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门外,一位年老的门子,正在聚精会神,不徐不疾地扫落叶。很可能老眼昏花兼耳聋,张允中两人接近至二十步内,老门子依然不曾发觉有人接近。
“喂!老人家,借光。”黑煞女魅笑吟吟地叫。
老门子一怔,缓缓转身、抬头,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地轮番注视两人片刻。
“你们是叫老汉吗?”老门子布满风霜的老脸,对任何稀奇古怪的事都不带表情了。
“是的,老人家?”
“你这位姑娘有事吗?”
“有,老人家。相烦通禀褚三爷一声,有好朋友登门造访。”
“哦!你们是……”
“是三爷的好朋友。你瞧,我穿一身黑。”
“黑衣姑娘?”
“不,黑煞女魅。这位傻大个儿,姓张,张允中。老人家,你明白了吧?”
“老汉一点也不明白。”
“你进去禀告,三爷就知道了。我们的事十分重要,公孙庄主总不能一走了之。褚大爷把他带往南京,虽然够朋友,但对我们两人来说,就不够意思了,是不是?”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
“老人家,你也不够意思。”
“你们……”
“好吧!我们自己进去好了。”
“哎呀!你们怎么能乱闯私宅?你……”
“老人家,对不起,我们要制住你。”
黑煞女魅声落手出,点向老门子的七坎要穴。
老门子不能再装蠢扮傻了,冷哼一声,金丝缠腕用擒拿术反制,偌大年纪,出手却是极快。
五指如钢钩,有快速的破风声传出,可知劲道与速度皆十分惊人。
同一瞬间,右手的竹枝扎成的扫云帚,攻向在一旁微笑的张允中,向上挑拂可控制三尺空间。
黑煞女魅不敢大意,早有防备,出手点穴可实可虚,旋即撤招退出丈外。
张允中却不退反进,一脚踏住了扫云帚,贴身了,扫云帚失去作用,一掌向老门子当胸按去。
老门子贪多必失,同时攻击两人,却一个也沾不着。一抓落空,顺势反掌再抓张允中的来掌。
“噗!”张允中变掌为爪,一老一壮两只手掌扣牢了,真力骤发。
老门子丢掉扫云帚,右手急探而出。
张允中的右手,也恰好接个正着。
四支手交叉相互紧扣,骨节发出咯勒咯勒怪响。
“吠!”老门子吐气开声沉喝,马步一沉立地生根。
张允中突然一拉左腿,滑后三尺,喝声“起!”
扭身、起势、发力,老门子惊叫一声,被张允中拉起、拖摔、抡起、反扭。
老门子变成肚月复朝天,双手硬被张允中扭翻带动身形,平飞而起凶猛地旋转。由于胸月复向上,想用腿反击自救已无能为力。
第一圈、第二圈、第七圈……越抡越快,越转越急,凶猛的离心力也就越来越猛烈,似乎要将血液和肌肉,拉离各条骨骼。
“啊……”老门子嘶声怪号。
旋转的速度渐减,最后双脚在地面拖曳两圈,总算停下了。
“你的双手劲道相当可怕。”张允中站在一旁微笑:“但论武功,论反应,你比生死二门相差很远。站起来吧!带我们进去。”
老门子躺在地下喘息,脸色像死人面孔,昏昏沉沉吃力地扭动身躯,想站起似已月兑力了。
片刻,老门子虚月兑地挣扎而起,刚挣起一条腿,刚挺起上身,刚将手离地,左袖口已电芒倏现,卡簧声同发。
张允中也刚一脚斜飞,刚踢中老门子的左臂。
只有一枝袖箭,斜飞上半空。
“噗噗!”张允中连发两劈掌。
“噢……”老门子重新倒下了。
“你承受得了,你的老骨头够硬朗。”张允中拖起老门子挟起:“走吧,我扶你一把。”
老门子被挟持着,吃力地举步,不住申吟,脚下虚浮,这一顿挨得不轻,吃足了苦头。
黑煞女魅跟在后面,颇感不安,怎么老半天不见人影?兴园不可能没有打手奴仆,至少也可看到整修花木的人。
可是,绕着花径走了百十步,前面已可看到大宅的宏丽大院门,竟然不见半个人影,岂不邪门?
转入通向院门的花径,两侧栽着高与肩齐,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树篱。外侧桃林繁茂,枝头上结实累累。
左面的树篱顶端,突然升起一颗人头,三角眼冷电四射,冷哼了一声伸手拨篱。
这瞬间,张允中挟住老门子,陡然转身,老门子也跟着被他扭转旋动。
同一瞬间,黑煞女魅向侧一闪,拔剑隔着树篱,迅即地攻出一剑。
卡簧暴响,老门子同时嗯了一声。
张允中比黑煞女魅机警得多,他不受左面出现的人吸引,反而转向右面,利用老门子的身躯,挡住自己的身前。
似乎他早就知道左面的人不足为害,右面须注意提防,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
三枝袖箭,全贯入老门子的身躯。
事先已经知道对手的杀人绝技,便已立于不败境地,这三枝袖箭,十分阴狠歹毒,却伤不了他。
棒着树篱,站着三角眼吊眉客,像貌令人一见难忘的追魂箭褚麒褚三爷,三角眼中有惊怒的表情流露。
张允中放下快咽气的老门子,招手示意黑煞女魅退至后面。
“哈哈!黑煞姑娘一身黑,在下腰间有刀,远在半里外,你的人已经发现我们,发出了警号。”
他镇定地笑:“黑煞姑娘和你的门子打交道,你就藏身在园门右首的树隙中。我敢打赌,你的打手有人认识我张允中,所以你不敢让那些爪牙冒险,张允中不是平平常常的人,所能对付得了的。”
追魂箭跃出花径,对面现身引诱的人也跳过篱来,面面相对,气氛一紧。
“你来干什么?我不认识你。”追魂箭嗓门大得很,三角眼中杀机怒涌。
“你已经知道在下的来意,何必佯装不懂?老兄,你可以重装袖箭了,我给你装的机会。”
“不用袖箭,在下也可以打发你。”
“真的呀?好,你不装也就算了。老兄,把公孙龙的下落见告,在下拍拍腿走路,如何?”
