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了了!三皇子來了,快、快清空廊道,大家快回避。」一陣拔高的吆喝聲,劃破宮內的寧靜。
太監宮女們慌亂的找地方閃躲,深怕與三皇子司徒熾撞個正著。萬一不小心惹怒他,或他剛好心情不好,看任何事都不順眼,那他們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一名剛進宮的小太監搞不清楚狀況,隨便攔了個一同當差的太監問話。「這位大哥,為什麼大家听到三皇子來了,各個都跑得像逃命似的?」
「三皇子是太祖皇帝最疼愛的孫子,性情刁鑽古怪、囂張跋扈,尤其喜歡惡整宮女太監,你自個兒當心一點吧。」話畢,他就像一陣風似的跑得不見蹤影,深怕跑慢了會當場遭殃。
小太監模模頭,不以為意的聳聳肩,繼續往前走去。
見前方有幾只蜻蜓在飛,他玩興一起,拿起藏在懷中的彈弓,往前方射去,卻不小心射到了司徒熾的額頭上,害他的額頭當場腫出一個包來。
「是哪個不長眼的人,敢拿石子丟本皇子?」少年粗嗄的破鑼嗓音,夾雜著深沉的憤怒。
小太監忙不迭的往前一跪,磕頭認罪。「小的該死!不該失手誤傷三皇子,請三皇子饒小的一命。」
司徒熾的雙眸危險的瞇起,聲音更冷了幾分。「大膽奴才!你活得不耐煩了?要本皇子饒你不死,行!」
聞言,小太監幾乎痛哭流涕的直磕頭謝恩。「謝三皇子不殺之恩、謝三皇子不殺之恩、謝……」
「慢!先別謝。」他抬起手,往前一伸。「本皇子只說要饒你一命,可沒說不處罰你。」
「處、處罰?」小太監咽了口口水,額際流下一滴冷汗。他硬著頭皮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敢、敢問三皇子要怎麼處罰小的?」
「你是用哪一只手射彈弓的?」他的口氣輕緩,但眼中卻醞釀著一股風暴。
「左、左手。」雖然不曉得三皇子問這話的用意何在,但他還是如實回答。
「左手是嗎?」他眉一挑,厲聲命令。「來人!把這名奴才的左手給剁了。」
他眼中沒有一丁點溫度,神情如冰似霜,像是將殺人當成殺螻蟻一般簡單。
小太監嚇得差點屁滾尿流,趕緊趴伏在地求饒。「三皇子請息怒!小的再也不敢了,請三皇子大人大量,饒小的一命!」
司徒熾冷哼一聲。「今日你犯了錯,就要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誰教你什麼人不好惹,偏偏惹到本皇子。」
無視于小太監嚇得顫抖不已的身子,他伸出手,將侍衛佩帶在腰際的長刀拔出來,丟到地上。
見此情景,小太監白了一張臉,倒抽一口涼氣。「三、三皇子?您、您要做什麼?」
「本皇子大發慈悲,讓你二選一,看你是要自己砍?還是讓侍衛砍?」他勾唇一笑,但那笑容卻讓人頭皮發麻。
連一旁的侍衛,都不禁為小太監捏了一把冷汗。
小太監遲疑了一會兒,全身抖個不停。
司徒熾等得不耐煩,低吼道︰「再不快點動手,就等著掉腦袋吧!」
小太監閉上眼,深吸一口氣,顫抖著手去拿起那把大刀。
此時,他的腦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若要保住自己一條小命,只能照著三皇子的命令去做。
當他幾乎耗盡全身力氣,緩慢的舉起長刀時,一道清脆帶有朝氣的聲音制止了他。「慢著!」
正當司徒熾欲轉身看看是哪個不識相的女人,敢破壞他看好戲,一塊硬物敲上了他的後腦勺,伴隨而來的是義正辭嚴的嬌斥。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干嘛故意欺負一名小太監?」她雙手插腰,柳眉倒豎的瞪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人。
司徒熾也怒氣沖沖的回瞪著眼前清麗的小女人。「妳才莫名其妙,居然敢管我的閑事!」
長這麼大,他還沒見過敢打他頭的女人,這女人還真是不知死活。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本姑娘的原則。」她的臉上毫無懼色。
「妳知不知道我是誰?」他抬高下巴,口氣不悅。
心想,這名小女人若不是少根筋,再不,肯定就是不知道他的身分,否則,她怎麼敢如此大膽的回嘴。
