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了!三皇子来了,快、快清空廊道,大家快回避。”一阵拔高的吆喝声,划破宫内的宁静。
太监宫女们慌乱的找地方闪躲,深怕与三皇子司徒炽撞个正着。万一不小心惹怒他,或他刚好心情不好,看任何事都不顺眼,那他们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
一名刚进宫的小太监搞不清楚状况,随便拦了个一同当差的太监问话。“这位大哥,为什么大家听到三皇子来了,各个都跑得像逃命似的?”
“三皇子是太祖皇帝最疼爱的孙子,性情刁钻古怪、嚣张跋扈,尤其喜欢恶整宫女太监,你自个儿当心一点吧。”话毕,他就像一阵风似的跑得不见踪影,深怕跑慢了会当场遭殃。
小太监模模头,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继续往前走去。
见前方有几只蜻蜓在飞,他玩兴一起,拿起藏在怀中的弹弓,往前方射去,却不小心射到了司徒炽的额头上,害他的额头当场肿出一个包来。
“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拿石子丢本皇子?”少年粗嗄的破锣嗓音,夹杂着深沉的愤怒。
小太监忙不迭的往前一跪,磕头认罪。“小的该死!不该失手误伤三皇子,请三皇子饶小的一命。”
司徒炽的双眸危险的瞇起,声音更冷了几分。“大胆奴才!你活得不耐烦了?要本皇子饶你不死,行!”
闻言,小太监几乎痛哭流涕的直磕头谢恩。“谢三皇子不杀之恩、谢三皇子不杀之恩、谢……”
“慢!先别谢。”他抬起手,往前一伸。“本皇子只说要饶你一命,可没说不处罚你。”
“处、处罚?”小太监咽了口口水,额际流下一滴冷汗。他硬着头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敢、敢问三皇子要怎么处罚小的?”
“你是用哪一只手射弹弓的?”他的口气轻缓,但眼中却酝酿着一股风暴。
“左、左手。”虽然不晓得三皇子问这话的用意何在,但他还是如实回答。
“左手是吗?”他眉一挑,厉声命令。“来人!把这名奴才的左手给剁了。”
他眼中没有一丁点温度,神情如冰似霜,像是将杀人当成杀蝼蚁一般简单。
小太监吓得差点屁滚尿流,赶紧趴伏在地求饶。“三皇子请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请三皇子大人大量,饶小的一命!”
司徒炽冷哼一声。“今日你犯了错,就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谁教你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到本皇子。”
无视于小太监吓得颤抖不已的身子,他伸出手,将侍卫佩带在腰际的长刀拔出来,丢到地上。
见此情景,小太监白了一张脸,倒抽一口凉气。“三、三皇子?您、您要做什么?”
“本皇子大发慈悲,让你二选一,看你是要自己砍?还是让侍卫砍?”他勾唇一笑,但那笑容却让人头皮发麻。
连一旁的侍卫,都不禁为小太监捏了一把冷汗。
小太监迟疑了一会儿,全身抖个不停。
司徒炽等得不耐烦,低吼道:“再不快点动手,就等着掉脑袋吧!”
小太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去拿起那把大刀。
此时,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若要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只能照着三皇子的命令去做。
当他几乎耗尽全身力气,缓慢的举起长刀时,一道清脆带有朝气的声音制止了他。“慢着!”
正当司徒炽欲转身看看是哪个不识相的女人,敢破坏他看好戏,一块硬物敲上了他的后脑勺,伴随而来的是义正辞严的娇斥。
“你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干嘛故意欺负一名小太监?”她双手插腰,柳眉倒竖的瞪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
司徒炽也怒气冲冲的回瞪着眼前清丽的小女人。“妳才莫名其妙,居然敢管我的闲事!”
