瞄了下餐厅门日的牌子,难得西装笔挺的阿野双手闲插在口袋,一身帅劲的深蓝色西装,搭以黄绿色立领衬衫,活力充沛的快步跳上三楼,拐向左侧尾端一间幽静的大包厅。
没人
走到特地为他保留的圆桌,他长腿一跨,才坐下来,刚才在餐厅门口贼头贼眼瞄他那七个雅痞装扮的年轻小憋子,不但尾随了进来,还分据圆桌两侧,围著他坐下。分明是冲著他来。
七个人石化般僵等了一阵子,见阿野半垂眼睫,动手将桌上原封不动的菜肴一一拆封后,迳自唏哩呼噜吃起午餐,丝毫没有主动打招呼的意思。七个人愤怒的围著商讨了一会,决定推派出最魁梧、不会被他强人一等的气势比下去的代表发言。
“请问,您是莫先生吗?”
“叫我莫野或阿野就好,不要您来您去。”阿野把月兑下的西装外套挂在椅背,继续吃他的鲍鱼冷盘。
上回就是这家伙不让他们约欣表姊出来喝酒,还羞辱他们一顿!
羞忿不平的眼色一个交递过一个,最后七双大小不一的眼睛一齐瞪儿那埋头大坑阡颐的男人。
什么玩意儿!只不过是一个玩车的,还名不见经傅,根本是不务正业,哪里配得上他们才貌双全的欣表姊?!
面皮最光滑的一个,使眼色让一班骚动的表兄弟稍安匆躁。
“幸曾了。欣表姊送姨婆去搭机,大表姊要我们在这里招呼你。我们先自我介绍——
从阿野左手边开始轮流自我介绍起,全部是他女朋友的不良表弟,从大表弟到
小表弟,共七个,都是家世背景不差的纨-坑弟。还在就学的,不是准备留学,就是满脑子创业梦;学成归国的则是天天梦见已经干掉杨致远的科技新贵。
每个雄心壮志的高亢声音或多或少都流露出高他一等的骄傲气焰,年纪最大那个只小他一岁。
见阿野捧著碗,听完一个了无诚意的“哦”一声,一直“哦”到七声满,就没声音了,久候不到他报以同样介绍的青年才俊们又焦躁的骚动起来。
“你呢,莫先生?”
“我只是个玩车的,没什么好介绍。”阿野懒得和他们虚与委蛇,舀了碗精炖佛跳墙,喝得呼噜有声。
一票人见他粗俗无礼到极点,开始大谈一些自然保育、生态浩劫,人类为了私欲逼绝生物等严肃课题近半个小时后,青年才俊们才像猛然想起包厅内还有阿野这号人物,不怀好意的转向几乎不开口的阿野。
“莫先生,抱歉,我们冷落你了。”话里的恶意和优越感明显地张扬。
“这样最好,你们继续。”阿野一派粗野地吃他的菜、喝著他的汤,没半点不自在,一心只想在消化不良前,快点填饱肚皮。
这家伙真是彻底的粗鲁、没教养!长得俊有什么用,除了这张臭皮囊,其它就乏善可陈了,表姊看上他哪一点?!表姊值得更好的男人!
