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东离国皇帝的宠臣,非宰相司徒羽莫属,其受宠程度,单从相国府的建造规模,便可见一斑。
相国府壮丽雄伟,殿宇丹楹刻桷,金铺玉户,砖瓦作流水纹,黄金为壁带,间以和氏珍玉。
相府的器物,皆是金银铸成,珠宝财物家私奇货等数之不尽,房屋田产遍布京城各地。
今日司徒羽毋须上朝,他一派闲适地斜躺在金漆花梨木躺椅上,眼眸半瞇,身后有婢女拿着孔雀羽扇替他搧风,两旁也有婢女捧着盛酒的金爵杯,及放满各色果子的玉盘立在一旁,等着伺候主子。
才啜了一口酒,奴仆便急匆匆地前来通报。“启禀相爷,宫里的黄公公带来皇上的口信,请您进宫一趟。”
司徒羽连头也没抬一下,仅是维持侧躺的姿势,淡淡地瞥了奴仆一眼。“黄公公可有透露任何信息?”
若是芝麻小事,他便不上朝了。
如今他位高权重,连皇上的话都可以当成马耳东风,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就是皇上也无法指使他。
“禀相爷,听说是有关于处置前朝皇族一事,想请相爷定夺……”
奴仆的话未竟,司徒羽就倏地坐起身,并急声吩咐。“速备马车!本相要立即进宫。”
彼不得身上的官服尚有褶痕,一绺散落的发丝垂落于额前,他戴上官帽,流星赶月一般地进宫了。
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
前朝皇帝暴敛横征,倒行逆施,不顾民间百姓疾苦,改朝换代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当新帝一登基,他也跟着被拔擢为相。
想当初,他曾经与新帝一起在西粱国当人质,两人同甘苦共患难,受尽磨难,而回国之后,更是展现了他善于谋策、气魄非凡的能力,如今才能登上宰相一职。
他在前朝曾经是宫厩的卑微马僮,比圉人还不如,现今为相,身分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的权势地位,全是他应得的。
当他进宫时,殿阶下跪着一群人,全是前朝的皇族,前朝的帝后皆自刎而亡,留下一群皇子女及女眷们等候处置。
司徒羽向皇帝叩首后,烁亮的双眼直盯着底下一名低着头、身着素色花燕纹锦衣罗裙的女子。
“爱卿,朕想将这群前朝皇族流放到边境,你认为如何?”皇上的话将司徒羽远扬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司徒羽尚未回话,就听到一阵来自皇族们的抽气声。
“回皇上,此举万万不可行,前朝皇族尚有余党未清,若将他们流放边境,将来恐怕势力会坐大。”司徒羽赶紧拱手阻止。
他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低伏着身子的女子,只见女子的身躯微微一僵,但并未显现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他微勾唇角,露出一抹邪气的淡笑。
“依卿之见,这群前朝皇族该做何处置?”皇上露出一丝苦恼的表情。
这群前朝皇族,对他而言有如芒刺在背,怎么处置都不对。
司徒羽眉尾一扬,淡道:“弃置于冷宫最为妥当。”
“冷宫?”殿中不约而同响起惊恐惶惑的质疑声。
比较年幼的前朝皇族子女甚至哭了出来。“不要!我不要去冷宫,去冷宫就等同完全与外界隔绝,一生被监禁,这跟被关进地牢有何不同?”
