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还灰蒙蒙地。一行人天未亮就起程赶路,好累,但没办法,主子的事一办好就归心似箭,连京城热闹与否都没去见识过,就急迫地收拾行囊要打道回府了。
主子的决定让这些个首次跟着来京城想要见识天子脚下之地的人大失所望,纷纷抱怨主子这是急什么?
众人的脸色可是都不大好看呢!
偏偏坐在轿子里的人,面容比他们还难看,这么一来谁还敢有微词啊?只好埋头赶路了。
倏地,轿子被迫停下了,原来是大清早的在路中央居然围了一群人,这群人正对着一块“破布”指指点点。
“破布”也不知是睡死了还是昏死了,总之,一些早起的路人纷纷停下来瞧上两眼,不赶时间的就原地讨论了起来,这才堵得道路不通,连轿子也过不了。
“怎么回事,怎么轿子不走了?”坐在轿内的燕子飞传出不悦的询问声。
小染赶上前去,“回少爷,好像有人挡在路中央,咱们一时过不去。”
“怎么会这样,你去瞧瞧!”燕子飞吩咐。
“是。”小染领命快快去瞧个究竟,拨开人群走近些,才发现脏成一块破布、蜷曲的躺在地上的人有着一头长发,是一名姑娘。
这姑娘真不象话,好端端的不回家睡觉,怎么睡在路中央了?!
他摇着脑袋,大为嫌恶的走近想摇醒她好让路,见她真脏得可以,想到自个儿的手要碰到她的身子,就觉得恶心,但不叫醒她又不行,只好勉强伸出一根指头,推戳着她的肩膀,戳了一下,不动,再一下,动了,教头发遮住的脏脸也露出来了,他不耐烦的往她脸上瞥去,这一瞥,大惊失色,一就跌到地上去了,愣了好半晌才清醒地连滚带爬的冲回轿边。
“少……少爷!”
“怎么样?前头发生什么事了?”听见他惊慌的声音,燕子飞皱着眉的由轿子里探出头来。
小染慌张的指着前方,连手指都抖得指不稳方向了。“躺在路中央的人是……是……”
“是认识的人吗?”瞧他异样的神情,燕子飞挑眉猜测。
就见他急着说话,又频频咬舌,试了几次话都说不清,最后他脚一跺,打了几下脸庞,才稳下心情。“少爷,躺在路中央的人是、是画眉小姐啊!”
燕子飞一听,立即愀然变色!
他飞也似的跳下轿,一头就冲进人群里,见着那蜷曲肮脏的人儿,心头大震,几乎以为她死了,颤抖的跌上前,慌乱的抱起她。
“画眉!”他惊愕的轻拍她脸庞,摇着她瘦小的肩膀,可她始终没动静。
一旁看热闹的人,有人好心的取来清凉的鼻壶,往她鼻尖轻呛。
受到刺激,画眉眼皮微动,半晌睁眼了,看清抱着她的人是谁后,惊喜交加,用力强撑一口气,“少爷,你说等我想通了来见你,我来了,你等我,我有话要说!”她话还没说完,又陷入无边无涯的黑暗中了。
杯眉昏睡了一天一夜,至今未醒,燕子飞心焦如焚。昨儿个见到躺在路中央的竟是画眉,他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她直奔附近的客栈,立即要小染找来当地的大夫诊治,幸亏大夫诊察过后,道是她多日未曾好好进食,又一路奔波,导致体力耗尽,才会昏睡路边,现下只要她人清醒后,多喂食些如粥、汤之类的流质食物,就能逐渐恢复体力了。
听了大夫的话,他才放下心来,只是见她昏睡多时,忍不住又教他担心起来,守着她片刻不离,就怕她出了什么差池。
紧握着她的手,算算这时间,她是在他离开吴县的隔日就徒步追来的。
这个傻画眉,想见他,乖乖在府里等着,他马上就会回去了,他也舍不得丢下她太久的。
唉,他后悔极了,不该不留话就离开,让她这么千里迢迢的追来,还将自个儿弄得憔悴昏迷,这一路上她要出了意外,他会懊悔到死的!
