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你怎么来了?'听到修女的会客告知,喜儿来到了会客室,看到那名等待的男人,不知怎地,一股不安悄悄的浮上心房。
'小姐……'阿良欲言又止,尤其是小姐显得没有活力的精神状况,教他不知该不该将事实说出。
'阿良,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他闪烁的表情更加深了喜儿心中的惶恐。
阿良是她与爹爹之间的信差,每个月的十五日他会送来广州的消息给她知晓,然后带回她在法国的生活向爹爹报平安……可是今天才十日而已,他的突然出现教她有不好的预感。
'小姐,我说,可是你不要哭,好不好?'
'阿良,是不是爹……'喜儿喘不过气,胸口像被大石压住了。
阿良哭丧著一张脸,难过的点了头,'是……老爷死了,被那些奸人害死了!'
不――
喜儿怔在原地,脑袋呈现空白,只知道她不要这个事实,这个事实不是真的,它是骗人的!
'阿良,你和我开玩笑,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对不对?'顾不得男女之间的顾忌,她揪著家仆的衣袖,泪水在无声中已流了满面。
迸乱、著急、彷徨、无助,在她的心交织成一片难过的网,眼泪随著她的否定晃头而频频甩落。
'小姐,你不要哭了……'阿良同情她遭逢这样的家变,但他无力相助,因为老爷走了,他的工作也没了。
'不,我不信,爹不会抛-我一个人的,他不会,他很疼很疼我的……'喜儿双手掩面而泣,抑止不住一波波袭来的难过。
她不要爹爹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丢下她走了,她好孤单、好寂寞啊,他猜错了,来到法国后,她没有变快乐,她没有朋友,她想回广州了,可是他怎么能不等她……
'阿良,他们为什么要害死爹爹,他对人真的很好,他乐善好施,从不害人……'
她不该来法国的,也许初时她就该从那些觊觎家里财富的男人中,挑一个嫁了算了,这样他们就不会趁著她不在,将坏念头动到爹爹身上,是她害了他,她是个不孝的女儿……
'小姐,别哭了,你再难过老爷也不会回来了。'
'爹――'所有的伤心难过全化成洪流,朝喜儿兜头罩来,再也忍受不住,她晕了过去。
初春的夜里,雾重霜浓,寒意侵人,沁入肌鼻。
'爵爷,有一位国小姐要求见您。'
柯德的心神立刻自书本中拉回,迅速站起身,视线望向书房门口,'她在哪儿?'
'我请她在起居室等候。'基穆家的总管报告著。
'我立刻过去……对了,泡杯咖啡……不,送果汁和糕点过来好了。'不知道喜儿的喜好,他难以下决定。
'是。'总管对于主子的慌乱尽避、心底诧异纳闷,却还是没有多问。
他家的主子虽然不若洛瓦公爵拥有'浪子爵爷'的称号,但他的翩翩气度可吸引了不少名媛淑女,算是法国炙手可热的单身贵族之一。
不过和那些千金往来,他向来游刃有馀,未见今日方寸失序的模样,他看不出起居室那名黑发女子有何独特的魅力教他如此。
总管边走边想,尚未思索出一个方向,柯德已快步走至起居室。
'喜儿。'柯德好笑地发现自己的心跳居然加快许多,情况就像初次面对心怡的女子,既是欣喜却也紧张。
'基穆子爵,恕我冒昧前来拜访,若是叨扰了你的休息时间,我道歉,但请你务必拨出时间听我说话好吗?'