「本姑娘才不管你是誰,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怕。」她審視他一眼,發覺他身上的服飾華麗而鮮艷,應該是皇親國戚,但她仍不以為意。
「很好,妳是第一個敢用這麼不恭敬的態度對我的人。」他又氣又怒,卻沒打算辦她。
他早就看膩了那些對他唯唯諾諾的奴僕,也听煩了那些恭維的話語,更厭倦了那些畏懼的眼神。
她的言行自然不矯情,又好打抱不平,滿腔的熱血正義,讓他一時對她起了好奇心。
雖然,他的後腦勺正隱隱泛疼,但他卻被眼前這雙清澈的明眸給吸引住目光。
他玩心一起,決定暫時不說出自己皇子的身分。
「本姑娘看不慣你欺負弱小,怎麼?難道你連一個女人也要欺負嗎?」她譏誚的反問。
「本王就是愛欺負弱小,妳能奈我何?還有,妳剛才拿什麼敲我的頭?」他的手動了動,本想撫模後腦勺,卻又怕折損了男子氣概,便硬生生的忍著疼。
孟丹莘晃了晃她手中閃亮亮的金牌,抬高下巴朗聲回答。「喏!就是這塊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司徒熾微瞇著眼,直視著那塊幾乎閃瞎他雙眼的金牌。
金牌表面上的紋路雕工精細,上頭刻著父皇的名號,顯然是宮里的東西,造假不了。
「當今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你可要睜大眼、看清楚了。」她拿著金牌在他的鼻端前晃了一圈便收回來,還很寶貝的在上頭哈氣,並以袖子擦拭了一番。
司徒熾伸手想抓取,她利落的一閃,讓他撲了個空。
他不屑的從鼻子哼氣。「妳不過是一名小小的宮女,哪有什麼能耐得到皇上御賜的免死金牌?我看八成是妳偷來的。」
她得意的撇嘴哼笑。「本姑娘就報出名字來嚇死你,本姑娘是在冷宮當差的宮女,叫孟丹莘。」
「在冷宮當差?孟丹莘?本王還以為妳有多大來頭,原來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罷了。」他的口吻相當不屑,臉上的表情帶著鄙夷。
「你可別小看我,五年前,我曾救過落水的五公主,皇上才會賜我一塊免死金牌。再者,我在冷宮當差可是身負使命的,救了不少差點自戕的嬪妃,皇上還得感謝我呢。」她滔滔不絕的述說,還越說越起勁。
「喔?這麼說來,妳還有點用處嘛,不像是吃閑飯的。」他故意冷嘲熱諷。
見她意氣風發的講述自己的豐功偉業,白皙的臉蛋上染著嬌美的紅雲,他看著看著竟有點失神了。
「你什麼意思呀?我可是有在做事的人。哪像你,比較像吃閑飯的人。」她氣呼呼的反駁。
仗著手中的免死金牌,她才敢頂撞這些養尊處優的皇室子弟。
若沒有這塊金牌,她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拿來玩。
「妳說什麼?敢罵本王是吃閑飯的人,妳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他沖動的伸手抓她的衣領,並將她提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頓時拉近了一大步,他甚至可以聞到由她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兒。
那味道不刺鼻,吸入肺葉里,反而帶來一種清新的感受。
被他的大手一抓,孟丹莘有點慌了手腳,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
入宮這麼多年,她還是第一次與一個男人這麼靠近,近到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
頭一次,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快到幾乎要跳出喉嚨了。
「你、你快點放開我!否則,我就到皇上面前告你一狀。」她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
她一向看不慣皇室子弟用身分壓人。
筆宮里若沒有他們這些宮女太監服侍,那些皇室貴族,哪來優渥富足的生活可過?老實說,真正有在做事的人是他們。
她不在乎自己的地位低下,因為她一直活得問心無愧。
