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路虽不短,也不很长,不论走的如何慢,也不过顿饭工夫,就到达距篷车十丈左右的地方。
黑衣人突然由草丛中站了起来。笑一笑,道:“高兄很守信诺。”
斑万成冷冷地说道:“守信的不是我,而是敝门的门主。”
黑衣人道:“由诸位的步履之中,在下瞧出了诸位心情的沉重。”
语声一顿,道:“哪一位是王门主,请向前行出一丈。”
王超缓缓由三大护法两位剑士的环护中大步行了出来。
斑万成一抱拳,道:“门主且慢。”
转眼望着那黑衣人,道:“朋友,我们可否看看王夫人,他是否仍然安全。”
黑衣人略一沉吟,道:“好!”提高了声音,接道:“王夫人请行出车外,令郎要见见你。”
他内功深厚,声音十分宏亮,空谷中回音绕耳。
第二辆篷车帘子启动,那白衣女扶着王夫人行出篷车。
王宜中眼看母亲似是又增加了不少白发,心中痛惜无比,几乎无法控住热泪夺眶而出,急急隐到高万成的身后。
但闻那黑衣人高声说道:“你们看到了吗?”
斑万成道:“距离如此之远,如何能够看的清楚。”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高兄,你如是想用什么心机,只怕是白费了。”
斑万成淡淡一笑,道:“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人不理高万成之言,却高声说道:“站住!如若再向前行进一步,我就要他们点燃药信。”
原来那白衣少女,扶着王夫人已向前走了两三丈远。听得那黑衣人呼喝之言,白衣女只好停下来。
斑万成急急说道:“朋友,在下想问问王夫人是否安好,不知朋友意下如何?“黑衣人道:“好!你问吧!”
斑万成提高了声音,道:“王太夫人好吗?”
他用内功把声音送了过去,那王夫人听得十分清楚。但王夫人的回声,却十分细小。王宜中等耳目灵敏,声音虽小都听得清楚。
王宜中心中焦急,暗道:“此刻母亲相距自己只有六七丈的距离,不知高万成怎的还不发行动的号令。”
斑万成一直在抢先说话,不让那黑衣人有思考的机会。高声说道:“王太夫人无恙,敝门主现在此地,阁下如何发落,可以说出来了。”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黑衣人来不及多想,道:“要他向前行十步。”
王超依言向前行了十步。
黑衣人突然冷冷说道:“王门主带有兵刃吗?”
王超摇摇头,道:“没有。”
黑衣人道:“你可以向属下借一把剑。”
王超怔了一怔,道:“借一把剑?”
黑衣人道:“是!借一把剑。”
斑万成也楞住了,不知那黑衣人的用心何在?
王超无可奈何,回头说道:“你们借把剑给我。”
斑万成道:“你准备干什么?”
黑衣人道:“我要贵门主先行挑断他双手双脚上经脉。”
斑万成一怔,道:“这不是太恶毒了吗?”
黑衣人道:“除此之外,在下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彻底毁去贵门主的武功。”
斑万成道:“咱们先行谈判之时似非如此。”
黑衣人道:“留下他的性命,毁去他的武功,原是早经决定,不过未说明细节罢了。一个人挑断双手双脚的经脉,还不至于殒命,再说我们已替他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
斑万成似是有意和那黑衣人拖延时间,以便三大护法、两位剑士能够多一些时间了解场中形势和那些隐于草丛之中人的位置。当下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很仁慈,不知有些什么安排?”
黑衣人笑道:“万两白银,足够贵门主母子两人广置田庄、雇用仆从、过半世安闲生活。”
斑万成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敝门主是位孝子,他存心救母亲,但你们的手段太过毒辣,背约失信的是你们。”
黑衣人道:“贵门主既在此地,只怕你高兄已经做不了主意,须得贵门主决定才成。”
斑万成道:“不错,我得请示一下门主。”
目注王超,道:“门主意下如何?”右手却高举一挥。
黑衣人的目光,凝注在王超的身上,却未注意到高万成高举起右手。
几乎是在同时一瞬间,六条人影飞跃而起。王宜中扑向了两辆篷车,三大护法、两位剑士扑向了草丛。
听到了衣袂飘风之声,黑衣人才警觉有变。想待下令点燃药信,八步赶蝉魏凤鸣以绝世轻功,连人带剑当头罩下。
三大护法,扑入了草丛之中,张领刚、高万成和王超,同时以长剑刺入地下,向四方划去,希望能划断药信。
王宜中尽全力一跃,起落之间,已然落到了那篷车旁边,道:“姑娘,给我母亲。”
白衣女长剑划出道:“你是……”
王宜中道:“王宜中。”双手齐弹,八缕指风飞出,震开长剑。
白衣女似已从武功口音中,认出他的身份,一放王夫人,道:“快带老人家走。”
王宜中一把抱着母亲,飞身而起,脚踏车篷,一加力,但闻砰的一声,车篷塌了一片。
但王宜中却借力,跃飞起四五丈高。这时他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能用之力。
王宜中身悬高空,一振双臂,张开了双翼,闭住一口真气,用肩头用力,鼓动两支羽翼,斜向南方飞去,看上去,有如一头巨鸟。
除了那白衣少女之外,篷车中又跃出一位黑衣姑娘。连同赶车金眼鹰,三个人也找出了兵刃,沿着篷车,划了一圈。
且说王宜中提住一口真气,借两个羽翅震动之力,一口气飞出了十七八丈左右,才力尽降落实地。
就在他刚刚足着实地,耳际已响起了震耳的爆炸巨声。尘土破天,砂石横飞。回头看去,已然不见那两辆篷车。
这一阵爆起的尘土砂石,足足有十丈方圆大小,端的是声势惊人。
王宜中想到三大护法、两位剑士,连同高万成和剑士王超都将伤亡于火药爆炸之中,当真是心胆俱裂,呆呆地望着那蔽天的砂土出神,忘记怀中还抱着母亲。
只听王太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可惜啊,可惜!”
王宜中急急放下怀抱中的母亲,道:“娘可惜什么?”
王夫人道:“可惜那位姑娘,花般的人样水般的温柔,唉,当今之世,只怕再难找出她那样的人。”
王宜中道:“她死了并不足惜,可惜的是孩儿那位智略多端的先生,和忠心耿耿、身负绝技的三大护法、两大剑士、还有代替孩儿的剑士王超。”
王夫人道:“你的先生、护法?”
王宜中道:“不敢相瞒母亲,孩儿已经当了金剑门主。”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金剑门,他们常常提起这件事。”
王宜中道:“这些人,都是为了救助母亲而来。”
王夫人道:“为了救我?”