喜儿知道即使在民风开放的法国,女人亦不方便独自前往他人家中拜访,可是难受又痛楚的情绪压缚纠结著她的心,逼她得尽快寻求解决之道,她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除了他,她不知道还有谁能帮自己,她想不出还认识什么人……
'喜儿,你不用和我那么客套,在我家毋须拘束。'
'谢谢……'
'怎么了吗?'敛起笑意,柯德终于发现她的不对劲了,今天的她,神色憔悴又过分苍白。
'基穆子爵,请你一定要帮我,你要我做什么来报答这份恩惠我都愿意!'叩的一声,喜儿双膝弯跪在他脚跟前。
'喜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柯德乱了主意,赶忙想扶她站起身,可她执意跪地,让他不敢施全力与她硬碰,就怕伤了她的娇柔。
'爵爷不帮喜儿,喜儿就长跪不起。'她知道自己是为难人家了,严格说起来,她和他非亲非故,来托求他已是唐突,她应不能再那么放肆,可她真的别无他法了。
因为好多人说过他中意她,是以仗恃他对自己的感觉,她厚著脸皮来找他,认为他不会狠心的置之不理。
他是她仅剩的唯一希望……
'喜儿,有事咱们坐著谈好吗?我答应你只要能力范围许可,绝对帮你到底。'隐约见她的眼角闪著光华,知道她哭了,柯德也急了。
她像一株长了冰刺的雏菊,让人想爱却又不敢怜。自从知道她的心在乔夫身上,他一直矛盾著,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爱。
'真的吗?'一抬眼,泪雾果真蒙覆了她的晶莹。
'我说话算话。'她的态度一松防,柯德像怕她后悔似的,赶紧将她扶至椅子上落坐。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喜儿抽抽噎噎的,将家里发生的不幸说了一次,也再伤心痛哭了一回。'爵爷,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她的双眼燃著期盼的微微亮光,哀求的看著他。
阿良说爹爹的后事是府上几名忠心的佣仆,大家合力凑钱殓葬的,他坦承办得很草率,但大夥儿都尽力了……听到他那么说,她更加愧疚。
她是国家的独生女,爹爹的后事该由她独揽办理的,可是她连回广州的钱也没有……阿良没有馀力帮她,她也不敢勉强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去给爹爹一炷香,告诉他,不孝女儿回来了……
'喜儿,这件事你告诉乔夫了吗?'就在那短瞬间,柯德注意到当她收回对自己恳切注视的时候,眼底抹上的伤痛。
他婉转的探问:'你和乔夫吵架了?'
喜儿态度保留的摇头,她不言不语,亦无惊惧,只有两泓泪水泄漏出她的脆弱。他们已经结束了,那些情事已成了过往。他吻她只是出于低下的,并不掺杂任何的感情在内……
'喜儿,你知道吗?你对乔夫的感情已全写在脸上了,我相信你连自己都骗不了,你认为还能瞒过别人吗?'早该知道了,他们若相安无事、甜蜜如昨,乔夫不会任由她来找他帮忙的。
也许乔夫和那些女人交往的原则是互不干涉,但他总觉得喜儿对乔夫而言,是享有那么一丁点儿特别待遇的。
扁从他会为她而动怒,即可窥知一二。他对她比起对其他女人多了一些些的喜欢,也许投注的不只是时间,或许还掺有一丝的情爱。
'我……'真的吗?她的爱、她的心全端在一张表情上了?
'要不要先告诉我你们之间怎么了?'说他自私也罢,他仍旧想确定自己是否还有希望。
愁绪千丝万缕,缠绕在她的眉梢眼角,竟使她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美丽,更让他放不了手。
'对不起,我可以不说吗……我想保有自己的隐私……'她迟疑著,到底没提乔夫的名,彷佛想将过往的情分、一些发生了与来不及发生的悸动,全数断得乾净俐落。
她将自己的感情及感觉,以她自身创造出来的树脂层层封住,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她的幻想世界。
她不想多一个人知道她的悲戚,知道她竟是这样被要弄,知道她居然爱得那么深、那么无法自拔……
她听够了他的话,让他左右她的意念,但最后,却只有她自己受苦,孤单的一个人,像是不能破茧的蛹,被自身吐出的蚕丝困扰,不住地挣扎啮咬,亦难逃命运安排……那份爱收不回来,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完整了。
'没关系,我不强迫你。'她不说,他亦明白。
她脆弱得如一根小草儿,经不起风雨的摧折,但个性里又有那样一股强韧的力量,任凭百般伤害,依旧执著已认定的信仰,不离不弃,不悔不叛。
不爱乔夫了吗?不,她仍爱著,有种女人,一旦爱上了,就不是自己了,而她,就是那种执迷不悔的女人,说傻吗?也许。