这会握着她的手,有了温度,他心情激动,庆幸现在是夏天,夜里不冻,要不她这般昏睡在路旁,不冻死才怪!哀着她白皙的脸庞,这是他这几日最思念的容颜,他只盼她快些醒来,他想听听她用如若画眉鸟般的嗓音唤着他。“少爷……”
杯眉鸟终于醒了!“画眉!”他惊喜低呼。
“我……总算见到你了……”她一开口就哽咽了。
一见她哭,他手忙脚乱的赶紧用手、用袖子的要帮她拭泪。“怎么哭了,是哪里疼还是哪里不舒服?”最后他舍弃袖子,想起她送的“风光”绣帕还随身收在他的衣内,连忙掏出来往她脸上细抹。
“少爷!”画眉突然坐起,用力抱住他,哭得梨花带泪,哭得他心惊胆跳。
“你别不要画眉啊!杯眉想通了,你不要当我的恩公,就别要是,画眉不坚持了……”她抱着他抽泣的说。
他身子一僵,什么叫不坚持了?这叫想通了?他心往下荡了荡。
“呜呜……其实画眉错了,没想清楚就答话,我不离开燕家是因为我心里舍不得你,才用报恩当借口,我想嫁你,想当你媳妇,想伴你一辈子!”她哭说。
他怔了怔,凤眸逐渐微弯,薄唇扬高了,也听见自个儿的心跳正如雷响般激动的打起胸口来。“画眉,妳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不要你冷眼相对,不要回头见不着你,不要你丢下我不管!”她满脸是泪,绞着十指,声音里净是委屈。
他心悸不已,睁着眼,惊喜之后的他忽然苦笑起来,原来,爱情是这种滋味,根本是个让人患得患失的无奈漩涡,而尽避别人再怎么赞颂他聪颖过人,面对爱情,依旧也不能免除的陷落这窘境之中。
他为爱情不安,为爱情挣扎,直到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他才停止了猜忌、愤怒,以及不甘。
俊脸漾起笑意,愉悦地望向她。就因她有双炯炯发亮的眸光,点活了她素净清秀的脸庞,让他无可抗拒的被勾起想永远拥有的。
“画眉,我怎可能丢下妳不管,我还道妳可能心里没有我呢!”他也有他的委屈。
杯眉讶异的瞪向他,“我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你?!”
“妳说当我是恩公,没说当我是男人。”她听出他话中的暗示,忍不住办了脸,而且这一路就红到耳根了,这烧烧热热的感觉,引起了她心房一阵热浪冲刷。
“少爷……我想过了,很认真的想过了,也清楚的感受到见不到你时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惧的事。”她小手缓缓模上胸口,这里,此时,还痛着呢!
想起自个抱着身子蜷缩的蹲在吴县城门旁,一天一夜之中,脑中不断浮现出她与少爷相处的点点滴滴,这记忆是这样的清晰……冬天时,她紧张又害怕的想偷看他沐浴泡澡;春天时,她扯着他非要出府赏春不可;到了夏天,她枕在他腿上咏着名人诗赋;秋天时,她摘了叶子夹进他常读的几本书里,有时还会弄脏了他的书本……
早上他醒来会先叫唤她的名字,晚上睡前他喜欢枕在她的胸前读书,隔日,再又重复前一日的快乐。
他的呵护、他的调笑、他的戏弄,无一不带着宠溺,她早敞开心的接受他了,早做好准备要成为他媳妇,只是,她忘了对他说,忘了连自个儿也忘了。
可这会她记起了,也彻底惊醒了,终于,她终于明白他在气什么,恼她什么?
她迟钝、她笨,她少根筋,她该骂!“少爷,我追来了,我一想通就追来了,我一刻也没耽误,真的,一刻也没耽误!”她害怕自个儿来迟了,他不听她解释,这才饭也吃不下,一路奔波的只想早点赶到京城见他。
燕子飞胸口激动翻搅,一把将她重重揽进怀里,更加懊恼自个儿让她这般吃苦,爱一个人何需如此折磨她?