“莫先生,看你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也是铮铮的汉子。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著眼大处、胸怀千里,时时怀著仁民爱物的襟怀,开阔视野啊。”年纪最小却最八股老成的年轻人,为了表姊的未来幸福著想,终于开口殷殷规勤。
阿野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吃饭能吃出一堆人生大道理,唯有这些足不出户,成天坐在冷气房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们办得到。
饲料鸡的思考模式,真的不是他这种放山鸡能够体会。话不投机半句多,快点吃饱好办事。
“是我们失礼了,你似乎对这类议题不太感兴趣,深奥的话题就这么枯燥无
味。没关系,我们玩的车虽然和你不同,但可以配合你,不如你先介绍各地的赛道有何不同吧?”一票人不愿轻易饶过他,褒中带眨的意味渐浓,傲慢的语气渐失了表面客套。
“只要是车子都可以跑。”完全将他们的敌意听入耳中,阿野懒得废话,菜照夹、汤照舀。
“你——”一手按住起身的人,另一人接口。
“请教一下,飙车和赛车有何分别?”纯寻衅意味地盯望阿野。
问这种白疑问题,他不会觉得丢脸、不想活吗?阿野匪夷所思地斜睨他们一眼。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是车速不同。”他嗤笑了声,摇头。
被当成低能儿的人忍无可忍地拍桌而起,抖颤的拳头才握起,身边就有人开始嘶嘶地低声提醒道:“文明点,这是大表姊的地方,我们不想被连坐处分”
阿野剥著龙虾,斜眼溜了溜两侧闻大表姊之名胆丧色变的人,暗暗估计得几拳才能在女朋友回来前,撂倒这群不知民间疾苦、女友难交的娇生贵公子。
要不是昨天又和被他们死缠著不放的表姊吵架,他连鸟都不会鸟他们一眼。
这些死小子行为欠调整很久了,动不动就拖那女人去喝酒、混舞厅,当她是什么?她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哪能动不动就让他们拖出去藉失恋的名义,塞一堆有的没的、和他们一样中看不中用的男人给她
想到昨天送她回去那个开宾士跑车的色胚子企图强吻她,他就一肚子气。妈
的,他今天要是没有撂倒这堆乱源,教会他们别再打那女人的鬼主意,他就认乌龟王八劲当老子!
“莫先生——”
“算了!”耐性最欠缺的小憋子猛跳起身,将讥嘲的嘴脸直酸到阿野入定老僧般的面容前。“别为难人家玩车的单纯脑袋,整天和硬梆梆的零件机械为伍,你能期望什么?人家发达的是四肢啊!”
面前那两管灼热的鼻息拂得阿野虎眸黯沉,微垂的睫毛冷不防一扬,蛮戾地瞅得那张没见过坏人长什么样的清秀面容死白,急遽缩回。
“发达四肢是比只发达嘴巴、光说不练好。”阿野眼中闪现一簇幽光,上唇含著碗缘,点头同意道。
在场的男士一愣,没想到他竟敢明目张胆吐槽他们,当即拉不下脸地吼著:
“我们怎么光说不练了?!冰于保育立场,这些国家准备立法将过去盗猎象牙、滥杀大象的行为合法他,难道不该被谴责?”
“无聊,你们是基于哪一国的保育立场?”填饱肚皮后,阿野神色淡漠的拿起纸巾粗鲁地抹嘴。
他冷血的语气终于引发群情激愤,所有人拍桌而起。“这是世界通识,是只要文明人都不允许的野蛮行为。为筹措财源,居然要猎杀大象出售象牙,难道不是令人发指的屠杀行为?”这痞子超级没水准!
“我只觉得是屁话一堆。”总不能他先动手吧?万一这些没品的毛头小子向那女人告状,他就惨了。
今天是那女人的表亲联谊会,那女人照例又没告诉他,是他刚刚打手机约她吃饭,听到这些死小子猖狂的笑声才知道。
所以就算是她的表亲联谊会、就算他们餐叙时间已经到尾声,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恼火得硬要来。从今以后,他要主动介入她的生活圈,不再只在她容许的范围内走来走去,跟疯子一样。
一堆文明世界呵护出来的玉面书生互相按捺著,忍下蛮干一场的冲动,温文有礼地咬牙绷声道:“说啊,什么叫屁话?”
“屁话大概就是,你们这些不是身受其害的人,活得太幸福,所以能够轻松的坐在这里只出一张嘴。”一对七,怎么看都是以多欺少,的死小子们理亏,嘿嘿。
“你说什么屁话?!”七个人冲月兑文明的枷锁,团团围向他,恶势力在阿野周身火速蔓延、扩散。
阿野保持一派君子风度,不与他们一般见识,表情容忍的拍开揪住他领间那只怪爪,起身准备离席。
“把话说清楚才可以走!”
“人道关怀就是屁话,这样清楚了吗?”阿野冷笑著双手插进裤袋,一脚踹开挡路的小憋子,偏头闪过一拳,并迅雷般回敬一记猛拳,撂倒一个。
“他妈的!”
