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顿饭,岑璨雪觉得自个儿活像在洗三温暖。
从冷汗直冒的鸿门宴为开端,过了一会儿却聊了开来。唐以云不愧是律师,能言善道,很快就化解尴尬气氛,幽默风趣更是少不了,逗得她禁不住炳哈大笑。
真的是哈哈大笑。
唐以云几次都忍不住笑出来,因为岑璨雪听见笑话会拍桌子,然后张大嘴爽快的笑出声,跟他交往过的女人大不相同,既不会掩嘴,也不会强忍,反而直爽得耀眼迷人。
她以为他是在跟着笑,事实上他是对她不掩饰的笑法觉得有趣。
然后他们聊起她的工作,岑璨雪是个旅游杂志的文字记者兼摄影,喜爱户外活动跟摄影的她非常热爱这份工作,一提到工作经历,她双眼熠熠有光,十分投入。
这也是唐以云没有见过的女性类型。
因为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大家闰秀,就是千金小姐,剩下就是一些拜金辣妹、名模或是艺人,她们聊的都是名牌、饰品、谁家的八卦,还有今天谁买了多少钱的股票、明天谁去买了几个LV的新款包。
败像一群在比谁病比较多的上班族。
但是没有人会双眼发光的谈论自己热爱的“工作”。岑璨雪说着她去哪儿采访的历程,拍摄的感动,她不知道那样的她全身散发光芒,几乎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这个女人很不一样,他知道。
当知道她叫岑璨雪时,他就有种“不会吧”的不妙感觉。
因为他记得岑璨星,是个甜美却柔弱的女孩,总是在远处偷偷望着他,当初似乎是她的公司委托他处理一件官司,才有碰面的机会;对于女人,他从不吝惜给予微笑,反正她们自然会贴上,他无须煞费苦心。
他来者不拒,给予温柔、贴心、浪漫、珠宝、鲜花、礼物,甚至是奢华的派对及激情的夜晚,唯一不给的,是承诺与真心。
拔必?大家都是各取所需,认真就伤感情喽。
但是岑璨星认真了,他惊觉她跟其他女生不同,因为她做了太多多余的事,举凡频繁的简讯、诉说心事,或是手织围巾、爱妻便当,都让他退避三舍——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只是场游戏吗?
所以他当机立断,岑璨星玩不起就不该玩,必须赶紧远离她,避免伤得太重。
他只是困惑,以他的“名声”来说,怎么还有这种专情的女人想往火坑里跳?
怕就怕这种,尽避知道还是一头栽进去,对他付出真感情。
于是他开始远离她、由秘书拒绝所有约会,甚至刻意与其他女友出现在她的活动范围,总算让她明白,他们并不适合。
他还记得岑璨星到他办公室那天,她哭得好凄惨,不停地说着“我爱你”,然后质问着他,“你不是说,什么东西都能给我吗?”
可他真心不给。真要给,她也要不起。
她歇斯底里的冲了出去,他还让保镳偷偷尾随,确保她的安全,他知道岑璨星受了情伤,并非他所愿,游戏人间的他,怎知会遇上有情人?
绑来事情落幕,他继续他多采多姿的生活,但当上周未岑璨雪出现时,他相当讶异:上一次是妹妹、这一次是姐姐?可别告诉他,这对姐妹老死不相往来,岑璨雪压根儿不知道这件事。
所以他细细思量,那晚在夜店时,照理说这岑璨雪该是直直走过来,赏他一巴掌才对,怎会开口要求交往?
太奇怪了,让他好奇的非得赶在今天见她一面不可。
“我可以自己回去。”
离开餐厅时,岑璨雪坚决婉拒他的载送。
“你喝了酒,不安全。”唐以云也很拗,“这是我的责任。”
“没问题,我可以叫车。”她从皮包里翻找手机,可是连站都站不太稳。
他赶紧扶住她的手臂。这女人实在很好强……而且酒量很差。
“上车吧,你喝太多了。”司机拉开车门,第一次看见拒绝少爷搭载的女人。
“我不要,”她直接甩开他,“我才不像那些一见面就跟你滚床单的女人,我自己会回去!”