經過她這麼一嚷,司徒熾將臉龐又往前挪近幾吋,兩人的鼻尖幾乎踫在一塊兒了。「仔細一瞧,妳長得不丑嘛!眼是眼、鼻是鼻的。」
他越瞧她,越覺得她的長相清靈月兌俗,比後宮那些嬪妃還漂亮。
而且,她這副潑辣樣,還挺對他的味兒的。
「你說的不是廢話嗎?哪個人不是長得眼是眼、鼻是鼻的,難不成你當我是妖怪?」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
「可惜呀!可惜……脾氣差了點。」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隨即猝不及防的松開手。
他突如其來的松手害她差點跌跤,不過,她很快的穩住身子。「哈!若論起脾氣來,本姑娘可就甘拜下風了。」
多年來在冷宮的歷練,早就讓她由縴弱女子轉變成悍婦了。面對惡勢力,她永遠都不會低頭認輸。
「妳什麼意思?說清楚一點。」他听得出來,她在拐著彎罵他。
她沒有遲疑害怕,反而無畏無懼的回答。「你一個不高興,就要砍掉人家一只手,你的脾氣才是壞到讓人不敢領教。」
「妳竟敢指責本王?」他不敢置信的瞠大眼。
他鐵青著一張臉,憤怒的從鼻子中不斷噴著氣,宛如一頭即將發狂的野獸。
「咦,難道以前從來沒有人敢當面罵你嗎?那你今日應該感謝本姑娘,因為本姑娘替你爹娘管教了你。」她神色自若,完全沒被他的冷臉給嚇著。
「孟丹莘,別以為妳有一面免死金牌,本王就不敢動妳。」他咬著牙,一字一字的說,眼中逐漸凝聚著一股駭人的風暴。
「說不過人家就翻臉,這是很幼稚的行為,小王爺難道不怕讓別人看笑話?」
她直視他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龐,臉上絲毫不見懼色。
她若是貪生怕死之人,就不會見義勇為的替小太監仗義執言,早在她阻止對方的惡行之前,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而且,她看得出來,他只不過是個面惡心善又好面子的皇族罷了。
「我若執意要置妳于死地,沒有任何人敢置喙。」他板著一張臉,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就不信她真的不怕死。
「小王爺,奴婢是賤命一條,微不足道。但您欺壓一名宮女的臭名卻會留傳千百年,奴婢勸您最好不要太沖動行事。」她不疾不徐的躬身勸說。
「妳……」他被她堵得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能鐵青著臉,咬著牙,怒瞪著她。
長這麼大,這是他頭一次吃癟,而且,還是敗給一名小小的宮女。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讓其它皇子們知道了,肯定笑掉他們的大牙,他在宮里就不用混了。
他越想越怒,覺得自己非扳回面子不可。
「孟丹莘,本王這次就暫時饒了妳跟小太監。不過,妳記住,本王隨時會來找妳,並要妳為今天的忤逆付出代價,妳逃不了的。」他厲聲警告,感覺胸口積著一股怨氣,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奴婢就住在春暖閣附近的小房,隨時恭候小王爺的大駕。」她的口氣謙恭有禮,但神情卻是桀驁不馴的。
在她的眼中,他不過是一名毛頭小子,根本不足以畏懼。
「若是敢騙我,妳就死定了。」咬牙擠出這幾個字後,他就憤憤的旋身離開。
孟丹莘撇嘴聳肩,當自己是被一條凶惡的狗給吠了幾聲,壓根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沒想到,隔天深夜,他果真前來找她。
當她想就寢時,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開門,快開門!」
她認得出來這是小王爺的聲音,畢竟才隔一逃邙已,她記憶猶新。
「很抱歉,奴婢想就寢了,不方便見客。」她回答得生疏而冷漠,話中完全不帶一丁點溫度。
「有刺客在追本王,妳想害本王被人暗殺嗎?」他邊說邊喘,彷佛剛才跑了好長的一段路。
「真的假的?」她狐疑的探問。
這深宮禁苑的,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哪來的刺客?
