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炎炎夏日的夜晚——
“我考上驾照了,我太厉害了……哇哈哈……”甜芸高兴得欢呼,脸上挂著灿烂的笑,手上的除尘毯子拂过季腾远的桌案上。她开心得不得了,今天可是普天同庆的大日子啊!
她满十八岁算是个大人了,而且她考到驾照,等不及想要跟季腾远分享她的快乐,可是他却迟迟末归;她探头出窗外,他的车子还没有回来。
唉!她叹口气,坐在窗台上发起愣来,其实只是她一厢情愿,急著想要跟他分享,而他并不见得会因此多看她一眼,或者替她高兴吧!
在父母去世后,季腾远虽没有赶走她,却也没有特别照顾到她,他仍是态度冷傲,常常都是沈默不语,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碍眼的小女仆罢了。
她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是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还是天生贱骨头,就是愿意服侍他,从替他整理房间,准备餐点,到整熨衣裤……一样也没少过,最近这些年还得替他接听爱慕者的电话,找他的女同学不少,泰半都过不了她这关。
甜芸偷笑,有份奇特的情愫在心底深处静静地荡漾。说穿了,她喜欢季腾远,这份喜欢来自于多年前的一个拥抱。
那年他国一,她才读“小三”,他们同时失去了挚爱的亲人,她哭得曦哩哗啦,他紧紧地拥抱著哭泣的她,不只化解了她的恐惧,也给了她温暖。
打从他抱著她的那一刻起,她决定喜欢他,而且永不改变。
不是没想过,说不定他刚好也需要安慰,所以才“顺便”抱著她的,可是她愿意相信,他不是真的那么冷漠,也认为他对自己不是全然没感情的。
因为这九年来,他总是主动为她做一件重要的事,简直教她感激涕零!
他一直都代表她的“家长”,参加学校的亲师恳谈会。这个亲师恳谈会在古早以前的年代叫做“母姊会”,通常是老妈或长姊去共襄盛举,总之就是夫子和家长的会面。
记得她小四的新学期开始,举目无亲的她收到通知单后,一个人愁眉苦脸地坐在客厅,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整晚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季腾远似乎是看不下去了才吭声。
“我……我……明天……晚上……学校办恳谈会。”她满月复苦恼和哀怨,交出捏在手心里早已严重变形的通知单。
他接过去看个仔细,思量了一下,说了句:“我去。”
“真的!谢谢主子、谢谢主子……”她像个受宠若惊的小奴才,天真地大叫,瞪大眼睛瞧他,胸腔一阵灼热,当下抱著他感谢万分。
棒天,他当真化身她的“家长”参加恳谈会,班上顽皮的男生看见她的“家长”,还捉弄地叫嚷:“贝甜芸,你可真会唬人,带一个冒牌的爸爸来!”
噢!她对他们翻白眼,羞窘得要命。而季腾远始终不苟言笑,像个超级严肃的家长,她发现他虽然没有斥责那些“皮蛋”,却用雷射炮般的目光,狠狠地扫射他们。
夫子知道她的况状,立刻见义勇为地过来斥责了那些男生。
恳谈会很快地开始了,她看著季腾远在家长通联上签了名,而她和其他女同学退到教室外的走廊,但她没有离开,躲在窗外看著季腾远坐到她的座位上,心里觉得和他好似贴近了。
夫子站上讲台,开始落落长的演讲。“首先欢迎各位家长参与今天的会面……”
甜芸趴在窗台上,在外头听著有催眠效果的致词。
夫子问著台下的家长们:“各位家长,认为我们学校的安全设施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强的?”
她真的快睡著了,忽然她看见她的“家长”举了手,睡神一下飞走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著季腾远,所有的家长也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他站了起来,用大人般的口吻,不慌不忙地说:“贵校的校门老旧该更新……我可以尽我的能力出资重建。”
哎呀!这样宝贵的意见出自他少爷的尊口,真是令她这小女仆惊吓过度。那个校门那么大一片,应该是所费不赀吧!
