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京城褚家仍笼罩在低气压的风暴里,这天一大早,一名太监匆匆上门,褚老爷亲自迎接。
“我说褚老爷,这些礼仪就全免了,今天圣上又问起,褚大人到底能不能上朝?”
“黄公公,请您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上扬他……他实在是病苞涂了。”语毕又是一叹。
“褚大人病丁?我去传御医过府。”俏书郎在圣上跟前仍是大红人哪!他有几个胆子敢知情不报?
“不,黄公公,上扬这是心病,就算御医来也没有用。”
谁也想不到,褚上扬对裴知非的离去竟巳到揪心碎肝的地步,自那日春日宴后,他让人送回府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的,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只是傻傻的抱着那把大金刀发呆。
什么见刀如见人;什么她必舍不下这把大刀,一定会再回来,什么她误会了,误会他没有站在她那边……这种种全成了他自残的借口,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竟在短短半个月内!剩下一个空壳在苟延残喘着。
逼公公怔了下,“褚大人的情形很糟吗?”
“恐怕是。”褚老爷很后悔,镇日和褚夫人愁颜相对,派出所有的家丁出去寻人,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只能看着爱子一天天消瘦下去。
“唉!其实圣上已查明此案,今天一早已经下旨革去杨照的国舅职位。”
“哦?这可是件大事。”
“是啊!扁是杨妃那儿,恐怕就要安抚好一段时间。”
褚老爷小心翼翼的问:“那圣上有没有提到裴刚父女的事?”
如果圣上可以对外诏告些什么,或许裴知非就会回来,这不仅是褚上扬的心愿,也是褚家上上下下的心愿。
“圣上还没决定哪!其实,那种亡命之徒,岂会真的在乎是否被列在官府追缉的名单里?”
“说得也是。”褚老爷背脊爬满一身冷汗,深知这事甚难处理,一个不小心恐会惹得圣上大怒。
一时间,也只能谈些言不及义的事,黄公公又坐了会儿,正待回宫覆旨之际,突然听到大厅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褚老爷,今儿个府上还真热闹啊!”
褚老爷神情有些复杂,“黄公公,您看了就知道。”
“这么神秘?那我倒要看看。”
逼公公和褚老爷走到厅堂外,就见到一名白衣男子披散着长发,直跑到前院的大门边。
白衣男子神情慌乱,双手拿着一把大刀,边跑边朝在后面追他的人叫喊,“我求求你们让我去找非非,我保证我找到了一定会回来。”
“不行,上扬,你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住长途跋涉呢?”累死人了,褚夫人趴在石凳上喘气。
“我可以的,我已经不再头昏发寒,我的身子全好了。”他不住的点头,转而向弟弟求援,“问阳,你帮帮我吧!”
只见褚上扬的脸色苍白,美丽的瞳眸狂热却危险,恐怕还没找到裴知非,他就消逝在这人间了。
“大哥,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的情况太教人担心了。”
“不,问阳,我有预感,非非在哭,她在某个地方哭泣,她哭得那么伤心,而我却不能在她身边安慰她。”褚上扬低垂下脸,黑亮的发丝披散而下,掩去绝美的脸庞。
“大哥,这些全都是你的想象,说不定嫂子什么事都没有。”褚问阳向他伸出双手,“来,把刀交给我。”
“不。”褚上扬下意识的握紧大刀,像是要把刀融人自己的身子似的。
“大哥,你不会武功,拿着这把大刀会累的。”褚问阳用哄小阿的口吻来哄他。
“再累都无所谓。”他忽然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非非最宝贝这把刀,她说这是她爹最宝贝的东西,所以,她一定会回来拿刀,只要她一来,她就会知道我没有变,我还是最爱她的褚上扬。”
褚问阳内心的恐惧逐渐扩大,他呆望着大哥那抹笑容,心头感到惊疑不安,大哥虽然柔弱,但内心十分坚强,记忆中,他从未露出这般无助的神情,思及此,褚问阳更是不能让他走。
“大哥,你要到哪里找她?”