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敢打他头的女人,这女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本姑娘的原则。”她的脸上毫无惧色。
“妳知不知道我是谁?”他抬高下巴,口气不悦。
心想,这名小女人若不是少根筋,再不,肯定就是不知道他的身分,否则,她怎么敢如此大胆的回嘴。
“本姑娘才不管你是谁,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不怕。”她审视他一眼,发觉他身上的服饰华丽而鲜艳,应该是皇亲国戚,但她仍不以为意。
“很好,妳是第一个敢用这么不恭敬的态度对我的人。”他又气又怒,却没打算办她。
他早就看腻了那些对他唯唯诺诺的奴仆,也听烦了那些恭维的话语,更厌倦了那些畏惧的眼神。
她的言行自然不矫情,又好打抱不平,满腔的热血正义,让他一时对她起了好奇心。
虽然,他的后脑勺正隐隐泛疼,但他却被眼前这双清澈的明眸给吸引住目光。
他玩心一起,决定暂时不说出自己皇子的身分。
“本姑娘看不惯你欺负弱小,怎么?难道你连一个女人也要欺负吗?”她讥诮的反问。
“本王就是爱欺负弱小,妳能奈我何?还有,妳刚才拿什么敲我的头?”他的手动了动,本想抚模后脑勺,却又怕折损了男子气概,便硬生生的忍着疼。
孟丹莘晃了晃她手中闪亮亮的金牌,抬高下巴朗声回答。“喏!就是这块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司徒炽微瞇着眼,直视着那块几乎闪瞎他双眼的金牌。
金牌表面上的纹路雕工精细,上头刻着父皇的名号,显然是宫里的东西,造假不了。
“当今皇上御赐的免死金牌,你可要睁大眼、看清楚了。”她拿着金牌在他的鼻端前晃了一圈便收回来,还很宝贝的在上头哈气,并以袖子擦拭了一番。
司徒炽伸手想抓取,她利落的一闪,让他扑了个空。
他不屑的从鼻子哼气。“妳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哪有什么能耐得到皇上御赐的免死金牌?我看八成是妳偷来的。”
她得意的撇嘴哼笑。“本姑娘就报出名字来吓死你,本姑娘是在冷宫当差的宫女,叫孟丹莘。”
“在冷宫当差?孟丹莘?本王还以为妳有多大来头,原来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他的口吻相当不屑,脸上的表情带着鄙夷。
“你可别小看我,五年前,我曾救过落水的五公主,皇上才会赐我一块免死金牌。再者,我在冷宫当差可是身负使命的,救了不少差点自戕的嫔妃,皇上还得感谢我呢。”她滔滔不绝的述说,还越说越起劲。
“喔?这么说来,妳还有点用处嘛,不像是吃闲饭的。”他故意冷嘲热讽。
见她意气风发的讲述自己的丰功伟业,白皙的脸蛋上染着娇美的红云,他看着看着竟有点失神了。
“你什么意思呀?我可是有在做事的人。哪像你,比较像吃闲饭的人。”她气呼呼的反驳。
仗着手中的免死金牌,她才敢顶撞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室子弟。
若没有这块金牌,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拿来玩。
“妳说什么?敢骂本王是吃闲饭的人,妳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冲动的伸手抓她的衣领,并将她提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近了一大步,他甚至可以闻到由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
那味道不刺鼻,吸入肺叶里,反而带来一种清新的感受。
被他的大手一抓,孟丹莘有点慌了手脚,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入宫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么靠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
头一次,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快到几乎要跳出喉咙了。
“你、你快点放开我!否则,我就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状。”她不假思索的月兑口而出。
她一向看不惯皇室子弟用身分压人。
笔宫里若没有他们这些宫女太监服侍,那些皇室贵族,哪来优渥富足的生活可过?老实说,真正有在做事的人是他们。
她不在乎自己的地位低下,因为她一直活得问心无愧。
经过她这么一嚷,司徒炽将脸庞又往前挪近几吋,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块儿了。“仔细一瞧,妳长得不丑嘛!眼是眼、鼻是鼻的。”
他越瞧她,越觉得她的长相清灵月兑俗,比后宫那些嫔妃还漂亮。
而且,她这副泼辣样,还挺对他的味儿的。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哪个人不是长得眼是眼、鼻是鼻的,难不成你当我是妖怪?”她恶狠狠的瞪他一眼。
“可惜呀!可惜……脾气差了点。”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随即猝不及防的松开手。
他突如其来的松手害她差点跌跤,不过,她很快的稳住身子。“哈!若论起脾气来,本姑娘可就甘拜下风了。”
多年来在冷宫的历练,早就让她由纤弱女子转变成悍妇了。面对恶势力,她永远都不会低头认输。
“妳什么意思?说清楚一点。”他听得出来,她在拐着弯骂他。
她没有迟疑害怕,反而无畏无惧的回答。“你一个不高兴,就要砍掉人家一只手,你的脾气才是坏到让人不敢领教。”
“妳竟敢指责本王?”他不敢置信的瞠大眼。
他铁青着一张脸,愤怒的从鼻子中不断喷着气,宛如一头即将发狂的野兽。
“咦,难道以前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骂你吗?那你今日应该感谢本姑娘,因为本姑娘替你爹娘管教了你。”她神色自若,完全没被他的冷脸给吓着。
“孟丹莘,别以为妳有一面免死金牌,本王就不敢动妳。”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眼中逐渐凝聚着一股骇人的风暴。
“说不过人家就翻脸,这是很幼稚的行为,小王爷难道不怕让别人看笑话?”