殿中响起哭闹声,但一会儿随即恢复安静,因为较为年幼的皇族子女的嘴巴,突然被年长的皇族子女给摀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看来,有人对本相的建议不太苟同。”司徒羽的反讽声在宫殿中回荡,其尖锐几乎能穿透众人的耳朵。
见司徒羽不悦地板起脸,皇族们开始瑟瑟发抖,殿中顿时静默无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传闻司徒羽喜怒无常,万一激怒他,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司徒羽见众人噤若寒蝉,唇角的笑意更加张扬,他肆无忌惮的笑声飘散在宫中的每个角落,彷佛在嘲笑皇族们的落魄无助。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扬起,身着素色花燕纹锦衣罗裙的女子倏地站起,无畏无惧地迎视司徒羽及皇上。
“我朝皇族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毋须任由他人处置。”
卑落,她就握紧拳头,奋力地往宫殿内的圆柱方向冲去,说时迟那时快,司徒羽一见情势不对,长腿一迈,比女子早先一步来到圆柱前,伸出双臂挡住她的猛烈冲撞。
女子一头撞进了司徒羽温热的胸膛里,想以身殉国的豪情壮志,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九姊姊!”皇族子女们顾不得礼仪,纷纷站起身,奔到金凤九的身旁抱住她,并惶恐地哭叫着。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坚毅果敢的前朝皇族么女,会选择如此激烈的举动,以反抗自身的命运。
“不要哭,身为皇族,就该有骨气,即使沦为亡国奴,也不应该轻易地向他人低头。”她咬紧下唇,以澄澈透亮的双眸直视着离她咫尺的司徒羽。
这些话,表面上像是说给皇族子女听,实际上,是说给司徒羽及皇上听的。
司徒羽噙笑的面容未变,只是眼神变得莫测高深。
他怎么也没想到,养在深宫,娇美如花的前朝小鲍主,如今性格竟然变得如此刚烈果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她的脸型变成鹅蛋脸,细长的黛眉搭配着又圆又大的双眼,那双水眸澄澈又透亮,鼻梁高挺,倔强的菱唇微微往上翘起,全身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他差点认不出她来,以前的她,脸型较圆,水眸总是像随时会滴出水来似的,小嘴也总是委屈地抿着。
现在的她,根本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充满防备与淡漠。
他原先以为,她会低声下气地乞求他的怜悯,以保全众皇族的性命。但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实在越来越有趣了。
他泰然自若地击掌赞叹。“不愧是前朝的皇族子女,果然有志气!”他倾身,朝金凤九挪近一步。“金凤九,妳想以身殉国,此举固然壮烈,只不过……妳忍心见年幼的皇族亲人,年纪轻轻就沦为陪葬品吗?”
闻言,金凤九倏地刷白了脸,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
司徒羽虽然可恶,但他却该死地说对了。
稚者何辜?这些年幼皇族子女的性命,不该葬送在她的手中。
望着司徒羽那似笑非笑的邪气脸庞,她握紧双拳,有一股想揍他一拳的冲动。
这张脸,除了让她感到憎恶之外,还让她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她望着围绕在身边的年幼亲人,深吸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回道:“司徒大人,我等愿意任凭大人处置。”她弯子,卑躬屈膝地请求着。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保全年幼皇族的性命,除了苟延残喘地活下去,她还能有什么其它的选择?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情。
司徒羽敛下淡然的笑意,神情在转瞬间变得肃冷。“金凤九,妳刚才差点血染东离国的宫殿,辱没皇上的圣恩,现下,本相恐怕无法如妳所愿。”
胆敢与他抗衡之人,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即便她是女流之辈,他也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他与金凤九曾经是旧识,他差点为了她而送命。
彬许,她早已不记得这段过去,但他却一直牢记在心里,不曾忘记。
他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之人,如今金凤九沦为亡国奴,算她运气背,怪不得他。
“司徒大人,您大人有大量,请原谅凤九刚才不合宜的举动。”她咬着牙,勉为其难地向他福了福身。
传闻司徒羽喜怒无常、阴险狡诈,今日一见,果然名实相符,他仗势欺人,简直令人发指。
她实在想不通,像他这种人,为什么能够权倾朝野?
