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霖位于南风大陆,北接赤罕蛮族北鹰,西接西极,隔海与西岛相对。
开国圣主渡海而来,创建东霖王朝,以国为姓,是为东霖。受唐朝影响,经史典籍冠礼文化,皆如中土。历经十朝,与强盛邻国相抗街。
然,第十代君王圣帝却因锁港问题,引来战祸,邻国夹击,兵临首都丽京城下,圣帝仓皇携皇储太子出宫,临危授命长公主木兰镇宫监国。
圣帝遇伏被害,皇储太子失踪。平定战乱后,监国公主木兰遍寻不获皇储太子,改立堂弟东霖-为主,是为新帝。
新帝登基时年方十岁,木兰公主监国奔波,得女良相石中钰、猛将段莫言、驸马唐剑麟之助,整顿国政。新帝登基七年后,还政于新帝,国力渐复。
然,新帝七年,失踪皇储太子返国,新帝禅让,封号永平王。皇储太子登基,为兴帝。
兴帝信奉邪教,逐良相猛将,木兰公主亦落海为寇。复又锁国封港,辱杀西岛来使,引来国祸。
兴帝被邻国联军所杀,东霖几乎亡国。
木兰公主返国,重立新帝东霖-,与北鹰借兵平定战乱,待国势安定,恐宫闱又起纷扰,遂自请离国,登船远扬而去。
新帝登基,勤于政事,东霖遂成南风第一王朝。
短短十数行字,记载在《东霖史记》里,却说不尽当中的惊涛骇浪、爱恨纠缠。
这里头没有提及那位让女子为官为宦成定例的一代女良相石中钰,被兴帝打入大牢时,在脸上烙下“罪”宇,而段莫言劫牢时,为了心爱的她,也在脸上烙下同样的印记。
也没有提及,木兰公主与唐剑麟的深情,和几次无奈的分离,以及身负家国重担,与儿女情长间的艰难抉择。
包没有提及东霖-与木兰公主相依为命,遂爱慕起那英姿飒爽的皇堂姊。
这份爱慕,纠缠了东霖-的一生。
目送著木兰公主远扬的帆影,明明知道她早已成亲,有了心爱的人,东霖-的心里,却永远藏著那抹坚毅的倩影,磨灭不了。
败多很多正史不会提及的爱恨纠葛,遂消失在无声的风中。
只有那说书先生和唱小曲的姑娘还记得,拨了拨弦,偶尔唱上一些片段。
然后呢?
且让说书先生清清嗓子,说一段“新帝惊艳封更衣,花魁月兑籍登贵后”,听听这位深情的东霖-,可找到了他的幸福没有……
那一夜,如许火红。抬起满是鲜血的脸,他看见她娉婷出现,像是火中的雪荷。
“公子,公子!”她的声音娇怯中带著悲悯,“你没事吧?你从火场里逃出来吗?”
他一把抓住少女的白衣,在上头晕染了殷红的血,“我娘……我娘她……”他亲眼看到娘亲为了护卫自己,惨死在刺客的刀刀下。剧烈的心痛和愤怒,让他的伤痛增幅千万倍。
“小姐,”一旁的侍女桃儿焦急地扯著她的袖子,“我们快走吧。若是让嬷嬷知道我们惹了麻烦,免不了又是一阵好打……”
她咬著樱花般的粉唇,“桃儿,帮我把公子扶到车上。”
“小姐!”
她不再理睬,吃力的扶著高大的他,想把他拽上车。
拗不过她,桃儿只好帮忙搀扶男子上马车,放下了车帘。
车夫不安的瞥了瞥,却没说什么,赶紧扬鞭,想快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慢著!”一群黑衣人冲了过来,拦住马车,“车内何人?我们要搜一搜!”