啊……这句话说得还真白。听着四周一片窃笑,唐以云实在既无奈又好笑,赶紧追上踉跄的女人。
“你真当我是精虫冲脑?只要约会就得上床?”他半拉半拖的把她往车边带,“我也算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的。”
“哇,正人君子?”岑璨雪不掩饰的冷哼一声,“最好是……”
唐以云拧起眉。这女人酒后态度还令人不敢领教!但是他不想继续待在餐厅外头引人注目,硬是把她给塞进车去。
原本她还挣扎着要离开,是老司机好说歹说,保证送回家后什么都不会做,请小姐别想太多,女伴的安全至上,是唐以云的原则之一。
大概是外人说话了,岑璨雪蹙着眉勉强点了点头。反正她连防狼喷雾都有带,况且他好歹是公众人物,应该不会这么白目。
总算进了车子,司机连忙开离餐厅,唐以云不禁松了口气。
“为什么我不是正人君子?”他可没忘记刚刚惹得他有点火的话题。
“你?”她一脸奇怪,“唐以云,唐大律师,你的女人多得数不完。”
“女友多就不能同时是君子吗?”唐以云拿出矿泉水,为她打开,“大家都是你情我愿,游戏一场,我没点谁便宜,也没欺骗过谁。”
余音未落,岑璨雪原本带有醉意的双眸一睁,凌厉的瞪着他,抢过他手上的瓶子。
惫敢大言不惭,她那个差点就自杀的妹妹算什么?璨星把心都掏给他了,命都可以不要了,他还敢说没伤害到谁?
唐以云望着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双眸,他不用猜也知道。
“你指岑璨星吗?”他叹了一口气,栽进椅背中,开始松开领带,“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她而来。”
“不,你只猜对一半。”岑璨雪大口灌着矿泉水。“另一半是为了你。”这句才是谎话。
“我跟她之间的事……我再怎么解释都没有理由,可是我对岑璨星没有任何承诺与保证,我不知道她是认真的。”
“很多女人都是认真的。”她不客气的转身面对他。“你怎能确定那些在你身边的女人都没付出真心?”
唐以云笑容消失在嘴角,他微闪着光芒的双眸凝视着逼近他的女人。岑璨雪拥有一股霸气,强烈的倨傲,质问他的模样不输给咄咄逼人的律师,倒教他有一种熟悉感。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我不会付出真心。”他也不客气的扣住她的手臂,将她再拉近了些,“但我可以付出物质上的所有享受,满足她们的物质。”
“你……”岑璨雪的心紧揪着。为什么把感情事当成游戏,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呢?
“你妹妹喜欢错人,我只能说很遗憾,而且在造成更大的伤害前,我停止了一切。”唐以云语气平静,不以为忤。“你呢?是为了什么跟我开口提出交往?”
她不由得皱起眉心。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给他这种男人一个教训!
虽然第一次约会很多事情开门见山说了,但也没什么不好,就别让他认为她别有目的。
“因为想看看伤害璨星的家伙长得什么模样,然后……”岑璨雪不得不承认,他足以让大多数女人心动,“我被你深深吸引,反正你来者不拒……”
唐以云泛起微笑,缓缓包覆住她的柔荑,那温度让她吓了一跳,好半晌才意识到该松开手,试图把手抽回来。
但他紧紧的包覆住,即使她跌坐回去,手还是被紧裹着。
她忍不住办了脸。这家伙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手怎么那么大?而且力气一点也不小,她完全抽不回来。
“所以你还是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唐以云打趣的说,将掌里的小手凑近,深深的一吻。
咦——岑璨雪倒抽了一口气,全身都僵了,脸呈涨红番茄色,要不是车内昏暗,她一定会羞得无地自容。
“这跟我妹的事是、是是两码子事……”她还口吃?岑璨雪,争气一点!
“那就好。”唐以云这才松开手,就见她赶紧抽回,像是怕他对她怎样似的,“说清楚后,就舒坦多了。”
岑璨雪躺回椅背,重重的松了口气,右手依旧热烫,被包覆着的暖意,正缓缓流遍全身。
“前面左转。”她忽然开口,“我住永和。”
蚌然觉得酒醒了大半,这个约会完全走调,但想不到唐以云还愿意继续跟她交往,说也奇怪,依照他的条件,要什么女人没有,应该宁缺勿滥才是。
当然她不是说自个儿“滥”啦,只是他不觉得她很怪吗?
“你最近会出外旅游吗?”唐以云将领带抽了起来,想要放松些,“我是指离开北部。”
“暂时不会,都在新竹以北跑。”岑璨雪回首,很好奇他问及工作,“怎么了吗?”
“我担心想见你时,还得等你有空才能排行程。”他玩味似的笑着,手肘亘在窗缘,专注的眼神瞬也不瞬的凝视着她。
岑璨雪忍不住笑了起来。有没有搞错,到底是谁要Booking谁?她努了努嘴,骄傲的昂起下巴,“跟你约会才要排行程吧?”