王宜中道:“是的。他们如是牺牲了,我得替他们报仇。”
王夫人道:“报仇?”
王宜中道:“嗯,那些人,可能是谋害上一代金剑门主的人,也可能是谋害我父亲的仇人。”
王夫人望望儿子的脸色,只觉他神色凝重,双目中充满着杀机,暗暗叹息一声,欲言又止。她知道,这时刻不是谈话的时刻。
王宜中呆呆的望着那飞起的尘土。渐渐的,尘土减少了,景物隐约可见。
渐渐的,可看到了那停在路上的马车,已不见那位拉车的健马,只余下两辆篷车,仍然停在那里。
王宜中内心中充满着激动,喃喃自语,道:“这是仇恨,也是责任,我要替他们报仇,正邪是两个极端,永远无法并立于江湖。”
王夫人长长叹息一声,道:“孩子,你说什么?”
王宜中突然回过身来,跪在母亲的身前道:“妈!请恕孩儿不孝,丹泊无法从母之命,做一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山野农人了。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好人,武林中的精英,他们满怀壮志,一腔热血,义之所在,死而无怨。妈,他们和母亲素不相识,但为了救母亲,却不惜赴汤蹈火置身于火雷阵中,他们死了,如若孩儿不替他们报仇,那岂不是一个不仁不义的人吗?”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孩子,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事。”
王宜中接道:“妈!孩儿并无在江湖上扬名称霸的用心,我只要替他们报了仇,立刻和母亲归隐深山。”
王夫人道:“不,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日子里,我想通了一件事。”
王宜中道:“孩儿恭聆母训。”
王夫人道:”你是天生的龙种,他们告诉我才知道,你已练成了一身武功。孩子,江湖需要你出面去主持正义,武林中需要你保护弱小,我这做母亲的,如若硬要把你留在身边,未免太自私了。”
王宜中接道:“妈!孩儿……”
王夫人接道:“听我话,不要以母亲的安危为念,我要你全心全意的去对付邪恶,不用再为我担心。”
伸出手去,抚着王宜中的头顶,道:“孩子,快些起来,去瞧瞧他们,是否有受伤的人,如是有受伤的人,那就赶快施救。”
王宜中应了一声,正待飞身而起,突然又停了下去。
王夫人怒道:“怎么不去了?”
王宜中道:“孩儿如是去了,何人保护母亲?”
只听衣袂飘风之声,一条人影,疾奔而至,来人正是四大护法之首,赤须龙严照堂。
严照堂双目尽赤,满脸怒容。他生像本就威严,这一发怒,更显得威武镇人。
王宜中黯然说道:“严护法,你瞧到了。”
严照堂虽然怒火攻心,热血沸腾,但他仍然能保持着礼数不乱,一欠身,道:“属下瞧到了。”
王宜中忍不住泪落下来,道:“他们,他们……”
严照堂道:“事已如此,门主也不用太过伤心。”
回首对王夫人一礼,道:“严照堂给太夫人见礼。”
王夫人打量了严照堂一眼,道:“你是……”
严照堂躬身接道:“在下也是门主身边的护法之一,我们兄弟四人,同任护法之位,追随门主身侧,以保护门主的安全为主。”
王夫人啊了一声,道:“你们是亲兄弟。”
严照堂道:“不是,我们是义结金兰,但却是情同骨肉。”
王夫人道:“很可惜,他们可能已葬身在那爆炸的火雷之中。”
严照堂强自忍下了椎心刺骨的痛苦,淡然一笑,道:“不要紧。他们是为了保护门主而死,那是死得其所。”
王夫人叹息一声。道:“为了救我这一个不中用的老婆子,我该早死掉的。”
严照堂急急接道:“太夫人言重了,只要太夫人肯答允一件事情,他们就死的值得了。”
王夫人道:“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我就答应。”
严照堂道:“太夫人能答允让门主继续领导我们,主持武林正义,他们就死的心安理得了。”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答应。经过这一次大变,使我长了不少的见识。孩子大了,我不能永远把他留在身边,只要他所作所为,能够对得起列祖列宗,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我这做母亲的,也就心安理得了。”
严照堂道:“太夫人的教训,也正是我金剑门中的戒规。”
这时,王宜中突然接口说道:“严护法,保护我的母亲,我要到那爆炸的场中瞧瞧。”
严照堂道:“属下去,请门主保护太夫人。”
王宜中神情冷肃,缓缓说道:“我去,他们为救我母亲而死,我该去替他们报仇。”突然飞跃而起,直向场中奔去。
这时,场中的形势,已然面目全非,石崩土翻。
王宜中满怀积愤,缓步而行,步人草丛。眼看草丛中积尘落石,心中稍安,至少,这片深草中,并无火药爆炸的痕迹。
细查草丛间,发觉了六具尸体。那尸体都是死于拳掌兵刃之下,并非是火药爆炸所伤。
王宜中翻动尸体查看,都非金剑门中的人物,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照着那高万成的分配,三大护法和八步赶蝉魏凤鸣,都是冲入草丛之中,博杀敌人的埋伏。看这些尸体,倒像是埋伏的人死于他们的手中,但他们的人呢,死不见尸,生不见人,这是怎么回事?”
忽然间一阵申吟之声,传了过来。那声音就在七八尺外,王宜中大跨一步,已到了那人身侧。只见他一身黑衣,左胸中鲜血淋漓,一块大石砸在头上,受伤甚重。
王宜中伏子,拨开大石,扶起那黑衣人,冷冷说道:“你伤势很重。”
黑衣人望了王宜中一眼,语声缓慢地说道:“你是金剑门中的剑士?”
原来,王宜中仍然穿着剑士的装束,当下随口应道:“不错,告诉我如何救你?”
这黑衣人正是此地理伏的首脑人物,本是极为冷酷,凶悍之徒,此刻却变得十分柔弱,缓缓说道:“我伤的很重,不用费心了。”
王宜中道:“咱们虽是敌对之人,但你伤势极重,需人救护。”
黑衣人接道:“听我说,我没多少气力说话了。”
闭目静息片刻,接道:“你的运气不错,大部分药线受了潮气,失去了作用。”
王宜中吃了一惊,暗道:“刚才那爆炸的声势,已够惊人,原来还只是部分爆炸,如是全部爆炸,这方圆数十丈的土地,只怕全都被翻过来了。看来,他说的不是假话,这地方确埋了很多的炸药。”
只听那黑衣人,若断若续地接道:“可惜,你们的门主,被炸得尸骨无存。”
王宜中接道:“其他的人呢?”