褚上扬心头一怔,思索片刻反问:“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刀魔裴刚早在二十年前就销声匿迹,江湖上连他有个女儿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他们的踪迹。”
“哦?是吗?”他神情一黯,那天的预感他一直没忘,她若真的走了,凭他是永远也找不到她的。“无所谓,我可以一村一村的找,就算走断双腿,我也要找到她,相信穷我毕生之力,终有一天会找到她的。”
褚问阳惊骇莫名地张大口,“大哥,你清醒点。”
“我哪里不清醒了?”褚上扬轻道:“我很好,前些日子我病了,病得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非非会恨我、以为我不要她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在哭……”
褚问阳用力地摇蔽他,“大哥,你清醒点,那些哭声、那些怨恨,全都是你的想象,你醒醒吧!”
哪知,褚上扬教褚问阳这么猛的摇蔽,身子往后一仰便倒了下去,褚问阳及时接住了他。
“上扬、上扬,你怎么了?你别吓娘啊!”褚夫人惊吓的说道。
褚问阳腾出一只手,抬起大哥的脸庞,双眸紧闭的他已经昏过去了。“该死,大哥就连昏倒了都紧紧抓着这把大刀。”
啧!情字真是害人不浅。褚问阳当下不容细想,抱起他转身就走。
看到这一幕的黄公公简直呆了,过了好半晌,他才——的道:“那真是褚大人吗?”
那木然的表情、空洞的眼神、憔悴的脸庞,以及那脆弱得几乎让人一折就断的身子……呜呜呜……全京城的人见到备受爱戴的尚书郎变成这个样子,一定会痛心疾首的。
“唉!逼公公,上扬这半个月来,有一半时间因为风寒卧病,另一半时间就像你看到的。”只要他能下床,就吵着要去找人。唉!褚老爷摇头叹息不已。
“没找大夫来看吗?”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如果有效,上扬也不会这样了。”
逼公公心头一凛,“这样下去怎么行?我一定要禀告圣上。”
“还请公公费心了。”
远处突然传来褚夫人的一声尖叫,“老爷,快来啊!”
褚老爷又是一叹,“黄公公,您也看到了,我实在不放心上扬,所以……”
“你快去看看吧!”
*****
裴知非坐在客栈靠窗的位子,呆望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目光不自觉的找寻一抹俊逸的身影,然后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独自啃噬着痛苦。
“小表,你要在这里看多久?”一个浑厚的男音在她身后响起。
“看到我高兴吧!”她头没回的说。
“高兴?”男人微恼,拳头轻敲在她头顶上。“那请问这位不男不女的姑娘,你何时才会“高兴”的看够、“高兴”的跟我回家……哦,不,好歹你也嫁出去了,应该是“高兴”的回你夫家,好还我清静。”
裴知非不悦的瞪了男人一眼,“什么叫做不男不女的姑娘?”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瞧,你明明十八了,怎么还是束着发,罩上宽大的衣衫,让人看不出是男是女?好歹你也嫁……”
“停,不要再提那个“嫁”字。”啧!烦死人了。
一提到嫁,裴知非就会想起那美丽的男人,一想到那男人,她就会想起那个春日宴,一想到春日宴,她就想起自己快要被抛弃了。呜……她不要被他抛弃,从她最爱的男人手上接过休书是很难过的事,她不要这样,死也不要。
男人凌厉地锁住她蹙眉的容颜,若再不把她赶回去,他迟早会被她烦死。
“你别再哕唆了,想不想要你的夫婿?一句话。”
“想要又如何,他又不是我说要就能拥有的。”她又叹一声,如果褚上扬不是个官就好了。
“简单,你想要他,就再把他抢来啊,反正我们家也不差多一张嘴吃饭。”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如果你不想要他,那也简单,一刀将他杀了省事。”
裴知非立刻跳起来,咬牙道:“谁敢要他的命,我就跟谁拚命。”
“哟!惫这么有精神,不错嘛!”男人微笑了下,旋即露出凶恶的笑容,“小表,老子已经忍你很久了,有笔帐我们先来算一算上“干嘛啦?人家正在难过耶!”
“你再难过也已经熬过了半个月。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我可以容许自己的女儿在外闯荡,就算招惹几件祸事也无所谓,但是……”一根粗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可不能容忍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不回夫家,简直不守妇道。”男人越说越激昂,说得口沫横飞。
裴知非先是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接着恍然大悟,一巴掌打在桌面上。
“好啊!你-哩叭唆这么多,就是在怪我打扰你和那个什么寡妇的好事吧?我说爹啊!你太没有魅力了,这么久了连个寡妇都搞不定,真丢脸。”
“嘎?我没说你,你竟然取笑我?!”男人老羞成怒,“你呢、你呢?嫁给一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还一再告诉别人他有多美、多漂亮,江湖儿女岂是在乎这张面皮的肤浅之辈?”