“金凤九,如果这就是妳表达歉意的态度,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司徒羽双臂环抱于胸前,好整以暇地睨着她。
虽然身为亡国奴,但她的身上仍然存在着一股天生的傲气,难以抹灭。
就是这般桀骜不驯的性子,让他对她的态度特别严厉与不留情。他倒想看看,要到何时她才肯臣服在他的脚下。
他会让她知道,不顺从他司徒羽,下场贬有多凄惨。
“司徒羽,你……”金凤九气怒地握拳,怒气让她全身都在发抖,双颊涨红,比天边的红霞还要诱人。
司徒羽盯着她酡红的双颊及无意中显现出来的媚态,一瞬间心思有点远扬,但随即回复心神。
他力持镇定地假咳一声,正了正心神,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更冷了几分。“金凤九,容本相再提醒妳一次,皇族子女的性命,全都操纵在妳的手中。”
他故意紧咬着她的弱点不放,为的就是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他。
他一向擅于操控人性的弱点,并且加以运用,只要能够达成目的,他不介意当个卑鄙小人。
她越恨他,他就越感到快活。
金凤九用燃烧着两簇怒火的双眸,直勾勾地瞪着他,像是想在他的身上烧穿几个洞似的。
两人对峙良久,谁也不想将视线从对方的身上移开,直到金凤九意识到自己屈居下风,她才心有不甘地别开眼。
她只不过是一介前朝公主,妄想跟当朝宰相斗,简直是自不量力。
她屈膝,“咚”地一声往地上一跪。
“请求司徒大人,妥善安排我皇族亲人的去处。”她说得有气无力。
情势逼人,她不得不向奸人低声下气。为了延续皇族血脉,她必须忍气吞声,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她抬首,见司徒羽脸上的表情波纹不兴,似乎仍有愠色,她咬了咬下唇,伏低身子,不停地朝他磕头跪拜。
“司徒大人,求求您了……”
司徒羽冷眼看着她卑躬屈膝地边磕头边乞求,内心五味杂陈。
半晌后,他才慢悠悠地说:“起来吧!”
看着她磕头跪拜的卑微身影,他彷佛看见从前的自己,也曾经低声下气地请求前朝皇帝饶他一命。
金凤九直起身子,满怀希望地望着他。“司徒大人,能否告知凤九,欲将我皇族亲人安置于何处?”
她都已经如此委曲求全地请求他,他若还有一丝怜悯之心,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才是。
司徒羽俊薄的唇微启,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缓缓地吐出两个字。
“冷宫。”
金凤九顿时跌坐在地上,脚底窜起一股寒意,直达脑门,久久无法言语。
冷宫?他们最终的去处居然是冷宫?
她握紧双拳,压抑住心中悲愤的情绪,站起身来,抬头挺胸地面对皇上及司徒羽。她从司徒羽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快意,那让她的胸口突然一窒,闷疼得难受。
她好恨他的冷漠无情。
她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但即使未来命运未卜,她仍然不肯轻易示弱。
她心想,冷宫又不是龙潭虎穴,没什么好怕的。
深吸一口气,她耐心地安抚完亲人后,便率先跟在宫里的太监身后,往冷宫的方向走去。
司徒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垂在身侧的双拳紧握成拳,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内心百感交集。
让她去冷宫,还不足以消除他心头之恨,她欠他的,他要一点一滴,慢慢地讨回来。
冷宫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也不是人住的地方。
金凤九及亲人被驱逐于偏远的长忆宫,宫殿内终日暗无天日,众人吃的是剩菜剩饭,连送饭菜来的太监都对他们冷言冷语,以羞辱讽刺他们为乐,更从未给过他们好脸色看。
甚且,每天还有做不完的粗活,不消几日,众人就整整瘦了一圈。
金凤九一身傲骨,为了让自己和亲人受到正视与尊重,她绝食三日,却始终无人闻问。
只有司徒羽特地前来嘲弄她,想看看她有多狼狈。
金凤九见到施施然而来的司徒羽,语带讽刺。“堂堂司徒大人,竟然会大驾光临长忆宫,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她不屑地嗤哼一声。
她绝食是想引起皇帝的注意,要他正视前朝皇族的存在,没想到,居然引来一匹狡诈狠毒的豺狼。
“金凤九,一个月不见,妳怎么瘦得像根竹竿子似的?”他凉凉地反问。
“司徒羽,你少在那边惺惺作态,虚情假意了,你来长忆宫,不就是想看本公主死了没?”她咬着下唇怒瞪着他,一时忘了自己的身分,仍以公主自称。
司徒羽不怒反笑,长指掐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头面对他。“想不到,待在冷宫一个月,妳不但不知反省,还变得更加牙尖嘴利,看来,本相给妳的考验还不够严苛。”
他那邪气的淡笑,让金凤九看了更加怒气攻心,气极败坏地拨开他的手。“司徒羽,你干脆一刀将本公主杀了比较快。”
她不想再忍受他的冷嘲热讽,他给她的羞辱难道还不够多吗?