黑衣人道:“似乎他们的运气都很好,不过,那并不关重要,我们的用心,只要炸你们的门主。”
黑衣人若有所悟地道:“你是……”
王宜中接道:“我们的人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道:“你才是金剑门主,那个会飞的人……”
话未说完,血由口中涌出,气绝而逝。他似是死不瞑目,两只眼睛,睁的很大。
王宜中缓缓放下那黑衣人的尸体,心中却大是懊悔,不该泄露身份,使他心生气怒,血逆心脉而死。
突然颈间一凉。一把寒芒闪烁的长剑,已然压在肩上,同时一只手掌,也按在背后命门要穴之上。耳际间响起了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道:“王门主,你的武功很好,但我不希望你赌运气。”
只听声音,王宜中巳知她是谁。剑架颈间,要穴受制,王宜中确然已无法反抗,长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道:“我们的人呢?”
那女的似是很得意,格格笑道:“他们都很好,不过,有两个受了伤。但你放心,他们伤的都不重,我已经替他们敷过药,但也点了他们的穴道。”
王宜中虽然受制于剑掌之下,仍感心头一松,道:“姑娘已是占尽了优势,说出你的条件吧!”
身后女子笑一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宜中道:“知道。”
身后女子嗯了一声,道:“说说看,我是谁。”
王宜中道:“你是那位穿白衣的姑娘,咱们见过多次了。”
但觉身上四五处要穴,受到袭击,被人点中。眼前一亮,那白衣少女已绕到身前。但她一身白衣,此刻已经变成了土色。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的记忆很好。”伸手解下了包头蒙脸的绢帕。衣上积尘,掩不住那国色天香,那绝世美艳,也不需借重那脂粉装扮。
她理理鬃旁的散发,弹一弹身上积尘,笑道:“王门主,可一不可再,我已经上过了一次当,知道你有自行运气冲穴之能,希望你这一次,别再妄用。”
王宜中道:“用了又能怎么样?”
白衣女道:“很难说。也许我杀了你,也许我斩断你双腕、双腿的经脉。”
王宜中道:“在下可以奉告姑娘,杀了我,才是唯一断绝后患的办法,在下随时随地可以运气冲开穴道。”
白衣女微微一笑,道:“那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我不会再给你这些时间了。”
王宜中冷冷说道:“这么说来,整个事件,都是你姑娘设计的了?”
白衣女脸色一变,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们不会用这等卑下的手段。”
王宜中道:“用毒伤人,逼他们效力,这手段难道很光明吗?”
白衣女脸上泛起怒容,冷笑一声,道:“用毒手段,在武林极为普遍,施用毒伤人,也不是由我们开始。”
王宜中道:“施用地雷火药的人,也不是始自今日,姑娘,用不着这样激愤。”
白衣女心中大急,道:“你这人没有良心。”
王宜中一怔,道:“为什么?”
白衣女道:“我救了你的母亲,你一点也不感激。”
王宜中听的心头火起,怒道:“如不是你们把我母亲掳去,她怎会受今日之惊。”
白衣女道:“如不是我们把令堂掳去,她落入别人之手,是一个什么样的后果,你大概心里明白。”
王宜中道:“姑娘得手不久,我们就赶回寒舍,我自会遣人保护她。”
白衣女气得连连冷笑,道:“告诉你,我们到你家时,另一伙人也赶到了。我们先有过一番冲突,然后才救了令堂,你妈原要你学一个山野村农,现在呢,她是否已改变了主意?”
王宜中道:“这又与你何关?”
白衣女道:“关系太大了,我如不劝说她,她怎会改变的这样快法。”
王宜中道:“这么说来,还要谢谢你姑娘了。”
白衣女道:“谁稀罕你谢了,但你也不能冤我,我做的我都敢承当,但我不愿替人背黑锅。”
王宜中冷然一笑,道:“这些事,也不用再争论了,咱们还是谈谈眼下的事情要紧。”
白衣女道:“你先去瞧瞧你那几位属下,咱们再谈不迟。”
王宜中心中一动,暗道:“对!我先该去瞧瞧他们的伤势情形,才能拿定主意。”略一沉吟,道:“那就有劳姑娘带路。”
白衣女不再说话,转身向前行去。王宜中双腿上数处穴道受制,走起路来,十分辛苦,大有举步维艰之感。但他却咬牙苦撑,不肯要求对方解开穴道。
行至篷车的一段路并不远,但走近篷车,王宜中已累的满头大汗。
只见篷车旁侧,一排儿仰卧着几个人。那些人是高万成、林宗、常顺、刘坤和两大剑士等。
白衣女道:“看到了没有?”
王宜中道:“看到了,但他们不言不语,叫人无法瞧出他们的伤势如何。”
白衣女嫣然一笑,道:“那是我点了他们的穴道,只要拍活他们的穴道,他们立刻就可以清醒过来。”
王宜中暗中吁一口气,道:“在下无法完全相信姑娘的话,除非……”突然住口不言。
白衣女道:“除非什么?”
王宜中道:“姑娘能拍活他们的穴道,让我问问他们。”
白衣女右手连挥,拍活了几人受制穴道,右手却连连沉落,又点了他们身上几处穴道。
解穴,点穴,心分二用,左右双手,同时做着两件大不相同的事。
但闻几声长长呼吸,两大剑士和三位护法全都醒了过来。五个人,目睹王宜中,准备挣扎而起行礼,但双腿要穴被点,只能直腰坐起,却无法站起来。
王宜中摇摇头,道:“你们坐着吧!不用多礼,我也被人点了多处要穴。”
林宗怔了一怔,道:“老大呢?”
王宜中道:“他在保护我的母亲。”
常顺道:“好!太夫人渡过此劫,也不枉咱们吃这一点苦头了。”
王宜中眼看人人都坐了起来,只有高万成还躺着未动,不禁一皱眉头。道:“高先生怎不坐起?”
白衣女道:“这个人诡计多端,让他多躺一会吧!”
王宜中道:“姑娘,咱们说好的,你不解开他的穴道,在下怎能确定他还活着。”
白衣女嗯一声,道:“看来,你倒满仁慈,自己的小命,悬在半空,还念念不忘别人的生死。”一掌拍活了高万成的穴道。
斑万成清醒过来,坐起身子,目光转动四下瞧了一眼,道:“门主,多亏了这位白衣!”娘,如非她及时招呼我们,此刻,属下等恐早已粉身碎骨了。”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一向善说谎言,现在倒突然说起实话了。”
斑万成道:“在下虽然喜用谋略,但却从未说过谎言。”
白衣女道:“既谓谋略,自然说不上堂堂正正的手段,那和谎言有何不同?”