“拿人道关怀破坏生态平衡就是屁话,懂吗?”矮身闪过一踢,长脚前一扫、后一踹,又解决一个。
“跑到这里来撒——”闷哼一声,拳头停在半空中,月复部倏然中拳的人抱著肚子向后软倒上哼哼哎哎个不歇。
其他血气方刚的小憋子喊红了眼,一个接一个扑上去。
娇生惯养的饲料鸡终究不敌放山鸡,不管几只都不敌,脚程永远追不上擅打野食的野脚鸡。鲜有实战经验的七个人乱成一团,拳头乱飞、长脚乱踹,一个失手还会不小心踹到自己人,却始终打不到那个以逸待劳的人。
阿野冷静应战,轻松的闪来躲去,双手插回口袋不再轻易出手,像在等待什
么。对方被逼得阵脚大乱,开始虚张声势地狂吼狂叫。
幽沉的眼光一晃,阿野令人猝不及防的忽然出拳如雨,左钩、右钩,规律挥出的铁拳既快又准,却不规律地出拳向各个方位,不到十分钟,他一股作气撂倒了喉咙吼到发炎的七人。
于是东倒西歪的包厅内,哀鸿遍野。
不慎中了三拳的阿野脸上挂了彩,左额骨处肿了一块,神色鸷猛地伸手抹去嘴角的血丝。
“不卖象牙筹钱,你们要帮忙养那些因人为不当干预导致数量激增,危害到当地人生存的庞大象群啊?还是变卖家产,用你们高贵的人道情怀倾家荡产赞助他们?不屠象,屠人就比较文明吗?”他伸舌舌忝去嘴角的血丝,粗喘的气息渐渐匀和了。“以生活在富裕环境下订出的高标准,去要求三餐不继的贫穷国家遵守你们无聊的游戏规则,这就是天大的屁话。各位慢慢哎,我出去发达四肢,不必起来送了。”
语毕,阿野伸展四肢,抓起外套懒懒走了出去,甩下一干脸色青紫交加的文明男士。
如果今天心情很好,他不会动手,废话也不会那么多,偏偏他今天心情烂透
了!管他人道怎样?生态会不会因为鸡婆的人太多而灭绝,那干他屁事!反正生态灭绝前,人类一定会因为各种狗屁倒灶的事自相残杀而先灭种。自己都管不好,管到其他物种去,吃饱太闲,有病!
站在另一扇门观战许久的女人走了进来,伸手拧住其中一个不甘心起身想追去的男人耳朵,温和的笑声隐有绵柔的阴冷之气。
“怎么,拳头挨得不够多呀?觉得挨得不够,老娘现在很闲,奉陪到底。”
“大表姊?!”
必头一看是亲族中最具身分地位,对表兄弟从来不假辞色、特别关照的赵心
琦,耳朵被拧疼的男人与地上几个表兄弟脸色登时刷白变灰,像闯下祸事的小阿各自乖乖地收拾起残局。
“要不要老娘告诉你们几个不成材的跌股家伙,什么叫屁话?”赵心琦亲切地问道。
一时间,所有大惊失色的人皆饥肠轳轳,跳坐下来猛夹菜、勤舀汤。席间上高谈阔论声不见,只留碗筷碰撞声。
扁得好,大快人心这小子和当年一样性格,小欣的眼光不赖、不赖
赵心琦笑呼呼地掩嘴踱出。
“叫你不要乱碰,你听不懂国语啊!”
“臭小子!耙对老娘大呼小叫!老娘三十八岁,报上你的岁数来!”
“三十八岁了不起啊!我二十六岁,怎样!”