他毕竟还是不够成熟的懂得如何疼一个女人,经过这件事后,他记住了,画眉是他的脑海中的一盏灯,灯不灭,他人不灭,情也不会灭,所以,他要好好守护着这盏灯,不让风吹熄,不让雨淋灭!
“画眉,以后我若再要不告而别,妳别追了,记着,不管我走了多远,去了哪见,最后,我都会努力回到妳身边,妳只要乖乖的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找妳的!”
“你……还要再不告而别吗?”画眉惊恐了起来,又受到了惊吓了。
“不会了,当然不会,我只是比喻,以后我上哪都会带着妳,因为我也受不了回头牵不到妳的手。”他握紧了她的手,这一握,他暗暗起誓,再也不松开了。
“四月维夏,六且但暑。”燕子飞咏道。
“出自《诗经·小雅·四月》。”画眉答。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这个嘛……是唐朝高骈所写的“山亭夏日”,对吧?”她得意的道。
“不错嘛,不枉跟在我身边多年,也受我不少熏陶。”他露齿笑说。
“胡说,那是因为我好歹是秀才之女,家学渊源,才能跟着你读几遍就记住了。”
“喔?那我再考考妳,“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这又是出自哪里?”
杯眉拧起眉的用力思索,说好都提夏天的诗词,但这个嘛……真糟糕,她好像有点印象,但又一时记不起是谁的大作耶!亏得方才还大言不惭的说自个儿是秀才之女,这下要漏气了。
“如何?”
“这个是由……由……”她细白的牙齿啃咬着指尖,想破头了。
“由谁所作呢?”瞧着她可爱的模样,燕子飞几乎瞧痴了。她身子恢复后,他也不急着回家了,便带着她一路游山玩水,还往回走到北京城内走走逛逛,同行的人也跟着吃喝玩乐,全眉开眼笑了,这趟回程主仆的好心情全写在脸上。
而这会,小两口挤在轿子里,悠闲的要前往另一处风景区游乐,无聊之际,猜诗打发时间。
“由……由……”某人的唇角不甘不愿的垮了下去。
“认输了?”燕子飞嘴角衔着笑。
“哼,我记不起来了,你别得意,说不定、说不定你也忘了。”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恼羞的说。
她真是太可爱了,他失笑的盯着她嘟高的小嘴。“我怎么可能忘呢?这首词的出处是宋朝的周邦彦所作,词牌名……”他忽然微微拢了眉。
“哈,别装了,我知晓你不想我输得太难看,说吧,词牌名是什么,我认输就是。”她当他有意逗她,更有意让她,面子没那么挂不住了,反正少爷向来过目不忘,天才之名可不是浪得虚名,输给他没哈好丢脸的,相反的,这才叫作正常。燕子飞脸色有点古怪,顿了顿后。
“词牌名“满庭芳”。”他说出来了。
“少爷,你真会装,就一口气说出来就好,我不会恼羞成怒翻脸的。”画眉轻笑着说。
他随之噙笑,轻晃了晃脑袋。“是是是,妳记忆力不如我,但器量比我大,这样可好?”