王宜中轻轻咳了一声,道:“虽然咱们是敌对之人,但你救了他们之命,在下仍然是十分感激。现在,你可以提出条件了。”
白衣女道:“条件很简单,我要你立刻下令放了白云峰。”
王宜中沉吟了一阵,道:“可以。咱们讲好的,以我母亲交换白云峰。虽然你没有把我母亲平安的交付我手,但你救了我几位属下,那也算一件大事。咱们可扯平了。”
白衣女笑一笑,接道:“你想的蛮好啊!”
王宜中道:“姑娘的意思是……”
白衣女道:“我们虽然没有把令堂一路无阻的交付你手,但令堂总算是平安无事。为了表示一点愧疚,你可以在我救你这六位属下中,带走一至二人,咱们这交易才算公平。”
王宜中望了高万成等六人一眼,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白衣女道:“有。但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王宜中道:“说说看。”
白衣女道:“不论是埋没地雷火药的人,或是我们,都有一个最大的顾虑和相同的原因,那就是你的一身武功。”
王宜中接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要我毁去一身武功吗?”
白衣女道:“这是最好的方法。不过,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你服下一种慢性的毒药,我们不奢望你帮忙我们,但至少你不要和我们作对,每隔一段日子,我们送上解药,解药断绝,你就毒发而死。”
王宜中道:“老办法。一点也不新奇,但如别无选择时,在下愿走此途。”
林宗高声说道:“门主干万不能答应。”
王宜中笑道:“就目下处境而论,咱们已完全处于劣势,能多保一条命,就多救一人。”
白衣女道:“对啊!王门主究竟是明白人,如是咱们谈不好,我狠起心来,可能把你们全杀了。”
斑万成道:“杀了我们几人,金剑门全门奋起,和你们决一死战,衡量轻重,智者不取。”
白衣女笑一笑,道:“除了王门主外,我还未把别人放在眼中。”
王宜中高声说道:“放了他们,拿毒药给我。”
白衣女笑一笑,道:“你很急啊!”
王宜中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决定了就不用瞻前顾后,拿药来吧。”
白衣女突然行入篷车。车门开启处,王宜中发觉那黑衣女和金眼鹰都躺在篷车之中。白衣女片刻而出,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子,取出了一粒药物。
但闻衣抉飘风之声,严照堂背着王夫人如飞而至。严照堂刚刚停下脚步还未来及放下王夫人,王夫人已抢先说道:“瑶姑娘,你无恙吗?”
白衣女放下手中的药丸,神情间微现失措地笑道:“多谢夫人,我很好。”
王夫人回顾王宜中一眼,道:“孩子,你过来。”
王宜中依言行了过去,缓缓说道:“母亲有什么吩咐?”
王夫人道:“你过来,见见西门姑娘。”
王宜中双臂上穴道被点,双手不能抬动,只好颔首为礼,道:“多谢姑娘!”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不敢当。”
王夫人轻轻叹息一声,移动着一双小脚行到了西门瑶姑娘的身前,道:“瑶姑娘,多亏你一路上尽心尽力的看顾我。”
西门瑶无端的粉脸一红,道:“这是晚辈应尽的心意,王伯母不用放在心上。”
王夫人道:“唉!瑶姑娘,咱们在路上谈的事,你还记得吗?”
西门瑶怔了一怔,垂下粉颊,道:“自然记得。”
王夫人道:“那很好,宜中一向孝顺,我相信他会听我的话。再说像你瑶姑娘这份才貌,打着灯笼到处找,只怕也难得找得出几个。”
西门瑶淡淡一笑,道:“王夫人,晚辈和夫人车中闲话,难道就这样认真吗?”
王宜中听出语气不对,急急接道:“妈!你和她谈些什么?”
王夫人道:“人家瑶姑娘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可没有正面答应过我,这件事,你不用先知道,我还得和瑶姑娘商量一下。”
王宜中望了母亲一眼,不敢再问。
王夫人望望西门瑶,道:“瑶姑娘,咱们到那边谈去,这里的耳目太多了。”
西门瑶笑一笑,道:“不用了,伯母,我想我们谈的话,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在哪里谈,都是一样。”
王夫人的脸上,泛现出一片讶异之色,道:“瑶姑娘,看样子,你答应的事,似是有了变化。”
西门瑶怔一怔,道:“伯母,我没有答应你什么。真的,你再想想看,我们只是随谈了几句,有些话,格于情面,很难断然拒绝。”
王夫人失望了,她不仅为这位美丽姑娘的言而无信悲痛,而且为整个的人间的虚伪悲伤。她茫然的站着,呆呆地望着西门瑶,脸上是一份讶异和伤感混合的黯然神色。
西门瑶忽然感到有种莫名的怅惘,不敢再看王夫人的眼光。她缓缓的别过头去。
良久之后,王夫人才既然的叹一口气,道:“这不是真的吧!瑶姑娘,你像天使一般的美丽,像白雪一般的莹洁,像你那样的人,为什么会欺骗人呢。你一定是记错了,我不相信你会骗我。”
她似是在诉说着内心的委曲,也似乎是在发泄失望后的痛苦。
西门瑶脸上突然泛生起一片红晕,举动之间,微现不安。她不敢和王夫人的目光相触,却转向王宜中,冷冷地说道:“你决定了么?”
王宜中道:“决定了。”
西门瑶回顾严照堂一眼,道:“你可以传下令谕,要他去带白云峰来。”
严照堂经验老道,一眼之下,已瞧出了高万成等被点了穴道,再者那黑衣女和金眼鹰,也似是受了很重的伤。当下冷笑一声,道:“姑娘,在下还可以和姑娘动手。”
西门瑶冷漠地一笑,道:“你看清楚了目下的局势吗?”
严照堂道:“看的很清楚,所以,在下觉着有谈谈的本钱。”
西门瑶道:“你不是我的敌手,其他的人,都已被点了穴道,你没有和我谈判的本钱。”
严照堂道:“在下只要能接下你五十合,敝门主就能自行运气冲开穴道。”
西门瑶道:“我上了一次当,不会再上第二次。我点了王宜中很多处穴道,至少他要两个时辰以上的工夫,才能冲开穴道。那时,我已经杀光了你们所有的人。你充其量能和我打上五十个回合。”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知你是否想到了失败的后果,那将是一幅惨不忍睹的画面,这地方将是你们金剑门精锐的埋骨之所。”
严照堂横跨一步,挡在王宜中的身前,道:“门主能否在五十招之内,运气冲开穴道?”