“是吗?”唐以云很认真的皱着眉,“那星期三有没有空?”
“今天才见面,星期三就要再见?”他不是很忙吗?“不行,我那天跟店家约好要去采访。”
“那星期四晚上。”
“星期四啊……”岑璨雪鼓起腮帮子想着,那模样教唐以云看了直觉得可爱,“也不行,那天要跑金山。”
“星期六呢?非上班时间总行了吧?”
“不行,星期六宜兰有铁马比赛,我得去采访拍照,会耗掉一整天。”她认真的回答着,“星期天我要休息,因为星期六我铁定会累死。”
唐以云再也忍俊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原本想绅士的低笑,但岑璨雪认真的神情让他憋不住,只见他笑开怀,好不开心。
“你……”她倒是吹胡子瞪眼,“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呢,岑小姐?到底是谁要Booking谁的时间!”唐以云挑着眉,笑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说,岑璨雪脸又红了。怎么这样啦,他刚提的时间,全是她不行不行不行。
她抿紧唇,拼命忍着笑意,最后还是隐忍不住,露出不甘心却又愉悦的笑容。
司机赵叔忍不住从照后镜看着这一切,好像很久没听见少爷这样开朗自然的笑声了。
“我不相信你那几逃诩可以,你根本故意乱说的。”
“你要是不信,大可立刻定下来,我无论如何都会把时间排开,你说好吗?”
唐以云像孩子般赌气回嘴。
“你别骗我了,我要是真的排开,你就会就变成但书先生了。”岑璨雪还吐了吐舌,扮个鬼脸。
“但书先生?”他听到奇怪的词。
“嗯,就是你啊。”她顺手用手绾起头发,车内好热,“我真搞不懂大家怎么都叫你没问题先生,明明就是但书先生……”
唐以云稍稍敛了笑容,精明的双眼梭巡着岑璨雪。“这话怎么说?我可是以随和闻名的没问题先生。”
“假、的。”她俏皮的眨眼,清了清喉咙,竟学起他来,“没问题,但是……没问题,但是……”
前面的“没问题”都是假的,后头的“但是”才是真正的意思,根本是摆出一副具有压迫感的笑脸逼人就范。
他没回应也没反驳,反而带着一抹自豪的笑看着岑璨雪,她正将长鬈发全数绾起,露出纤细的颈子,小手掮着风,颈子边透着粉红色。
“赵叔,冷气开强一点。”唐以云打开手边的置物盒,铿铿锵锵的几秒钟,找到个适当的东西。
他忽然移到她身后,伸手为她捧住绾起的发。
“咦?”她吓了一跳,侧首看他。
“帮你夹起来,不然等会儿太热容易起疹子。”唐以云熟练的将一束鬈发向上盘起,在岑璨雪面前秀了一个镶着水钻的夹子。
靶觉着夹子夹妥头发,她突然感到一阵窝心。没料到他除了脸蛋跟嘴巴讨喜之外,竟能做到这种体贴的地步。
她伸手压了压盘起的头发,难掩羞怯的瞥了他一眼。
“车上这么方便,随时都有夹子啊?”
“不知道谁留下的。”他说得自然,一点都不怕女伴吃醋。
“这就太不会说话了,通常女伴这么问时,你应该要说——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她还来了场教学,往前一瞧,又报了路。
“我从不特地为谁准备什么。”唐以云说得坦白,“女人偶尔吃吃醋,是很可爱的。”
通常这种情况发生在别的女人身上,都会娇嗔的槌打他,用女友的身份说“是哪个女人的啊”,然后把夹子拿掉,妩媚的甩开秀发,最后总有亲密的拥抱跟缠绵热吻。
不过岑璨雪完全不能用“常人”来判定,瞧她现在勾起有趣的笑容,根本不以为意。
这真的很有趣。因为她既不是真心喜欢他,甚至对他的背景、名声与地位也没兴趣,才会连一点装模作样跟讨人欢心的动作都不费心营造。
“前面停就可以了。”岑璨雪指着远方的便利商店,“就小七那边。”
她再走进去就好了,才不要让唐以云知道她住哪里。
“你家在哪里?让赵叔开进去。”
“不必麻烦了,我刚好要买东西。”她划上微笑,“我现在清醒多了,这儿离我家很近,不会有事的。”
“要买什么,我帮你买,再一起到你家楼下去。”唐以云倒是很坚持,这让赵叔完全不敢把车子靠边停。因为今晚的女伴,看起来是随时会冲下车的那种。
“我要买卫生棉,你也要帮我买?”岑璨雪使出杀手锏,干么一定要开到她家楼下?“我没那么柔弱,别太担心。”
“好,哪一个牌子?夜用、日用,还是护垫?”唐以云接口接得很快,丝毫不以为意。
赵叔把车子停靠到路边,眼看他真的要下车,她赶紧拉住他的手臂。
这男人真的要下车帮她买卫生棉?就为了要送她到家?