“嘻嘻,你这话倒说得好。”她皮笑着。
“少爷,咱们好像经过孔庙了,您是否要顺道下来瞧瞧?”轿外小染笑盈盈的问。
杯眉小姐一来,主子阴霾尽去,现下主仆都尽倍了,众人更随兴的随着瞎逛,也贪了不少乐趣啊。
“好啊,我想下去参拜,求孔老夫子,也赐我一颗金头脑,让我别再老是被你嫌笨。”说完,娇小的身子早就自行跳下轿了。
燕子飞笑着摇头,当然得跟着下轿,下了轿,就见画眉巧笑倩兮的站在孔庙门前向他招手。
他走上前,牵住她的手。他喜欢牵着她手的感觉,实在又温暖,虽说不出所以然,但就是能让他安心。北京的孔庙位于安定门内,系历代祭祀孔子之处,建于元大德六年,孔庙大门前有琉璃影壁和下马碑,碑的正背两面均镌刻着“官员人等至此下马”,以示对孔子的敬重,也说明明朝对读书人有多敬重。
两人一同走进孔庙,来到大成殿,这里供奉至圣先师孔子的牌位。画眉低着首,诚心的膜拜起来,燕子飞则是四处参观了一番。
这里是每个读书人的圣地,气氛自然是庄严肃穆得教人肃然起敬。
他细看了一下,孔庙两侧存放了真品石鼓十枚,上有十篇石刻的诗文,为周宣王时代的遗物,号称中国最早的石鼓文。他记得前年曾读过,依稀记得这内文,他闭上眼背诵了几句。
“公子好记性,连这种刻板的诗文都能背诵得出。”一名女子走向他。
他倏地睁眼,见这女子婀娜多姿,风情绰约。“姑娘见笑了。”见女子站得离他颇近,他轻移的退离一步。
女子衣着华贵,但眼神轻佻。“公子不像京城人?这是要由京城回乡吗?”她笑问。
“正是,在下要回苏州,行经孔庙,顺道参拜。”他恭谨有礼的说。
“是吗?”她双眼媚态横生,像是天生就能勾引人。
他微皱了眉。“姑娘一个人?”他不着痕迹的又退离她一步。
她眼尾轻瞇,似乎对他的态度感到不满,更可以说是讶异,以她之姿,无人会对她退避的,这人!斑,是柳下惠吗?!
“不是一个人,是有几个奴仆陪着我来的,我也与公子一样,顺路经过,所以进来参访瞧瞧。”她刻意往前走了一步,再度拉近与他的距离。她原本就喜欢美男子,见他相貌俊挺,这才与他攀谈,但瞧他态度回避,对他越发好奇,竟忍不住想与他多亲近。
“今日孔庙人不多,姑娘还是早点回到奴仆身旁,免得他们担心妳的安危。”
他好心的提醒。
她脸沉了沉,一般人见她落单无不窃喜的想借机与她多聊,这人竟还赶她走?
“放心,他们找不到我自然会追来。”她再踏前一步,到他身前时还“绊”了一下,将香软的身子靠向他。
燕子飞一惊,赶紧扶住她的身子,她顺势偎进他怀里。这男人近看更俊!想不到无趣的孔庙里竟有如此俊雅的男人出现。
“少爷?”画眉膜拜完孔子后,绕到前头找人,人是找到了,却见他怀中抱着一个艳丽女人,她脸色一变,脸露尴尬。
一见画眉,燕子飞立刻将怀中的人迅速推离。“别误会,这姑娘差点跌倒,我不过扶她一把。”他正色的解释。
杯眉瞧了瞧他紧张的神色,忍不住扑哧笑出。她不会误会的,少爷是正人君子,怎可能在孔庙这么庄严的地方胡来,况且这名女子还是陌生人,若说两人在孔庙一拍即合搞亲热,她是怎么样也不会相信的。
走上前去,站在他身侧,她对着那名姑娘笑了笑。“姑娘没受伤吧?”她关心的问。
女子美艳的脸庞上出现了不悦,这丫头是哪来的?她叫这人少爷,八成是他的奴婢吧?!懊事被扰,当下脸色难看,这时找她的奴仆匆匆赶来,让本想再摆脸色的她抿了抿嘴,恼怒的瞪了画眉一眼,连话也没回,就随她那一票的奴仆离开了。