「本王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快點開門!要是本王遭遇什麼不測,妳就得負起全部的責任。」這些話,他說得又重又沉,分明是故意嚇唬她。
人命關天,她就算再不情願,也不得不趕緊將大門打開。
當老舊的大門咿咿呀呀的打開後,司徒熾一個閃身,利落的溜了進來。
「喂!你……」她趨前探問,卻被他一把抓住,大手倏地摀住她的嘴巴。
「噓!別出聲。」他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摀著她的唇,並蹲低身子,查看門外的動靜。
他沒騙她,的確有人在追他,只不過,那人不是刺客,而是貼身太監。
為了擺月兌那些煩人的太監,他可是繞了許多路,才成功到達她的小房。
她頓時噤聲,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害他暴露行蹤。她睜著骨碌碌的大眼,傾听門外的動靜。
此時,他摀著她嘴巴的大手傳來一陣熱度,身子被他摟抱得緊緊的,鼻端間全是他的味道,害她一時頭暈目眩,腦子幾乎停止運轉。
她四肢軟綿綿的,差點癱軟在他的懷中。
司徒熾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處,汲取她的發香及身上那股好聞的香味,他有一股沖動,想整晚都這麼抱著她。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想親近一個女人。
餅了半晌,屋外連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孟丹莘開始掙扎,微微扭動身子,聲音變得有些干啞。「喂!屋外根本沒動靜,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說實話,妳嘴巴雖然毒了點,不過,身上倒是滿香的,我喜歡。」他說得理所當然,好像當她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樣。
「什麼叫你喜歡?」她一臉古怪的撇嘴蹙眉,分不清心中的感覺是厭惡還是欣喜。
被一個霸道又惡劣的男子說喜歡,到底是幸或不幸?
「將來這整座皇宮都屬于本王……的家族所有,想要一名小爆女,根本是易如反掌之事。」原本還說得挺溜的,卻發現自己差點露了餡,他只好趕緊改口。
「我就是我,不屬于任何人。」她不悅的擰起秀眉,並與他拉開一小段距離。
她原本就打定主意,將來若有機會一定要出宮去,她雖然沒什麼遠大的志向,但也不打算一輩子老死在宮中。
見她再度變得冷漠又疏離,他不太習慣的蹙起眉頭,胸口倏地涌出一股沒來由的怒氣。
「難道妳不奢望有一天能夠飛上枝頭當鳳凰,被皇帝看上,成為後宮嬪妃,長伴君側?」他納悶的反問。
所有的宮女,不都希望能得到皇上的恩寵嗎?怎麼她的想法似乎跟其它人不一樣?
筆宮就這麼讓她厭惡嗎?