车夫吓白了脸,教那亮晃晃的刀剑吓得说下出话来。
马车内的少女却镇定的拿起披风,盖在男子身上,温柔的拍拍他,娇怯的声音扬起,“奴家是仙家居的雪荷,车内乃是赵王爷。赵王爷酒醉,奴家正要送他回去。可怎么了?若有事,迳对奴家讲,莫惊动了赵王爷。”
领头的黑衣人迟疑了下,掀起车帘,望见少女雪白的脸孔,和怀里抱著的男子,他身上那件披风,果然是皇家才有的九龙袍。
赵王爷向来残暴无情,黑衣人下欲与之为敌,遂道了扰,一行人如潮水般退离了。
只有男子知道,这位娇小的少女,不停的在颤抖。
扬起脸来,望见她害怕却勇敢的小脸充满慈悲——一种观音般的慈悲。
依稀记得,在他昏迷的时候,她温柔的帮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脸上的血迹,还为他包扎好额头上的伤口——
用一条绣著雪白荷花的丝帕。
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收在怀里,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想找机会跟她道声谢。
他欠那个肤色雪白的少女一条命,而她的容颜,始终在心头挥之下去。
看著百姓安居乐业,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东霖-,是当今东霖王朝的新帝。历经两次战争与禅让的纷争,他一手将如风中残烛的东霖,治理成开国以来最富庶的朝代。
微服出宫,身边只带了个随从,他泰然的在热闹繁华的街道上行走,即使穿著书生袍,他的威严仍然藏不住,若是多看两眼,都要莫名惶恐的低下头。
多年的苦心,终于有了结果,娘亲在天之灵,应当会原谅他吧?原谅他当年的失策,而皇堂姊也……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想到木兰,他心底还是有一丝丝眷恋与刺痛。
突地,一记强而有力的拍击袭来,一旁的随从十九挺身相挡,却被那记重击打飞到墙上,眼冒金星,正发怒的欲扑上前去时——
东霖-回头,啼笑皆非地制止,“够了,十九,连自家掌门都不认得了?”
瞄瞄十九,又看看眼前这个不懂轻重的大臣兼好友,“我说段师兄,就算不是殿堂之上,你也好歹留点情面,别动不动就把我的侍卫打贴墙壁,削我面子。我这个皇上脸上无光,你这侍郎大人面子上也不甚好看。”
只顾著咧嘴大笑的段莫言,脑袋挨了一记爆栗,他那美丽的宰相娘子石中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两个人都未穿官服,难得的,石中钰穿上了女装,看起来分外妩媚动人。只是,多年前行过黥刑的左脸,还留有淡淡的疤痕。
“我说皇上,”即使身著妩媚女装,她的语气还是一派忠贞爱国,“今天是什么日子?赛花魁哩!龙蛇杂处的,多少邻国的奸细趁著这大日子混进来,你身为一国之君,跟人家看什么热闹?就算要看热闹好了,怎么下乘皇辇,偏偏就带个没有用的家伙……”
“又不是我自己喜欢跟来的。”十九嘟囔著,“是主子劝不听,难道婶子你要我照帮规处置主子不成?主子又不只是咱们段剑门的人而已,人家可是全天下的主子哪!婶子你也……”
“你给我闭嘴!”石中钰没好气地喝止他。不知道为什么,段剑门的人全是一个德行,从掌门到门下弟子,人人都有碎碎念的毛病。
东霖-微微一笑。十年前兴帝锁国,引来偌大战祸,他这个禅让的新帝又被追杀,所幸让段剑门老掌门救了。当时和他一起流落江湖的还有前镇国将军段莫言与宰相石中钰,段莫言是段剑门老掌门的独子,石中钰则是段莫言的妻子。
说起来,东霖能够中兴,除了去国远遁的凤翼将军木兰公主外,段剑门更是功不可没。但是,段老掌门却谢绝任何封赏,只要他以天下苍生为念,莫忘自己也是段剑门之人,当要记住侠道,期许他成为古今第一“侠之王者”。
残破的东霖能够恢复得这么快,实在是这两位亦师亦友的臣子之功。
“也别怪十九了,实在是我在宫里闷得慌。”东霖-叹息,“最近御史和外戚像是约好了一样,拚命对我轰炸……”
“敢情是为了立后一事?”说起这个,石中钰也觉得头痛,“皇上,你也听我说几句话。你呢,立了几个大臣的女儿为妃,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个月临幸不了几次,大夥儿都在传,皇上没子嗣是不是有毛病……唉,也该是立后的时候了,要不然,我天天生受大臣那些礼物,老觉得心里不安……”
“哦?”东霖-挑起一边眉毛。
“不过你放心,我都捐去建长城啦。”她没好气地说著,“下次要不要分你一些?”