她直视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庞,脸上丝毫不见惧色。
她若是贪生怕死之人,就不会见义勇为的替小太监仗义执言,早在她阻止对方的恶行之前,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而且,她看得出来,他只不过是个面恶心善又好面子的皇族罢了。
“我若执意要置妳于死地,没有任何人敢置喙。”他板着一张脸,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就不信她真的不怕死。
“小王爷,奴婢是贱命一条,微不足道。但您欺压一名宫女的臭名却会留传千百年,奴婢劝您最好不要太冲动行事。”她不疾不徐的躬身劝说。
“妳……”他被她堵得一时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铁青着脸,咬着牙,怒瞪着她。
长这么大,这是他头一次吃瘪,而且,还是败给一名小小的宫女。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让其它皇子们知道了,肯定笑掉他们的大牙,他在宫里就不用混了。
他越想越怒,觉得自己非扳回面子不可。
“孟丹莘,本王这次就暂时饶了妳跟小太监。不过,妳记住,本王随时会来找妳,并要妳为今天的忤逆付出代价,妳逃不了的。”他厉声警告,感觉胸口积着一股怨气,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奴婢就住在春暖阁附近的小房,随时恭候小王爷的大驾。”她的口气谦恭有礼,但神情却是桀骜不驯的。
在她的眼中,他不过是一名毛头小子,根本不足以畏惧。
“若是敢骗我,妳就死定了。”咬牙挤出这几个字后,他就愤愤的旋身离开。
孟丹莘撇嘴耸肩,当自己是被一条凶恶的狗给吠了几声,压根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隔天深夜,他果真前来找她。
当她想就寝时,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开门,快开门!”
她认得出来这是小王爷的声音,毕竟才隔一逃邙已,她记忆犹新。
“很抱歉,奴婢想就寝了,不方便见客。”她回答得生疏而冷漠,话中完全不带一丁点温度。
“有刺客在追本王,妳想害本王被人暗杀吗?”他边说边喘,彷佛刚才跑了好长的一段路。
“真的假的?”她狐疑的探问。
这深宫禁苑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哪来的刺客?
“本王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吗?快点开门!要是本王遭遇什么不测,妳就得负起全部的责任。”这些话,他说得又重又沉,分明是故意吓唬她。
人命关天,她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得不赶紧将大门打开。
当老旧的大门咿咿呀呀的打开后,司徒炽一个闪身,利落的溜了进来。
“喂!你……”她趋前探问,却被他一把抓住,大手倏地摀住她的嘴巴。
“嘘!别出声。”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摀着她的唇,并蹲低身子,查看门外的动静。
他没骗她,的确有人在追他,只不过,那人不是刺客,而是贴身太监。
为了摆月兑那些烦人的太监,他可是绕了许多路,才成功到达她的小房。
她顿时噤声,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害他暴露行踪。她睁着骨碌碌的大眼,倾听门外的动静。
此时,他摀着她嘴巴的大手传来一阵热度,身子被他搂抱得紧紧的,鼻端间全是他的味道,害她一时头晕目眩,脑子几乎停止运转。
她四肢软绵绵的,差点瘫软在他的怀中。
司徒炽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汲取她的发香及身上那股好闻的香味,他有一股冲动,想整晚都这么抱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想亲近一个女人。
饼了半晌,屋外连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孟丹莘开始挣扎,微微扭动身子,声音变得有些干哑。“喂!屋外根本没动静,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说实话,妳嘴巴虽然毒了点,不过,身上倒是满香的,我喜欢。”他说得理所当然,好像当她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样。
“什么叫你喜欢?”她一脸古怪的撇嘴蹙眉,分不清心中的感觉是厌恶还是欣喜。
被一个霸道又恶劣的男子说喜欢,到底是幸或不幸?