“你要我出卖朋友?哼!岂有此理。”追魂箭咬牙切齿,拔出光芒似一泓秋水的狭锋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阁下,我并不认为你是出卖朋友,而是你必须招出来,因为你是他的狼狈为奸的伙伴。你不招,我会设法要你招。”
“你少做梦。”
声出刀出,狭锋刀有如电光一闪,兜心刺到奇快绝伦,刀比剑招灵活万分。
张允中来不及拔刀,对方出手太快了。
他向右一闪,右手搭上了刀靶。
这一闪,恰好落在追魂箭的计算中,左手抬处,指缝中隐藏着的两枝小巧的铁翎箭,以令人肉眼难辨的奇速电射而出。
江湖人士但知追魂箭的袖箭可以追魂,连环发射三枚,枚枚致命,专破内家气功。
其实,小巧的铁翎箭比袖箭更厉害,更致命。就算能逃过三枝袖箭,决难逃过铁翎箭阴毒无比的一击。
不过,通常这家伙不需使用铁翎小箭,武功比他高明两三倍的对手,也难逃袖箭追魂的命运。
多年来,还没听说有人能在三枝袖箭之下侥幸逃得性命。
追魂箭褚麒,天下三大暗器名家之一,与夺魄童七齐名。夺魄无影锥与追魂箭,皆是武林一绝。
武功此他们高明的人,碰上他们也得忍气吞声,相戒不敢招惹他们,以免枉送性命。
黑煞女魅是老江湖,也不知道这家伙另有更致命的铁翎箭,张允中更是一无所知。
相距太近,变生仓卒,即使看到箭影,也无法闪避了,太快啦!张允中命不该绝,侥天之幸。几乎在同一瞬间,他的刀出鞘一半。
“铮!”第一枝铁翎箭射中刀身,斜飞出丈外。另一枝擦刀背而过,贴骨斜贯,竟然没穿透月复膜。
假使内偏一两分,便可伤及内腑。一声怒啸,他飞跃而起。追魂箭向后飞返,哈哈狂笑。
狂笑与怒啸声中,响起张允中一声暴吼:“天雨绝!”刀光如天雨,接二连三下落。
“铮!”火星飞溅,追魂箭接了一刀。可是,第二刀便接不住了,闪电似的下落,光闪血飞。人影再升,飘落。
“啊……”惨叫声摇曳。在不远处观战横刀戒备的另一位三角眼仁兄,惊得魂飞魄散,扭头撒腿狂奔。
黑煞女魅对打落水狗是很内行的,魅影功奇快绝伦,黑影一闪,便到了那人身后,一剑拍在那人的耳门上,人应剑掷倒,被黑煞女魅踏住了。
追魂箭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双臂齐肩而断,双耳被削落,双肩近颈处也各挨了一刀。
这就是说,最少也挨了六刀之多,招称天雨,真的骤落如雨。
人成了血人,气息已绝。
一代暗器名家,从此在人间消失。
张允中一咬牙,收刀双手一扳,便将粗仅一分半的铁翎箭折断,分头拔出,立即用腰带缠住伤口。
两个暗器名家,都在他身上留下创痕。
“允中,你不要紧吧?”踏住俘掳的黑煞女魅向他焦急的叫问。
“还好。”他镇定的说:“好险,我几乎死过一次了,这恶贼好可怕。天知道他这一生中,到底用这种歹毒绝伦的暗器,屠杀了多少人?”
“谢谢天……”
“也许真是天意。罢了,我不得不杀他。”
“这里还有一个。”
“要口供。”张允中一面说,一面小心地包扎腰部。
黑煞女魅剑尖下垂,锋尖垂在那人的右腿上空。
“不要让我刮你一千剑。”黑煞女魅凶狠的说:“告诉我,公孙老狗在何处?”
“我……我也不……不知道……”那人惊布地说:“只知大爷带了夜游神尹飞,还有一个叫巴兄巴天德的人,一同出门到南京去了。”
“什么?巴天德?胡说八道!”黑煞女魅的剑尖,作势下降。
“看老天爷份上,不要……”那人狂叫:“我说的字字真实。”
“你说的巴天德可是九幽客?”
“我只知道他叫巴天德,大爷、三爷皆称他为巴兄。”
“那老狗是绝剑秦国良的爪牙,怎么可能与公孙老狗的知交夜游神走在一起?双方是生死对头。你简直胡说八道,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我说的是实话,你杀了我,我也只好认了。我很少在江湖走动,在兴园担任看守不能离开,根本不知道巴天德是什么人,何必胡诌出一个人来替自己招灾……呃……”
黑煞女魅反应超人,但也慢了一刹那。
两把飞刀从左前方的花圃飞出,旋转的速度惊人,因此仅可看到一团芒影电射而至,计算得十分正确,到达目标锋尖正好转向前方。
黑煞女魅总算够幸运,眼角瞥见了芒影,百忙中扭身仆倒,感到背部某处一凉。
同时人影及时到达。
张允中多次受到霸道暗器的袭击,对暗器愈来愈敏感,他刚裹好伤,刚向问口供的黑煞女魅走去,便看到芒影入目。
似乎他的反应已出乎他的本能,不假思索地已向前飞掠,与飞刀几乎同时到达,但仍然慢了一刹那。
赤手打击或抓接这种中型飞刀,十分危险,刀飞行旋转迅疾无此,肉眼无法看到刀柄,接触必定伤手,只有那些手已练至兵刃不伤的人才敢于试尝。
难以置信地,手与飞刀几乎同时到达。
飞刀的锋尖刚转向前,刚切入肌肉,手已抓住了飞刀柄,委实不可思议。
黑煞女魅向下一仆,张允中则从她的背部上空一掠而过,叱声震耳:“还给你!”