“给我些首饰花钿之类的小玩意儿吧。”他也老实下客气的回应,“要不然,光是应付那三宫六院杂七杂八的花费,国库早晚让女人脂粉败光。”
“你用妃子父兄送的首饰又送给妃子?”石中钰的眼睛都直了,“……皇上,幸好你不是生意人。你若是生意人,教天下商行吃什么?”
“我也觉得遗憾。”他一笑,俊逸的脸庞显露出少有的轻松,“嗳,好不容易有个散心的机会,先别说这些了。花魁可选出来没有?”
段莫言也潇洒笑著,“正要进会场呢,就看这次投花了。”
一夥人说说笑笑的挤进赏花会,人人手持桃花,对著台上的佳丽评头论足。
东霖-的目光瞬间让一抹清丽的雪白捕捉住了。说美貌,其实她只能算是中上之姿,比起身边的几位姑娘,她没有那种让人强烈惊艳的感觉。身为花魁,除了要有独到的才艺,还要有种雍容大度的气魄,才能在送往迎来的生涯里保有坚强与尊严。
但是,她几乎是愁眉的、惊惶的。她根本不该在这个世故的世界,应该在云雾缭绕的深山幽谷,优游于世外,不染纤尘才对。
不过,她那我见犹怜的清纯,在或娇艳成熟、或清丽可人、或冷若冰霜的青楼佳丽们当中,却显得分外惹眼。
越看著她,他越心惊。那抹清丽的雪白勾起了遥远的记忆……
败久很久以前,他是见过的……
是她。“雪荷?”东霖-轻呼出声。
段莫言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皇……公子,这姑娘如此艳名远播,连你都知道?”
他深呼吸,镇定了下心神,“她真的叫雪荷?”
石中钰点头,颇感兴味的看著这个喜爱国事远胜于的皇上,“是呀,她叫雪荷。”很热心的指点,“可不是人如其名,我见犹怜,还弹得一手好琴,她可是被视为准花魁的候选人呢。不过,她还欠了点从容,怕是很难月兑颖而出……”
这怎么可以?他暗暗的为她焦急起来。当年他曾派人去寻过她的踪迹,却没料到战乱让仙家居毁了,她也就此不知所踪……
没想到再重逢,居然是在花魁赛里。若是她成了花魁,便可以顺理成章的月兑籍青楼,自行选夫。或者,自己可以替她找门好夫婿,真正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中钰,帮我把花投到她那儿。”他吩咐著,“还有你,莫言,别给我多子卩舌,把你们手上的花都投到她那儿。”
段莫言不解,犹怔愕著。
石中钰轻轻的用肘顶了顶他,两个人对看一眼,他才恍然,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这对正因国富民乐而觉得生活有些无聊的夫妻,窃笑著把花投给了那楚楚可怜的雪荷姑娘。
接下来,投花依旧持续著,东霖-却焦虑得快坐不下去。
石中钰让他搞烦了,索性请他去悦来客栈坐坐,等投花有了结果再告诉他。
东霖-迈步走向客栈,说书先生正说到“定风波”的精采段子,讲的正是东霖-的皇堂姊木兰公主的传奇故事。
若是以往,他一定专注的听著,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心不在焉。投花怎么这么慢?
随侍的十九怪异的看著主子。他当了五年的带刀侍卫,从没看过这个少年持重的皇上这么坐立不安。
这样的焦躁一直持续到段莫言走进客栈。
段莫言一坐下,拿起酒就灌。下了朝廷,他和东霖-亲昵得像是朋友一样,不拘小节。
“怎么样?”东霖-关心的问。
“雪荷姑娘是花魁了。今年破格选出了三位花魁,嗳,真是一个比一个美,一个比一个有才华……”一面说,一面小心的看著东霖-的脸色。
他松口气,脸上隐隐有了笑容,“这可好了,朕要替她找门好亲事……”
“我看也不用找了。”段莫言若有所憾,“她是鸨儿的女儿,那死鸨儿正在找人买她呢!可怜这么一朵怯怜怜的小报,恐怕要落到赵王爷的手里了。那个赵王爷是以虐待姬妾出了名的,不知道那姑娘会被折腾到什么地步哪……”看见东霖-愀然变色,他在心底窃笑不已。“我家娘子不忍心,正在跟赵王爷抢呢。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俩的奉饷不多,不知道抢不抢得过,这……”
卑还没说完,东霖-已大踏步走了出去,慌得十九把刚拿起的鸡腿一扔,追了出去。
段莫言嘴咧得大大的,“皇上呀,你为木兰公主守贞也守得够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让你动心的女人,这种热闹怎可不看?”