王宜中轻轻叹息一声,道:“不要冒险,我不能拿数条人命来作试验。”
西门瑶笑一笑,道:“无怪他年轻轻的就当了门主,比起你严护法聪明多了。”
严照堂气充胸膛,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向旁侧退开两步。
王宜中道:“我可以下令,要他去带白云峰,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西门瑶道:“此时此情,你已是一败涂地之局,还有什么提条件的本钱。”
王宜中道:“在下如是无法求得瓦全,那只有玉碎一途了。”
西门瑶道:“怎么个玉碎法?”
王宜中道:“姑娘杀了我们六个人,我们杀了白云峰,那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不过,便宜了在这山路中埋火药的人了。”
西门瑶道:“你是说,他们……”
王宜中接道:“他们将是一支独秀,姑娘和我们金剑门,都将大伤元气。”
斑万成接道:“那时间,金剑门中人,必将全力为门主复仇,找你姑娘算帐,这伙人也不会放过你。但最重要的是,白云峰死去后,你们少去一份很强大的力量。你姑娘固然是才华横溢的人物,但你江湖上的阅历还差,决非别人之敌。”
西门瑶颦蹙秀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斑万成道:“在下是否胡说,姑娘心中应该明白。白云峰的生死,对你们的关系太大了。”
西门瑶突然改变话题,目光转到王宜中的身上,道:“说说你的条件吧!”
王宜中道:“很简单,你放了金剑门中所有的人,留我作为人质,我们放了白云峰之后,你放我不迟。”
西门瑶沉吟一了阵,道:“你如何生擒了那白云峰?”
王宜中道:“在内厅之中,棺木并列,他虽然为我所擒,但心中却是不服得很。”
斑万成道:“他和敝门主约定比武,要以天竺武功,制服中原武学。”
西门瑶接道:“我想贵门主一定不敢答应。”
王宜中道:“出你姑娘意料之外,在下已经答应了。”
西门瑶道:“你真的会答应么?”
王宜中道:“大丈夫一言如山,岂肯言而无情,贻笑江湖。”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相信你一次,不过,我也不能太相信你,我要一点保证。”
王宜中道:“什么保证?”
西门瑶道:“令堂。你如不守信诺,我就先杀了令堂。”
王宜中道:“这个不行,不能再伤害到我母亲,她既非江湖中人又不会一点武功。”
西门瑶道:“我已经很让步了,你如是不肯答应就证明你没有诚心,不敢和白云峰真刀实学的打一场。”
王宜中一时间为之语塞,不知如何回答。这时,王夫人却突然大步行了过来,道:“孩子!不用管我,我还要和这位瑶姑娘好好的谈谈。”
西门瑶扶着王夫人,上了马车,道:“王门主,你可以下令解开他们的穴道了,劳动他们找几匹马来拉车,令堂不能骑马,我只好陪他坐车了。”
严照堂大步行了过去,解开了几人穴道。七星剑张领刚、八步赶蝉魏凤鸣,呆呆望着王宜中,脸上是一片惭愧之色。
严照堂转身行了过来,又解开了王宜中身上的穴道。
王宜中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去找几匹马来!”
严照堂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张领刚高声说道:“岭后面,我们带来了十二位剑士,他们都骑的有马。”
严照堂高声应道:“在下尽快赶来。”
片刻之后,严照堂牵着两匹健马行了过来。
金眼鹰和那黑衣少女,一直静静的躺在车中没有动过。西门瑶放下了垂帘,道:“王门主,你们可以赶路了。”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道:“套上马,咱们回去吧!”当先举步向前行去。
两大剑士动手,套上健马。
刘坤飞身一踏,落在辕前,拿起长鞭一挥,健马放蹄向前奔去。辘辘轮声,划起了两道尘烟。
斑万成疾行两步,追在王宜中的身侧,道:“门主,属下惭愧。”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能怪你,能有这样一个结局,应该是很好了。”
斑万成道:“但太夫人……”
王宜中接道:“这确然是我最大的苦恼,我不知该如何,目下我穴道已解,我相信在百招之内,可以搏杀西门瑶,但我母亲……”
斑万成道:“看情形,西门瑶并无加害令堂之心,挟持令堂,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用心罢了。”
王宜中道:“西门瑶诡计多端,又极善变,武功又高强的很,咱们金剑门中,除我之外,不知还有何人可以和她搏杀一阵。”
斑万成道:“四大护法联手,可以挡他数百回合,此外门中二老可以和她比美。如是咱们不按江湖规矩行事,每一位大剑士率领着剑手,都可以挡她一阵。”
王宜中道:“你是说,咱们八大剑土率领的剑士,都精通合搏之术。”
斑万成道:“金剑门在江湖上行走时,剑阵的威名,早就远播江湖。经过这二十年的苦练,更有了很大的进境。”
王宜中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先生,八大剑士的武功,比起四大护法如何?”
斑万成沉吟了一阵,道:“单打独斗,四大护法似是要高上一筹,但如若大剑士带一队剑手同行,以剑阵拒挡四大护法,那又非四大护法能够抗拒了。”
王宜中点点头,道:“我决定了一件事,不知先生有何高见?”
斑万成道:“门主请说。”
王宜中道:“我想先对付西门瑶这伙人,再行全力对付这一次加害我们的人。”
斑万成道:“门主高见。”
王宜中略一沉吟,道:“不过,有一点顾虑,使我不敢放手施为。”
斑万成道:“可是太夫人的安危吗?”
王宜中摇摇头,道:“不是。我必须设法,先解了我母亲之危,才会和他们动手。”
斑万成道:“那么,门主还有什么顾虑呢?”
王宜中道:“目下,咱们只知道一个白云峰和西门瑶,而且也知道了他们善用毒物,但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实力如何,还有些什么毒物,咱们都不太了解,一旦把他们逼急了,怕他们全力一拼,闹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
斑万成微微一笑,道:“咱们也要有一番安排才是。”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应该全力对付西门瑶,解决了这件事,然后,再对付那一批人物。”
王宜中道:“那领队的黑衣人,似乎是和你很熟识。”
斑万成道:“是的,他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而且知晓我的身份。”
王宜中道:“先生认识他吗?”
斑万成道:“我应该认识的,但我竟然不认识他。”
王宜中道:“为什么?”