飞刀拂出,飞旋如雷,花圃中的枝叶簌簌而落,飞刀没入花树深处。
可是,飞射飞刀的人是行家中的行家,已先一刹那伏倒、潜退,等反击的飞刀射回,人已远出花圃的侧后方一丈以上了。
张允中并不急于伤敌,目的在于保护黑煞女魅。
“伤势如何?”他挡在黑煞女魅身前,拔刀戒备。
“背肌邦裂开。”黑煞女魅跳起来:“左琵琶骨震了一下,不要紧。快追,要口供。”
俘掳已经快断气,飞刀斜贯入左胁肋,距心坎不足半寸,入体四寸以上,想救已来不及了。
这灭口的一刀,劲道志在必得,果然成功了。
口供不完整,而且出乎意料之外,所以黑煞女魅不甘心,要另找人问口供。
“但……你的伤……”
“不要紧,快!”黑煞女魅飞跃而进,不理会背部的伤势。
人影已逃出四五丈外,是个穿青袍的人,身法迅疾,去势如星跳丸跃,向数十步外静悄悄的宅院飞逃。
张允中已来不及阻止黑煞女魅,只好-尾跟进,一面留心左右的动静,提防潜伏的人偷袭。
八公-八公洞,其实有什么好游的,平时本来就游客罕至,附近居民也稀少。兴园建在这里,本意就取其偏僻幽静。
厮养的人少,就可以避免引人注意。
主人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在家,家眷也不在此地,因此甚少有人出入,负责整理的只有几个仆人,与外界几乎断绝了往来,褚家确已达到隐居的目的。
岂知百密一疏,底细仍被邻居的竹楼主人模得一清二楚。
张允中与黑煞女魅,皆对宅院中不见有人活动而大感诧异,岂知宅院中的确没有几个人,而且事先巳得警讯,更不见有人现身了。
偷袭的人越院墙而入,一闪不见。
偌大的宅院,任何地方都可藏身,如何搜寻?
黑煞女魅挨了一飞刀,虽说伤势不重,但愤极恨极,怎肯干休?毫无顾忌的追入,张允中也不得不跟进。大宅院内重门叠户,进去以后就分辨不出东西南北。
那人对宅内各处十分熟悉,但追的人脚下要快得多,想月兑身相当困难,好几次几乎被张允中所截住。
追入一处像佛堂一样的小厅,看格局,像是褚家建在室内的家祠。家祠是不可能有楼的,能窜逃的空间不多。
张允中比黑煞女魅快,但他必须在一旁留心暗算,必须保持随时可以照料的距离,因此他先一步绕至门侧的窗口,不假思索地穿越敞开的窗门,抢先入室,也想截断那人的出路。
岂知神龛后面左右都有通向内堂的门,那人正向右首的小门急掠。
追人的黑煞女魅一急,立即发射银针。要是对方逃入内室,可就不易搜寻了。
针闪电似的贯入那人的后腰,那人双脚一软,向下挫倒,上身仍拼命向前栽,要利用剩余的冲势滑入内室。
“不……要……”那人狂叫,仅滑出八尺左右,双手拼命爬动,想要将麻木的身躯爬带出去。
“不好……”张允中也同时急叫。
三丈长,两丈宽的佛堂地面,就在这瞬间向下快速沉落,而上面的伪装灰尘,却以雷霆万钧之威,向下突然急降,声势惊人。难怪那人要拼命往内堂门爬,原来想爬离这工程浩大的陷阱,可惜未能如愿,也随地面向下沉落。
东山的南麓,疏落的建了一些民宅,由于距城甚近,所以有些民家栽植许多果蔬,供应府城的需要。果树种类甚多,春日花开满野,所以也称花山,距城仅三四里,也是府城人士游春的地方。
百了谷的四个人,一到镇江,便在这里借住在一家民宅内。与断肠箫追逐期间,她们并没有回来住宿。这时,三山别庄的人已自顾不暇,公孙英甚自临危自顾自逃命,她们已没有逗留的必要,只好返回借宿处再作打算。
主人是一双老夫妇,对两个老道婆与两个美貌的仙姑,谈不上恭敬,从不过问她们的事。
四个人狼狈的逃回,老夫妇给她们泡了一壶茶,便不再理会了。
四个人在东厢的小客堂喝茶,商量今后的行止。
“我要回百了谷,把所有的姐妹都带出来。”镜花仙姑悻然表示意见:“出道刚有了些少收获,刚树立些少声威,便被姓张的小畜生三刀二刀就断送了。我不甘心,我要重振百了谷,姓张的不知道何处去了。”
老道婆大师姨兜头泼冷水:“他也可能成了某些高手名宿的司令人,某一群豪霸的领袖,那时再找他争回脸面,将此登天还难。”
“大师姨,难道就此罢了不成?”水月仙姑也是雄心勃勃的人。
“时不我留。”大师姨冷静地分析:“回百了谷一来一往,已经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当务之急,是尽早游说具有实力的江湖豪霸合作,让他们与姓张的划清界限。这种人是容易说服的,他们不会让一个初出道的人长成羽翼。问题是,我们必须先姓张的与他们接触。”
“大师姨的话很有道理。”水月仙姑说:“三山别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师姐,我们该加紧进行,抢在姓张的前面,至少可以挑拨那些人与姓张的对立。”
“也好,这是一石二鸟的好计。”镜花仙姑首肯:“现在我们来盘算盘算,选择游说的对象,以便针对那些人的弱点,预谋对策。”
“名色两字,对任何人都有特效。”大师姨用世故的口吻说:“这两方面,你们两人都具有优厚的本钱。再就是金钱财货,沿途我们筹集的金银珍宝,已经可以作充裕的运用。”
“该先向何人游说?往西至南京……”
“南京龙蛇混杂,确也大有可为,只是……”
“只是什么?大师姨。”
“南京上游,是白道之雄混江龙欧阳长明的地盘,发展毫无希望,桃花坞的出入大道,就是被他堵死了。”
“大师姨不是说,名色两字,对任何人都有效吗?”