“上扬本来就很美,是你没眼福见着他。”
“啊……姑娘……大爷……饶了小店吧!”店小二在一旁抖着身子哀求道。
男人冷眼瞟了店小二一眼,丢出一锭银子,暂时封住店小二的嘴,二楼雅座仍教他包下了。
“是啊!我是没眼福,因为才几个月,你就包袱款款,回娘家作乱了。”
裴知非闻言恍惚了下,咬唇道:“这还不都怪你?谁教我是刀魔裴刚的女儿,谁教刀魔在京城里赫赫有名,谁教……”褚上扬这么死心眼。
偷盗就是不对、就是有罪的。有这么严重吗?至少她没害人,她是很理直气壮的告诉所有人,但她就是忽略了他的想法、他的立场。他是尚书郎!是当朝有名的才子,他背的经书比她看过的武功秘度多,他的上面是皇帝老子,他当然会……决定不要她了。
“小表,做都做了,现在反悔又有什么用?”男人模模她的头,笨拙的安慰着,“虽然你老子我还是不觉得那些文人的狗屁道理能听,不过,既然你已经嫁人了,如果你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那你是不是该面对现实,去跟人家把事情讲清楚?”
她似笑非笑地望着父亲,“那多丢脸啊?你女儿肯定会被退货的啦!”
“就算要退货,也要面对现实,你老子以前不也这么教你的?”男人的目光灼灼。
裴知非调开目光,许久,像是下定决心般,“好啦!我回去看看就是了,不过我可先说好,如果真的教他退货了,我可是会回家哭的哟!”
“这几天不都让你哭了吗?”啧!
“爹,我还是!”裴知非还是有点犹豫。
“滚吧!”男人送她一脚,正好将她踢出窗外,“小表,记得被退货前先把我那把大刀拿回来。”这个才重要。
店小二心中一直很不安,不知道上头混乱成什么样了,于是假借添酒之名再度上楼来,一抬眼,正好瞧见男人将那名女子踹下楼的画面,他先是一怔,然后放声大喊——“杀人啦!”
*****
夜深人静,裴知非望着高耸漆黑的围墙叹息,只是几步的距离,她和他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
来到这里,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心,脚步加快,翻过围墙,来到属于他们的房间。
到底不是大家闺秀,她没有细想自己该以什么借口回来,更没有去想要向任何人交代自己的行踪,她只是直觉的想要见他。
灯还亮着,可见房里的人还没睡。
裴知非眼前起了薄雾,再也按捺不住想见褚上扬的心,就算明知会惹他厌烦,她也顾不得了。
她站在门前,却在触到门板的-那,屋里细微的交谈声飘进耳里,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
没出息,竟在此刻退缩了!直到缩在窗边的角落,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她其实很害怕,所以宁可躲着,拖延摊牌的时间。
她侧耳仔细聆听,却发现自己心跳如擂鼓。
“大哥,你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私下托人去打听了,圣上已经降了杨照的罪,也一再地暗示你的婚事就这样了,反正他不会再给你指婚,不过,你不能一直卧病不上朝,时间久了,任谁都会不悦,何况,说不定你的等待只是一场空啊!”
褚上扬淡淡的一笑,一开口又是一阵轻咳,“怎么会是一场空呢?非非会回来拿属于她的东西,而我属于她,她当然不会责之不理,问阳,你不用每晚陪我,我没事的。”
“他属于我?”墙外的裴知非眉一挑。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连拒绝的话都说得这么好听,刀是得拿,不过人呢?还能再抢一次吗?
偷盗本来就是不对的呀!
“你没事?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大哥,你别傻了,就算你执意要等她,也不能把身体弄成这样子啊!”
“弄成哪样子?”裴知非讶异极了。他变成什么样了?是好还是不好?她急死了,忍不住伸出手指在纸窗上戳洞。
褚上扬捧着一碗补汤,美丽的瞳眸只容得下那把大刀,“我不是有意的,以前跟非非在一起时,冷了、热了,有她照料;穿的、用的,有她张罗,久了,连我都不知道失去她的日子竟然这么难熬。”
说着,他又轻咳了起来,褚问阳连忙扶住他,为他拍背顺气。
天哪!裴知非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才半个月不见,他竟然把自己折磨成只剩半口气的憔悴模样!她呆了,到底怎么了?