“金凤九,本相劝妳最好不要一直将死字挂在嘴边上,妳若死了,妳的那些皇族亲人就得沦为陪葬品,无一幸免。”他一字一句说得冰冷无情。
金凤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敢?”她的牙关咬得太用力,已经开始泛疼了。
“妳认为本相敢不敢?”他猖狂地大笑,笑她的不自量力。
他司徒羽权势如日中天,在朝中呼风唤雨,连皇上对他都有所忌惮,这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只有他愿意做及不愿意做而已。
他要她死,她就得死;他要她活,她就得活。
“司徒羽,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声嘶力竭地喊着。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放过她,不肯放过她的亲人?
他们这群前朝皇族,难道就这么碍他的眼?在他的眼中,他们简直就跟蝼蚁没两样。
“本相要妳活着,痛苦地活着。”他的话说得极轻极缓,却让金凤九冷不防地全身颤栗着。
难怪,人称他为“黑心阎罗”,原来他根本毫无人性,只知道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司徒羽,本公主曾经得罪过你吗?”她狐疑地偏头沉思。
他对她的态度太奇怪,像是对她恨之入骨一样,说不准,她以前真的曾经与他相识。
她不断地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无奈就是想不起来有关他的任何事情。
司徒羽见她将过去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胸口油然而生一股怒气。
她怎么能忘了他?她不该忘了他的。
为了她,他曾经差点失去一条性命。
为了她,他奋发向上,悬梁刺股,日夜苦读,只求功成名就。
以前的他,为了得到她的注意,费尽心思;现在的他,即使已经位高权重,仍旧无法得到她的关注。
对她而言,他司徒羽当真如此微不足道?
“金凤九,对于妳的问题,本相不会回答妳的。”他别开脸,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他要她每逃诩活在煎熬及痛苦当中,直到她忆起他为止。没道理他将她放在心上十年,她却当他不曾存在一般。
“司徒羽,本公主但愿不曾与你相识,像你这种奸佞小人,若跟你沾上边准没好事。”她故意语带讽刺。
他若是旧识,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及前朝皇族被弃置于冷宫,更不会利用权势威胁她。
她不可能认识他的,因为她一点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
她不停地摇头,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司徒羽见她以鄙夷及憎恶的目光直视他,胸口的怒火瞬间以如火燎原之势蔓延开来。
不管以前或现在,她的姿态始终如此高高在上。
曾经,他认为她是天上的一轮皓月,圣洁而美好;如今,她不过是地上的一滩烂泥,任人随意践踏。
他倏地抓住金凤九的手腕,咬牙切齿地低咆。“金凤九,注意妳的措辞,本相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若不是不忍心伤害她,他早就下令将她逮捕入狱,让她再也见不到皇族亲人。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此时,一名年幼的男童直接从他的身后扑上来,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腰背。“可恶!钡人,你快点放开凤九姊姊。”
金凤九见自家小弟疯狂地捶打着司徒羽,她倏地刷白了脸,倒抽一口凉气,冷汗从额际冒了出来。
“璟儿,快住手!不许胡来。”她厉声斥责。
男童不听劝,抡起小拳头,往司徒羽的后背不停地捶打着,力道越来越重。
司徒羽朝侍卫使个眼色,侍卫马上将男童从衣领处拎了起来。
男童的两脚悬空,还不停地拳打脚踢,顽强抵抗着。“放开我!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的口无遮拦,让司徒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金凤九惶恐地斥责。“住口!璟儿,别再说了。”
万一惹怒司徒羽,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司徒羽徐步朝男童走近,神情如冰似霜,让人不由得全身打起寒颤。
金凤九情急地喊住他。“司徒羽,你想干什么?”