“对某些特殊的人,仍然无效;混江龙就是这种特殊的人。廿余年前,玉龙与拘魂白无常追诛玉面神魔,混江龙出尽了死力,他就不在乎玉面神魔的威迫利诱,神圣一诺。
凭我们几个人,能撼动得了他吗?”
老道婆二师姨起初静静地听,最后不住摇头。
“你们这种作法,简直是本末倒置。”二师姨终于发表意见。
“你又有什么高见?”大师姨不悦地问。
“两个丫头,难道那一点比不上黑煞女魅?”二师姨不住冷笑。
“你是说……”
“当初与姓张的交恶,起因极为偶然,事后我们自命不凡,错就错到底。从来就没有向争取姓张的方面下工夫,以致不可收拾。论人才武功,两个丫头比黑煞女魅强百倍,为何不改弦易辙,转从结纳姓张的着手?这不比游说天下群雄与姓张的结仇强一万倍。”
大师姨与两仙姑猛然醒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换目光。
“论人才武功,姓张的比公孙少庄主强一万倍。”二师姨继续发表意见:“问题出在我们太过重视现有的声威实力,所以才会折节交纳公孙少庄主,而与姓张的纠缠不清的愚蠢举动。还来得及,是吗?”
“不管是否来得及,我愿意试。”镜花仙姑第一次笑了:“我不信我的魅力不如黑煞女魅,她还不配替我提鞋。是啊!以前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一步棋?真是当局者迷。
鲍孙英那绣花枕头,真的比张允中差了一万倍。”
想起公孙英丢下她们独自逃走,水月仙姑真有无比的怨恨。
“这无情无义的混蛋!”水月仙姑直咬银牙:“如果我们把公孙英弄到手,交给张允中,是否会有事半功倍之效?”
“唔!值得考虑。”大师姨第一个表示赞成:“就算不把他交给张允中,我也不会放过这无情无义的利用我们当灾的小畜生。”
“得用谋而不用勇。”镜花仙姑说:“小畜生是百毒阴婆的门人,已获百毒阴婆秘传,毒物相当可怕,和他明来恐怕要吃亏,得好好设法对付他。”
不择手段追逐名利的人,是没有什么道义好讲的,妖女们这一转变态度,情势的发展一点也不意外。
因利害而结合的人,也将因利害冲突而分手,甚至反脸成仇,这是必然的结果。
正在商量进行的方法手段,小天井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影。
四人吃了一惊,反应奇快地急掠而出。
“呵呵!丙然都在。”屋顶上突然传出笑语声。
前厢的屋顶上,并肩站着千里独行沈独行老夫妻俩,发话的人是千里独行。
侧方的屋顶,也站着四名雄壮的大汉。
天井里的两个人,是江湖秀士和戴了面具的小张三,并肩而立,冷静地盯视着神色颇为紧张的四道姑。
“你们干什么?”镜花仙姑冷然问。
她对千里独行虽深怀戒心,但并不害怕,上次相逢,她出言不逊,还不是平安无事?
她与公孙英和张允中比算,倚多为胜在理字上站不住脚,这位老前辈并没强出头干涉,这次没有旁人在场,更没有其他事故发生,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来找你们有事商量。”江湖秀士背着手,神定气闲,人生得俊,气度甚佳。
“好啊!凡事都有商量余地。”镜花仙姑换上了明媚的笑容:“你们大概已经知道我们的底细,我们却对你们陌生,请问两位公子爷贵姓大名呀?说出你称呼也方便些,对不对?”
她这一涌现媚笑,少不了也向江湖秀士大抛媚眼,看得小张三一肚子不高兴。
“真是妖孽!”小张三忍不住骂人了。
“唷!小兄弟,干吗说话不客气呀……”
“不要摆出你的贱像。”小张三毫不留情的说。
镜花仙姑被骂得怒火上冲,粉脸一沉,即将发作。
“先不必闲言闲语。”江湖秀士不再背着手,摺扇轻摇一派文士气概:“你们不必知道在下兄弟的底细,办完事再言其他。”
“公子爷,你们气势汹汹,到底为了何事呀?两位是千里独行沈老前辈的子弟吧?”
“这并不重要……”
“那么,两位也是白道的侠义英雄了。”镜花仙姑立即用话扣住对方:“不错,百了谷的人,江湖口碑并不佳,但一不犯案,二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本仙姑实在不明白,怎么会劳动侠义英雄找上头来的。”
“在下当然不会无缘无故找你们。”
“是吗?公子爷,有什么事,请说,我在洗耳恭听。”
“午前,在下的人,已证实你们曾经在北固山甘露寺附近活动。”
“有这么一回事。”
“掳走黑煞女魅,你不否认吧?”
镜花仙姑心中一惊,但媚目一转,计上心头。
白道名宿带人前来寻找黑煞女魅,到底有何用意?
