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包容容立刻想起昨夜自己似乎醉了,不知是否失态?
“小云!”她唤道,宿醉的头疼及想吐的难受感觉几乎让她想再次躺下来。真是的!她已经好久没喝酒了,功力已退步。
“大人,您醒啦!”小云走进房里,手上端着一只托盘。
“来,喝下这个。”她端起盘上的青瓷碗。
“这是什么东东?”对于她的怪词儿,小云已见怪不怪,当下微笑道:“这是师爷吩咐的解酒汤,要大人醒来之后立即喝下。”包容容一向最讨厌吃药,但瞧在是李岩所吩咐的份上,只有勉为其难的端起碗,浅尝了一口。
嗯!丙然难喝。
“凉了更难喝,大人。”即使知道她身为女子,小云仍然未曾改口,依旧唤她大人。
包容容深吸了口气,停止呼吸,仰起头来,将汤汁一饮而尽。
“好点了吗?”
“哪有那么快?你以为是仙丹呐?”口中仍有消不去的中药味,她最讨厌这种味道了。
“大人。”李岩的声音忽地由房门外传来。
包容容心头一惊,现在她长发披肩,酥胸半露,要是让他发现岂不完蛋?“什么事?”她边回答边以眼神示意小云为她更衣梳头。
“请大人到公堂,有人击鼓鸣冤。”
“请师爷稍等,大人更衣之后就来。”小云边替她梳头边回道。
两人一阵手忙脚乱,总算着装完毕,打开房门。
“大人请!”李岩摊开手,一双黑沉的眸似笑非笑。
包容容被他瞧得心底直发毛,表面上不动声色,走在他前头时,却愈走愈快,几乎像小跑步。
昨晚一定是他送她回房的……他有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呢?
包容容一颗心忐忑不安。
来到堂上,底下跪着的是一个面貌斯文的年轻人以及一个中年男人。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张文安。”
“草民李善刚。”
“你二人状告何人?”
“草民要告伯母杨氏谋夺家产。”
“是呀,大人,那杨氏当真可恶至极,不但夺我女婿田地,还持棍打伤他的头。”李善刚补充道。
“抬起头来让本府瞧瞧。”果然,张文安左边额头旁有血迹,脖子上也有青紫之痕。
包容容心底暗暗吃惊。
想不到古代有这等泼妇!
“将案情原原本本地说与本府听,不得有半丝隐瞒。”
“是,大人!”张文安开始叙述……
原来,张文安本姓刘,其父刘天祥在十五年前因家乡大水,收成付诸流水,决定举家离开故乡另谋出路。
刘家颇富,田产不在少数,因此刘天祥离去前与其兄签了一纸合同,田产平分,这纸合同文书双方各持一份,作为他日凭据。
“既然有合同书,那就呈上来让本府瞧瞧。”
“回大人,合同文书在草民初见伯母杨氏时已被她收回,并抵死不认我这亲侄儿,连合同书亦一并私吞。”
“你父亲呢?为何如今你改姓张?”
“回大人,十五年前我双亲不幸染上疫疾双双病亡,临终前将我托付与义父张天瑞夫妇,并交予合同文书,希望将来文安可以回故乡继承家产。”
“本府怎知这一切不是你所诓骗?”
“大人,草民为当年合同文书之见证人,他确实为草民女婿,文书上有草民的画押,草民怜他含冤受屈,故与他一起来申诉,怎敢欺骗青天大老爷。”包容容听得头很痛,都是宿醉害的。
李岩瞧在眼里,上前在她耳畔低语。
包容容心神一振,开口道:“瞧张文安不过二十余,十五年前不过是个三、五岁的孩儿,如今你怎识得他为你女婿?”古代人真是的,动不动就指月复为婚,万一生出个缺腿或是大麻子脸的,该怎么办呢?
“当年的合同我是记得的,文安见了草民之后,背出合同文书,一字不差,草民这才与他相认。”李善刚回道。
“那本府怎知不是你教唆张文安告官的?”哗!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像个官了!多亏有个好师爷暗中帮她。
“回大人的话。”开口的是张文安,“草民之义父张天瑞膝下无子,广有田宅,够草民一生花用了,草民又何须与人合谋,诓骗旁人家产?”说的也是。
“不如传唤杨氏上堂对质。”李岩在一旁低言道。
包容容点点头。
“来人!带杨氏上堂问话。”
不多时,衙役带着一妇人来到堂上。
“杨氏,你可认得你身旁的年轻人?”
“不识得。”杨氏连瞧也不瞧张文安一眼便立即回答。
包容容挑起眉。
“真的?你不再多确定一下?”
“大人,民妇之夫生前从未提过有此侄儿。”
“你胡说,当年咱们三家是至亲好友,你居然不认亲侄,当心有报应!”杨氏冷笑一声。
“李善刚,此人到我家里想招摇撞骗,倘使他真为我亲侄儿,那么便交出当年的合同文来啊!”
