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出林,眼前展开一片旷野。
他们不能在山林中窜走了,所有的精力都快耗尽啦!得节省一些精力,设法逃入城把信息传了。
满地枯草,两里外的小村庄如在眼前。汗水快要流尽,口中的白沫粘性愈来愈强,再没水补充,肚子里可能会喷出火来了。
无可选择地奔入旷野,奔向对面的小村。
男杀手跌跌撞撞走在前面,突然腿一软,几乎摔倒,吃力地拨剑出鞘。
“放……放我们……一马……”伸出的剑不住抖动,叫声像某处地方漏了气。
女杀手的左手,勉强挟住了一把柳叶飞刀。
“你……你要赶……赶尽杀……杀绝吗?”女杀手也吃力地叫。
“我曾经接到滁州张老哥送来的消息,你们杀绝了他看家的十三个苦命长工。”
枯草中升起曹世奇天神似的身影,一字一吐字字震耳,“杀手行业的行规,是杀掉事主,除非在场有人插手搏命,不然决不可滥杀无辜。事主张老哥已经认命逃避你们,你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他的长工佃户,那些人都是穷苦的可怜虫,你们竟然能下毒手屠杀他们。天原谅你们,我不。”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这是不负责任的陈腔滥调理由。”曹世奇一步步逼近,“我拒绝接受。”
“咱们的确是身不由已……”男杀手哀叫。
“呸!挺起你的脊梁来。”曹世奇沉叱,“你是一个玩命的杀手,你必须保持一个杀手玩命者的尊严,发射你的暗器,冲上来,保持你杀手的豪气和风骨。”
一声大吼,男杀手挺剑冲刺,左手先掷出一枚双锋扁针,有勇气将生死置于度外了。
曹世奇屹立如山,右手一抄接住扁针,信手一拂回敬。左手一伸,食、中两指挟住了刺来的剑尖,一抖手,剑飞腾如轮,打落了女杀手所发的柳叶飞刀。
双锋扁针贯入男杀手的印堂,身体向曹世奇猛撞,被曹世奇伸手一拔,侧摔出丈外抽搐,压倒了一大片枯草,挣扎渐止。
双锋扁针长有六寸,没入印堂必定贯脑。
唯一的女杀手的左手,另换了一把单刃的八寸飞刀。
这种飞刀只能翻腾飞行,不易控制在目标前掉转刀尖,使用的人必须有丰富的经验和技巧,好处是必要时可用来近身搏斗。
她是反握刀式的握刀法,行刺时最有力的握刀式,手一抬,刀尖便到了咽喉下方。
曹世奇七闪即至,抓住了她握刀的手,及时制止她自杀,再两掌劈松了她的双臂关节。
“我要口供。”曹世奇没收了刀,把她拖翻,“不招,你将死得很惨很惨。我要知道买动你们的神龙密谍,目下藏身在何处,再就是你们的院主,在何处发号施令,我要找她。”
“你休……想,你……”她挣扎着尖叫。
“你会招的,我知道你们有一种药,一种可令人丧失意志吐露真情的药。而且我也另有要你招供的妙方。”
曹世奇开始剥除她的皮袄搜身。
南京的人口已接近百万,水陆交通四通八达,每天过往的流动人口,也有数万之众,要在这里寻踪觅迹,真有在大海里捞针的感觉。
十年前,曹世奇在燕子矶,打了汉府的八家将,抽了三郡主几耳光。结果,汉府出动了私养的三千虎贲、神龙密谍、皇亲国戚的家将护卫,动员上万人手,大索城内外,捉拿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结果,白费工夫,南京城内外,最少也有十万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如果能利用众多的城狐社鼠,掌握三教九流层社会人士,包括车船店脚牙,以及官府地方的龙蛇豪霸,查起来效率要高得多。
神龙密谍在南京实力仍在,神通广大,舍得花钱,威迫利诱各种手段齐下,真有能力动员许多牛鬼蛇神,展开空前浩大的搜索行动。
天罗院的四个杀手首着先鞭,查出曹世奇的下落,甚至与曹世奇碰了头。
可是,消息没能传回。
取得了口供,曹世奇展开凶狠猛烈的报复行动。
要想行动自如,必须首先剪爪除牙,割除耳目,才能无阴无滞直捣中枢。
南京附近的牛鬼蛇神,就是爪牙耳目,神龙密谍的奥援,必须先行清除。
江宁县江宁镇的大豪八方土地魏元魁,就是南京水陆码头的第一号龙蛇,出动了好几百蛇鼠,遍搜每一可以潜藏的角落,打听一个叫曹世奇的年轻人的下落。
先后有几十个姓曹的年轻人,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有些人从此失踪,有些押进了中山王府东花园,也从此下落不明。
八方土地的大宅,位于镇口江宁巡检司衙门左近,与巡检司的巡检、巡捕、捕快,甚至轮役的丁勇,都有相当的交情。
交通官府,是大豪大霸们最拿手的壮大自己手段,交通不了官府,永远也成不了举足轻重的大豪大霸。
这天二更将尽,他从城里匆匆返家,随行有八名打手,前两名在前开道,大踏步进了镇口。
罡风凛冽,寒气袭人,全镇灯火全无,人都躲在屋子里避寒。连巡检司衙门前的灯笼,也不再点燃了,街上冷冷清清,家家门窗紧闭。
向街左的巡检司衙门瞥了一眼,他心中纳闷,怎么外门是闭上的?难道天气冷,巡捕不再外出巡查,更夫不再打更?