这点必须先弄清楚,可不要弄巧反拙了。
名义上,绝剑秦国良是白道风云人物,其实却是不白又不黑,既白又黑的枭雄。
按情理,千里独行这种声誉极隆的真正白道名宿,决不会与绝剑那种人攀交情通往来,不会替绝剑对付黑煞女魅。
那么,为何不惜劳师动众,前来索取黑煞女魅?不弄清底细,是十分危险的事。
“无所谓否认或者不否认,公子爷。”镜花仙姑定下心神:“首先,本仙姑要申明的是,百了谷的人,确曾因些小误会,与黑煞女魅有过小冲突。百了谷的人,与三山别庄的人有交情也是事实。而黑煞女魅曾经做过公孙大少庄主的侍女,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也因为这点关系,百了谷的人与黑煞女魅曾经在一起相处过。现在小鲍子爷一口咬定本仙姑掳走了黑煞女魅,但不知有何根据?公子爷,掳人可是极重的罪名哪!”
“等在下把急要的事办妥,会给你有力的人证。”江湖秀士淡淡一笑:“黑煞女魅在北固山甘露寺,替她不幸死去的亲人做法事。人还没离寺时,你们就迫不及待用妖术制住了她,她离寺时,事实已成了行尸走肉,在迷魂术下任由摆布。把她交给我们带走,万事皆休,不然……”
镜花仙姑心中又是一跳,也明白了七八分,如果对方与黑煞女魅是仇,在甘露手把人带走岂不是省事多多?
“本仙姑坚决否认掳人的罪名。”镜花仙姑大声说。
“那么,该称劫持,或者叫胁迫。”江湖秀士沉声说。
“公子爷,你错了。”镜花仙姑嫣然媚笑。
“怎么错了?”
“我们是去请黑煞女魅。”
“请?这种讲法倒是别开生面。”
“不骗你,公子爷。我们是把黑煞女魅请去三山别庄的秘密下庄,与公孙英了断过节的。”
屋顶上的千里独行仰天狂笑,声震屋瓦。
“小道姑,你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千里独行声如洪钟:“老夫亲眼看到你和公孙英一群狐群狗党,拦截张允中行凶,反而被张允中毁了生死二门两个凶魔,张允中与黑煞女魅联手,这是尽人皆知的事。”
“老前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镜花仙姑心中更定:“百了谷与张允中并无深仇大恨,江湖朋友闯道天下,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几天前本谷的人与张允中为敌,难道不能在几天后为友?”
“在下只问你要黑煞女魅。”江湖秀士沉声说。
“她与张允中一起走了,我们也正在找他们呢。”
“黑煞女魅是你们带走的……”
“不错,本仙姑带她去找公孙英,随后张允中也赶来了,在三山别庄的秘密下庄中一场恶斗,人都走散了,本谷的人只好离开。要是不信,诸位何不到秘密下庄打听打听?
哦!请别忘了,见到张允中和黑煞女魅,请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前来聚会,不见不散。谢啦!”
镜花仙姑撒谎的本领,确是超人一等,千里独行这种正道人士,那是她的敌手?
她说的像真的一样,语气真挚有凭有据,对方即便不相信,也没有事实反驳。
“狡兔三窟,三山别庄则有许多窟。”水月仙姑说得更诚恳:“诸位如果前往,秘密下庄中可能找不到重要的人物了,可以到另一处下庄去找。公孙英那小畜生,只知道欺负黑煞小妹妹,却怕定了张允中,逃得比什么人都快。我们在后面跟不上。只好回来啦!”
“我可以把我们所知道的几处秘密下庄告诉你,其他几处我们就不知道了……”镜花仙姑将四处秘密下庄的位置一一说出,这次所说的话确是真的了。
两仙姑一弹一唱,扮演的角色适得其份,即使盛怒而来的人,也不好意思反脸。
“锣不敲不响。”水月仙姑脸色变得神圣不可侵犯:“两位公子爷,咱们把话挑明了说。不管你们找黑煞小妹是为友为仇,找张允中是为恩为怨,都与百了谷有关。你们要对他们有不利的举动,百了谷的人决不坐视,把我们算在里面好了,百了合与白道人士结仇为数不少,多几个仇家算不了什么。如果没有别的事,你们请吧!”