“将来这整座皇宫都属于本王……的家族所有,想要一名小爆女,根本是易如反掌之事。”原本还说得挺溜的,却发现自己差点露了馅,他只好赶紧改口。
“我就是我,不属于任何人。”她不悦的拧起秀眉,并与他拉开一小段距离。
她原本就打定主意,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出宫去,她虽然没什么远大的志向,但也不打算一辈子老死在宫中。
见她再度变得冷漠又疏离,他不太习惯的蹙起眉头,胸口倏地涌出一股没来由的怒气。
“难道妳不奢望有一天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被皇帝看上,成为后宫嫔妃,长伴君侧?”他纳闷的反问。
所有的宫女,不都希望能得到皇上的恩宠吗?怎么她的想法似乎跟其它人不一样?
笔宫就这么让她厌恶吗?
孟丹莘对他怏怏不乐的质问,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爆女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该被关在深宫里,随波逐流,甚至追求难以长久的恩宠。
“我从没想过能够成为嫔妃,再者,我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皇上。我长得既不漂亮,也没有才华,凭什么得到皇上的青睐?我宁愿安分守己的待在冷宫,等待着以后能有出宫的一天。”她娓娓道出自己的内心想法。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恳切,一点都不像是在说虚伪的话或找借口搪塞。
只是,听在司徒炽的耳中,却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他甚至有种错觉,彷佛自己被看轻一样。
“如果,本王是将来的皇上,妳也一样不希望自己成为本王的嫔妃吗?”他试探性的问,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急速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居然期待着听到她的回答。
“噗!如果你是皇上,那朝堂上大概会很冷清,因为朝臣们全都被你一个不高兴给下令砍头了。”她半开玩笑的说着风凉话,还很不识相的捧月复大笑,存心给他难看。
司徒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臭,他不吭一声的铁青着脸。
孟丹莘顿时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她干笑几声,豪气的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欸,你别生气嘛!我不过是开个小玩笑,你可别放在心上。”
她嘴上笑得谄媚,心里却不断地骂着。
死小阿,脾气挺大的嘛!说个两句都不行。
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冷水,他牙一咬,恶狠狠的直视着她。“孟丹莘!”
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干、干嘛?”他怎么一副想将她千刀万剐的样子啊。“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冲动啊!”
他缓缓朝她逼近,她只好不断的往后退,直到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她不得不停下脚步,靠着墙壁站着。
“妳说,我到底哪里不好?”他的双手贴在墙壁上,将她的身子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两人的距离变得好近,近到可以闻到彼此的呼息。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想不出你有哪一点好耶!”
“孟、丹、莘!”他咬牙切齿的喊出她的名字,声量之大,几乎快震破屋顶。
“嘘!你小声一点,万一把其它人引来,你我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次,换她紧张的摀住他的嘴巴。
要是让人知道她的小屋里藏了个男人,即便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她也是犯了滔天大罪。
为了不替她带来麻烦,他拨开她的手,干咳两声,将声量压低。“本王问妳,妳真的不想当本王的嫔妃吗?为什么?”
他不相信自己真的这么差劲,连一名小小的宫女都嫌弃他。
察觉他手掌的温度似乎比平常还高,她略显焦急的询问。“小王爷,你是不是shen体不舒服?”