报欣疲惫的揉抚额角,和其他两位表姊自动退居客厅的一角泡茶。
她猛灌老人茶提振精神,边无能为力的静候那两个同属大炮型的男女火力催发完。他们用相当于火箭发射升空的高分贝互吼!已经十几分钟,炮声隆隆地轰得她渐感耳鸣、头昏。
为了后天水笙要去日本洽公,她们忙著营运企画书和各项成本提列,脑力激汤了一个月,几乎天天失眠,而现在这两个人的行为对双眼起红雾的她简直是酷刑。
“小欣,你看看,我被这混蛋死小子气死了你看,交个年纪小的,就是难沟通。同辈男生的心智年龄已经小同辈女生三岁,你现在交个小你两岁的,不等于心智年龄小你六岁。六岁相当于一个国小学程的差距。”赵心琦寻求表妹的认同。
“表姊”她何必故意挑他的痛处踩嘛,他们昨晚吵架到今天还有点不太愉快,她等下还要安抚他的情绪呢,表姊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实在
报欣无力的哀吟被火气更旺的男朋友吼断。
“姓赵的女人,你有完没完!两岁就两岁,膨胀三倍你会比较爽吗?还生理心理,这种事有什么好做文章?你无聊!”
“死小子,敢骂老娘无聊!你不想想当年是谁救回你这条贱命的,医好你的过敏症的!”赵心琦嘴巴大剌剌骂著,著火的眼神却闪烁欣赏的光芒。
罢刚这小子过马路时,明知全身会发痒,还是背著她行动不便的老妈妈过来
了,完全自动自发念及老妈妈疼这丫头入骨,对小子印象也很好,她做做公德,助他一把,把所有横亘在他和小丫头间的问题一次逼绝了,以后就不会再有干扰。
“哪有医好?!”警觉的与对方保持一定距离,阿野眼尖瞄到墙角的球棒,探手一抓、一抵,立刻将那只从进门就叽哩呱啦猛挑他毛病的老母鸡,牢牢抵在一臂远。”你那种医法,要不是我太坚强,早被你医死了。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帮谁啊?你不要再靠近我!敬你长我三十六岁,我懒得鸟你”
“停、停、停!死小子,你不只心理有障碍,还有数字障碍啊!三十八减二十六,不过才十二岁,哪来的三十六?你给老娘说清楚!”即将跨入中年已经乌云密布,这小子不仅让她跳过中年,还直接老到古来稀之龄,哪个女人能忍受这种天大的屈辱?!
“你得了选择性失忆症啊,不会失忆得太离谱吗?你忘了乘上两分钟前自己说的三倍心智岁数了。”阿野没好气的反将她一军。
“你你天兵转世啊!”
“我还天将咧。”搁好球棒,他怏怏不乐地抓起西装外套。
报欣和其他两位负责旁观的表姊笑岔了气。
“年纪小的男生就是这么幼椎,不可理喻,说一句回一句,不够稳重成熟。”赵心琦嘴上骂著,瞳底的笑意却隐藏不住,喘著气跌坐在表妹身侧。
“年纪大的女人也有自以为是的盲点,照你的逻辑推算,哑巴最稳重。”阿野搞不懂这女人怎么回事,她的态度明明和她那些娇生惯养的表弟恶意的挑衅不一样。“年纪大就了不起?还不是一颗脑袋一颗心?”
“求求你饶了我”
报欣捂住表姊蠕动的嘴,代男友讨饶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心情烂到不能再烂的阿野拉起。“你明天要上班,该走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不受欢迎,她的亲戚不喜欢他,让他很介意。
赵氏三妹心满意足的恭立玄关送客。
出门前,眼光极挑的三姊妹偷偷对表妹竖起拇指,花欣一点也不开心,因为她这口子气炸了,安抚捉狂的老虎是很累人的事,尤其她现在又没什么气力。
难得气头上的他还会顾及她面子,和表姊们礼貌性颔首道别,虽然一张脸臭得跟什么一样。
懊凉初夏的夜晚,居然出现初春的料峭。
深蓝色西装外套适时披在花欣瑟缩的肩头,她扬眸,窝心地瞅住一脸不悦的阿野。
“不要介意,其实表姊很喜欢你。”她笑著将手探进他肘弯,腻近他,柔声抚慰他怒怨不平的心。