“事情还刚开始呢。”小张三眼中有煞气:“我不相信你们的话。现在,我要求你们,带我们前往三山别庄的秘密下庄。不然……”
“百了谷的人从不在暴力胁迫下低头。”镜花仙姑举手一挥,拔剑立下门户:“不管你们是何来路,有什么花样,抖出来好了,咱们有自己的事,概不奉陪。”
四个人迅疾地布下了四象阵,严阵以待。
小张三向不远处屋顶上的千里独行用手式询问,老人家淡淡一笑,回了手式。
“小兄弟,我替你押阵。”江湖秀士插好摺扇,拔剑徐徐侧移。
小张三长剑向前一引,向镜花仙姑徐徐逼进。
向结阵的人攻击,切忌被阵困住,小张三不是外行,钉紧了镜花仙姑,不管四人的阵势如何移动,皆身在阵外避免侧方有人欺近。
移动了三次方位,一声冷叱,他突然长驱直入,剑不徐不疾,点向移至一侧的镜花仙姑。
镜花仙姑一声娇笑,碎步后撤。
老道婆大师姨的身形倏然加快,斜旋而至,拂尘动处罡风乍起,贴地卷来。
水月仙姑在右后方,人如怒鹰飞腾而起,超越镜花仙姑的顶门上空,剑山挟风雷下搏。
同时,镜花仙姑退势未止,随即急追挥剑。
刹那间,三人几乎在同一瞬间接敌,攻击。
岂知小张三早有准备,直追的身法突然折向,奇快绝伦,剑光如匹练,斜攻从镜花仙姑左面旋来的老道婆大师姨,从一比三突然变成一比一。
身法必须比对方快上一倍,才能办得到。
小张三办到了,其快可知。
啪一声怪响,拂尘突然着剑崩散,啸风声刺耳,长长的马尾毛四散纷飞。
这瞬间,老道婆的剑就在拂尘破毁的瞬间出鞘,剑芒如电闪,乘隙反击。
“铮!”双剑相交,小张三快速绝伦的反应,已到了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境界,封住了这乘隙攻来的歹毒一剑,人似狂风,斜掠出丈外,仍然位于阵外。
老道婆也挫退八尺,吃了一惊,没料到小张三能接下这猝发的一剑,而且被震退了八尺,怎能不惊。
剑阵重新形成,但并没向前冲进。
江湖秀士已滑进丈余,准备发剑策应,但看到剑阵并没推进,也就停步不追。
“小兄弟,这样太冒险。”江湖秀士向小张三徐徐移动:“联手,先吃掉一块阵角再说。只要你不冒进,就不会陷入阵内。准备,还是你先攻。”
屋顶上的千里独行哈哈大笑,像是坐山观虎斗。
“贤侄,小看了百了谷的绝学,是会吃亏的。”千里独行大声说:“你们想吃掉一角再各个击破,行不通的。”
他说:“百了谷的炼魂阵相当诡奇,用妖术相辅,阵势全力发动,你们就会自己迷失方向,陷入阵中仍然-然不知。不要试了,要破阵不知要耗掉多少时间,而且不能稳操胜算,耽搁太久,就误了找人的机会啦!”
“可是……”小张三还不甘心。
“你不想赶快将人找到?”老人家笑问。
“好!暂且放过她们。”小张三急于寻找张允中,只好让步。
“走啊!”老人家往下跳,用意极为明显:掩护江湖秀士与小张三退走。
镜花仙姑确有猝然发动阵势的打算,想把两人弄到手,千里独行跳下地,吓了她一跳,怎敢再妄动?
屋上还有老太婆和四个虎视眈眈的人呢!
陷坑好深,深入地底足有三丈以上。
地板沉落至中途,突然向一侧急倾,人都不由自主往下掉。而在沉落的后一刹那,上面的假承尘已闭住了坑口。
张允中和黑煞女魅猝不及防,像石头一样往下掉。
一阵机轮声轧轧,地板重新侧升。神案是与地板连在一起的,所以没有物品家俱随人掉落坑底。
上面,地板将近原来的部位,假承尘随即上升,片刻间,小佛堂完完全全恢复先前的景况,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变故。
张允中在地板急倾的紧要关头,才能控制住身形,藉承尘闭合前的刹那遗留光线,斜窜而起抓住了急速向下沉落的黑煞女魅。
“全身放松。”他急叫:“运功护住心脉。”
三丈余高,像从三层楼往下坠,不摔颈断手,才是怪事。
练武的基本功夫中,着地术是相当重要的一门必修技艺,被人摔出去如果不知道如何着地,保证一摔就头破手脚断折。
等到练轻功,就得进一步学高空着地术。
比方说,从高处往下跳。两丈高的高度,会跳的人可以将高度减少八尺以上,不会跳的人,反会增加八尺。
所以,会跳的跳一丈二,不会跳的要跳两丈八,着地的结果,再笨的人也可以知道答案。
张允中是行家中的行家,他练的就是高空搏击术,可说是高手中的高手。
他不但安全着地,也承受了黑煞女魅斜压着地加在他身上的重量。
好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再精纯的夜眼,在这种完全闭合,没有任何微弱光源的地方,也同样会变成瞎子。
猫是夜眼,夜间活动与白昼相差不远,但在封闭完全没有任何微弱光源的地方,同样会成了瞎猫,只能靠感觉来移动。
黑煞女魅惊魂甫定,为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申吟。
“你怎么了?”张允中问。他在地面模索,发觉四周全是石壁,没有任何门户,地面潮湿,真不好受。
“我……我的创口……好痛。”黑煞女魅又在申吟,背上飞刀的创口因摔落而疼痛加剧。
“我上次受伤,配了一些药,我替你先包扎再说。唔!这具死尸的腰带可以暂充伤巾。”
他胁下的箭伤也疼痛,但他不在乎。
死尸是引他们入伏的人,也掉下坑内,被黑煞女魅的银针射入脊椎,摔下时几乎成了骨碎的尸体了。
黑煞女魅再也支持不住,只好任由他解衣,反正黑得眼前一寸不见物,也没什么好羞的。
伤口不大,但仍然是伤,动一动就痛。
这一摔,事后的痛楚的确令人受不了了。
“你将有十天半月不能与人动手。”张允中用话来分黑煞女魅的神,模索着找到创口敷药:“算你俞大,再内偏半寸,刀尖贯入左膏肓,好险!”
“那天杀的狗东西!我也给了他一针。”
“针贯入他的脊中穴与筋缩穴的中间骨缝,你也够狠的,你是存心要他的命。”
“他先存心要我的命。”
“我总觉得……”
“允中,别忘了我绰号煞字的意义。”黑煞女魅语气一转,有点感慨:“我不像你。
从小,我所接受的教诲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甚至,为了自己的利益,必须除去妨碍利益的一切人和物。”
“你的想法很可怕。”
“这是正常的想法。”
“你……”张允中叹了一口气:“你爹娘是怎样教你的?你师父……”
“我爹娘?哼!我爹有数不清的女人,他从来不过问妻子儿女的事。我一年中,见不到他一两次。我两个哥哥比我还要狠,比我爹更喜欢收集女人,哼!”