对于她突然转变话题,他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据实以告。“是有些头昏脑胀的,但见到妳之后,心头就一阵舒坦啦!”他嘻皮笑脸的打哈哈。
“你怎么个不舒服?说来听听。”她不悦的压低嗓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懊歹他是皇亲国戚,怎么会对自己的shen体这么不在乎?
“就喉咙有一点干,偶尔咳个几声,又没什么大不了,死不了人的。”他刻意说得云淡风轻。
被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惹毛,她压抑住怒火,伸出手在他的额头上一模,这才发现他额头的温度烫得几乎可以煮蛋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她加大音量。
他作势掏了掏耳朵。“不知道。”
不是他故意逞强,而是他真的没感觉自己发烧了。
一想到能来找她,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愉悦起来,压根没感受到任何不适。
“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shen体,我真为你的爹娘感到担心。”她蹙眉抿唇,一脸严肃。
“妳担心我?”他径自断章取义。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是没带耳朵出来吗?我的意思是说你的爹娘会担心你。”他还真有惹怒她的本事。
“我娘早就不在了,至于我爹嘛……他的子女众多,不会留意到我的。”他的声音虽然镇定如常,但眼神却泄漏出他的失落。
他虽是父皇心中认定的储君人选,但父皇最疼爱的皇子并不是他,从小到大,他得到的父爱少之又少。
“shen体发肤受之父母,不管怎样,你都该好好爱惜自己的shen体。既然发烧了,就不该随便出门,你要认真的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她滔滔不绝的叨念着,连喘一口气都没有。
她这人就是直肠子,说话不懂得拐弯抹角。
司徒炽愣了一下,问道:“妳……这是在骂我?”他挑高眉,脸庞逐渐罩上一层寒霜。
从小到大,除了父皇之外,还没有人敢对他大声说话,更遑论骂他,这名小爆女的胆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奇怪的是,被她骂完之后,他竟然一点愤怒的感觉都没有,之所以会板着一张脸,也只是为了吓吓她而已。
“骂你又怎么样?你就是欠骂呀!谁教你现在站在我的地盘,活该被我骂。”她横眉竖目,双手插腰,一副悍妇的模样。
司徒炽看着她义愤填膺的粉色俏颜,感到兴味盎然。
她的表情多变,让他越看越有趣,而且怎么看都不厌倦。
她的正义感是与生俱来的,是出于自然的反应。
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禁苑,人人为了自保,莫不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的往高处爬,哪还能保有正义感。
她的纯真性情,在宫里更显得难能可贵。
“好,看在妳这么关心本王的份上,本王就破例一次,让妳骂。”他扯起一抹笑容,并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小王爷,你还好吧?脑子是不是被烧坏了?”她先模了模自己的额头,才又改模他的额头。
哪有人被骂还这么开心的?
他握住她的手,深邃的黑眸直视着她。“妳是第一个真心关心本王的人。”
看在她这么关心他的份上,就算被骂,他也心甘情愿。
“小王爷,你以前的人缘一定很差,对不?”她的眼神写满怜悯。
他应该是被人冷落太久了,才会将她骂人的话解读成关心。
为了让此刻温馨的气氛延续下去,他决定装可怜,以博取她的同情。“唉!我会变成今天这副德行,就是因为我娘死得早,爹爹又长期冷落我的缘故。妳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怜,在家中一点地位都没有,简直像是抱来的。”
他边唉声叹气边垮着一张脸,演得跟真的一样。
性子单纯的孟丹莘不疑有他,深深为他的处境感到同情。
“既然你家里的人都不管你的死活,念在咱们两人相识一场,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这就去煮姜汤,替你祛祛寒。”她慨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徒炽听了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什、什么?姜……姜汤?”他惊吓得连话都说得有点结巴了。