他结了帐,飞快的跟著出去了。
赏花会已结束,会场却比之前热闹。雪荷的娘亲公然叫卖女儿,赵王爷原本可以抱得美人归,哪知道石宰相与他作对,每次他出价,不多不少,她就偏偏比他多出五两。
“石宰相,您也太贤良了。”声名狼藉的赵王爷咬牙切齿,“抢这花魁女回去伺候侍郎大人吗?”
“不,是伺候我的。”石中钰神色不改,“两百零五两。”
“五百两!”赵王爷吼了起来。
“五百零五两。”石中钰闲闲的喝了口茶。
“一千两!”赵王爷被激怒了。若是照鸨儿的原价,一百五十两就可以将花魁女带回他的王府了。
“一千两……金子。”一个沉沉的声音传来,全场惊呼。
赵王爷愤慨的抬起头,不知道又是哪个不识时务的家伙敢出这种天价!
一对上那双燃著怒火的眼睛,赵王爷心一惊。他当然知道那正是当今圣上,但是向来稳重的皇上,从来不曾出现这般怒容。
可现在再迟钝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可生气得很。
赵王爷英俊的脸孔微微扭曲。当初木兰公主欲立新帝时,他也曾是候选人之一,却不知道木兰公主的眼睛怎地瞎了,竟选了这个软脚虾当皇上。如今天下太平,他对于帝位更是觊觎不已。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布局未成……现在还不是起冲突的时候。
“皇上。”
赵王爷此言一出,惊得周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跪了一地。
“您要的女人,臣怎敢跟您抢?这一千两金子,微臣代您出,花魁女是您的了。嬷嬷,你说是吗?”他凶狠的瞪向鸨儿,吓得那鸨儿瘫软了身子。
“皇兄过谦了。”如今已骑虎难下,他索性端出皇上的架子,“这点银两,朕还拿得出来。十九,回去找黄公公取款给嬷嬷,宣雪荷姑娘进宫。”
这桩“新帝千金迎花魁”的消息,瞬间轰动了整个丽京,说书先生和唱曲儿的姑娘,连夜编了新词,第二天就在大街小巷说唱起来了。
这事不仅在市井间引起轩然大波,就连整个朝廷也为之震撼。
向来对立的外戚与御史这次倒是炮口一致,轮番上阵劝谏,从本朝的祸水一直数到周朝的褒姒,慷慨激昂的轰炸了皇上好几个时辰。
东霖-有些无奈的把茶放远点,里头不知道被喷了多少口水,怕会满出来。
“皇上,祸水不祥呀!”姚大人冲动的在地上不断磕头,“请皇上以天下苍生为念……”
“原来朕是那种不可信赖的皇上。”东霖-叹起气来。
“皇上!微臣绝对无此念!”姚大人惶恐得要命,“皇上两次中兴东霖,此功只有开国圣主足可比拟,您勤政爱民,胸怀壮阔,乃古今中外——”
“够了,姚卿,省省这些话。朕自五年前重新登基,拒外患,安国邦,可有丝毫懈怠?”
“皇上夙夜匪懈,向来勤政!”
“朕除了纳三宫为妃,可与其他秀女们有什么不清白?”
“皇上向来洁身自爱,大裁后宫规模,从未沉溺!”
东霖-往后一靠,看看其他不言不语只顾著磕头的大臣,“那么,我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怜悯,纳了个花魁女入宫罢了,众卿以为一个小小的女子即可颠覆我东霖大朝?若当真如此,朕这皇上岂不是昏君一个?”
众官哑口无言,连姚大人都愣住了。
“众卿忠君爱国之心,朕了然于胸。”他温厚的抚慰,“可为了一名女子而举朝哗然,绝非朕与诸卿当做主事,众卿应该关心的是遂紫江水患与长城开筑才是。至于花魁女的聘金,由朕私家库房所出,绝未动用官家库银。这样,诸卿可放心了?”