巡捕更夫偷懒,那不关他的事,懒得多想,带了打手大踏步离去。
如果他好奇进去察看,定可发现十余名值夜的巡捕,全被人弄昏,囚禁在监禁临时犯人的囚牢内。
连五进的大宅占地甚广,他也养了不少人,一妻四妾,婢仆一大群。
十几个仆人将他迎入,打手们各回跨院居所,仆人返回南房歇息,迎接主人进院的事,由内院的婢仆负责,各有职司,内外分明。
两名小厮两名仆妇,掌了两盏灯笼在前领路,虽则院廊另悬有长明灯笼。
内堂门开启,他昂然踏入,猛然心生警兆,手一动,便拔出皮袍内的匕首。
门又大又沉重,是如何开启的?堂内没有人,门不可能自启,分明有人从里面拉开的,人呢?
倏然转头回顾,怪事,小厮仆妇四人都不见。
一阵寒流通过全身,浑身毛发森立。
第一个念头便是赶快退出,把外院的打手召来。可是,外面既然有人无声无息弄走了小厮仆妇,他如果退出,结果如何?
稍一迟疑,退的机会消逝。
“堂上坐,这里你仍然是主人。”里面传出洪钟似的嗓音,吓了他一大跳。
定神察看,这才发觉堂上的主客座交椅内,坐着一个身材修长,有一双神光湛湛的大眼,坐得四平八稳,神态悠闲。
堂分堂上堂下,灯光明亮。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面貌毫无印象。
“你是谁?喧宾夺主?”他踏上堂,匕首随时皆可能攻出或掷出。
他是见过世百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武功了得,凭一双手打出一番惊世局面,一个年轻人吓不倒他,他的胆气逐渐提升。
“你坐。”年轻人指指主人的坐椅,“你找我,所以我来了。”
他的胆气又提升了几分,因为他看出年轻人赤手空拳。
“我找你?我不认识你,”他不坐,直欺近至年轻人面前,“你居然敢闯上我的门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该死!”
“你不认识我,但确在找我。”
“你……”
“曹世奇,那就是我。”
他惊得跳起来,像是见了鬼。
神龙密谍花银子请他调查曹世奇,要他捉活的。神龙密谍高手如云,人才济济,如果能对付得了曹世奇,还用得着花重金再由官府出面和他打交道,由他率领牛鬼蛇神对付?再笨的人,也知道是神龙密谍也对付不了的可怕人物。
他凭人手众多取胜,也不敢不与神龙密谍合作。但曹世奇出其不意出现在他家中,他哪能不心中发寒?这时召集打手,已经来不及了。
一声怒吼,左手先来一记现龙劈空掌,在八尺外攻向半躺在交椅内,不可能立即起身的曹世奇,身随掌进,右手匕首幻化为闪电倏然吐出。
劈空掌力突然一汇而散,匕首远在尺外,便被曹世奇飞一脚扫得抛出两丈外,五指欲裂。
眼一花,大拳头砰一声击中他的左颊,如受千斤巨锤狠撞,口鼻鲜血迸流。
他运起功来浑身坚韧,可以反震外力,但却禁不起这一拳头。接着丹田挨了一脚,立即气消功散,手脚用不上劲,仰面便倒。
“毙了你,你的爪牙得另行推选大爷了。”曹世奇站在一旁,像天神般俯视着他,“但我不杀你,我要扭断你的手脚,破了你的气血三门,让你躺在床上,下令指挥你的爪牙和我玩命。我会吹砍瓜切菜似的,把他们杀得血流成河,让他们一大群孤儿寡妇,找你这位大爷替他们作主,你躺在床上也休想安逸。”
“你不能怪我!”他虚月兑地大叫,“老天爷!你知道有多少来头大的人,用各种手段压迫我替他们卖命?我能拒绝吗?”