杯眉被瞪得莫名其妙,嘟着嘴,也不开心了。“这人是谁啊?脾气好像不太好耶!”她挽着他的手臂,仰着俏丽的脸庞不满的问。
燕子飞无奈的一笑,“这妳可问倒我了。”她瞧着伺候那女子的仆役颇多,排场不小,暗自猜测此人身分应该不低。“别管她是谁了,她跟咱们只有一面之缘,以后咱们应该也不会记起她的。”
“嗯,也是,咱们身边的人总是来来去去,真正能让咱们记在脑里的人还真不多。”夏日里清风徐来,令人神清气爽,画眉一派轻松的与他闲聊。“少爷,刚好提到这事,我倒很好奇,记忆是什么?为什么你的记性会比别人强?也许我早就忘记的人事物,你却能记住不忘。”
他蹙了眉。“记忆是什么……我想记忆就像如茵绿草,风一吹,可以在脑海中吹出绵延不绝绿茵波浪,而我脑中的绿草要比别人多,所以吹出的波浪也较多。”
她越听越模糊,“不懂。”
“其实我也似懂非懂,不过若硬要再举例说明,记忆应该就像七巧板吧,能将妳所见所闻拼凑成一块,将来随着感觉的浮现,会一片一片的浮现出来,就像我刚才,想着前年所背诵过的诗文,想着就能将图样叫出,让我顺利想起所有的内容。”
“哦!少爷,这让我想起一件事了,记忆只存在今世,那人死后呢?是不是还能残存有前世的记忆?”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今世你忘了某件很重要的事,来世是否会再记起?”
“这有些玄了,可我认为不管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的记忆,有些事遗忘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遗忘便不会带来牵挂,才可以在来世安心的过日子。”
这他的想法。
杯眉沉默了下来,似乎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接着,她笑了。“嗯……这点我也认同,一世有一世的情缘,若残存前世的记忆,这世岂不乱了套?那孟婆的工作可要不保了。”她淘气的说。
他朝她点点头,教她吐舌的顽皮笑容给吸引了,伸手朝她的笑窝抚了上去。
她抓住他抚触的手。“可我想,咱们这世会在一起,说不定是因为前世的牵挂,才让咱们在今世投缘?”她想想又说:“少爷,其实就算来世有牵挂,我仍愿意,愿意再为你牵挂一回!”她说得斩钉截铁。
燕子飞心头一暖,眼神整个放柔了。“画眉,不要,咱们别贪心的求什么来世缘,只要今生对彼此没世不忘、终生相守就够了,这就是咱们此生最大的幸福!”他不贪心,更现实,要的是当下,不求缥缈的未来。
“嗯,我听你的,只要紧牵你这世的手,胜过期待来世,对吧?!”画眉瓜子般的脸蛋笑得如春花绽放,美!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盯着她的小巧红唇,他身子情不自禁的想要向前倾,可随即意识到所在之地后,他嘴一抿,拉着她奔出孔庙,松树下,远山为屏,春风如笑,他吻上了她的红唇,细细密密的,甜得化不开。
杯眉心中小鹿乱撞,脚跟顿了又顿,美眸啾凝着他,继续向后退,终于后背抵到了墙面,无处可退了。
燕子飞背着手,双眼瞇成缝,“妳躲什么?”
“我……我哪有躲?”
“那就过来呀!”