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姜的味道,尤其小时候还被宫里的嬷嬷强灌过姜汤,让他的心里留下阴影。
“怎么?你不想喝吗?不想喝就算了,我可不随便替人煮姜汤的喔。”她撇撇嘴,拉来一旁的椅子想坐下。
司徒炽赶紧开口。“慢着!我喝、我喝就是了。”
被人关心的感觉这么棒,就算她要他喝毒药,他也会喝。
“这才听话。”她满意的勾唇一笑,便到厨房煮姜汤去了。
不一会儿,她就端来一碗热呼呼还冒着烟的姜汤,小屋里满溢着姜汤特有的辛辣味。
“来来来,快趁热喝了,喝完出出汗就没事了。”她不停的朝汤碗吹气。
“万一喝完姜汤我还没退烧,那该怎么办?”老实说,他实在很不想喝这碗姜汤。
“不会的,你一定马上就会退烧,因为姜汤里加入了我的爱心。再说,若你一直无法退烧,我会负责照顾你到退烧为止。”她爽快的拍了拍胸脯保证。
“真的假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喔!”尤其是这种近似承诺的话。
听她这么说,他的内心竟然有一丝窃喜。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而且,我认为你并不是真的那么惹人厌,你家里的人不该忽视你的。”她握紧双拳为他抗议。
“妳真这么想?”她的支持,对他而言是很大的鼓励。
平时,大家躲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真心关怀他?难得遇上一个真性情的小女人,教他怎能不感动。
“我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赶紧退烧。”她心急的催促他喝姜汤。
看在她这么挺他的份上,他捏着鼻子,闭着气,一口气将一整碗姜汤喝完。
“好了,我喝完了。”他大口呼气,发觉她煮的姜汤没有想象中难以入口,而且喝完后,嘴里还残留着一点点蜜的味道。
“你哟!惫真像个小阿子。”她摇摇头,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替他擦拭嘴角残留的汤汁。
她贴心的举动,让他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脸庞变得有点热烫。
“妳老实告诉我,我在妳心目中,算不算是特别的朋友?”他望着她,一脸期待。
“朋友就朋友,干嘛分什么特别不特别?”无聊,又不是小阿在扮家家酒。
“妳以前也在自己的小屋里,照顾过其它男人吗?”他的口气带着一点酸意。
“当然没有。”她夸张的嚷嚷起来。
她的小屋从没有男人进来过,除了他之外。
“所以说,本王算是妳特别的朋友,并不为过吧?”不知为何,他就是希望当她心中最特别的存在。
“不对!就算是普通朋友发烧了,我也会照顾他的。”她不加思索的反驳,没留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正在生病,难道妳就不能讲点好听话?”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她表现得越不在乎他,他就越有一股想驯服她的念头。
他要让自己成为她心中最特别的男人,要她想忘也忘不了他,永远都记住他这个人。
“对不住!我这人向来不会说好听话。”她坚决的表明立场。
司徒炽不打算逼她,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改变她的想法。
突然,他想起了方才未竟的话题。
“如果,本王将来真的当了皇上,妳愿不愿意成为本王的嫔妃?”基于一股不服输的心态,他非得到满意的答案不可。
她睨他一眼,不解他为何又绕回这个话题,但还是如实回答。
“你自己想想看,你脾气这么差,行为这么恶劣,将来若当上皇帝,肯定是名暴君。谁待在你的身边侍候你,谁就倒了八辈子的楣,随时会有掉脑袋的危险。”话落,她讪笑了两声。
“从今天起,本王就开始改掉坏脾气,这样一来,妳是不是愿意当本王的嫔妃了?”他执着而认真的问。
见他一脸正经,她想笑却又不敢笑,隐忍得很累。“不管将来的皇帝是谁,都与我无关,因为我对成为嫔妃完全没兴趣,更不想与众多女人,瓜分那一点小小的爱。”
“若本王只独宠妳一人呢?这样妳也不要?”在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前,他决定追根究柢,问个清楚。
知晓他的脾气又硬又臭,她只好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等你当上皇帝的那一天,再来问我这个问题也不迟,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谈而已。”
这下,他总算微微舒展眉心。“好,就依妳的,等本王将来登基,一定会封妳为妃。”
孟丹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直嚷嚷着:“我随便说说你也当真呀!说得你好像真的会当上皇帝一样,嗟!”