“你也不能怪我,这是你这种人,追求权势利益,所必须冒的风险。”
“我认了,你毙了我吧!”他绝望地说,“成王败寇,都是命定了的。起落盛衰,在我这种人来说,小事一件,生死等闲。你就冲江湖道义份上,给我个痛快!不怨你,是我命该如此。”
“好,冲江湖道义,我给你一次机会。”曹世奇拖起他,往交椅上一推,把他推坐在交椅内,“我制了你的丹田穴,在任脉动了手脚,百日内才能复原,不会耗脉损穴。这样,你应该有借口装病推诿了。”
“你……你不杀我?”
“杀你干甚么?你我无冤无仇。”
“那我……”
“不管你用任何手段,指使你的爪牙敷衍拖拉,不许认真妨碍我的行动,你该懂如何敷衍塞南的运用。如果不,我会再来,我会把你的爪牙杀是天天做噩梦,每天你都得派人收尸。到处放火,毁掉你所有的江湖行业。阁下,希望咱们不要再见。”
再踢了他一脚,转身要走。
“请留步。”他挣扎着站起叫。
“干甚么?”曹世奇转身问。
“我保证……”
“算了,我不要求任何人保证甚么。”曹世奇打断他的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在世间活得很辛苦,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要活下去。生死关头的保证是靠不住的,情势会迫使保证变质走样,没有保证,反而活得心安。”
“好,你是条明理的好汉,虽然我对你毫无所知,你知道山东来了些甚么人吗?”
“我知道,三郡主朱天凤。目下坐镇中山王府的东花园,男女随从一大堆,这个小母夜叉,你对应该不陌生,南京人谁不把她看成毒蛇猛兽?中山王府的两位小王爷,怕她怕得要死。所以,我原谅你身不由已。”
“你和她……”
“那是我和她的事。”
“她要将你化骨扬灰。”
“那是一定的,十年前,我在燕子矶,痛打她的八家将,掴了她几耳光,那时她就出动上万人马,要捉我化骨扬灰了。”
“哎呀!你就是那位轰动京城的少年?”他骇然惊呼,这才明白被打是不冤。
那时的南京是京师,所以叫京城。八方土地十余年前,便是京城的大豪大霸,所发生的大小事故,他一清二楚,对那位被诅咒为夜叉的小三郡主,当然不陌生。
那时的曹世奇,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已经把汉府大名鼎鼎的八家将,打得落花流水。目下已是二十余岁的青年,武功必已登峰造极,他的身手,那挡得住曹世奇三拳两脚?
“没错,那不是我。早些天在京师附近,我又把她的神龙密谍杀得落花流水,所以她更痛恨我了,她很可能想捉住我活吃我的心肝。”
“你是不是有个女伴?”
“女伴?没有呀!”
“江湖新秀女杰幻剑飞仙尚绿云,不是你的女伴?”
“哦!她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她在京都和我联手,痛宰神龙密谍,事后分道扬镳,谁也不知日后是否相见有期呢!”
提起幻剑飞仙,他蓦然心动,话说得轻松,心中却波涛澎湃。要说他没有思念,那是违心之论。
接着,联想到天罗院主绿衣使者,面貌有点与幻剑飞仙相似,只是年长些而已。那天在琅琊山,天罗院主唤起他对幻剑飞仙的思念。
不祥的感觉突然撼动着他,八方土地怎知道幻剑飞仙的事?
“三郡主前天派了十个人,其中有那两个混蛋哼哈二将,过江走凤阳,出毫县入河南,赶往彰德府接人,接幻剑飞仙。”“甚么?不可能。”曹世奇心中一跳,“我送她送到开封才分手的,她往西进关中。彰德府在开封的北面河对岸,我们就是经过彰德下开封的,她怎么可能回头北上?开玩笑?”
“唷!你送女朋友送得够远呢!”八方土地怪笑。
“去你的!少给我胡说八道。笑甚么?小心我打破你的头。”“好,不笑不笑。”八方土地没把当敌人,神气地坐下,“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她三叔利用军书传报,直接传给山东和南京,到了她手中,她便派亲信往彰德接人。据可靠的消息,传报上的确提及人犯是幻剑飞仙尚绿云。”
“这……这……”
“她三叔在彰德,也不是好东西。”
“她三叔是赵简王,开府彰德。”
“开封目下的周王,是她的堂祖叔。河南府的伊王,是她的堂叔。这两个王,都不是好玩意儿。我相信三郡主这个鬼女人,在你们走后,一定派人传信给她的三叔、祖叔、堂叔,指名捉拿你们解送山东或南京。老天爷!幻剑飞仙独自走河南道入关,你居然很放心?”