她知道他继承了季家很多很多的财产,可是他会不会因此以为自己可以当个散财童子?她真的弄不懂他为何要有此等善举。
事隔一星期,学校派人到家里来送感谢状,甜芸星期一上学时发现斑驳的百年校门更新了,换成崭新的自动式钢铁门,学校还在门的明显处题了字,写著季腾远先生敬赠的字样。
她真是感觉与有荣焉,同学知道那是她的“家长”捐献的,见了她也都一副肃然起敬的模样,害得她走路都有风了!
想起了往事,甜芸心底满满足对他的谢意,暗自偷笑。
“你在笑什么?”这充满男子气概的声音,伴随著钥匙放在桌上的声音一起响起。
“没……没有啊,你回来了。”甜芸吓了一大跳。哇——有没有被当场逮著啊?!她的表情没透露什么秘密吧?
甜芸笑嘻嘻地迎向她的主子,他好高,五官漂亮出众,不过是简单的牛仔裤配上素色T恤,穿在他身上就足以显出他的帅气和英挺。
她这小女仆很乐意地接过他手上的书,整齐地摆在桌上,不忘嘘寒问暖地问:“你今天好吗?”通常他会发出蹲马桶般的声音回答她,今天当然也不例外。
“嗯。”季腾远盯著甜芸眉开眼笑的小脸,纳闷地坐到椅子上。
“你今天得请客哦。”甜芸挨近他,笑著对他说,取出口袋里簇新的驾照,放到他桌上。
季腾远面无表情地将目光移向驾照上她模样清灵的照片上,低声问:“要我请什么?”
“带我去大人去的地方。”甜芸大胆地提议。
“哪里算是大人去的地方?”季腾远抬起脸,好整以暇地问她,深不可测的目光隐约带著嘲笑。
甜芸噘起唇。“就是你常跟你朋友花枝和黑皮他们聚会的地方嘛!”他的那些朋友常来家里,她全认得。“他们不是常说在哪家pub里有美眉多辣之类的……”这些她都哈很久了。
季腾远并无意附和她,她这个刚毕业的高中女生,在他眼底和幼稚园毕业的差不多;要他带著一个乳臭未乾的女孩出门,那是件很丢脸的事,而且她愚笨的程度可能超乎他的想像,这九年来他恨透了她妈也恨透她,对她极尽冷淡;但她却像扯也扯不掉的麦芽糖似的缠著他、黏著他,最近他更是一看到她就心烦。
“为什么想去?”季腾远耐著性子问。
“人家只是想证明自己是个大人了嘛!”甜芸说。
季腾远嘲讽地挑眉,光听这个答案就知道她根本不是大人,大人何需什么证明;何况他也没空,前些日子他的教授替他写了推荐信给哈佛大学,他已接到入学通知,打算明天下午就要出国了。
甜芸见他久久不语,弯下腰来问他:“好不好嘛?”
季腾远瞪著那双亮灿灿的眼睛,怀疑她的视力是不是有问题,不然为什么总是看不出他讨厌她。也许是他表现得不够狠心,那不妨就在离别前夕让她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他的邪恶。
“好。”他漠然地说。
甜芸快乐地欢呼著,随即问:“几点出发?”
“十点。”他看她儍呼呼的,很有犯罪的快感。
“我该穿什么衣服?”甜芸认真地问。
“当然是要看起来像个大人的。”季腾远忍不住嘲笑。
甜芸开心过头了,想也没想的就搂著他的颈子,亲了他的颊一下,翩然离去。
她居然胆敢……突袭他!季腾远愣住了,完全来不及反应,瞪著她纤柔的背影,鸡皮疙瘩掉满地。
他忿然地想著,她是不是故意把胸前的柔软触碰在他胸口上?
他鼻息间隐约残存她唇上香甜的气味,心莫名躁动了起来,热流直往脸上冲,这“状况外”的举动居然令他内心骚动不已。
拿起桌上的水一口饮下,阻止某些冲动扩大;这样的冲动,一向只有和不知名的辣妹在暗巷里胡搞才会发生的。
这一定是错觉,他这阵子太忙了,忙得毫无时间去释放他的血气方刚;下次,只要她再敢造次,他会毫不留情地制止她!