'回广州的事我会帮你想办法,但我不敢给你肯定的保证,我没有乔夫的权势,如果事情太棘手,我恐怕就帮不上忙了。'
不只是爵等的差别,还有在各界的势力与人脉,他承认,自己的交际手腕比不过乔夫天生的上者姿态,总是毋须自费工夫,效忠奉承他的人就多得数不清。
'拜托你了。'
'喜儿,我希望回广州前你能先厘清自己的心态,你真的放得开乔夫,忘得了他吗?如果不能,我劝你缓些走,否则回去后思念的折磨会苦煞你的。'就算得不到她的爱,他也不想看到痛苦的她。
'我不想把话说得太白,但就我对乔夫的了解,他只当女人是性的玩具,他是个有强烈的男人,除非他亲口说不要,否则他不会甘于寂寞,他的玩具向来抵抗不了他。'
他快刀斩乱麻的为她铺出一条明路,要她从浑沌的爱恋中清醒,尽避手段过于残忍,总是值得的。
'他已经开口了……'喜儿幽幽的说。他对她这个玩具已经厌倦了。'他不要我了……'她用十丈的苦也换不来他一丈的情,这就是事实。
'基穆子爵,谢谢你愿意帮忙,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怕自己会在他温柔的目光下崩溃,她仓皇起身。
她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人独处,躺下来,闭上眼睛,不必再回答问题,不必再被审视,也不要任何人的关心,遗憾的是她无法连自己的思绪也隐藏起来'我派人送你。'柯德制止她的拒绝,坚持的传唤下去,'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别想,我会给你消息的。'
除了点头致谢,喜儿还不起他的体贴。
'爵爷,喜儿小姐这几天最常出入的地方,就是基穆子爵的宅邸了。'
柯德!?乔夫执著茶杯的手指突地一颤,望向仆人的眼神再也无法气定神闲。
'知道她上那儿做什么吗?'
'请爵爷原谅,任凭我想尽办法加以威胁与利诱,基穆家的下人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们似乎什么也不知情,听说基穆子爵都在他的书房会见喜儿小姐,在她离去前的这段时间内,谁也不许去打扰。'
'有这种事?'乔夫阴骛的问,一道火焰逐渐狂烧。
那颗芳心还真耐不住寂寞啊,他才不要她,她就立刻投进柯德的怀抱里,一刻也舍不得浪费!
'是的。'
'她曾在那儿过夜了?'
'没有,她会在修道院规定的门禁前回去。'发觉主子的口气转变了,他对那个女人的称呼也不再那么礼貌。
因为爵爷从来没有派人跟踪女人的经验,所以这次他才会认定国喜儿在他心中分量不同,但既然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他也不用那么如履薄冰,就怕错说了她的什么事而挑起他的怒气。
'柯德送她?'乔夫又问,每个问题都让他无由的神经紧绷。他告诉自己,他只是见不惯她如此水性杨花而已。
男仆很快的回答:'她自己搭基穆家的马车回宿舍。'
'她……的样子看起来怎么样?'
'不怎么好,每次从子爵的宅邸出来,两个眼睛都红通通的,看起来像是哭过。'
闻言,乔夫不自觉将所有的掌劲全落于茶把上,神色僵硬。
柯德那家伙不是喜欢她吗?他的眼神不会骗人的,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好好珍爱她……
天杀的,他这算什么?
不是认为是她咎由自取此刻的苦果吗?现在他又干嘛同情起她成了一颗无辜的棋子?
如果他想知道她好不好,大可叫她来问,这种暗地里的追踪行为不是他的作风。
她曾经是他的女人,分手后突然回味她的味道与柔软,渴望再一次与她在床上翻云覆雨绩给缠绵,如此不为过吧?
'备马车,我要出去。'为自己的情绪找了各种无可挑剔的藉口后,乔夫决定去见那个女人。
他告诉自己,此番行为无关想念,就算有,也只是眷恋那副身躯的温度,只要再一次,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喜儿,对不起,没能帮上你的忙。'柯德牵扶喜儿下马车,歉意满怀的说。
'爵爷,你千万别这么说,这些天为了我的事让你到处奔波,我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喜儿由衷的感激,白耗心机的努力,教她有些乏劲。
'你打算怎么办?'他太自不量力了,该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薄,提供的帮忙有限。
'我会另外再想办法的……'她想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可是法国的老天爷是不是听不到她的呼唤,否则为何要这么折磨她?