“这……”曹世奇脸色发白。
“她与她的三叔赵王最亲,赵王与她老爹汉王同样野心勃勃,阴养死士,必定派人与开封河南两王联手行动,得手后人也必定押往彰德,所以三郡主派人前往押解。老弟,你怎办?”“哎呀!”
“请相信我的消息正确,我有人在中山王府卧底。”“天杀的!这鬼女人,我要她的命。”曹世奇跳起来怒叫。
“你现在去杀她,也救不了幻剑飞仙。中山王府东花园,目下甲士如云,楼阁亭台星罗棋布,就算你有三头六臂杀得进去,也找不到她给她一剑。”
“他娘的!我必须让她知道我在南京,她就会全力坐镇对付我,不会再派人前往彰德策应了。”曹世奇往外走,在堂口转头挥手示意,“谢啦!后会有期。”
“好险!”八方土地拍拍自己的脑袋欣然笑了。
五更初,水西门内秦淮河北岸大街,有名的胡家大院,后园的一栋楼房内,楼廊上的承尘下,有个朦胧的人影,像蝙蝠一样贴在边缘下。
那时,秦淮河远没形成繁华风月区,风月区水西门外大街。靠近水西门一带,仅沿岸泊了一些小代步船,夜间鬼影俱无。
沿大街北行,百余步外便是有名的朝天宫。沿北岸小街向东行,可到贡院(夫子庙)。
胡家大院人丁稀少,胡大老爷已经被迫北迁京师,丢下偌大的家业,交由几个穷亲友照料。没落的大家,毫不引人注意,连燕子也弃巢不顾了,正所谓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燕子不筑巢在破败家的屋沿下。
五更天,不是夜行人活动的好时光,何况在京城禁地,天一亮,想月兑身就难了。
楼上有了动静,有人起床活动了。
读书人为了求取宝名,三更灯火五更鸡苦读,希望能金榜题名博得一官半职,十分辛苦。
其实,有志练武的人更苦,同样是三更灯火五更鸡,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天天打熬累得要死,而所得却是微不足道,既不能求取宝名,又不能日进斗金。靠武功混口食,还得在刀山剑海中用性命相搏。
唯一的好处是身体健康,急难时活的机会要多一点。
但是,最强健最剽悍的人,急难时也可能死得最快;勇敢的人死的机会,也比懦夫多。
楼上的人,开始练功了。依现场崩计,应该属于内功,练气。如果练筋骨,必须到楼下的院子里伸拳踢腿,才有地方施展,楼上只能练静的功夫。
楼上的厅堂空间相当广阔,没点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门窗都关得密不透风,外面罡风虎虎,寒气彻骨,里面的人练功极勤,五更初就离开暖被窝。
一声轻响,一扇门窗掀起,寒风一涌而入,里面传出风动器物的声音。窗扇随即闭上了,里面一静。
一声娇啸传出,楼下有了动静。
“甚么人?”女性的嗓音阴森刺耳。
“老相好来找你叙旧,你用阴煞掌欢迎,骂是亲打是爱,我乐歪了!”男人流里流气的话不堪入耳,会把正经的女人气歪。
“该死的东西,你到底是谁?”“快过年啦!讨债的债主。”又是一声气爆,有木制的家具碎裂了。
“到底是谁?”