斑万成道:“我想他可能戴了人皮面具之类,或是经过药物易容。”
这时,远走在七人丈外开道带路的严照堂,突然停了下来。魏凤鸣、张领刚两大剑士,立作戒备,分向两侧警戒。
林宗、常顺,虽然身上仍带着轻伤,亦都运功戒备,在右后方向警戒。
刘坤一收拉车的马,沉声道:“西门姑娘,可能会有了变化。”
篷车中传出了西门瑶的声音,道:“有你们金剑门中这多高手保护,大概用不着我这弱女子出手对敌了。”
刘坤冷冷地说道:“很难说,姑娘,如是敌人来的太多了,我们一样没有办法对付。”
西门瑶冷笑一声,不再答话。
王宜中凝目望去,只见严照堂双目盯注在道旁一片草丛中,肃立不动,看情形似是和强敌对峙一般。
王宜中一皱眉头道:“先生,咱们过去瞧瞧如何”
斑万成道:“好!”语声一顿,道:“两大剑士,请为门主开道。”
魏凤鸣张领刚应了一声,并肩向前行去。
王宜中心中暗道:“这高万成似是小题大作,真正厉害的敌人,既要我出手对付,平时,却又要这么多高手来保护我。”高万成似是一直在留心着王宜中的举动,王宜中心中之意,似是也被他瞧了出来。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以门主的武功而言,剑门是要你保护。
但平时要他们保护门主,是养成一种向力心,要金剑门中人,个个明白,他们有这样一位门主领导为荣。”
王宜中点点头,微微一笑。
斑万成轻轻咳了一声,又道:“近月以来,属下的用心,都在启发门主的灵智,希望门主能把一身所学发挥出来。目下,门主已启开心灵之门,胸记绝学,源源而出,所以,门主也应该改学一件事了。”
王宜中道:“学什么?”
斑万成道:“学用人。你有很多武功高强的属下,为什么不用他们?”
王宜中宜中先是一怔,继而淡淡一笑,道:“是的,金剑门中这么精锐高手,我应该好好运用他们。”
斑万成道:“用人效命,也该是一门很大的学问,门主仔细的想想,不难找出运用之妙。”
王宜中道:“我会用心去想,但还望先生从旁指点一二。”
两人谈句话的工夫,已到严照堂停身之处。
只见张领刚、魏凤鸣右手搭在剑把上,四道目光,盯注在严照堂的身前瞧着。
王宜中心中大奇,暗道:“这些人都是见多识广的武林高手,什么事没有见过,怎会看的这样入神,不知是什么稀奇的事物。”凝目望去,只见三人前面两丈左右处,草丛中突出的一块岩石上,放着两个一尺多高的木头人。那两个木头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很鲜艳的衣服,雕工细致,看上去栩栩如生。
那精美的雕刻,不足为奇,奇的是明明是两个木头人,但却能不停地在岩石上面跳跃,而且发出一种呀呀的声音。
王宜中愣住了,既觉得两个木头人的举动十分好看好笑,但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觉。
回眸望去,只见高万成也被两个奇异的木偶震动,望着两个木偶出神。
围集在王宜中身侧之人,个个都被那两个木偶的怪异行动吸引,瞧的十分入神。
王宜中忍不住长长吁一口气,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斑万成脸色凝重,缓缓说道:“属下也无法具体说出它代表些什么,但却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严照堂回过脸来,道:“门主,我知道。”
王宜中啊了一声,道:“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严照堂道:“三十年前,属下追随先门主,在峨眉山寻找一种药物时,在一处悬崖下面,见到这样两个木偶,也是在跳、在唱。”
斑万成接道:“完全一样的吗?”
严照堂道:“不一样。”
斑万成道:“有何不同?”
严照堂道:“当时因为这件事太奇怪了,属下的记忆十分深刻,那是两个男的木偶,衣服也没有这一次穿的鲜艳,动作似乎也没有样优美。这些年来,似乎是这些木偶也长进了很多。”
斑万成道:“先门主如何对付这两个木偶?”
严照堂道:“先门主只好回避。想起来,这些木偶叫人恐怖得很,这些木偶的出现,并非无故。”
王宜中听得一呆,道:“你是说,这两个木偶还有用心。”
严照堂道:“是的。再等一会,他们可能说出现身的用心。”
王宜中喃喃自语,道:“这当真是一桩十分奇怪的事了,木偶怎么会说话呢。”
斑万成道:“这是一种经过特殊设计制造的木偶,看久了,虽然觉着它有些恐怖,但最可怕的,还是这木偶背后的主人。”
王宜中道:“我觉着有些奇怪,既然是背后有人,他们为什么不肯现身出来呢?”
斑万成道:“故作神秘,愈是神秘的事,愈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
王宜中突然举步向前行去,直行到那草丛中的岩石前面,才停了下来。在王宜中举步向前行进之时,两大剑士,同时举步而行,分随在王宜中的身侧。这时那两个木偶正跳的热闹。王宜中看看那两个跳动的木偶,突然伸出手去,希望抓住一个瞧瞧。
就在他右手将要接触木偶之时,突闻严照堂大声喝道:“门主不可。”
王宜中愣了一愣,道:“严护法,这木偶难道也会伤人么?”
这时高万成急步行了过来,接道:“杀人的不是木偶,而是那幕后人,在这木偶身上的设计安排。”
正在这当儿,两个跳动的木偶,突然停了。一种古怪的声音,从那男木偶的口中发了出来。那似是一种音乐,但又极不悦耳。
所有的人,似乎是都未听过那等难听的乐声,听得人有种刺耳椎心的感觉。
斑万成低声说道:“门主,咱们走吧,这声音太难听了。”
王宜中道:“先生,我相信这木偶的月复内,一定有着特殊设计的机簧等,因此,我想带一个回去瞧瞧。”
斑万成道:“如是门主决定要带去,属下带着也是一样。”行近岩石,举手去抓木偶。
严照堂大声道:“高兄,不可动那木偶。”
斑万成缩回了手,道:“严兄,我已经仔细地瞧过了。”
这时,那刺耳的乐声,也突然停了下来。山野中恢复丁宁静。两个木偶也同时停止了跳动。
但这突然的宁静,却似是给人带来沉寂的恐怖。
突然,那木偶发出了一种极细微的声音,道:“你们听过了我的歌唱,应该付出一点代价了。”声音细如蚊鸣,幸得场中人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还能听得清楚。
木偶会说话,简直邪门透了,场中人无不感觉到有些震惊。王宜中却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斑万成突然大声喝道:“向后退开。”
群豪应声而退,向后跃退了二丈,只有王宜中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
斑万成急声叫道:“门主,退回来。”
王宜中淡淡一笑,道:“不要紧,你们再站远一些。”
严照堂却大步行了过来。
王宜中剑眉微耸,冷冷说道:“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严照堂一欠身,道:“属下听到了。”
王宜中道:“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走过来?”