“问阳,你再去帮我跟爹娘说说,好不好?”褚上扬俊脸泛红,眼中充满期待,“我有预感,非非在某个地方等我,只要我用心去找,一定会找到的。”
“大哥,别闹了,看你这个样子……”褚问阳还是坚决的摇摇头。
“我很好,真的,我都想过了,我是在江南遇到非非,她的人缘很好,认识不少朋友,我可以向他们打听,说不定他们会告诉我,如果他们不肯说,我就求他们。”
他垂下头,神情认真地道:“你瞧,我没有疯,我的思路很清楚,对吧?我没有……病苞涂了。”
裴知非捂着双唇,圆瞠的大眼充满湿意,忍不住地心口揪疼。
他在找她,他疯狂的在找她,他没有不要她,他甚至还把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唉!大哥,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休息吧!”还说没病苞涂,光听他那些话就让人心惊胆战,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的身子还撑得住吗?
褚上扬咬着下唇,“你还是不肯帮我。”
“大哥……”
“我自己去找……”
此时,房门被推了开来,一个身影站在门边,月兑口说道:“不用找了,我自己来了。”
“非非。”褚上扬欣喜的惊喊,掀被就要下床,却教褚问阳挡住。
“大哥,你别这样,好歹也该想想自己的身子。你这么激动,待会儿又要昏倒了。”安顿好褚上扬之后,他转头看向裴知非,“嫂子,我知道这么问很失礼,不过,你这趟回来,是要来拿回这把大刀的吗?”
是吗?褚上扬惊愕的瞧着她,双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那把大刀,“是吗?非非,你是来拿回大刀的吗?”
“是。”她沉默了会儿,想说的话却难以出口。
“真是这样吗?哦!对!我早就想到的,所以我一刻也不敢放开这把大刀,你……”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可不可以……”
“如何?”裴知非闷哼了声,心里占满深沉的痛。
“不要把刀带走。”他哀求的望着她。
“那是我爹的刀,刀魔裴刚的刀。”
“我知道,可是……”褚上扬虚弱的笑了笑,在褚问阳的协助下,终于颤巍巍的下了床,一步步走向她,“只要这把刀还在我这里,你就会回来,是吧?我明白你很珍视这把刀……甚于我,所以我求你……不要带走这把刀,让我还有机会看看你。”
“你还要见我做什么?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想法,何况,堂堂一个尚书郎配一个江湖大盗的女儿是委屈你了。”裴知非帅气的一甩头,长痛不如短痛,什么叫做现实,她可明白得很。
“不,为了你,我可以不做尚书。”
“大哥。”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圣上一定会震怒的。
“说得倒好听。上扬,你是圣上最器重的才子,也是圣上心目中的驸马人选,虽然我很生气,但这是事实,而我爹是朝廷缉拿的刀魔裴刚,这也是事实。总有一天,你会因为这个理由嫌弃我,我……”她说得正激动,却见到他苍白着脸直接倒下。
“上扬。”她大惊,大嚷着上前接住他。
褚上扬抬起毫无血色的容颜,用满含泪雾的眸子注视她,“不,你说的一切,我都无力改变,但在我的心里,所有的事都没有你来得重要。”
她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褚上扬见她沉默,心里更是发慌,颤着手想去抓她的手臂,“非非,我只求你,要走,带我一起走。”
“大哥,你怎么说这种话呢?”褚问阳不禁皱眉,再这样闹下去,很快就要满门抄斩了。
褚上扬没理会他,只是紧紧的交缠着她的手,“非非,你常说我是你抢来的男人,我也不否认了,就这样吧!你不能丢下我,要走咱们一起走。”
“上扬,你这个笨蛋,是谁说我要走的?我只是……只是……”裴知非猛的扑进他的怀抱,不住地低泣,“你真傻,我只是要跟你摊牌,看你还要不要我嘛!”
天哪!这女人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摊牌呀?吓人嘛!褚问阳模模鼻子,识趣地留下他们两个去闹个明白,转身走出去,还为他们合上门。
褚上扬犹泪眼迷蒙地注视她,“你不是要走?”