他的身子顿了一下,接着缓缓地转身,唇角勾起惯有的冷笑。“干什么?本相想干什么,妳有权过问吗?”
他再次往前跨出一步。
“司徒羽,你不能杀了璟儿!”她嘶哑地喊叫着。
司徒羽止住了脚步,转身面对她。“杀他?不,本相从来不会拿刀剑杀人,因为那只会弄脏本相的手,本相只需出一张嘴,就可以杀人于无形,妳信不信?”
他狂妄的眼神及姿态,此刻看起来刺眼极了。
形势不如人,她只能握紧双拳,声如蚊蚋地回答。“信……”
对他的恶名昭彰,她心知肚明,不仅残害无数忠良,视人命如草芥,任何人只要不小心得罪他,下场将会很凄惨。
“妳的小弟胆敢以下犯上,本相待会儿就将他交给刑部处置。”他扬起一手,侍卫马上将男童带走。
“慢着!凤九愿意代替小弟受过,请司徒大人放过璟儿。”她心一急,连忙放低姿态,趴跪在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司徒羽眉尾一挑,负手于背睨着她,黑眸闪过诡谲难测的复杂眼神。
“只要妳肯到相府为奴,本相就饶了妳的小弟。”他好心地提出交换条件。
“到相府为奴?”她倏地抬首,对上他志得意满的嚣张脸庞。
她曾经贵为高高在上的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竟然得沦落为相府的奴婢。
“如何?不愿意?觉得太委屈,来人……”
卑未竟,金凤九就急急地回答。“凤九愿到相府为奴,伺候司徒大人。”
她心里有千百万个不愿意,但为了保全小弟的小命,她不得不从,只能在心底不停地咒骂他,并且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以发泄怒气。
司徒羽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才要转身之际,却见一名女童慌张地从内殿跑了出来。
“凤九姊姊,不好了,老嬷嬷又将小米粥给全部吐出来了。”女童边哭边说。
金凤九的女乃娘董氏,因为年迈体衰,不堪劳累地病倒了,又没有大夫肯来长忆宫诊治,太监们更是干脆视而不见,佯装不知道有人生病,无人通报宫中总管,金凤九束手无策,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守在女乃娘的病榻前悉心照顾着。
“妳先别哭,姊姊去看看。”
她往内殿走去,司徒羽则尾随在她的身后,跟着去一探究竟。
看这丫头如此着急,老嬷嬷恐怕病得不轻吧?
他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面对他时,她表现得自信又倔强,但面对自己生病的亲人,她又是如此无措与心痛。
他怀疑,她的坚强到底是不是强装出来的?
金凤九坐在床沿,小手握住老嬷嬷的手。“女乃娘,妳再忍耐一下,凤九一定找大夫来给您诊治。”
老嬷嬷虚弱地摇了摇头。“公主,妳别安慰我这个老妈子了,咱们身处冷宫,到哪里去找大夫呢?更何况,老身不能再给公主添麻烦了,公主不必为了老身多费心思,保重自个儿的身子要紧。”
“不要!女乃娘不要说丧气话,您会好起来的。”她积压多时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双颊。
双亲自刎后,与她最亲的人就属女乃娘了,女乃娘生病,她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她好恨这么无能的自己。
此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冷的声嗓。“金凤九,本相要回府了,妳走是不走?”
他的耐性已经到达极限了,这冷宫,暗无天日,四周还弥漫着一股腐臭味,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女乃娘她……”她怎么忍心丢下女乃娘不管。
司徒羽不耐地撇撇嘴。“把妳的亲人们都带到相府吧!烦。”
卑毕,他就转身朝殿外走去。
金凤九呆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回过神来。
这是真的吗?她跟皇族子女全都可以离开冷宫了?
司徒羽应该不会这么好心,特地来解救他们,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也许,他是吃错药了?再不然,就是他故意要他们这群前朝皇族子女替他做牛做马,为奴为婢。
一定是的,他只是为了折磨他们,才会收留他们的。他们只是从一个地狱,换到另外一个地狱罢了。
但不论如何,女乃娘的病总算有救了。
她一定要好好地保护自己的亲人,不让他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