严照堂道:“属下护法有责,不能让门主单身涉险。”
王宜中道:“退开去,我才能从容对付。”
严照堂怔一怔,向后退开了五尺。
五尺的距离很短,完全在掌力拳风所及之内,一旦门主遇险时,也好出手抢救。
王宜中回顾了严照堂一眼,高声说道:“阁下可以现身了。”
那极细的声音,又从木偶身上传了出来,道:“我不是站在这里吗?”
王宜中冷冷说道:“看来,我如不说出内情,阁下是不会现身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阁下能借极细的丝索,把声音传在木偶身上,这一手借物传音,十分高明,但你该把丝索藏好,别让人瞧出来才是。”
严照堂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木偶身上系有丝索,我怎么一点也瞧不出来呢?”
心中念转,双目中却神光凝聚,向两个木偶看去。在极度细心观看之下果然发觉有一条和岩石一般颜色的细索,系在那木偶的身上。其实那线索并不太细,在场之人都能够看得出来。只因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些,只注意到那木偶身上彩色的衣着,和那跳跃的恐怖,没有人留心到一条山石颜色的细索,系在那木偶的身上。
这是一件根奇怪的事,愈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愈是对那些费解的事感觉到恐怖,连一向多智的高万成,亦被跳跃的木偶所震骇,未能保持冷静,去研判内情。但王宜中却是心地莹洁,未为怪异的木偶震骇,觉着木偶说话,必有原因,很容易的看出了那系在木偶身上的细索。
这时,高万成已冷静了下来,笑一笑,高声说道:“阁下这两个木头人,作的果然精巧,不但能跳能叫,而且会哭。”
他这大声点破,场中群豪,顿然间胆气一壮。
但见那穿着男装的木偶,突然飞跃而起,直向高万成扑了过来。
七星剑张领则,突然长剑出鞘,一道寒芒,直卷过去。那木偶生生被劈作两半。
木偶虽被迎头劈开,但去势不衰,右面一半,仍向高万成飞了过去,同时,一片淡红色的粉末,由那破开的月复腔中激射而出,扩散成一片淡红色云雾。
张领刚首先,但觉异香扑鼻,立时仰面栽倒。
斑万成文昌笔疾点而出,迎着击来的半个木偶,人却同时倒跃而退。
严照堂右手挥动,强烈的掌风,疾卷而去,口中喝道:“门主快走!”严照堂直向王宜中扑了过去。
王宜中未想到会有这等奇突的变故,一怔之后,双掌连环拍出。耳际间也同时听到了严照堂的喝叫之声,本能的向后退去。严照堂前进之势,正迎着王宜中后退倒跃,只好急急向旁侧一闪,急速应变。用了极大内力,不得不换一口气。
一股淡淡的异香,吸入胸腑,顿难自制,晕倒于地。
八步赶蝉魏凤呜,仗凭轻功,一跃而起,落到了张领刚的身侧,一手抱起了张领刚,长腰提气,向外飞跃。
一则,那木偶体内诡异的设计,有着强大的扩散能力,使淡红色的毒粉,飞盖了一片极大的地方,二则,王宜中和严照堂发出掌力,使弥空毒粉,来回的激荡冲击。一股淡红色的粉末,直扑魏凤鸣的面门。魏凤鸣闭住了呼吸,但双目之内,却攒入了不少粉末。但觉一阵奇酸奇疼,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
魏凤鸣奋起余勇,抱着张领刚一跃两丈,冲出了那淡红粉未笼罩的范围,但人却吸入了少许毒粉,一齐摔在地上。
这一番对手,连对方人也未见,金剑门已然有三个高手躺了下去。
一阵山风吹来,淡红色的粉末,飘散消失于青草丛中。
没有流一点血,也没有凶残凌厉的搏杀。但却有了惨重的损失,一个木偶,击倒了三个武林高手。
王宜中愣住了。望着倒在地上的严照堂、魏凤鸣和张领刚,内心中泛起了莫可言喻的惊骇。良久之后,才长吁一口气,道:“先生,看起来江湖上的古怪事物,繁多得很,有人能役用毒物伤人,也有人能用木偶杀人,武功机智,有时也无法应付。”
斑万成低声应道:“是的。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三分武功,三分机智,另外的四分是幸运。”语声一顿,接道:“不经一事,不长一智,咱们知道了这木偶的厉害,也知道了这木偶并不是什么邪魔鬼怪,而是由人来操纵,那是巧手匠心的产物。”
王宜中道:“先生,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斑万成道:“先想法救醒严护法和两位大剑士。”
王宜中道:“如何救他们?”
斑万成道:“试试看用冷水如何?一般的迷魂药物,冷水都可……”
突然脸色一变,住口不言。
王宜中接道:“先生,你怎么……”目光转动瞥见四个身着彩衣木偶,不知何时,已然停到了自己的身侧。林宗、常顺、高万成三人身旁不远处,都站着一个木偶。
这次,几人都清晰的可以看到,那些木偶身上有一条细索系住。
王宜中暗中数一数,现身的木偶共有八个之多,连同适才张领刚剑劈的一个,和停在岩石上的一个,总计有十个,虽然,王宜中都知道了这木偶并非什么邪魔鬼怪,但它给人的疑惑恐怖,仍有着巨大的力量。
目睹严照堂和两大剑士,倒了下去,都不敢轻易的对身侧木偶出手。没有人能预测出手一击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木偶静立着不动,八人也静静地望着木偶出神。如是在几人身侧,站的不是八个木偶,而是人个身手高强的人,这几人绝不会受到这么大的震惊。
惊疑造成了沉默,良久之后,高万成突然高声说道:“那位高人,何不请出一见,有何高见,还请当面指教。”
木偶仍然静静的站着,山风吹动着草丛,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回音。
忽然间,轮声辘辘,那停在道中的篷车,向前行来。
饼度的沉静,已使坐在车中的西门瑶等的有些不耐起来。
王宜中心中大吃一惊,不论这木偶中是什么机关,王夫人决无能避过危险。高声说道:
“刘护法,快些停车。”
刘坤收住僵绳,篷车停了下来。车帘启动处,西门瑶一跃四丈,落足道中。
这些奇怪的木偶,同样的给了西门瑶极大的震惊,使她立刻停下。她脸上仍然蒙着黑纱,在风中飘动。
斑万成心中一动,暗道:“如若西门瑶也伤在这些木偶手中,至少给了我们救出王夫人的一半机会。”
心中念转,高声说道:“西门姑娘,这些木偶自具神用,不可轻易招惹。”
西门瑶冷笑一声,道:“几个木偶难道还会伤人不成,我倒要瞧瞧她。”
她口中虽然说的轻松,但此时此地,出现了这些木偶,使人有看来如鬼怪的感觉。她拔出了长剑,指向一个木偶。那木偶昂然不惧,也正面对着西门瑶。
王宜中生恐西门瑶劈出剑势,招惹了这些木偶,闹出混乱之局,急急叫道:“西门!”