孟丹莘對他怏怏不樂的質問,感到有點莫名其妙。
爆女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該被關在深宮里,隨波逐流,甚至追求難以長久的恩寵。
「我從沒想過能夠成為嬪妃,再者,我也沒什麼機會見到皇上。我長得既不漂亮,也沒有才華,憑什麼得到皇上的青睞?我寧願安分守己的待在冷宮,等待著以後能有出宮的一天。」她娓娓道出自己的內心想法。
她的語氣真誠,眼神懇切,一點都不像是在說虛偽的話或找借口搪塞。
只是,听在司徒熾的耳中,卻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他甚至有種錯覺,彷佛自己被看輕一樣。
「如果,本王是將來的皇上,妳也一樣不希望自己成為本王的嬪妃嗎?」他試探性的問,突然覺得自己的心跳急速跳動,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居然期待著听到她的回答。
「噗!如果你是皇上,那朝堂上大概會很冷清,因為朝臣們全都被你一個不高興給下令砍頭了。」她半開玩笑的說著風涼話,還很不識相的捧月復大笑,存心給他難看。
司徒熾的臉色變得越來越臭,他不吭一聲的鐵青著臉。
孟丹莘頓時意識到自己的玩笑開得太過火了。
她干笑幾聲,豪氣的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欸,你別生氣嘛!我不過是開個小玩笑,你可別放在心上。」
她嘴上笑得諂媚,心里卻不斷地罵著。
死小阿,脾氣挺大的嘛!說個兩句都不行。
被人當頭潑了一桶冷水,他牙一咬,惡狠狠的直視著她。「孟丹莘!」
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干、干嘛?」他怎麼一副想將她千刀萬剮的樣子啊。「有話好說,千萬不要沖動啊!」
他緩緩朝她逼近,她只好不斷的往後退,直到被逼到牆角,退無可退,她不得不停下腳步,靠著牆壁站著。
「妳說,我到底哪里不好?」他的雙手貼在牆壁上,將她的身子困在自己的雙臂之間,兩人的距離變得好近,近到可以聞到彼此的呼息。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想不出你有哪一點好耶!」
「孟、丹、莘!」他咬牙切齒的喊出她的名字,聲量之大,幾乎快震破屋頂。
「噓!你小聲一點,萬一把其它人引來,你我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這次,換她緊張的摀住他的嘴巴。
要是讓人知道她的小屋里藏了個男人,即便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她也是犯了滔天大罪。
為了不替她帶來麻煩,他撥開她的手,干咳兩聲,將聲量壓低。「本王問妳,妳真的不想當本王的嬪妃嗎?為什麼?」
他不相信自己真的這麼差勁,連一名小小的宮女都嫌棄他。
察覺他手掌的溫度似乎比平常還高,她略顯焦急的詢問。「小王爺,你是不是shen體不舒服?」
對于她突然轉變話題,他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據實以告。「是有些頭昏腦脹的,但見到妳之後,心頭就一陣舒坦啦!」他嘻皮笑臉的打哈哈。
「你怎麼個不舒服?說來听听。」她不悅的壓低嗓音,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懊歹他是皇親國戚,怎麼會對自己的shen體這麼不在乎?
「就喉嚨有一點干,偶爾咳個幾聲,又沒什麼大不了,死不了人的。」他刻意說得雲淡風輕。
被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惹毛,她壓抑住怒火,伸出手在他的額頭上一模,這才發現他額頭的溫度燙得幾乎可以煮蛋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發燒了?」她加大音量。