晚上十点,季腾远房门外传来甜芸开心的声音。“主子,我先去开车哦!”
季腾远正好整理完行李和护照,她忽然传来的声音令他分神,心不受控制地一阵灼热,记忆里某种柔软的碰触干扰著他,他用力地排斥那躁动的感觉。
“嗯。”他闷闷地吭了一声。听见她飞扬的脚步声离去,他有说不出的恼火,可不想立刻下楼去迎合她,刻意踅进浴室去梳洗,打算让她多等一会儿……
甜芸小心地倒车,把豪华大车子从车库里开到院子,耐心地等著季腾远,但他迟迟没下楼来,倒是他的朋友黑皮来了。
老远地她就看见门房大叔帮黑皮开了大门,他就像进出自己家里熟悉般的走了进来。
“嘿,高中女生,你会开车啊?”外号黑皮的黑浩然长得很高挑帅气,样子像偶像剧“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不过他时常是笑容迷人,不摆酷;他就在附近兼家教,下课常顺便到季家来串门子。
“黑皮大哥,我有驾照了呢!”甜芸摇下车窗,亮出驾驶执照。
摆浩然眼睛一亮,却不是为了那张了不起的驾照,而是她清纯诱人的可爱模样,今晚的她看起来和平常很不一样,特别的正点。他留心到她平常都是扎著马尾,此刻却是长发垂肩,使她多了分女人味,而那双露在削肩夏衫外的手臂,水水女敕女敕的,令人很想咬一口!
“太好了,你大哥有没有要买新车送你啊?”他弯下腰来模模她的头,真不知季腾远有没有发现这个毫无血缘的妹子长大了?他老早就发现了,而且暗自为她动心,他想若是季腾远再那么刻薄她,那他可要当仁不让的把她“接收”了。
“哪可能。”甜芸皱皱鼻子。
“他居然连一个临别礼物都没送,可真是小器到家了。”黑浩然摇头晃脑地说。
“什么是临别礼物?”甜芸不懂他怎么会这么说。
“他明天要出国去了,你不知道吗?”黑浩然扬起眉宇。
“哪一国?”甜芸以为黑皮在开玩笑,因为他最爱说笑了,每次老是说些笑话让她狂笑。
“美国,他要进哈佛大学攻硕士。”
甜芸看黑皮的表情不像说笑,目光暗淡了下来。“你是说真的,还是唬我的?”她想确定。
“他打算在美国定居了,他没告诉你吗?”黑浩然透露了一个更有杀伤力的消息。
甜芸一脸茫然,心情也灰暗了,她当然不知道他要出国的打算,季腾远不会告诉地这个小女仆的。她一颗心揪住了,万般苦涩的滋味溢满她的胸口,令她说不出话来,经过了九年,他终于要遗弃她了,明天以后她将见不到他。
“你要上楼去找大哥吗?”甜芸沙哑地问。
“不了,我其实是来看看你的,他没什么好看的,明天我会来送他。”黑浩然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对她的情愫。
“那……明天见了。”甜芸完全跟他不来电,只在意季腾远。
“我还没说要走呢!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黑浩然感兴趣地问。
“我……”甜芸一时竟想不起自己要去哪儿。
这时季腾远慢条斯理地从屋里走出来,黑浩然看见了,表情暧昧不明地“哦”了一声。
“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季腾远走过来拍拍黑浩然的肩。
“这么晚了你们要一起出门,真是难得啊!”黑浩然强调“一起”,摆明严重的怀疑。
季腾远双手悠闲地摆在牛仔裤口袋里,爱笑不笑地说:“你也可以一起来啊!”
“到底要去哪里?”黑浩然很想知道。
“是我要他带我去大人去的地方。”车里飘出甜芸气若游丝般的声音。
两个男子同时看向她,而甜芸在接触到季腾远讽刺的眸光时,落寞地垂下眼帘。
摆浩然故意夸张地质问好友:“你要诱拐刚成年的少女吗?”