娘,这木偶中间藏有毒粉,不可斩削。”
西门瑶探出的长剑,又突然收了回来。
斑万成眼看将挑起的一场是非,竟然被王宜中一句话就给压了下来,心中暗叫可惜。
王宜中回顾了高万成一眼,沉声说道:“先生,咱们如何才能离开。”
斑万成道:“先设法退去身子四周的木偶。”
王宜中点点头,低声说道:“这些木偶真的会跳起来伤人吗?”
斑万成道:“不会跳。力量在那根细索上,暗中受人操纵。”
王宜中微微一笑,道:“如是我们把那细索斩断呢?”
斑万成道:“那些木偶立刻失去效用。不过,这动作要快得很,迅雷不及掩耳。”
王宜中道:“为了安全一些,我出手斩那木偶的后面细索时,你招呼他们离开此地,向后跃退,闪避开去。”
斑万成点点头,道:“门主呢?”
王宜中道:“我相信,我能避开他们的攻击。”
王宜中暗中打量好形势,算计了出手的方式,突然拔剑而起。但见冷芒电闪,飞绕起一圈寒光。
斑万成同时大声喝道:“诸位退开。”当先飞跃而起,疾退三丈。他这一声断喝,金剑门中人,本能的应声而退,向外跃飞。
王宜中剑光打闪,果然一转之下,斩断了八个木偶身后的索线。单就快准而言,已是剑道高手的身份。八个断了身后操纵线的木偶,顿然失去了变化之能,真正的变成了木偶。直到此刻,群豪才恍然大悟。
忽然间,白光一闪,一个木偶陡然飞起,飞落向三丈外草丛之中。
王宜中长剑横胸,高声说道:“阁下的玄虚,已为人识破揭穿,用不着再躲在草丛中了。”
心中却是大感奇怪,暗道:“他八个木偶的索线,都已经被我斩断,怎的又有一个木偶飞回了他的手中。”念头转动,忍不住数了数在场中的木偶,敢情这场中还是八个木偶。不知何时,那场中竟然又添了一个木偶。
但闻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谁取我的属下,他就等于抱着一包火药睡觉,随时会把他炸成细粉。”
说完话,突然见深草丛中,波分浪裂,分向两侧倒去。直到草丛尽处,才飞起一团灰影,一闪不见。
王宜中瞪着眼睛看,仍未看清楚那飞起来的人影。大道中,留下了八个木偶。
这时,林宗已找来一壶山泉,泼到严照堂和两大剑士的脸上。
但闻三人长长吁一口气,挺身坐了起来。
王宣中心中大喜,道:“严护法们清醒过来了,咱们用不着再担心了。”
斑万成也有着意外的惊喜,微微一笑,道:“有些事,常常可用最简单的办法,能解决最大的问题。”
轻轻咳了一声,道:“门主,目下有两件急事,一是设法抢回王夫人,一是设发收拾这些木偶。”
王宜中回顾了西门瑶一眼,道:“我拦住西门瑶,不让她回援。”
斑万成道:“对,我们很快的能对付了金眼鹰和那位黑衣姑娘。”
但听西门瑶冷冷说道:“高万成,我已经再三的警告过你,你那一肚子坏主意,别再我面前施展,否则你会造成很大的遗憾。”
斑万成心中有些不服,缓缓说道:“姑娘请猜猜看,在下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西门瑶道:“你要王宜中缠住我,你们合力下手抢王夫人,对吗?”
斑万成呆了一呆。道:“姑娘听到了在下的话。”
西门瑶道:“你们用传音之术交谈,声音很小,别人很难听到。”
斑万成道:“那么你姑娘怎会知晓?”
西门瑶道:“因为我很知晓你的为人,所以,我会猜出来。”
西门瑶顿了顿,又道:“我姐姐和金眼鹰都受了伤,他们的动,自然是不够快,如若刘坤能突然出手救人,你们应该有成功的机会,但现在不成了,你们连五成的机会都没有了。”
斑万成道:“姑娘曾告诉他们,要他们严密戒备,是吗?”
西门瑶冷冷说道:“我们用手势连络,你如不信,现在,我让他们表演一次,给你瞧瞧。”
说完话,举手一挥。果然车帘启动,一白色绢帕,飞出车外。
西门瑶笑一笑,道:“高万成,我不希望闹出惨局,伤了王夫人,对我们未必有利,王宜中如若是情急拼命,我自知非他敌手,再说,我也不愿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老夫人,无缘无故地受到了伤害。
斑万成淡淡的笑一笑,道:“姑娘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若不是情势逼迫,我们有八成把握时,也是不愿冒险。”
西门瑶道:“你为人老奸巨猾,老实说,我不得不小心地对付你。”
斑万成道:“姑娘对在下,欠缺信任,但姑娘处处和我们金剑门作对,不知是用心何在?”
西门瑶笑一笑,道:“这才是一件我们双方都关心的事情。不过,你高先生把话说的太偏激了一些,我们和金剑门没有仇恨,算有一点,那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早已经淡了下来。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人手,贵门是武林精英所聚,这就是我们急于收罗贵门的原因。”
王宜中笑一笑,冷然说道:“金剑门有门规,有理想,行仁行侠,姑娘最好别再打这个主意。”
斑万成插口接道:“如若姑娘肯投入我金剑门中,事情应该好办多了。”
西门瑶沉吟了一阵,道:“目下我们之间,还未分出胜败,我要看过贵门主和我义父动手一战之后,才能有所决定。”
斑万成一拱手,道:“姑娘既有目的,希望在途中别再玩出花样,咱们上路吧!”
伏身捡起八个木偶,用一根绳索捆了起来。西门瑶却回身入蓬车。
王宜中望着高万成收集的木偶,怔了一怔,道:“先生,要带走这些木偶吗?”
斑万成道:“处处留心皆学问,那对羽翼,对门主有了很大的帮助,这些木偶构造的精巧,自有它的佳妙之处,属下要仔细研究一下,也许能在这中间找出主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