“明儿个就回到吴县了,到了家再……再……不好吗?”她双颊满是红霞。
“不好。”
“为什么……”
“这里是客栈,无人干扰,气氛比家里好。”
杯眉瞄了一眼所在之处,处处布置得浪漫缤纷,就连屋顶都铺设着半透明的玻璃瓦,精美得教人叹息。听说这是小染哥费心打听到的,这里是专供情人偷情的客栈,也是少爷打算今儿个晚要与她圆房的地方。
可是……她好害羞啊!完全不知该怎么做,就连如何才叫圆房,她都懵懵懂懂的,而少爷除了她也没接触过其它女人,这两个生手该怎生圆房下去啊……光想,她整个人就快热烧起来了。
“妳放心将自个儿交给我吧,我会做得很好的。”燕子飞耐心诱导着。
他虽没经验,可书读的不少,这方面的准备他从十三岁那年就开始了,就等画眉点头。
杯眉怯生生地,真是手足无措了。
“难道妳不愿意?”见她踌躇,他紧张的问。
她急忙摇头,“我人是你的,哪会不愿意,我只是……”她越说越小声,小脸也越来越火红。
倏地,她的身子教他抱住了,双唇也教他密密的给封住了,他吻得热烈,她抵着他的胸膛,几乎喘不过气来。
“少爷……”她借着换气时,小小挣扎了一下。
“妳说我是妳的恩公嘛,既然如此,恩恩爱爱的事就随我了。”他仍笑吻着她。
她听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随即,笑容不见了,僵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他正一颗一颗地解着她衣衫上的盘扣。
“你……你做什么?”她想着该不该阻止他的动作。
“妳说一个男人剥一个女人的衣服,是什么用意呢?”燕子飞轻轻松松地就将她的外衫褪去。
“少爷!”少了外衫做屏障,她难为情的想躲开。
“妳别怕。”他安抚道,嗓音醉人,拉过她不自在的身子,不让她躲。
这是画眉第一次听到他呢喃的耳语声,此刻的他,不像十七岁,而是一个无比成熟的大男人了。
她身子不由得放松,连脑袋也不再觉得那么空白无措了。见她不再那么僵硬,燕子飞微微一笑,低下首来,轻吻着她出来的肩骨,亲密的触感惹得她不禁哆嗦起来。他温柔的环抱住她,将她抱上床沿坐着,自个儿环着她的腰蹲在她身前,双眸满是柔情的凝望着她,“可以吗?”他正式的开口请求。
她羞赧得不敢回望他,哪可能不可以嘛!只得低低的颔首,“你说的,反正你是恩公嘛,恩恩爱爱的事就随你了。”
他喜上眉梢,见着她亲手解了衣带,他脸上线条越来越柔,也开始动手解着自个儿的。
杯眉瞧着他外衣褪下后光果的胸膛。其实她伺候他沐浴多年,对他的身躯可以说是“半生半熟”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偷看过了,只差没有上下其手的模过而已……
这会贝齿轻轻咬了下唇,从前不敢光明正大看的、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瞧的,今儿个似乎都可以了,连模都行,这么一想,她腼眺的伸出手掌,好奇的熨贴上他的胸膛,上头热热的,还传来他强健的心跳声。
她小脸一躁,又要缩回手了,但却教他紧紧反握住,就这样两人将双手迭握的搁在他的胸口上。
“画眉,这颗心,我送给妳了,今后不管如何,都不许妳退还,若敢退货,当心这颗心耍脾气不跳了。”
她好感动,鼻头麻麻,怕是爱哭鬼又要来报到了。
“放心,我不会退货的,若要退也是你退我,是我配不上你,是我不够好!”
她话还在嘴边,身子已被他压躺在床上了,她心惊的抬眉,望见的是一张怒容。
“我不喜欢听的话别说,谁要妳自卑来着?妳瞧不起自个儿,难道也瞧不起我的眼光?妳若不怎样我又怎会爱上妳?傻画眉,我心里头只有妳,也要妳心头只有我,其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我一丁点都不许它冒出来搅局。”燕子飞严肃的说。
“讨厌的家伙!”她用力地捶着他的肩膀,“你到底要我多晕、多醉、多感动啊?!”天啊!不哭都不行了、不哭都不行了啦!
他露齿一笑,“最好感动到妳今儿个晚彻夜不眠的尽情对我奉献。”
杯眉破涕为笑,这回竟毫不犹豫,大声的应了声,“好!”
他还吓了一跳呢,不过很快就恢复镇定,今晚还得靠他来“主持大局”,他不能自乱阵脚。夜里,屋内绮丽,娇吟不断,守在屋外的小染满意至极,回头得火速将这事禀报老爷,他可是期待两人好事已久,听到两人顺利圆房,不乐开怀才怪,这项喜讯由自个儿来报,这打赏肯定不少。
扒呵,少爷加油!若再让画眉小姐孕上一儿半女的,老爷更高兴,对他的打赏更丰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