“你这毒妇,合同早教你藏起来了,如何拿出东西?”
“你也真是好笑,我什么时候见过合同文了?随便找个人就想来分我家产,未免好笑。”杨氏冷嘲热讽的,脸上丝毫未显惊慌。
“你!”
“够了,都给本府住口!”包容容听得头又痛了,忍不住拍案斥喝。
“大人还好吗?要不要先退堂,改日再审此案?”李岩眸中有着关切。
这是他头一次出口关怀她。
包容容心中暖暖的,头疼象是在一瞬间好了起来。
“再等等!”语罢,她目光落向张文安,缓缓地开口道:“本府今日给你作主,你伯母如此无情无义,不如让你结实给她几棒,好消你心口怨气,如何?”杨氏闻言,脸色骤变。
张文安忙回道:“万万使不得,她确实为我伯父之妻,岂有侄儿打伯母之理?草民此行只为将先父骨骸埋于故里,并非来争财竞产,这等逆伦之事,草民做不出来。”包容容听在耳里,心下已有九成明白。
她又问了杨氏几句话后,假意道:“张文安果然是行骗的,法理不容,押入大牢听判。”
“谢大人!”杨氏闻言立即叩拜,嘴角含笑。
李岩与包容容眸光交会,却不明白为何要将张文安押入大牢。
包容容对他神秘一笑,迳自退堂离去。
这一回她要他刮目相看,绝对要凭自己的头脑来处理这件案子。
十日之后,包容容重新升堂审案。
在这十日之中,包容容吩咐衙役向外张扬,就说张文安生了重病,性命垂危将死。
紧接着又差人前往潞州将其义父张天瑞带到刺史府。
张天瑞到府之后,包容容向他问了当年的情况,确实无误之后,她决定了升堂的日子。
开堂之后,首先上堂的是杨氏,紧接着是李善刚与张天瑞。
包容容让三人对质——然而,杨氏只是硬争,不肯松口一句。
当下,包容容便叫人至监中带张文安上堂来。
不消多时,衙役前来回报:“大人,人犯张文安病重垂危,行动不得。”闻言,李善刚与张天瑞当场伤心哀泣,唯杨氏面色冷淡,不发一言。
须臾,又见衙役匆匆上堂来报:“大人,不好了,人犯张文安病重死了。”杨氏一听见张文安死了,随即松口道:“真死了,谢天谢地,倒免得累及我家。”包容容忙吩咐道:“张文安死因为何?快命仵作检视后回报。”等了半天,仵作来到堂前报告:“死者年约二十,额际为他物所伤致死,四周有青紫痕可验。”
“这可糟糕!”包容容拧起眉。
“本来只是告官,如今却弄出了人命,让案情益发重大了。杨氏,本府问你,那张文安是你什么人?与你可是亲戚?”杨氏回道:“大人,其实民妇根本不识得他。”包容容眉头稍展,勾起了若有似无的笑。
“若你二人是亲戚,你为长,他为幼,纵然打伤身死,不过是误杀子孙,不致偿命,顶多罚些银两纳赎便能了事。既然你们二人无亲无故,那么你就犯了大罪!”
“什……什么罪?”杨氏心里开始不安。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应该知道这种道理吧!纵使张文安是个陌生人,你至多不认他便罢,怎能拿棍棒打破他的头?如今导致他重伤而死,依大唐例律,殴打人因而致死者,理当抵命!”
“大人……冤枉啊!大人——”包容容冷笑一声。
“来人,将杨氏押入死牢,秋后处决,抵偿张文安一命!”霎时,立于堂上的衙役如暴雷似的应了一声,抬过一面枷来。
杨氏面色如土,身子如落叶般抖个不停,口里喊道:“大人,张文安确实是民妇的亲侄儿呀,请大人明察!”
“本府为何要信你这杀人婆子的话?”包容容冷然道。
“民妇这儿有一纸合同为证。”当下,她取出怀中文书,递与一旁的衙役呈上堂。
包容容看完后,向她说道:“张文安既是你亲侄儿,如今本府命人抬他尸首出来,你需得好好将他安葬,不可推却。”杨氏不住叩头。
“民妇情愿殡葬侄儿。”包容容直到此刻才露出奸笑,命人到大牢领出张文安。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想不到却唬得杨氏差点昏厥过去。
不一会儿,只见张文安来到堂前。
“张文安,本府替你取必了合同文书。”张文安叩头谢道:“若非包大人公正廉明,只怕屈杀了小人!”杨氏抬头一看,只见侄儿未死,连额际的伤都好了,满面羞愧,顿时无言以对。
之后,包容容判了杨氏罚钱抵罪。
张文安之义父为感念包容容,特赠千两黄金当作酬礼。
包容容挣扎了很久,终于决定收下这笔钱。
翌日,李岩来到书房与包容容对奕。
“大人昨日的表现实在出人意表,值得喝采。”
“真的吗?”包容容难掩心中喜悦。
“此案现下已全城皆知,如今大人的声誉更胜以往,百姓们对大人有很高的评价。”
“本府真有那么好?”