“不是,当然不是,除非你要赶我走!”她瞪了他半晌,唇角缓缓漾起动人的微笑,“你真傻。”
“我傻吗?”他怔然,“或许吧!可是我还是不要你离开我。”
她紧紧回抱着他,他的身影、他的声音、他的一切都在她的怀抱里,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我有什么好?我会让你被人取笑、让你从小谨守的道德规范受到挑战、让你成为圣上面前的罪人……”
“嗄?为什么会是罪人?”他不解。
“因为你不肯当他的女婿嘛!”她笑望着他,别有用意地道:“我可要先说明白,我最讨厌跟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褚上扬温柔笑道:“我很没用,应付不来这么多个女人,而且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一个女人,非非,不要再离开我了。”
“可是……”她咬咬唇。
“你说的那些,都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不,以前我不知道,可是春日宴那天,我终于明白了,在你心中,一直都认为我爹的作为不对,所以我……”她垂下双眼,嗫嚅地道:“所以我……害怕了,怕你嫌弃我。”
褚上扬沉默了半晌,不知该如何表白,突地,他瞥见那把大刀,于是轻挣开她的怀抱,走了几步,微喘的拿起大刀。
“上扬,你在做什么?”
他很吃力的拔刀出鞘,努力了一阵子,终于让刀月兑鞘,“非非,过去的事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及时让你明白我的心意,所以你不知道,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是盗还是贼。”
“啊?”她听呆了,看他拿着刀朝自己的手划下,更是吓了一大跳,“上扬,不要啊!”
懊重!褚上扬喘了喘,“我听问阳说,在江湖上混的人,身上都会有些记号,为了证明我跟你是同样的,我也要在身上留下记号。”
“啊?”他是从哪儿听来的?“上扬,别这样,我信你就是了。”
“你现在说信了,下回若再碰到相同的事……”他手上的刀往小指尖移了一点点。
“我会骂回去。”她骇道。
“如果是地位较高的人呢?”他再扬扬刀。
“管他的,用骂的不行,再用打的好了,反正我的拳头动得比脑子还快。”
他莞尔一笑,“真的吗?你确定我真的不必自残,好证明我其实没他们想象的那么高洁?”
“当然不用,你就算缺手断腿,还是京城的美才子,除非你……”她暗骂自己笨,难不成还真教他去偷去抢不成?
“嗄?”
懊累,真的好累,全身的气力像要消失般,褚上扬的手一软,大刀应声落地,幸好裴知非身手快,搂住他的腰,直接扑倒在床上,转了两圈,让自己成了肉垫。
“呼!惫好,要是真教金刀砸了,你的小命也玩完了。”
他含笑不语,轻柔的抚着她的粉颊,美丽的眼直勾勾的瞧着她。
“看什么?我美了、丑了还不都是这个样?”啊!他最迷人的就是现在这种柔情似水的模样,裴知非只能暗自庆幸除了她之外,再也无人见过此刻的他。
“在我的心目中,我最爱的就是你。”他亲吻她的唇。
听到这句话,她的心酥软了,“很肉麻,不过我就偏偏喜欢,可是上扬,我却不爱那次的春日宴……”
他堵住她的唇,绵绵密密的给她保证,“不做尚书郎也罢,就怕你嫌我没出息。”
“怎么会?我也不是不要你作官……”她热切地回应他。
“那我就随你浪迹江湖吧!”他把脸埋进她圆润的胸脯,含糊地道。
“嗄?那更不成,你在江湖上混,那我可惨了。”
凭他这天仙似的姿容,她以后可有得累了,忙着赶那些苍蝇、蜜蜂的。
“那……你想怎么办?”他的手来到她的女性幽谷,爱恋的徘徊不去。
裴知非蹙眉仔细思量,但全身的血液直往下窜,快要将她逼疯。
“上扬……哦!不,我……还没……”
“怎样呢?”他温柔地笑问。
记得那天是她说要让他舒服一整晚的,迟了这么久,让他等得又急又慌,所以换他来服侍她-!
“还没想好……”她皱着眉。
“那就不要想了。”他不停的亲吻她。
“啊……嗄?你怎么……”
“我爱你。”
许久,他终于因体力不支而睡着,裴知非则悄悄在他耳畔低喃,“我也爱你。”
他听到了,唇畔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双手还是缠着她的,无论如何,就是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