没了爱情,失去了友情,原以为还有亲情可以依靠,哪知老天爷连爹的和蔼也带走了,她什么都没留给她……
'喜儿……'她的样子让柯德很心疼,这几天接连到处碰壁,原本充满信心的她像是一株逐渐枯萎、失去生命力的花朵,没了亮艳夺目的色彩,形容枯槁,好不颓丧。
'爵爷,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也请早点休息。'怕难过的泪水会夺眶而出,喜儿连忙背过身,脚步紊乱的跑进修道院大门。
'你让他送你回来?'
彪厚又阴煞的嗓音突窜而出,喜儿步伐一顿,不只背脊,整副身体全僵住了。
'这几天你都和他在一起?'活像吞了成捆的火药,乔夫低喝叫嚣,张狂的怒气几乎炙人。
'回答我的问题!'站在她身后,他怒不可遏的用力扳正她的肩膀,要她看著他的脸说话。
'是,是。'喜儿的视线与他交缠,这一刻,再也不能幽静无波了,情潮滚滚而起,衍生著、澎湃著,为了那个奢望,她心痛已极。
方才未竟的眼泪,彷似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沿著脸颊,滴滴滑落,在她的心上汇聚成一处泪海。
'该死,你哭个什么劲?'她看起来好像只有一度是活著的,无神经、情绪迟钝,被动得近乎麻木,乔夫不喜欢她这样的沉静,静默得教人不安害怕!
'你要我回答你的问题,我回答了,刚才是基穆子爵送我回来,这几天我确实也天天去拜访他。'声音没有所谓的抑扬顿挫,连一丝的起伏也感觉不到。
'你――'她的答案重新触动了他的火气,乔夫为之气结,'一个未婚少女单独耗在单身男子的住所那么久,你不在乎流言吗?你们中国人不是很避讳这种放荡的行径吗?'
'我不在乎了……也没什么好在乎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在知道他对自己的利用与玩弄后,碎成千万片,再也拼不完整了。
现在她的难过、她的伤心,是为了对父亲的一份愧疚,她无论如何都要回去,她会在他的坟墓前向他忏悔,告诉他,她不该为了经营这段错误的爱情,而疏忽了对他的关心……
'你给我说清楚,我不许你这个样子!'他的喉结蠕动,企图将胸口的闷气压下。
她再次低著头,双肩驼著,自我抹杀的受伤姿态似乎已成了她的第二天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和柯德谈了什么了,你拜托他帮什么忙?'乔夫的喉间滑下一道酸涩,她有困难宁愿找柯德也不找他,这个事实教他难以接受!
'没有……'
她难以言明心中的酸楚,连续几日的神经紧绷与恐慌,她已感到好累、好疲惫,见了他,她合该是高兴却依然拢上愁雾,只因他依旧是如此薄幸无情。
'我命令你说,现在就说!'
喜儿勾视著他,'我……'她能说吗?她该说吗?是他说要与自己划清界线,也是他宣布一切结束的,那么她的事情他还关心吗?
不要这样了,不要……
她不要他又开始做一些让她想不透、猜不出的事,承受他一分好意,对他如潮的情爱便益发汹涌,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她永远无法跳月兑。
深幽幽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娣著他,这么欲言又止的,让乔夫的平稳气息全乱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的身分和地位都胜柯德一筹,他无法帮忙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帮不上忙。'
'真……的吗?'喜儿颤声问道。她不知该欣喜抑或悲伤,也许他会愿意伸出援手,只因他已经厌倦她了,不是吗?她不在法国,他会高兴的……
只是,想到是他亲自送自己离开,她的心就好痛、好痛……那种感觉像是自己被遗弃,她像是他的烫手山芋,急著摆月兑……
突然,她不太想回广州了,好矛盾,谁能救救她,指引她一条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的平坦路途?
'我等你说。'乔夫双手环胸,面对她炯亮晶灿的黑眸,居然有种透不过气的窒息感。
是因为听到他承诺愿意帮忙,所以她冰释前嫌,不介意他先前的伤害吗?否则为何那眸子里没有一丁点儿的责怪与怨恨存在?