“她那种表现方式叫喜欢哦?不喜欢是不是就直接拿刀砍了?”阿野绷硬的面容终于柔化。
“你生气啦?”花欣轻笑出声。两人有默契的放慢脚步,在凉夏的静夜悠然散著步。
“有一点。”
“刚刚忘了向表姊拿ok绷。”花欣抬手温柔地碰了碰他乌青的颧骨和嘴巴。
“不用了,我没那么娇贵。告诉你,其实我是故意激他们来打我的。”经过下午和晚上两场激烈的对垒,阿野脸色悒郁,没心力也不想隐瞒了。
“表姊有告诉我了。是他们自己讨打的,怪不得你。”一定是为了昨晚她被硬拖出去相亲,差点惨遭强吻的事。他昨天已经把人家当沙包练拳了,今天居然
“没办法,我火大,谁教我是小你两岁的幼稚男生。”阿野终于忍不住地冲口而出后,别开脸望著人车几稀的马路,不让她看见他脸上憋了一下午的乌龙气。
他的在意全是外人逼出来的,他也不想这样
“大两岁有大两岁的自以为是嘛。”花欣讨好的摇摇他僵紧的臂弯,柔声戏谑道。用这种方式报复她,那家子也够绝了。
“小两岁有小两岁的优点。”她不在意的逗弄音调,彻底软化了他怒僵的脸部线条,他再三赌气地坚持。
“本来就是啊。其实幼稚就是单纯直接的意思,不够成熟稳重表示还有人性,
表姊是故意气我,才会刻意挑敏感的字眼呕你。”花欣发挥公关的硬拗长才,配合柔和的嗓音安抚他。
“为什么要气你?”一向做线性思考,不爱拐弯抹角的阿野直接抓重点问。
“我忘了。”惨了,他最近很介意这档子事。
“忘了她们为什么要气你?”她罕见的胆怯神色,勾出他满心的狐疑。
阿野乾脆停下脚步,拉转她面对自己,等她回答。
“我忘了告诉她们我们在交往的事。”花欣怯怯一叹,硬著头皮望向果然怒容满面的他。这才是表姊要她面对的——他因为她的疏心而爆发的愤怒。
阿野简直不敢相信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竟这般无足轻重。
气呼呼地甩开她的手,他转身就走,步伐又大又直又快,几个跨步就把一脸歉疚的她远远甩在后头。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忍不住必头对她咆哮。
报欣维持缓慢的步调踱著,伤脑筋地思索该怎么作答,才能一举冰镇他的怒
气。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愤怒的人越走,脚步越僵。他高高兴兴把她介绍给他那票兄弟,结果她呢?
她的独立自主已经让他很不安,她不要他介入她的生活圈,他也忍耐照办,结果现在他得到什么?她一句该死的“忘了”!
“我最近太忙,没时间和表姊们吃饭,不是故意的”她一向没有主动告知的习惯,除非别人问,别人要求啊。他有没有在她心底,这点最重要不是吗?
“你是忘了还有我这个男朋友的存在,还是你从来没把我放在心底?”这四个月他到底算什么?!
“阿野,别这样。”
报欣歉疚得想靠近他,被伤了心的人像刺猬一样愤怒的退得更远。
“原来你也和你那票表亲一样俗不可耐吗?重物质、重外在,把别人鄙夷地踩在脚底下,所以你从来不会想要介绍我给你的朋友!”交往以来,所有的不满与恐慌,被今天的刺激一再催发,加上她这最致命的一击,阿野捉狂了。
被人平白冤枉,花欣一点也不好受,下意识焦急的为自己辩护:“想认识她
们,你可以像今天一样告诉我啊,我没有强迫别人接受的习惯。”
“一定要我告诉你,你才会知道吗?”阿野感到不可思议,心更寒了。“你们这些人思想拐来拐去,有的没的顾忌一大堆,该注意的不注意,白疑、自私的思想一大堆,都要别人配合你们?我要配合到哪一种程度,你才会高兴?!你不回家我不能问,我太关心,你觉得是多余,你根本就不让我靠你太近,现在我还必须忍受被你不时的遗忘吗?!我不介意单方面付出,我他妈的介意你不只不领情,还一点也不用心!这样交往下去,有什么意思?!”