“所以,你也在江湖收集男人?”
“你……别说了。”黑煞女魅烦躁地叫。
“好,好,不说。”张允中开始替她用腰带缠创口,连胸带背一起扎缠。
“你的手好温柔,不像是打渔郎的手。”黑煞女魅突然将他的手压在胸上:“你是第一个抚模我而丝毫不动心的男人。告诉我,允中,你喜欢那个叫春熙的妖女吗?”
“我宁可不谈。”张允中拨开她的手:“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我要说。”黑煞女魅显得固执和激动:“我认识你在先,我不信那妖女比我更美,更不信她比我更具魅力,而你……”
“你要听老实话吗?”张允中的语气郑重。
“你说。”
“我觉得,你眉梢眼角经常出现的煞气,给我的感觉是毛骨悚然和阴森莫测,心中甚感不安。我没有收集女人的嗜好,我也不想被女人收集。男女之事虽说事属平凡,世间各有千千万万男女,但各有所好各有所求。请不要勉强我好不好?也许,我们只有做朋友的缘份。哦!你带有火摺子吗?”
“没有,你想……”
“先察看坑底,看是否能上去,下面没有出路。”
“陷坑下面当然不会有出路。这种深坑,掉下来即使不摔死,也将手断足折,上面只要撒下网钩,就可以把人钩上去,好像上面没有动静,他们在搞什么鬼?等什么?”
“不管他们等什么,我却知道我要设法上去。”张允中又开始四处模索。
“允中,你是不是真要知道我的身世?”黑暗中,传来黑煞女魅软弱的语音。
“这并不重要。”
“你会一直把我看作陌生人……”
“那个叫春熙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名当然也是假的,我并不介意。”
“可是,你会介意我……”
“不要说了,坑宽两丈,石壁粗糙,用壁虎功一定可以上去,用梯云纵也能交互上升,问题是看不见落脚点。该死的!有个火,该多好!”
“有条绳子吊上去,岂不更好?我看你也用不着费心了,上去又能怎样?上面一定闭得死死的,你能像虫子一样附在上面咬个洞逃走吗?”
“在没断气之前,决不放弃任何希望和逃生的努力,你等着瞧好了。”张允中的语气坚决无比:“一个没有人看守的陷坑如果能把我陷住,我还能在江湖闯出什么局面来?”
这一岔开话题,黑煞女魅的身份底细仍是一团谜。两名中年大汉,领了公孙英踏入兴园。这两人是兴园的人,公孙英则带了七名得力爪牙。十个人走得满头大汗,可知走了不少路。
兴园的人已全被召来,共有十二个人,廿二个人聚在佛堂里,并不显得拥挤。
褚三爷与另一个人的尸体,则摆放在堂前的小院子里,尸体已僵。
“人就在这下面。”一名中年大汉指指地下,地面是薄方砖贴在木板上,看不出异状。
“有多深?”公孙英问。
“三丈二尺。”
“如何开启?”
“知道开启的人共有三个,三爷、大总管、大管家。”中年大汉苦瓜脸挂着愁容:
“现在三爷死了,大总管也被大管家用飞刀杀了,而大管家也同时跌入陷坑。现在,没有人知道如何开启了。”
“大管家为何杀了大总管?反叛?”
“不,是为了灭口。”
“灭口?灭什么口?”
“大总管在黑煞女魅的迫供下,招出大爷与夜游神尹爷、九幽客巴天德,一同前往南京的事。”
鲍孙英脸色一变,虎目中阴狠的光芒一闪即没。
“咦!这件事你们不是都知道吗?”公孙英神色显得泰然:“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呀!”
“但黑煞女魅说,尹爷与巴爷是死对头,走在一起极为可疑……”
“不要说了。”公孙英急急摇手阻止对方多说。
“兴园负责的人都不幸死了,在下曾经得到三爷的指示,说主人与三山别庄交情深厚,如果兴园发生了意外变故,要在下尽快前往通知三山别庄。因此,在下只好急急前往向大少庄主禀告。”
“你办得好,这陷坑真的无法启开吗?”
“是的。”
“大家找一找机捩。”公孙英发令:“三山别庄也建有精巧的机关削器,我的人多少可以算是行家,快找。”
一阵穷搜,室内室外看不出任何异象。
“可以挖开吗?”公孙英拉着那位大汉问。
“这……很危险。”大汉苦笑。
“怎么危险?”
“上面的承尘,随时都可能轰然砸下来,把人压成肉饼。至于还有没有其他机关,更无法想像。”
“这……看来,只有一个办法处理了。”
“大少庄主的意思……”
“把房屋烧了,就可以封死陷坑。”
“哎呀!使不得。”大汉急叫:“楼房都是木造的,厢院相连,火一起,兴园全完了,日后在下如何向大爷交代?使不得……”
“杀不了张允中与黑煞女魅,三山别庄将永无宁日。如不烧毁房舍封闭陷坑,他们出来了怎么办?”
