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书妤的脑子里像一团被猫搅乱的毛线似的,怎样也理下出一个头绪,更要命的是她的耳边竟不能控制地一再浮现安东尼对她说过的话。
安东尼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把槌子下停地敲打着廖书妤的心。
难道安杰洛也对她存有同样的感觉?怎么可能?她内心如波涛起伏下定。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无法入睡,即使数羊,数着数着,那些羊却全变成了安杰洛的脸。
她跳下床决定找另一个可以帮助自己入睡的方法——看书。
由于这次她来得匆忙,忘了带几本书来。但她知道安杰洛的书房里有很多藏书,而书房就在她房间的隔壁,去拿几本书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况且他现在又下在家,她还可以安心地找寻适合自己看的书。
她打着赤脚,悄悄地来到安杰洛的书房。
也许是打扫的佣人的疏忽,书桌竟留有一盏晕黄的桌灯。
她很讶异地看着书架上那—排排深奥难懂的外文书,几乎世界各国的书籍都有;看来安杰洛下只博学多闻,而且还是个语文天才。
她在杂志书架上随便抽取了一本杂志,没想到杂志上的封面竟是安杰洛,而封面的大标题竟是有关安杰洛如何白手起家的专访。
她十分好奇地阅读内容,由于看得太专注,她便席地而坐。
从杂志的内容,她了解了安杰洛有过相当悲惨的童年,他做过擦鞋童、工地的临时工、饭店泊车的小弟,甚至曾一度为了筹凑学费,他还卖过血。但是幸运之神并没有完完全全地遗弃他,由于他好心地救了一位孤苦无依的老人,老人膝下并无子女,在老人临终后,老人把他仅有的积蓄两千块美金留给他。
安杰洛便利用这两千块开始创业,而以他对商业的天分再加上他的谨慎,他的努力开始有了成果——从此平步青云,打下他的事业江山。
杂志上除了访问他创业的心路历程之外,末了还很巧妙地写了一段有关安杰洛的感情世界。
内容大致是报导他曾订过婚的事。自从他的未婚妻去世了之后,他的感情归属就一直成谜,虽然他身边出现了不少美女,但是都只是风花雪月,于是有人揣测他决定为死去的心爱未婚妻孤独过一生。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安杰洛这样的男人如此专情呢?他一定很爱他死去的未婚妻吧?!
一个女人可以得此深爱自己的男人,此生夫复何求。
许是逃谑红颜吧,才会夺走这位幸运女郎的生命……
由于看得太专注,廖书妤一直没发现有人走进书房,一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才让她从杂志中拉回自己的思绪。
“是你?!”她睁大眼珠子,—副见到鬼似的。
“你期盼会是谁?”他俯身注视着她。
“我……你……”她笨拙地合上杂志想从地上站起来,不料不知是过于惊吓还是紧张,她竟不小心踩到自己睡衣的裙摆,整个人眼看就要再度往后倒——
安杰洛的手臂及时地抱住她的腰。
顷刻间,他们两人的身体几乎是贴在一块儿的。廖书妤浑身像是燃烧了起来般,尤其她注意到安杰洛身上仅穿了件短睡袍,还露出结实修长的腿;而自己也只穿着一件睡衣,虽然没有薄如蝉翼、也没有过度性感,但是仍让她自脚底冒起炽热的火苗直窜至发根,而脸上的热度足以蒸发一大桶的冰块了。
“我只是睡不着想来找几本书看看,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她怎么会变得语无伦次了呢?
安杰洛挑挑他的剑眉,眼睛注视着她手上的杂志。“看到你喜欢看的吗?”
她楞了—下,像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小阿般,此刻手上的杂志就像个烫手山芋。
“我不是有意要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在无意间看到这本杂志……我……”
“你的心跳跳得好快!”他没头没脑地进出这么一句。
“嗄?”此时廖书妤才意识到他的一只手一直环着她的腰,而另一只不知何时却贴在她的胸前。
廖书妤的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动着,声音大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得到,而安杰洛也肯定是听到了。
真糗!而且丢脸丢到太平洋的另—端去了!
“我想睡了,晚安!”回避他的凝睇,她慌张地逃开。瞧她失措离去的背影,安杰洛脸上出现了多年未曾有过的笑意——
一切愈来愈有趣了!
廖书妤恨不得自己变成一只鸵鸟,可以把自己埋在沙子中;她的心情就像被一颗逾千斤重的巨石压着那样地深重。
她不敢下楼……正确的说法是她不敢步出自己的房间,因为她怕面对安杰洛,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昨夜在书房的那一幕,她的脸蛋就忍不住热烘烘了起来。
“叩!叩!”
有人敲着房门。
“谁?”