“皇上此言,吾辈不胜惶恐……”王大人赶紧一躬,眼见皇上执意如此,再劝下去,恐怕对自己不利。虽然贵为国舅,女儿又是新帝的松宫妃子,但是这个意志坚强的中兴皇上,可不见得愿意让外戚多子卩舌。“臣等该死,皇上无知卓见,臣等一味愚忠,望皇上怜吾等忠君爱国之心……”
杨大人看到这个死对头居然见风转舵,不禁恼他抢了先机,连忙也跟著躬身,“王大人此言甚是。吾等皆是一片忠心,盼皇上莫困于,到底应以立后为重……”
绕来绕去,还是这个话题。东霖-也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随口敷衍了过去。
等诸臣告退后,他愤愤的要宫女拿出一把盐来撒,惹得一旁站著的十九噗地笑出来。
东霖-瞪了他一眼,“笑?还笑!再笑连你一起撒盐腌起来!”
他不信任内侍,因此只有十九等几名带刀侍卫保护他的安全。宫廷内争他已经看到怕了,说什么也不让自己眼下有这种肮脏事发生。
看十九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换他邪恶的扬起唇。
见状,十九全身寒毛直竖,他服侍这个表里不一的主子已经五年,被整得鸡飞狗跳,比之前的主子石中钰还难搞。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十九握紧拳头,冷汗直冒,“皇上,您千万别搞什么微服出巡,今天我已经让刑部抓去狠狠地骂了好几个时辰,耳朵都要流油了!每次您逃出宫,我就倒大楣!我——”
“十九!”
他只是一瞪,十九马上泪眼汪汪,嘟嘟囔囔著:“为什么我跟的主子都这么难搞?我不要当什么御前带刀侍卫了,皇上,您放我回段剑门让掌门欺负行不行?”
“不行。”他回答得很乾脆,“你这么好玩,朕不舍得让掌门玩你。”
呜呜呜……十九的眼泪都坑卺眶而出了。
“皇上,宰相府有大门。”十九欲哭无泪。
“你要人人都知道我半夜来宰相府议事吗?”一出了皇宫,东霖-的表情意外的轻松,连“朕”这个自称都收了起来,自自在在的当他的平民百姓。“朝里一堆废物看石宰相、段侍郎不顺眼呢,就别帮他们树敌了。”
“但是……爬墙?”十九知道皇上的武功不弱,可……心念才动,一把利剑已无声无息的挥了过来,饶是闪得快,还是削去了十九一络头发。顾不得会吵醒谁,他大喊大叫,“我啦!是我啦!别砍了……”
“皇上?”段莫言穿著单衣,无可奈何的看著不走大门偏爱爬墙的主子。“十九,闭嘴啦,你想吵醒全丽京的人啊?我说皇上,我们宰相府有大门哪。”
“哎,爬墙比较刺激。”东霖-眨了眨眼睛。
段莫言垂下肩膀,“皇上!拜托你,现在是二更天,正是生孩子的好时间-!你干嘛来打扰我跟阿钰的好事?我明年还想添个女儿——”
卑没说完,跟出来探看情况的石中钰,红著脸给了他一记铁拳,“你跟皇上胡说八道些什么?”她匆匆挽起头发,认命的叹气,“早知道你们东霖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木兰这样,你也是这样。阿大!别躲了,送茶到书房来!”扬声一唤,嘴里又喃念著,“我连气都生不出来了……”
一行人步进书房——
“我让那票大臣烦死了,连来这儿解闷儿都不许?”东霖-抱怨著,“这皇上做来真没意思……”
“是是是,”石中钰心不在焉的敷衍,“还能烦皇上什么?不过是花魁女外加立后罢了。”
“此刻我人在宰相府!”东霖-瞪了她一眼,“能不能把皇上臣子那套摆一边,让我喘口气行不行?”