他看得出来她将他瞧得很扁,不过,他一点也不生气。因为,他有把握自己迟早会当上皇帝。
等他登基后,他一定要来瞧瞧她那惊讶又震撼的表情。
“世事难料,凡事都有可能,不是吗?”他自信的勾起唇角。
他那俊美的脸庞搭上自信的笑容,让人感到炫目,不过,她只当他是痴人说梦话。
“很好、很好,有志气。”她咕哝了几句,不忍心再泼他冷水。
小男孩爱做白日梦,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就不要再扯他后腿了。
“看妳的样子,似乎不太相信本王说的话?”他不以为然的环起双臂,斜睨着她。
他有一股冲动,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分是三皇子,但他又怕自己在宫里恶名昭彰,说出事实反而会将她推得更远。
“说到将来的皇帝,我倒认为大皇子的可能性比较高。”她认真的低头沉思,表情严肃正经。
“怎么说?”他不悦的蹙眉,下巴肌肉绷得紧紧的。
他与大皇子一向水火不容,竞争很激烈,她这话简直戳到他的痛处了。
“大皇子文才武略兼具,为人正直仁慈,深得人民爱戴,已有明君的架势,将来若登基为帝,肯定能开创出一番新的局面,说不准下一个盛世即将来临。”她滔滔不绝的述说。
司徒炽很不客气的冷笑几声。“听妳的口气,似乎很欣赏大皇子?”他感觉自己的喉间涌上一股酸意。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这些话带着浓浓的醋意与不屑。
“这些事我也都是听来的,不知准确性如何。怎么,你不认同吗?”她好奇的眨着长长的眼睫。
她感觉得出来,他似乎对大皇子存有很深的成见。
“依本王之见,三皇子比较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皇帝。”他胸有成竹的抬高了下巴,眉眼皆带着得意之色。
“三皇子?据说,他个性古怪刁钻,行事诡谲难测,品性不太好呀!”她一脸狐疑的望着他。“仔细一想,你们两人性情相近,你跟他该不会是好哥儿们吧?”
她一脸提防,深怕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惹祸上身。
平时,她是有点口无遮拦跟粗线条,只是,提到一些禁忌的话题时,她还是很谨言慎行的。
“是又怎么样?妳敢批评他,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再者,本王跟他交情好不好,轮不到妳来多管闲事吧!”他口气不善的斥骂。
“听说你们皇族之间的斗争很厉害,难怪你会恼羞成怒,因为依你孤僻的个性来看,一定是孤军奋战。你放心啦!咱们是朋友,我精神上一定支持你。”她说得爽快,他却越听越火大。
“孟丹莘,妳实在太放肆了,好歹本王也是一名王爷,妳却三番两次对本王冷嘲热讽,妳就不怕自己小命不保?”他横眉竖目的质问。
“忠言逆耳,你若是听不进去,可以别来。是你自己闯进我的小屋的,又不是我邀你进来的。”她耸肩摊手,不以为然的嗤哼,全然不将他的怒气看在眼里。
对付他这种被惯坏了的纨裤子弟,是不需要太客气的。
“妳……”他又被堵得一时哑口,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响应。
他不就是因为欣赏她的坦白直率,才会迫不及待来见她的吗?
在她的面前,他可以不用戴着假面具,不必昧着良心说假话,不需小心翼翼的提防,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本王困了,想睡觉。”他敛下怒气,话锋一转,若无其事的巡了四周一圈。
“奴婢恭送小王爷。”以为他要离开,她蹲低身子,毕恭毕敬的行礼。
“谁说本王要离开的?”他大剌剌的往床上一坐,还顺势躺了下去,自动自发的盖上棉被。
“喂!那是我的床……”她咬着下唇,在心里偷偷的骂他。
臭小子,居然上了她这个黄花闺女的床,这教她以后怎么见人呀!她可还要留给人探听的。
半晌后,床上传来了他沉稳的打呼声,她轻叹一口气,从衣柜里拿出另一条棉被,铺在地上当睡垫。
“拜托你这个小祖宗,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她喃喃的咕哝着。
就在她即将沉入梦乡时,传来他的呓语。“孟丹莘,妳给我小心一点!”
她吓了一跳,差点弹跳起来。见他睡得安稳,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是她无端惹来的麻烦,不知道何时才能甩得掉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