不知道自己的耐心是何时培养出来的,来此的本意是欲在她体内宣泄,然后证明自己对她毫不在乎,一点特殊的情感也没有,但是,现在为了平抚她的难过,他甚至愿意好心的给予帮助。
'我想回去广州……'
'回去广州!?'乔夫双目因惊愕而瞠大,突来的消息教他连声音都拉拔得尖锐。'你没事回去做什么?'
'爹……遭人设计害死了,我必须回去善后,一些事情一定等著我处理……'身心的伤痕将她拉往彷徨无依的深渊,她怕自己撑不过、熬不住,会咬牙随著爹爹而走……
这个世界上,她还有谁可以依附?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了了,她还有什么?
乔夫彷若受雷电贯穿心脉,他浑身震动,所有的知觉和感官紧绷至极处,她丢魂丧志的脆弱模样,撼动了他的心。
她知道这个消息多久了,她独自承担这份心伤又有多久了?
她那么羸弱,都需要人照顾了,哪来的能力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问题?
'那你在修道院的学业怎么办?'
'当初来法国是爹爹的意思,现在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财力支持我在这儿的花费,我得回去广州……爹爹主要目的就是想训练我坚强独立些,回去广州后,我不会让他失望的,我会过得很好……'
毖言一出,竟不敢面对他瞿铄的眼神,彷似某种恐惧感莫名地在毛细孔凝聚,令她冷得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会很好的,她知道,因为已经好不了了……
'你的意思是不再来法国了?'乔夫表情瞬间冷凝,心脏如中巨锤。
喜儿抿唇不语,认命的点头。
'我不答应,我不帮你!'稍早的承诺对他而言,顷刻间只剩泡沫一堆,他甘负说话不算话的恶名,也绝不帮她这个忙。
喜儿微怔,'为什么?你说要帮我的……'
'我后悔了,不行吗?'
'不要这样……乔夫,我拜托你,我求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从此消失在你的眼界,你在法国,我回中国,我们不会再有交集……'
庇泪再急却怎么也不及泪水奔窜的流速,瞬间,手背上湿濡一片,分不清是涕抑或是泪,只知道那全是她不舍却心碎的证据。
她不想走,不想离开他的气息范围,但没办法了,他身边依旧会有很多飞舞的彩蝶儿,其中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他从来就没爱过她,留下来还有意义吗?
她恳求的急切口吻,和毫不留恋斩断关系的决绝,在在助长了乔夫的怒气,他心残的说:'你知道吗?你留在法国与否,对我而言没有一丝的影响,我没必要因此答应你的要求,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没有,是你答应……'喜儿哽声,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始终无法在狂乱中麻痹自己啊,那么多的感觉她真的累了……
'抱歉,我忘了衡量情况了。'他摆了摆手,姿势看来煞是轻松,没人知道隐藏其下的紧绷。
'你该知道这件事情会有多棘手,我也想英雄救美,但绝对不冒没必要的险、不做赔本的生意。'故意把话说得冷漠无情,他不让她走,绝不让她离开法国。
'我没有钱……'喜儿知道他不可能那么好心,但曾几何时,这最差的打算,竟也成为她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乔夫有些愕然,没料到她真打算和他交易,她就那么急著想离开他、离开法国吗?
'但你身上有一样我念念不忘的东西,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谈。'压不下的激愤,教他已见不著人性。
'什么……东西?'
'你的身体。再当我的女人,在床上陪我一天,我会考虑帮你的忙。'
'不――'惊骇倏地攫住喜儿的眸子,被情伤逼至绝境,她无路可逃了。
惫是只是个玩物啊,原来他对自己的观感始终没变……
猝然的旋身回到寝室里,她用枕头蒙住头,想将他的影像自心中除去。但当她闭上眼睛便可从眼底看见,他用冷冷的眼神打量自己,脸上带著残酷、嘲弄的笑容,等她睁开眼睛望著空无一物的墙壁时,他的身影又会投射在墙面上,他的轮廓强悍,紧紧抿著嘴、咬著牙,脸上肌肉抽动……
她难过的发现,即使他冷酷至此,她还是爱他,无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