“大人千万不要对自己没信心,我相信大人一定会做得更好。”
“师爷真的这么想?”李岩微微一笑。
“如今大人真的是个好官,毋需质疑。”包容容瞧着他,不知为何忽地想起了土匪头子。
“大人?”
“噢,什么事?”她回过神。
“大人似有心事,可否说与李岩听?”
“其实也没什么啦!只是突然想起一个人。”
“何人?”
“呃,是一个朋……朋友,住山上的朋友。”李岩黑眸闪了闪。
“想不到大人交游广阔,不如请那位友人到府中一叙。”
“噢,不必了,不必了,他……他很忙、很忙,没工夫到府里来,咱们不谈他,下棋、下棋!”
“是,大人!”精锐的眼眸透出一闪而逝的笑意,快得几乎令人以为是眼花。
“你、你别……别过来!”包容容站在梳妆镜前,无路可退。
“你这么怕我吗?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男人一贯地蒙着半张脸,眼中含着戏谑之意。
“你再过来,我……我就要喊了!”包容容威胁道。
“你只管大喊,这样,所有人都会瞧见你的真样貌。”黑眸由她清丽的小脸缓缓往下移,落在她单衣之下那细瘦却匀称的娇美身躯。
包容容直觉的紧抓住领口,惶然地开口:“你到底想怎么样?要……要钱的话,床头上摆着的金子,你……你全拿去好了。”男人闻言,笑了起来。
“今夜我正是为此而来。”
“要多少,只管拿。”沉默了会儿,男人开口:“知道吗?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真的开始为百姓着想了。”他的语调很轻,含着淡淡的赞赏之意。
“我……这只是被你逼的。”
“错了!没有人能真正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顿了下,黑眸中掠过炽人的光彩。
“你所做的一切,全是发自你心底的意愿,为善为恶只是一刹那间的选择。”他在她身前站定。
包容容仰起小脸,迎上男子的熠熠眸光,提起勇气开口:“那么你呢?为何做土匪?”
“你想知道?”他勾起她尖尖的下巴。
霎时,包容容只觉被他碰触的地方有如着了火般。
“当……当然!你不是说善恶只是一刹那间的决定吗?”她一口气说完。
“你觉得我是坏人?”黑眸饶富兴味的直盯住她。
这一问,倒考倒了包容容。
记忆中,他似乎没有做过伤害她的事,就连被劫的那一次也是教他给治好了自己的脑震荡的。
“怎么不说话?”他低头凑近她的脸。
“我觉得你……”
“说下去!”
“你不适合当土匪。”
“哦,为什么?”
“因为你不像坏人。”男人忽然朗笑起来。
“不如……你到我府里当差,别再干土匪了。”
“你真可爱。”话刚落,他退了开来,定定地瞧住她。
她还以为他要吻她呢!
不知为何,包容容心底居然出现了失望的感觉。
“我今夜来,只为了一件事。”
“你想要什么?”上回差点让他取走凯蒂猫,不知这次他要什么才肯放过她?唉!没办法,谁让她有欺君的把柄在他手上,只好由着他为所欲为。
“张天瑞不是赠你千两黄金?”
“你……”天哪!她有很坏的预感。
“一个月前鄢陵水患,百姓多染疫疾,我希望大人可以捐钱救灾,帮助那些可怜的百姓。”又来了!
她好不容易A了点私房钱,如今又泡汤了。
“你可愿意?”
“呃,当然好,怎么会不好呢?我一定捐钱,一定、一定!”她陪着笑脸。
“那么我代那些可怜的百姓们先向大人说声谢谢了。”他的黑眸掠过狡狯的笑意。
他还真是厉害,非得榨得她两袖清风才肯作罢吗?
“哪里?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临走前,男人突然又折回,来到包容容面前。
“你有事吗?”她紧张了起来,生怕他改变主意,取走她二十九只金凯蒂猫。
“有件事我差点忘了。”
“什么事?”
“闭上眼。”包容容怔了怔,依言而行,一颗心急遽跳动着。
败快的,一张温热的唇柔柔地覆上她的唇瓣。
不自觉地,包容容抓紧胸口的手缓缓地攀上他的颈子,回应起他愈来愈热切的吻。
半晌过后,男人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必须走了。”待包容容睁开眼时,已不见他的踪迹。回过神后,包容容开始后悔自己竟忘了睁开眼瞧他的真面目。
下回一定要记得,她提醒自己。
咦?下回?
她的脸霎时有如着火般通红。
她居然期待着他的吻!
他是土匪,而她是官呐,有没有搞错?
眼角瞥向床头的金凯蒂猫,她的心起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