“不,这件事必须由大爷作主,在下这就派人星夜赶往南京……”
“你什么地方都不要去了。”公孙英声落,突然一掌劈在大汉的眉心上,颅骨内陷,面目全非。
同一瞬间,七爪牙早有默契,几乎同时下杀手,七比十三,第一次急袭,就毙了七个人。
最后一个人,是被公孙英一脚踢断了脊骨,摔倒在地无法站起来。
“大少庄主,你……”这人狂叫:“你怎能这……这样残害自……自己人……”
“不能怪我,老兄。”公孙英狞近狞笑:“为了永绝后患,我必须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杀掉张允中和黑煞女魅。要等你们大爷回来,那已经是十天半月以后的事了,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所以,在下必须烧掉兴园。”
“你……你……不要,不……”这人惊布而叫。
鲍孙英一脚踢在对方的左太阳穴上,头骨立陷。
一名中年爪牙走近,将血迹斑斑的剑在这人的衣衫上擦拭。
“大少庄主,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狠了?”中年爪牙低声说。
“你不懂。”公孙英冷笑。
“没有杀光他们的必要……”
“三山别庄与绝剑合作的事,决不容许外人知道,你知道吗?”公孙英凶狠的声调令人心中发毛:“本庄的人,也只有少数的心月复,知道一些枝节而已。”
“哦!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他们死得不冤。准备放火,必须尽快悄然离开。”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大汉的口气显得兴奋:“大少庄主不愧是公孙家的龙种,这才是雄霸天下者的盖世才华,真正的英雄豪杰手段,三山别庄必可在大少庄主手上重振雄风。”
兴园成了一片火海。春熙春月一群女扮男装的女匪,望在火场外望火兴叹,居然流下了眼泪。一位白发如银的褴褛老人,站在一旁不住发抖。
“把经过仔细说给我听。”春熙拭掉清泪,向老人铁青着脸问。
“其实老朽所知所见有限。”老人仍在发抖:“老朽只是一个看管后花园的无用老人,只能悄悄地躲在暗处,冷眼旁观所发生的变故。”
“张允中与黑煞女魅真的陷入里面了?”
“是的,所以护院领班韩青,才迫不及待去将公孙少庄主请来善后。没料到公孙少庄主无法开启机关,竟然杀尽全园的人灭口,火焚宅院将机关内的人一并焚毙以绝后患。
老朽如果不匿伏在暗处,被召唤出来,这时也将尸骨无存了。”
“令主人会听信你的话吗?”
“会的,老朽是褚家三代老园丁了。”
“好,你赶快改装,赶到南京,将经过禀知你家大爷,你办得到吗?”
“这……”
“这样好了,我送你去南京,你要把消息沿途告知褚家的亲朋好友。”
“老朽感激不尽。”
“我们走吧!这里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春熙以手掩面,哀伤地叫:“允中!允中!我……我对不起你,我……害了你了……我对着无情的火焰发誓,我必定替你报仇……”
假使公孙英晚走片刻,必定可以听到陷坑内传出的声响。
可惜这家伙为了撤走快速,避免被人看到他们曾在兴园被焚时出入,所以不等火苗冲破屋顶便急急撤走了,不曾听到地底传出的声息。
火是分头施放的,负责火焚佛堂的人只有一个。
这位仁兄也急于撤走,也想偷懒,因此匆匆弄来几束枯枝,堆在神龛上点燃就溜之大吉。神龛距承尘还有四五尺,火熄必须升及承尘,才能真正的起火燃烧,因此需要一段时间。
当火焰升上承尘,陷坑下的响声已清晰可闻。
三丈两尺的高度固然可以陷住一切人兽,但粗糙的石壁仍可用壁虎功或游龙术攀爬,难不倒高手中的高手。
张允中聪明过人,大概出身玄门的人。对物理现象比普通的人懂得多一些,思路也较常人慎密。
他了解自己裹伤的腰带,再加上黑煞女魅的,还有死鬼大管家身上的衣裤。武林人的腰带,可作多种用途,全长最少也有一丈二,足可以派用场。
衣裤撕成布条,可以绞缠成带。
准备停当,他将腰带的一端拴在腰间,定下心神,用壁虎功一寸寸向上爬。
石面粗,石缝也足以容指尖扣牢。
终于,他攀上坑顶,成功了。
伸手模索,发觉坑顶是四寸厚的木板,两丈长的几根横梁又粗又大。
板上面,敲击试探之下,加上进入佛堂的刹那间印象,便知道木板上面一定贴了方砖。
方砖容易对付,难得对付的是四寸厚的坚硬木板,不能用剑砍,没有容身的地方就无法使劲。
他拔出背系的刀,全力扎入近坑口的横梁,刀靶撑住坑壁的石缝,形成牢固的支架。
这时,他可以顶住刀,将自己的身躯夹牢在坑口附近了。
死鬼大管家身上不但有剑,而且飞刀囊中还留有三把飞刀。
他用腰带串成的长素,先将两把剑和飞刀吊上,一一用劲打入构梁和木板,成为可以悬吊的支柱,再用带绳把自己捆牢在支柱下面,双脚可以抵住石壁用劲。
中型飞刀用来攻木板,比用刀剑效果好一百倍。
一阵戮,砍,钻,削,撬……木板在他的飞刀下化为碎片向下坠落。
毁了一块木板,便听到上面传来劈劈啪啪的怪声浪。他大感诧异,不知道声响代表什么。当然,他不会想到是失火。
“老天爷保佑!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有人闯来察看。”他心中狂叫。
他手上一紧,用上了全力。
“允中,上面有什么怪声响?”下面的黑煞女魅高声问。
“不知道。”他毁了第二块木板。
“会不会是他们在开启坑盖?”
“希望不是。”啪一声响,他一掌拍在板上面的方砖上,方砖是一尺见方,厚有一寸,应掌碎裂。
糟!火光入目,热流逸入,也有一些飘过,火焚时的木材爆裂声震耳。
“糟!上面整座房子起火。”他大叫。
黑煞女魅当然看到了火光,叫苦不迭。
“他们要烧掉房屋把我们闭死在坑内,这些天杀的贱种。”他愤然地大骂,刀用了全力。
一阵猛砍,毁了第三块木板,击碎了上面的方砖,他解了束缚钻出洞口。老天爷!
上面的屋顶火势炽烈,浓火薰人,火星不住向下落。“快!抓牢,我拉你上来。”他将带绳往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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