他作勢掏了掏耳朵。「不知道。」
不是他故意逞強,而是他真的沒感覺自己發燒了。
一想到能來找她,他的心情就不由得愉悅起來,壓根沒感受到任何不適。
「你這麼不愛惜自己的shen體,我真為你的爹娘感到擔心。」她蹙眉抿唇,一臉嚴肅。
「妳擔心我?」他徑自斷章取義。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是沒帶耳朵出來嗎?我的意思是說你的爹娘會擔心你。」他還真有惹怒她的本事。
「我娘早就不在了,至于我爹嘛……他的子女眾多,不會留意到我的。」他的聲音雖然鎮定如常,但眼神卻泄漏出他的失落。
他雖是父皇心中認定的儲君人選,但父皇最疼愛的皇子並不是他,從小到大,他得到的父愛少之又少。
「shen體發膚受之父母,不管怎樣,你都該好好愛惜自己的shen體。既然發燒了,就不該隨便出門,你要認真的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她滔滔不絕的叨念著,連喘一口氣都沒有。
她這人就是直腸子,說話不懂得拐彎抹角。
司徒熾愣了一下,問道︰「妳……這是在罵我?」他挑高眉,臉龐逐漸罩上一層寒霜。
從小到大,除了父皇之外,還沒有人敢對他大聲說話,更遑論罵他,這名小爆女的膽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奇怪的是,被她罵完之後,他竟然一點憤怒的感覺都沒有,之所以會板著一張臉,也只是為了嚇嚇她而已。
「罵你又怎麼樣?你就是欠罵呀!誰教你現在站在我的地盤,活該被我罵。」她橫眉豎目,雙手插腰,一副悍婦的模樣。
司徒熾看著她義憤填膺的粉色俏顏,感到興味盎然。
她的表情多變,讓他越看越有趣,而且怎麼看都不厭倦。
她的正義感是與生俱來的,是出于自然的反應。
在這爾虞我詐的深宮禁苑,人人為了自保,莫不勾心斗角,無所不用其極的往高處爬,哪還能保有正義感。
她的純真性情,在宮里更顯得難能可貴。
「好,看在妳這麼關心本王的份上,本王就破例一次,讓妳罵。」他扯起一抹笑容,並隨意找了張椅子坐下。
「小王爺,你還好吧?腦子是不是被燒壞了?」她先模了模自己的額頭,才又改模他的額頭。
哪有人被罵還這麼開心的?
他握住她的手,深邃的黑眸直視著她。「妳是第一個真心關心本王的人。」
看在她這麼關心他的份上,就算被罵,他也心甘情願。
「小王爺,你以前的人緣一定很差,對不?」她的眼神寫滿憐憫。
他應該是被人冷落太久了,才會將她罵人的話解讀成關心。
為了讓此刻溫馨的氣氛延續下去,他決定裝可憐,以博取她的同情。「唉!我會變成今天這副德行,就是因為我娘死得早,爹爹又長期冷落我的緣故。妳都不知道我有多可憐,在家中一點地位都沒有,簡直像是抱來的。」
他邊唉聲嘆氣邊垮著一張臉,演得跟真的一樣。
性子單純的孟丹莘不疑有他,深深為他的處境感到同情。
「既然你家里的人都不管你的死活,念在咱們兩人相識一場,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我這就去煮姜湯,替你祛祛寒。」她慨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司徒熾听了差點從椅子上彈跳起來。「什、什麼?姜……姜湯?」他驚嚇得連話都說得有點結巴了。
從小到大,他都不喜歡姜的味道,尤其小時候還被宮里的嬤嬤強灌過姜湯,讓他的心里留下陰影。
「怎麼?你不想喝嗎?不想喝就算了,我可不隨便替人煮姜湯的喔。」她撇撇嘴,拉來一旁的椅子想坐下。
司徒熾趕緊開口。「慢著!我喝、我喝就是了。」
被人關心的感覺這麼棒,就算她要他喝毒藥,他也會喝。
「這才听話。」她滿意的勾唇一笑,便到廚房煮姜湯去了。
不一會兒,她就端來一碗熱呼呼還冒著煙的姜湯,小屋里滿溢著姜湯特有的辛辣味。
「來來來,快趁熱喝了,喝完出出汗就沒事了。」她不停的朝湯碗吹氣。
「萬一喝完姜湯我還沒退燒,那該怎麼辦?」老實說,他實在很不想喝這碗姜湯。