“你少发神经,她只是想去泡PUB,想跟吗?”季腾远无所谓地说,开了驾驶座的车门,示意要甜芸下车。
“你不坐我开的车吗?”甜芸的失望更深了。
“我还要命。”季腾远毫不留情地说。
甜芸唯命是从地下了车,胃却痛苦地翻搅著。
摆浩然察觉她的情绪,轻搂她的肩安慰。“坐我的车。”
甜芸知道黑浩然是好意,可是当著她的主子,她怎能点头说好呢……她闪烁的眼睛飘啊飘地飘向季腾远,他一脸的冷,完全不表意见。
甜芸脑子一片空白,知道他明天就要离开的消息,就已让她的心全乱了,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留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更想问他个清楚——他走了,她该怎么办?
其实他会给什么样的答案,她猜也猜得出来,他一定会不当回事地嘲笑她。
多重的失落感打击著她,一股想叛逆的意念蓦地随之升起,既然他那么不在乎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我坐你的车。”她对黑浩然说。
“我的车就在门外呢,公主这边请。”黑浩然心情大悦地轻搂著她的肩走向大门外。
那声极力讨好的“公主”,敲向季腾远心底某个灰色地带,一双鹰眼不客气地瞥向他们的背影,真不知黑皮那小子何时变得这么明目张胆,明知甜芸是他看管的女仆,还敢大摇大摆地约她,摆明了是向他的权利挑衅!
月光下他们似乎在说笑,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令他心底很不平静。
他是怎么了?
竭力撇开这奇怪的情绪反应,他迳自把车开走,朝黑夜而去,但夜风只令他更烦躁。
入夜的pub里,满满都是穿著时髦的年轻人。甜芸被夹在季腾远和黑浩然之间进了pub,震天价响的乐声令她心花怒放,舞场中人人都跳得很high,她好奇地东张西望,随著侍者的引领到楼上的座位。
“人很多,好好跟著,别走散了。”黑浩然对她说,牵住她的手。
甜芸没法子拒绝,知道他是好意,但她多希望牵著自己手的人是季腾远啊!
甜芸掉头去看他,不过季腾远才没空理她,一个美艳的女生拉著他说话,而他立刻跟那个女生进了舞池。
甜芸不自觉地嘟起小嘴,坐定后她闷闷地点了很多食物,却也不忘替季腾远点了一份女乃油烛烤虾。
“你怎么知道他爱吃这个?”黑浩然讶然地问。
“我想他会喜欢吧!”甜芸耸耸肩,她这女仆岂是当假的,跟他一同在季家吃住那么多年,她算是很了解他的习惯。
“你有没想过高中毕业后要做什么?”黑浩然问。
“挤大学窄门吧!”甜芸心不在焉地应著,目光老是不受控制地飘向楼下中庭找寻季腾远的身影。她吃惊地发现季腾远和那个女生大跳贴面舞,身体彼此挲摩著,她看得目瞪口呆,原以为他对女生都很酷的,此刻她才知道自己错了,其实他只会对她要酷。
她失望至极,觉得有说不出的委屈。等了很久,他终于上楼来了,侍者也送来美食,甜芸下意识地不理他,不发一语地低头用餐。
“帅哥,好久不见,这啤酒不错喔,请你试喝。”女子热络的声音在桌边响起。
甜芸竖起天线般,警戒地斜过眼去,瞧到一双美丽修长穿著马靴的腿,超短的裙子……她狐疑地抬眼,看见一个手上提著酒瓶的女生,分别为季腾远和黑浩然各倒了一杯酒,那她呢?
“这个小妹,你成年了吗?”那女生问她。
当然!可是甜芸拒绝回答,她觉得分不清她到底成年了没,对她可是种羞辱,也是她自己的失败。
她恨自己怎么不穿得成熟点,低头一瞧——上衣的颜色太素,黑色百褶裙,活像个小学生,噢,她相信这时自己的表情一定很臭!