“你干么这么坚持?”她有点难以理解。
“你又何必逞强?”唐以云那双迷人双眸停在她的脚上。“你脚痛不是吗?”
咦?岑璨雪诧异的圆睁双眼。他……他知道?
车门一开,他从容的下了车,她脑袋一片空白。唐以云为什么会知道她脚不舒服?她明明走路都很正常……
她飞快地回到右手边,请司机将车窗打开。
“苏菲加长夜用!”她大声的说着,“请顺便帮我买OK绷。”
走上人行道的唐以云回首,勾起一抹夺魂摄魄的笑容,朝她轻点头示意。
那一瞬间,岑璨雪忘记自己的初衷,也绽开了绝美笑颜。
她的心,竟为了他而加速。
拖着极度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岑璨雪把高跟鞋扔在玄关,手里拿着装有卫生棉的纸袋,嘴角掩不住笑,把自个儿摔进沙发里。
唉……超累的,可是真好玩。
晚餐美味、对话愉悦,他跟想像中的坏胚子截然不同,也不说欺瞒世人的甜言蜜语,也不用什么承诺未来引诱她,相反的还跟她开门见山便说璨星的事。
是想大家干脆说清楚,不想让彼此间有芥蒂吗?也或许是要试探她,让她知道如果是为了替妹妹出口气,倒是省省吧。
岑璨雪虽然有些气恼,但脸上忍不住泛出笑容。真惹人厌的家伙,为什么这么风趣、这么体贴,又这么细心呢?所以璨星才会义无反顾爱上他?
这样的男人很容易让女生误解的,因为他可以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好到会从心里漾出淡淡的笑。
连她脚痛这样细微的事他也留意到了,甚至不畏羞窘的为她买卫生棉……她知道现在很多男生已经愿意了,可是大多数的人还是会迟疑。
上一个男人就是这样,要他去买卫生棉可以跟她翻脸,总觉得他对卫生棉品牌又不熟,要一个大男人站在架子前挑选苞变态似的。
所以两人翻脸,把他踢出家门后就此分手。当然也不是因为不买卫生棉就分道扬镳,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在在可以看出他多少有着大男人思想,住在一起既不打扫也不会帮忙做家事,唯一做的是倒垃圾,还一副是他给她的恩赐似的。
抱怨她工时太长、有时还要出差,讨厌她动不动就带着相机到处拍,不好好跟他吃顿饭;问题是吃饭要聊什么?聊工作他不爱听、聊大自然他没兴趣,总是劈哩啪啦说着球赛,她根本没兴趣。
再者,他从不注意细节,交往前总会热天时主动买冰、天冷时为她覆上外套,交往后这些东西就都消失了。
他甚至没有为她绾过发……岑璨雪坐起身子,拿下那个镶满水钻的夹子。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动作,但是却足以教她怦然心动。
懊可怕的男人,只是一餐饭,就已经让她迷惑了。
把发夹扔到一边去,她告诉自己必须清醒,怎么会跟其他女人一样,随便几句话、几个好看的笑容就把她迷住了?
她可是打定注意不再随便谈感情的人,这次是为了妹妹、为了给花心大少一个教训,虽然她有点不知道为什么要教训他了……
她摇摇头不再乱想,拎起纸袋往房间去,其实她根本不需要卫生棉,那只不过是为了想提早下车胡诌的借口,谁知道他还认真了起来。
打开纸袋想把OK绷跟卫生棉拿出来,却意外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袋子。
拿出来一瞧,是便利商店都有卖的一日份营养品,B群。
可以迅速解酒,恢复身体机能,祝你有个好梦、晚安。
以云
绑头留下他的的手机号码,岑璨雪这才想到她还没给他联络方式。
手里拿着那营养口,她忍不住扬起甜美的笑容,双颊一阵酡红。
踏着轻巧的步伐旋了个身,她不知道,这夜她竟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