「不會的,你一定馬上就會退燒,因為姜湯里加入了我的愛心。再說,若你一直無法退燒,我會負責照顧你到退燒為止。」她爽快的拍了拍胸脯保證。
「真的假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喔!」尤其是這種近似承諾的話。
听她這麼說,他的內心竟然有一絲竊喜。
「放心吧!我說到做到。而且,我認為你並不是真的那麼惹人厭,你家里的人不該忽視你的。」她握緊雙拳為他抗議。
「妳真這麼想?」她的支持,對他而言是很大的鼓勵。
平時,大家躲他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有人願意真心關懷他?難得遇上一個真性情的小女人,教他怎能不感動。
「我怎麼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須趕緊退燒。」她心急的催促他喝姜湯。
看在她這麼挺他的份上,他捏著鼻子,閉著氣,一口氣將一整碗姜湯喝完。
「好了,我喝完了。」他大口呼氣,發覺她煮的姜湯沒有想象中難以入口,而且喝完後,嘴里還殘留著一點點蜜的味道。
「你喲!憊真像個小阿子。」她搖搖頭,拿出隨身攜帶的手絹,替他擦拭嘴角殘留的湯汁。
她貼心的舉動,讓他的心跳突然漏跳了一拍,臉龐變得有點熱燙。
「妳老實告訴我,我在妳心目中,算不算是特別的朋友?」他望著她,一臉期待。
「朋友就朋友,干嘛分什麼特別不特別?」無聊,又不是小阿在扮家家酒。
「妳以前也在自己的小屋里,照顧過其它男人嗎?」他的口氣帶著一點酸意。
「當然沒有。」她夸張的嚷嚷起來。
她的小屋從沒有男人進來過,除了他之外。
「所以說,本王算是妳特別的朋友,並不為過吧?」不知為何,他就是希望當她心中最特別的存在。
「不對!就算是普通朋友發燒了,我也會照顧他的。」她不加思索的反駁,沒留意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正在生病,難道妳就不能講點好听話?」他的聲音听起來悶悶的。
她表現得越不在乎他,他就越有一股想馴服她的念頭。
他要讓自己成為她心中最特別的男人,要她想忘也忘不了他,永遠都記住他這個人。
「對不住!我這人向來不會說好听話。」她堅決的表明立場。
司徒熾不打算逼她,反正,來日方長,他有的是機會改變她的想法。
突然,他想起了方才未竟的話題。
「如果,本王將來真的當了皇上,妳願不願意成為本王的嬪妃?」基于一股不服輸的心態,他非得到滿意的答案不可。
她睨他一眼,不解他為何又繞回這個話題,但還是如實回答。
「你自己想想看,你脾氣這麼差,行為這麼惡劣,將來若當上皇帝,肯定是名暴君。誰待在你的身邊侍候你,誰就倒了八輩子的楣,隨時會有掉腦袋的危險。」話落,她訕笑了兩聲。
「從今天起,本王就開始改掉壞脾氣,這樣一來,妳是不是願意當本王的嬪妃了?」他執著而認真的問。
見他一臉正經,她想笑卻又不敢笑,隱忍得很累。「不管將來的皇帝是誰,都與我無關,因為我對成為嬪妃完全沒興趣,更不想與眾多女人,瓜分那一點小小的愛。」
「若本王只獨寵妳一人呢?這樣妳也不要?」在沒得到滿意的答案前,他決定追根究柢,問個清楚。
知曉他的脾氣又硬又臭,她只好給個模稜兩可的答案。「等你當上皇帝的那一天,再來問我這個問題也不遲,現在說什麼都是空談而已。」
這下,他總算微微舒展眉心。「好,就依妳的,等本王將來登基,一定會封妳為妃。」
孟丹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直嚷嚷著︰「我隨便說說你也當真呀!說得你好像真的會當上皇帝一樣,嗟!」
他看得出來她將他瞧得很扁,不過,他一點也不生氣。因為,他有把握自己遲早會當上皇帝。
等他登基後,他一定要來瞧瞧她那驚訝又震撼的表情。
「世事難料,凡事都有可能,不是嗎?」他自信的勾起唇角。
他那俊美的臉龐搭上自信的笑容,讓人感到炫目,不過,她只當他是痴人說夢話。
「很好、很好,有志氣。」她咕噥了幾句,不忍心再潑他冷水。