那女生见她不答腔,也不怎么理她,转而问他们:“好不好喝呢?要不要捧个场?买两打还送棒球帽哦!”
“陪我跳舞就买。”季腾远这么说。
“那有什么问题。”女孩大胆且大方地挽起他的手臂,当真跳舞去了。
“那女孩是干么的?”甜芸更闷了,心情坏透了。
“是推销啤酒的美眉。”黑浩然憋著笑说:“你好像在吃醋。”
呃!“哪有?”她羞恼地说。
“说得也是,他可是你大哥呢!”黑浩然哈哈大笑。
甜芸暗暗地诧异,原来连黑皮也以为她把季腾远当大哥,噢!其实他是她的心上人啊,不过这可是个秘密。
此时楼梯口的侍者领著一群年轻男子上楼来,有人老远地就叫著:“黑皮,你来了,要不要过来我们那桌?”
摆浩然熟稔地和他们打招呼,对甜芸说:“我过去一下。”他站起来,还模模她的头,当她是小阿似的。
甜芸独自生起了闷气,所有人都把她当孩子看,对她而言是莫大的伤害!而她真不信她的第一次成人之旅,竟然会在无聊中度过。
“小姐一个人吗?”
这可是在问她?甜芸抬头,果真是在问她,还是一个长得俊俏的男生,体格相当健美,甜芸红了脸。
“算是吧!”反正没人理她。
那人挺主动的,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我叫华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女仆。”甜芸不笨,她不打算把名字报给陌生人知道,谁知道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豹峰一听便知她是耍他的,这还真令他惊讶!他可是轰动“舞林”,惊动“万叫”,无人不知晓的多金大少,许多pub都是他猎艳的地方,凡拜金女都挡不住他的魅力,难道这女孩连这都不知道?他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
“你真不知道我是谁吗?”华峰问。通常他一进pub就会先找寻目标,锁定后展开攻势,刚才他眼尖发现有个落单的“幼齿”,自信满满地才上前来搭讪,他猜这女生一定是欲擒故纵,给他装儍。
“不就是个人吗?”甜芸笑了起来。
豹峰的俊脸上长出黑线,又不自主地为她春心荡漾,望著她笑起来甜得像棉花糖的小脸,真想一口咬下去。“那我们得好好认识认识,要不要赏光跳支舞?”他乾笑,要定她了。
甜芸目光移向舞场中的季腾远,发现他不见了,刚才他不是才和啤酒妹大跳艳舞吗?她努力地搜寻,却没找著,她有点慌了,他会不会放她鸽子?
“不了,失陪。”甜芸匆促地起身,从座位旁的栏杆向下望,试图在拥挤的人潮中找季腾远,但交错的三D灯影变化使得她眼花撩乱,看不见他使她慌张了起来。
“你在看什么?”那个叫华峰的无趣地走到她身后问她。
“我主子不见了。”甜芸紧张地说。
他以为她在唬哢他,也没问她同不同意,便从身后抱住她。
“你……干么?”甜芸骇异地回头警告,而好巧不巧,季腾远和那个卖啤酒的美眉一同朝他们走过来。甜芸一看见季腾远,总算安下一颗心,可是他脸绷得像钢板一样,不知是谁得罪了他。
豹峰随著甜芸的目光看去,见到季腾远也没放开她,还邪笑问道:“他不会就是你的主子吧?”