“曹世奇。”
“你死吧!”“还早呢!”拳掌着肉声暴起,劲气汹涌如浪涛。
梯口脚步声急促,有不少人向上飞奔。没有人掌灯,楼上楼下漆黑一片,谁也弄不清是敌是友,反正先上去再说。
轰然一声大震,有木质重物向下砸,叫喊声表示有不少人被砸中下滚。
一阵大乱,终于有人大胆地点燃一盏灯笼。
楼上一塌胡涂,家具凌落。女主人不在,也不见入侵的人,人去楼空,有三扇窗门破了,罡风满楼。
饱击快速猛烈,撤走宛若绝尘;这是杀手必具的条件。动手时行迅雷一击,不管成功或失败,逃走必须比任何人都快,这是杀手行业的金科玉律。
上次在琅琊山醉翁亭,余院主一击失败,立即见机逃离现场,逃走的速度十分惊人。
这次,她的速度似乎更快,黑夜中交手,她仍然对付不了曹世奇,机警地毁窗急遁,跳落院子不进入房舍躲藏,穿院墙反往外逃,去势比月兑兔惊鹿快三倍。
曹世奇为了阻止楼下的人冲上,用家具砸击涌上的人,等发觉余院主乘机毁窗遁走,已慢了一步,追下院子,余院主的身影已飞越院墙走了。
“这泼妇好机警。”他心中暗暗喝彩。
胡家大院房舍甚多,但全是空屋,没有人居住,里面发生任何事故,街坊邻舍皆不可能知道,可以放心大胆穷搜,在内躲藏相当危险。
往外逃,确是好办法。天快亮了,勤快的人该上街干活啦!在街上追逐,必定引起骚乱。他不能追了,乖乖离去。
依常情与余院主逃走的方向估计,极可能逃向中山王府的东花园,相距十几条街,片刻可到。他在南京现身的消息传出,目的便达到了。
去闯东花园,真需超人勇气。
中山王府徐家的人,在南京受到普遍的尊敬,口碑极佳,他不能前往闹事。只要三郡主不离开徐家,他就不便前往骚扰。
一早,侦骑满城厢,一群群高手,分别赶往栖霞镇。
八方土地不愧称老江湖,经验与见识皆高人一等。他对三郡主的了解,就比曹世奇深得多。
幻剑飞仙的被捉前因后果,几乎被八方土地完全料中了。
他说他在中山王府有人卧底,其实是中山王府几个人,成为他这个地头龙的弟兄,参予了城狐社鼠的混世行列。
天下各重要府州,皆有藩王坐镇,这些藩王,都是三郡主的至亲。她只要派人到各地王府要求甚么,几乎有求必应。
真定府拦截钦差失败,所带的家将密谍伤亡惨重,无法继续留下拦截上京登基的太子,一切努力成空,她把一切失败的惨痛责任,皆归咎于曹世奇与幻剑飞仙两人身上,在撒离真定之前,便已利用军方的邮传网,将致送各地藩王的书信,以传报名义传送出去了。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创下了历代皇朝中,控制最严最彻底,最像“家”天下的皇朝,他把所有的子孙,除了一个人当皇帝之外,全分派到各地当藩王、郡主、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
传三四代之后,几乎全国每一座城,皆有他朱家的龙子龙孙开府坐镇了。每一代当皇帝的人,儿子一律是藩王(亲王),封藩在最大的府州,拥有三卫军马,称为护卫,所属州县都听他的。
全国都是他朱家的人当权,谁还敢抢夺朱家的江山?
军邮的传递,通常用快传,各地驿站不分日夜,随时有备妥的驿马或快船,无条件供信使使用。
曹世奇与幻剑飞仙到达彰德开封,赵王府与周王府,便已接到三郡主传送的书信了。只是来不及布置,让他俩平平安安离境。
幻剑飞仙继续西行,一头栽进前面河南府伊王,后面开封周王的天罗地网里。
彰德的赵王,与三郡主是亲叔侄,因此囚犯没在开封逗留,押赴彰德赵府囚禁。
是三郡主指名要的人,三郡主已经到南京去了。
赵王其实与乃兄汉王面不和心也不和,不愿意派人将囚犯押往山东汉府,也不愿派人冒风险至南京讨好侄女。
先传出书信,要三郡主在中途接人。他的人不到南京,以免被南镇抚司(锦衣卫南京的衙门)查出他私自派官兵到南京,有图谋不轨的嫌疑。
其实,他与乃兄汉王,同样有图谋不轨的行动被查明有据,多次受到惩罚,两人都有被革除三护卫的前科。
幻剑飞仙是江湖女侠,这消息瞒不了江湖人士,也就引起江湖朋友的关注。有些激于义愤的人,设法发掘出幻剑飞仙与王府结怨的内情。
真定王室阴谋的内情被发掘出来了,侠义道的公愤最为激烈。幻剑飞仙不是违法犯纪被捕的,她是王室阴谋的受害人。
胆气够不怕死的亡命,走险采取向赵府的人骚扰行动,名义上是打抱不平,骨子里却是向龙子龙孙的强权挑战。
世间本来就有一些人,具有天生的反叛性格,一有机会,就本性流露,不顾后果。好在这种人为数不多,各地藩王也屯有足够的力量应付挑战。
赵府的密探,已经得到消息,听到将有人铤而走险的风声,但不以为意,小丑跳梁,何足虑哉?当然,密探们也知道,这些有意挑战的亡命,并非真想抢救幻剑飞仙,这位江湖女杰,还没有让亡命们拼死相救的份量,用意只在向王室强权挑战,发泄心中的不满,表现反抗的意识,以及表现英雄气概而已。
打抱不平,本来就是武朋友的劣根之一,看不顺眼就拔刀子动拳头,流血五步在所不惜——
天涯孤萍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