小男孩愛做白日夢,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她就不要再扯他後腿了。
「看妳的樣子,似乎不太相信本王說的話?」他不以為然的環起雙臂,斜睨著她。
他有一股沖動,想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分是三皇子,但他又怕自己在宮里惡名昭彰,說出事實反而會將她推得更遠。
「說到將來的皇帝,我倒認為大皇子的可能性比較高。」她認真的低頭沉思,表情嚴肅正經。
「怎麼說?」他不悅的蹙眉,下巴肌肉繃得緊緊的。
他與大皇子一向水火不容,競爭很激烈,她這話簡直戳到他的痛處了。
「大皇子文才武略兼具,為人正直仁慈,深得人民愛戴,已有明君的架勢,將來若登基為帝,肯定能開創出一番新的局面,說不準下一個盛世即將來臨。」她滔滔不絕的述說。
司徒熾很不客氣的冷笑幾聲。「听妳的口氣,似乎很欣賞大皇子?」他感覺自己的喉間涌上一股酸意。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這些話帶著濃濃的醋意與不屑。
「這些事我也都是听來的,不知準確性如何。怎麼,你不認同嗎?」她好奇的眨著長長的眼睫。
她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對大皇子存有很深的成見。
「依本王之見,三皇子比較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皇帝。」他胸有成竹的抬高了下巴,眉眼皆帶著得意之色。
「三皇子?據說,他個性古怪刁鑽,行事詭譎難測,品性不太好呀!」她一臉狐疑的望著他。「仔細一想,你們兩人性情相近,你跟他該不會是好哥兒們吧?」
她一臉提防,深怕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惹禍上身。
平時,她是有點口無遮攔跟粗線條,只是,提到一些禁忌的話題時,她還是很謹言慎行的。
「是又怎麼樣?妳敢批評他,就要有勇氣承擔後果。再者,本王跟他交情好不好,輪不到妳來多管閑事吧!」他口氣不善的斥罵。
「听說你們皇族之間的斗爭很厲害,難怪你會惱羞成怒,因為依你孤僻的個性來看,一定是孤軍奮戰。你放心啦!咱們是朋友,我精神上一定支持你。」她說得爽快,他卻越听越火大。
「孟丹莘,妳實在太放肆了,好歹本王也是一名王爺,妳卻三番兩次對本王冷嘲熱諷,妳就不怕自己小命不保?」他橫眉豎目的質問。
「忠言逆耳,你若是听不進去,可以別來。是你自己闖進我的小屋的,又不是我邀你進來的。」她聳肩攤手,不以為然的嗤哼,全然不將他的怒氣看在眼里。
對付他這種被慣壞了的紈褲子弟,是不需要太客氣的。
「妳……」他又被堵得一時啞口,不知道該說什麼話響應。
他不就是因為欣賞她的坦白直率,才會迫不及待來見她的嗎?
在她的面前,他可以不用戴著假面具,不必昧著良心說假話,不需小心翼翼的提防,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本王困了,想睡覺。」他斂下怒氣,話鋒一轉,若無其事的巡了四周一圈。
「奴婢恭送小王爺。」以為他要離開,她蹲低身子,畢恭畢敬的行禮。
「誰說本王要離開的?」他大剌剌的往床上一坐,還順勢躺了下去,自動自發的蓋上棉被。
「喂!那是我的床……」她咬著下唇,在心里偷偷的罵他。
臭小子,居然上了她這個黃花閨女的床,這教她以後怎麼見人呀!她可還要留給人探听的。
半晌後,床上傳來了他沉穩的打呼聲,她輕嘆一口氣,從衣櫃里拿出另一條棉被,鋪在地上當睡墊。
「拜托你這個小祖宗,以後別再來找我了。」她喃喃的咕噥著。
就在她即將沉入夢鄉時,傳來他的囈語。「孟丹莘,妳給我小心一點!」
她嚇了一跳,差點彈跳起來。見他睡得安穩,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他是她無端惹來的麻煩,不知道何時才能甩得掉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