甜芸正打算以手肘顶撞他这只变态的,但有人比她更抢先一步有了动作
季腾远不说一句话,拳头挥向华峰的脸。
“啊!”华峰就靠一张俊脸吃饭,他惊声惨叫,捧著脸,深怕是不是被打歪了。
“给我走!”这是一声严厉的命令。
甜芸被季腾远吓得两眼发直,不懂他为何要动粗:季腾远见她老杵在那里,一把扣住她的手,狠狠将她扯了过来,立刻将她带离。
“先生,你不是答应买酒吗?买两打还送棒球帽呢!”啤酒妹在后头大叫。
“叫姓黑的买单。”季腾远头也不回地撂下话;不理会啤酒妹跺脚,更不理华峰指著他的后脑勺骂,一路将甜芸扯到停车处。
“我又没做错什么?!”甜芸憋了一晚的闷气,再也忍不住了。
季腾远却什么也不听,直接把她塞进车里,随即也上车,驶离。
“你告诉我,我是招谁惹谁了?”甜芸一路大叫著。
季腾远铁著一张瘟神脸,酝酿著比甜芸更大的情绪。
“我到底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甜芸认为是他理亏。
“你不守妇道。”季腾远终于发出怒吼。
甜芸怔住了,不明不白地被贴上标签,这种被诬蠛的难堪,加上今晚所受的闷气,她真是受够了!“我哪里不守妇道了?你跟不认识的女人一直跳艳舞才是不要脸。”她毫不客气地反击。
季腾远瞪过来,吼她:“你懂什么?”
“我懂你其实是个表里不一的大花痴!”甜芸生气地损他。
“你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笨蛋。”
“我哪里笨了?”
“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笨的。”这堪称是最笨的形容了。
甜芸气爆了,小脸胀红了对他叫:“对啦,世界上只有像我这么笨的人才会一直跟在你身边,聪明的早就懒得理你了,我一定是笨到家了!”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季腾远用最冷漠的语气说,但他再也没有听见甜芸泼辣地向他回嘴。
甜芸被他话中的残忍给深深地刺伤了,天底下只有她这样的儍子会跟他玩什么主子和女仆的游戏,一玩还玩了九年,说破了就是她笨!
实话总是那么伤人,她却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也许今晚就是摊牌的好时机,明天以后他将远行,今后就是想说恐怕也没机会了。她心底真是又委屈又心痛,还有万分的难舍……可是她不想再让他笑她笨了,她必须学聪明,学他装冷漠。
“我要跟你一刀两断。”她言不由衷地说,想刺激他,又怕他会顺水推舟地拍手叫好。
“能断早就断了。”这语气听来像是颇为愤慨,但话里的意思却又教人模不透。
“那就现在断。”甜芸真想掐住自己的喉咙,阻止自己这么挑衅他,她分明知道自己并不想跟他断了关系。
摆暗中,甜芸直瞥著季腾远雕像一般紧绷的侧脸,他扯了扯唇角,状似无奈:她猜著他的表情所释放的讯息,却不得而知,等了好久,他仍然没有开口,她暗自捏一把冷汗。
他终于开口:“明天我就要出国了,我不打算再回来。”
甜芸喉头一紧,心也揪疼了。这才明白,他若走了,那么就算她不想断了关系也得断了,一股热流在她心底和眼底打转,她觉得自己的心正强烈地紧缩著,泪水终于隐忍不住地落下。
“那就请你保重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没有我这小女仆,你也会自己打点一切吧。”她语带哽咽地说。不过,她僵著表情,打算学他装作冶漠,装作他要走的事实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
“你也保重。”季腾远低低地说了一句,浓重的深呼吸声听来像是严重缺氧。
这竟是他们之间的结局!
甜芸不肯相信,心底强烈地抗议著,很想挽回什么,却拙于表达且无能为力。她紧紧地捣著唇,深怕自己会不争气地哇哇大哭。
季腾远知道她在哭,却没有开口安慰,也没有像九年前一样抱著她,任自己的同情心随风呼啸而去。
离开后,他将会淡忘台湾的一切,淡忘她;他不需要任何牵绊,任何留恋……但他刚才究竟是怎么了?见她无知地窝在那男子的怀中,狂燃的怒火烧灼著他的胸口,还真像是一个吃醋的情人!
不,他一定是一时看不惯才会发神经的,对他而言,她只不过是一名女仆,他从不在她身上放任何感情。
既是如此,为什么他今晚的反应会如此奇怪,感触又特别多?无解,许多的无解,他阻止自己浪费时间去思考。
车驶向暗涩的夜,听见她的啜泣,他的心底有说不出的沈重,不过他却一直压抑著,不曾去分析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