“是我,安东尼。”
她松了口气,打开房门。只见安东尼笑咪咪地看着她。
“有事吗?是不是书芃她——”
“书芃还在睡觉。”安东尼朝她眨眨眼:“安杰洛回来了,他要我来请你下去一块吃早餐。”
“呃,早餐……”她根本没胃口。“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可是安杰洛在等你!”安东尼似乎是不达任务不会罢休。
“我……我的胃有点不舒服,我真的吃不下,你代我向安杰洛说声抱歉!”上帝明鉴,她绝不是有意要说谎的。
“这样啊!”安东尼下疑有它,点点头离去。
她背靠在门上,吁了口长气。
“叩!叩!”又有人敲门了。
她还以为是安东尼,想也没想地就打开了门。令她错愕下已的是站在门外的不是安东尼,而是——
安杰洛!
“安东尼告诉我,你的胃不舒服?”
“一点点下舒服,没关系的。”她心虚地眨眨自己长长的睫毛,却意外地看到他眼眸中所散发出来的温柔神采,不禁令她芳心一震。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看她窘迫的模样,安杰洛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扬。
“没有啊,也许是刚睡醒吧!”她紧张地用手模模自己发烫的双颊,老天!大概红得像关公了吧!
“你还在乎昨夜的事?”他—针见血的。
“昨夜……”她咽了口口水,伪装不在乎:“没有啊!昨夜有发生什么事吗?”
“你认为没有?”他深邃的眼眸发出如鹰隼般的凌厉。
懊像上帝对她的惩罚似的,她的胃当真隐隐作疼起来。
“去吃早餐吧!早餐对一个人占有极重要的分量。”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我的胃痛……”这次不是说谎。
“那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
“你要自己走,还是要我动手抱你?”他打断了她的话。
“真的不用了,我——”下一秒,她已被他抱了起来?然后不顾她的抗议,他迳自抱她走下楼去。
“怎么了?”安东尼被他们吓了一大跳。
“我带她去看医生。”安杰洛抛下这句话,匆匆抱着她走出屋子。
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廖书妤瞄了一眼神色凝重的安杰洛,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是有—点点胃痛,但是也没严重到要看医生吧?
“我已经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不行!”他的口气完全没得商量。“小病不医会成大病的。”
“我根本没病,我会胃痛完全是因为……太紧张了!”
“紧张?”他放缓车速,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事让你紧张得胃痛?”
“只是小事……”
“到底是什么事?”他—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眼,令她浑身不自在,恨不得跳车算了。
“因……因……”叫她如何告诉他,令她紧张得胃痛的原因就是他!
“既然这么难以启齿,那就不用说了!”他大发慈悲心。
“嗄?!”她大吃惊了。
安杰洛—副潇洒下羁的神态:“当然若是你想说,我也不反对!”
“不!我不说!”她恨不能咬断自己的舌头。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除了广播电台播放出的音乐流泄其中之外,他们谁也没再开口。
“我们不回去吗?”她注意到他并末把车子开往回家的方向,反而驶向杜梦湾。
杜梦湾附近的观光旅馆林立,也是关岛最热闹的海湾,几乎所有的旅客都集中在此游玩。
必岛还有一个特色,就是虽然它是美国属地,但是整个岛上仿佛是日本人的天下,许多商店都挂有日本字的招牌。
安杰洛将车子驶到一间外型典雅、气派的大饭店门口。
不等廖书妤开口问他,他已打开车门下车,然后把车匙交给泊车的服务生,害得她也连忙随之下车。
他根本没说他为什么要带她到饭店,只见他已领先走进饭店内。
这个人好像吃定了她一定会跟着他走似的,唉!这里是关岛,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只有认分了。
她以为安杰洛是要带她来吃早餐,但是安杰洛却直接走入电梯,按了最顶楼的钮。
三十二层楼!好高的楼层!
这间饭店设计得还真是特别,居然把餐厅设在最顶楼——
“当!”高局速电梯很快地将他们送达了三十二楼。
安杰洛仍一语不发地领先步出电梯,廖书妤也只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咦!这层楼并不是餐厅,好像是办公室喔!
她果然没看错,只见安杰洛朝办公室门旁指模辨识机印上自己的手印,两扇门便自动开启。
办公室内的摆设和装潢十分气派、豪华。
桃木的大办公桌、真皮的椅子,长毛的地毯、电脑、传真机,应有尽有。
安杰洛拿出一只遥控器,只见原本的百叶窗全部打开来,—大片透明的玻璃可以将整个杜梦湾的海景全收入眼底。
“想吃什么?”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
“我不饿——”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按下电话钮,然后吩咐员工送来一大堆食物。
“我可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因为“我”而紧张得闹胃痛!”他促狭地扯了扯唇角。
原来他知道她的胃痛是因为他!
地发砚驰狡猾得就像一只守在洞口随兴地捉弄洞内小老鼠的猫。
而她正是那只小老鼠!