“好!是我不对!对不起!”失眠熬去了花欣的耐性,她更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态度。“我忘了,是因为我独来独住二十八年,也以为这辈子会永远这样下去,我已经准备好独身了”
“你的意思是我对不起你?破坏你单身的计画?!”为自己不值的阿野勃然大怒,恶狠狠的眼神猛然刺向她。原来这半年只有他一个人白疑到极点的一头栽进恋爱的狂热里,她根本不想和他交住。
“不是,我已经在调适了,只是还需要时间”他受伤的神情让花欣心乱如麻地替自己编织藉口。
“你废话够了没?!少拿应付三岁小阿子的场面话敷衍我!自己好好想一想,你真的有尽心在调适心态吗?四个月,不是三天!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待我们的关系?你在意过我的感觉吗?你觉得我让你丢脸可以明讲,我们分手啊!拔必浪费彼此的时问,搞得大家这么痛苦!”
决裂的话一出,伤害已深,两人更难回头了。
报欣不仅身体累,精神也累,更不想在路边吵架给别人当笑话看。她倔强地闭起抖颤的唇,防备的眼神满是不被了解的痛苦。
“很遗憾你对我信心不足,很抱歉我害你自觉不如人,受委屈了。我们的个
性、思想差太多,暂时分开一阵子,彼此冷静想想也好。”她不想闹得这么僵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不懂
“试都没试就放弃,这就是你的决定?你一直在等我主动提分手,好让你解
月兑,对吧?”阿野被伤透心,滚沸的心急遽冻结,激烈的咆哮声骤然变冷,寒著
脸,僵立在远处冰冰冷冷地望著她。“逃走比较容易,是吗?连吵架的时候你都不肯放真心,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一回事?!”
没有就不会和他交往了,为何他不懂?花欣紧绷著固执的脸,深吸一口气,快步越过他。
阿野定定不动地任她擦身而去,瞄也不瞄她一眼,他心灰意懒的眸子在两人交会的瞬问,死寂地投注向幽暗没有尽头的路尾,脸色阴郁而森寒。
“我们才交往四个月,你用得著这么生气吗?”花欣缓下步子,忍著没回头,却忍不住想知道答案。她心底有他,这个比较重要,不是吗?
“是时间问题吗?不是你的心态出问题?”整个人被掏空,也暂时将他被扯得很痛的心冰封,凛著酷寒的神色,从冰冷的鼻尖哼出残忍的嗤声。
“我不想在这里跟你吵架。”动了气的花欣攫紧外套,语气极为容忍。
什么时候她还来这套!阿野彻彻底底捉狂了。
“你爱怎样就怎样,随便你!老子绝不会再甩你了!”决绝的撂下话,阿野阴寒的眸子更冷更沉,开步朝另一头走去,与她背道而行,两人的距离越拉越速。
这是相恋四个月以来,他头一次约会完没亲自送她到家门口。花欣恋恋不舍的模著他遗留在她肩上的外套,心底挣扎、犹豫了许久,终于回头看他。
怅然若失地凝注那个渐行渐远的瘦削背影,她烦闷的胸臆间充塞著强烈的失落与迷惘,冲动得差点唤住他,却拉不下同样被刺伤的自尊,也气他扭曲她的情感,将她数落得如此不堪。
这样是不是比较好?这段预期外的恋情,起初她真的不热中,处于被动状态。但是随著相处日深,感觉渐渐变了,她也渐渐把他融入生活,现在却难道预期外的忽来,也会在预期外忽去
无论如何,目前他们需要时间冷静心情,而不是毫无意义的逞口舌之快,把对方当死敌般相互攻许,血淋淋地撕裂彼此,直闹到感情再也不能修复,两相俱伤为止她不要这样
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这层认知严重地倾斜花欣自以为安稳的世界,惊慌了她的心。
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独立已经造成他的不安,非常不安,而她竟完全没感觉到
是不是如他所说,她活得太自我,对他不够在乎,隐隐约约的将他排除在外
看不到他了
安全的世界倾瞬间失去支柱,片片崩塌,著慌的泪水迷蒙了她眼睫,滚落暖暖包裹著她的西装外套。她焦心的举步想追,双脚却羞惭得迈不开。
直到这一瞬才知道,寄托在他身上的感情已经多得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