“行。”石中钰没好气的往丈夫身上一靠,“刚刚那票人也来烦了我老半天,闹得我筋骨酸痛。拜托你赶紧册封花魁女成不成?再多让他们轰炸几天,你不哭,我都要哭了。”
“我没打算册封她。”东霖-在桌上重捶了一下,“让她进宫,我断无此私心!她……多年前对我有救命之恩,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我准备找个好人家把她嫁了。”
“瞧你最讨厌谁、想除掉谁,把她嫁给那个人就对了。”段莫言插嘴,“别瞪我,皇上。你不会不知道赵王爷因为这事怀恨在心吧?他想要雪荷姑娘,且早已放了话,若不是她打算角逐花魁,早让他染指了。你把她嫁给任何人,都是害了人家一家大小,有谁敢要?赵王爷这个人阴狠无情,又是皇亲国戚,身有战功,朝里势力又大。你说说看,把雪荷姑娘嫁出去,可不是害了人家?”
这话堵得东霖-一呆,他倒没想到这层。只是……他早已心死,纳妃不过是为了政治角力,从来也没对谁动过真情。他的真情,早在那个英姿飒爽的美丽皇堂姊身上消磨殆尽了……
“这对雪荷姑娘不公平。”当初她冒死救他,而自己居然这样回报她?
叹口气,东霖-将当年那一段过往娓娓道来。
石中钰和段莫言听了都有些讶然。看起来这样柔弱娇怯的姑娘,在十来岁的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胆识,委实令人想不到。
“璇,现在我不用臣子对君王的身分,而是实实在在当你是朋友,才对你说这些。”段莫言诚恳的说,“雪荷姑娘跟著你,总强过跟著赵王爷。再说,你也把自己逼得狠了,哪个皇上不是三宫六院?你硬是只纳了松竹梅三宫妃子。
“原也怪不得你,松宫是王家女儿,竹宫是杨家女儿,梅宫根本就是赵家的姻亲,三方都是大世家,前朝有名的外戚。难怪你老像应卯一样,每个月各宫轮上一回,其他时候都像和尚般修身养性……”
东霖-不禁有些动气,这等宫闱之事到底是谁碎嘴说出来的?“到底是谁……”
“跟著礼物来的。”石中钰抹抹脸,万分无奈,“那些外戚紧张得很,什么全都说了。你力持后宫平衡当然很好,但是……既然你跟雪荷姑娘有缘,红袖添香又何妨?你也可保她不受摧残,怎么说都是有益无害。”
“听起来满有道理的。”话虽这么说,东霖-却狐疑的望著这对夫妻,不禁警戒起来,“但是,我怎么觉得你们俩联手在玩我呢?”
“哪有这回事!”夫妻俩很有默契的异口同声说道,“我们可是为了你好。”
东霖-小心翼翼的在心里推敲半天。这对夫妻一旦闲下来就开始无事找事做,公事无妨,私事倒是被他们耍了好几遭,实在不能不小心。
但是,这回他看不出来有什么陷阱。“喂,你们若玩我,被我知道,小心将你们流放到北境守长城!”东霖-厉声警告。
“又不是没守过。”段莫言耸耸肩。
“跟赤罕人做交易,应该满有得赚的。”石中钰也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东霖-虽隐隐感到不对劲,可因为时间已晚,在十九三催四请下,也只能满肚子疑问的回宫了。
在他身后——
“喂,你觉得他会不会纳花魁女为妃?”石中钰望著他的背影,悄悄的问。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身为皇上却不给说书先生一点材料编编故事,实在太不称职了……”
“对呀。看他这样硬邦邦的,实在好无趣……”
东霖-如果知道这对百无聊赖的夫妻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恐怕早把他们流放到天边去了。
凤翔五年,东霖王朝自开国以来,破天荒的纳了青楼女子为嫔妃。虽然只是个最卑微的“更衣”,却在国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东霖百姓抱著一种新鲜、兴奋的心情,热切的关心这则大八卦。在百姓心目中,这位稍嫌冷硬的好皇上,因此多了几分温暖的人味儿。
而这个消息让雪荷差点昏了过去。她颤巍巍的让侍女扶著,发抖的磕头谢恩。
吧更衣?
她的终身大事终于底定,却底定在幽深的宫里……捣著自己的脸,她害怕这不可违抗的宿命。
只见过皇上一面——远远的,那俊逸却严肃刚硬的线条让她有些胆寒,不敢再看第二眼。
我……我将成为那个圣上的妻子吗?
她害怕得连琴音都颤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