饭店的服务人员动作迅速地送上安杰洛点的食物。
老天!这哪是早餐!她想他们大概连中餐、晚餐的分也都—起送来了吧!
餐车一字排开,仿佛一个小型的自助餐。
“吃吧!”他挥挥手,示意服务人员离去。
他当她是什么?猪吗?
不过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倒也真令她有食指大动的冲动。
他没有再招呼她,只见他不停打电话、打电脑、看传真,忙得不可开交。
看着他工作的模样竟也成了一种享受。
他似乎很热爱他的事业,看他忙得不可开交,脸上却没有出现一丝不耐或烦躁。
他可以说多国语言,尤其是日文,说得是字正腔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日本人呢!
这间饭店也是他的事业之一。要管这么庞大的一间饭店似乎是件不容易的事,但他却可以一派轻松;看来他就如同安东尼说的,下但有商业的头脑,在管理上也是十分有才能的。
就像打完—场仗似的,终于打完所有的电话、看完所有的传真和电脑上的资料,安杰洛才又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吃完早餐了?”他扯松领带,起身走到餐桌前,拧起眉心:“你怎么吃得这么少?”
惫少?她已经连午餐的分都吃了呢!
他取了一只鸡腿、一份肉卷及一块炭烤小牛排放到她盘子里:“把这吃完!”用的是命令的口吻。
他当她是什么?母猪吗?而且她一向不爱吃肉,她喜欢吃鱼、吃水果;至于蔬菜,她也不是很喜欢。
“我吃不下。”她摇摇头。
“你没什么本钱减肥的!”他骂人还真不带脏字。
她是很瘦,不过这和她天生的体质有关,并不是因为吃少的关系,其实她的食量已经比一般女孩于来得大了;这一点就让廖书芃妒嫉死了。
廖书芃是属于容易发胖的体质,所以对食量控制一向很严谨,但是她又经常控制不了美食的诱惑,每次在暴饮暴食之后就跑到洗手间用食指往喉咙掏,硬是把吃下肚的食物全又吐出来。
有时她真怕妹妹这种自虐的行为会危害自己的健康。
安杰洛没有继续勉强她,反而迳自拿起鸡腿啃了一口,他吃东西的动作十分文雅;他的一举一动都有着无限的魅力。
“小时候,我经常幻想有一天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然后每逃诩可以吃到鸡腿、牛排,甚至连作梦都会梦到。”他陷入童年的回忆:“有—次我替一位美国大兵擦鞋,他多给了我—块钱的小费,我迫下及待地买了—只鸡腿,我像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紧紧、紧紧地握着,然后我跑回家——”
“慢慢享受?”
“不,我把它给了安东尼,因为他比我更想要吃。我虽然没有吃,可是看着安东尼高兴地吃着,我比自己吃还来得兴奋!”
廖书妤怔怔地看着他深纠的双眉……这个从小失去温暖及依靠的男人,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来。
她可以体会他疼爱弟弟的心情。
小时候在孤儿院里,只要有好吃的东西、漂亮的衣服,她都会先让给书芃。
“现在我的梦想实现了,但是我发现人生还是充满许多梦想的。”他有点贪心的。
廖书妤只是静静地聆听,没有发言,面对她这样的沉默倒令安杰洛十分意外。
“你不对我的梦想好奇?”他一直认为全天下最好奇的动物莫过于是女人。
“圆了一个梦想就会再有新的梦想出现,这是很正常的,不过我还是觉得人该懂得知足、惜福。”她风清云淡的。
“难道你从来没有过梦想?”他充满兴趣地盯着她。
“当然有!”她坦承道:“我也梦想过要拥有很多、很多的钱,但是长大之后,我了解到,其实有很多东西不是金钱可以买得到的。有钱的人未必会快乐。”
他虽没有附和,但他的眼神已经告诉她,他肯定她说的话。
“你是个很奇特的女孩子!”他难测的双眸盯得她怪不自在的。
“奇特?倒不如说古板、乏味吧!”她自嘲:“很多人都说我是二十一世纪绝种的人类了。”
“我却是喜欢稀有古董的人。”他的暗示令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有些心慌意乱地转开话题:“我想书芃一定正急着找我……”
“你不觉得你该适时让她学着独立地面对她自己吗?你不能保护她一辈子的。”
“她一直很独立的,要不是发生这样的意外——”
“所以她就必须更独立。”他放下手上的鸡腿,将手指上的油渍拭干净之后,重新系好领带。
“我们要回去了?”不知怎么地,她一心挂念着妹妹,但是又不想这么快结束与安杰洛独处的时间。
“你来了关岛好多天了,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可是书芃——”她抬起小脸对上他深思的眸光。
“她有安东尼照顾,她需要安东尼甚过你。”他的嘴角扯出—个好看的弧度。
这一点,廖书妤并不否认。
爱情远远胜过亲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