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这时候八臂人熊初初考入将军府,有天黄昏时候,八臂人熊无意中巡逻到将军府的后门,忽然见俞义由院子里面闪身出来,神色鬼祟,行动闪缩,八臂人熊顿启疑窦,上前喝道:“俞义,你由院子里出来做甚么?打算到哪里去?”
俞义被八臂人熊这样一问,不禁面色大变,口呐呐的说道:“皮老爷,没有甚么,没有甚么,不过刚刚大便出来罢了。”
八臂人熊见他胸部隆然,仿佛有物件藏在里面,更加疑心,八臂人熊不由分说,伸出蒲扇大手来,抓住俞义衣领,向他身上一搜,果然不出所料,原来俞义怀里藏着一只柴窑五彩花瓶,这花瓶是寿山将军最心爱之古董,摆在客厅里面,瓶身上有紫红黄绿青五种颜色,可以跟着时辰变化,比如辰时瓶身大半是青绿色,午时颜色改变,瓶身幻出红紫颜色了,到了酉时,天色入黑,瓶身又现出橙色和黄色来,每次颜色变更得十分美丽悦目,所以这只柴窑花瓶,也是将军府的至宝,依照时价看来,至低限度也值得四五千两银子。
八臂人熊看见俞义偷盗将军心爱花瓶,不禁勃然变色,不过他也是个老江湖人物了,立即把俞义带到一个无人的院子里,低声问道:“俞义你为甚么要偷取将军最心爱的古董?难道你不知道可以引起杀身之祸吗?你是不是等钱银用,出此下策?”
俞义面无人色,双膝一屈,扑通跪了下来,叩头说道:“是是,小的一时糊涂,亲自拿了将军府的物件,请皮老爷可怜小人,大度包涵,不要向别人提起这件事,我俞某便感恩不浅,给皮老爷立个长生禄位,朝夕叩头礼拜……”
八臂人熊喝道:“不用说这些废话,我来问你,你为甚么偷盗花瓶呢?”
俞义只好把自己要替小玲珑赎身,鸨母要三千两身价银子,自己手上无钱,迫不得已偷盗的经过说了,八臂人熊哈哈大笑道:“俞义你想差了,别说你拿了这只花瓶去,将军失了至宝,必定全城戒严,追寻失物,你到哪里找寻买主,把这花瓶出让?就算你卖了花瓶,得了银子,小玲珑是个平康北里出身的妓女,眼中只有银子,何尝有这种爱情?你纵使她月兑籍,她肯跟你捱穷吗?别妄想了,把花瓶交给我吧!”
俞义依依不舍的把花瓶交还八臂人熊,八臂人熊明白俞义的意思,便笑说道:“我看你的样子,一定对小玲珑痴心未断,罢罢罢,等我学学昆仑奴夜盗红绢的故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把她盗来,你便可以试她一试,到底对你有没有真情哩!”
俞义不禁大喜道:“既然这样,还希望皮老爷玉成便是!”
八臂人熊果然把五彩花瓶放回原处,自己拿出十几两银子来,吩咐俞义在将军府附近,租了一间房屋,另外买些用品家具,等侯八臂人熊行事不提。
到第二天晚上,俞义果然向将军告了一天假,在租赁的房屋里候着,他呆呆的等到三更左右,檐前风声一响,疾如飞鸟也似,落下一个人来,正是将军府的侍卫首长八臂人熊,背后横担一个狭长形的包袱,俞义不禁大喜问道:“皮大人,你真个把小玲珑带到……”
八臂人熊摇了摇手,示意禁声,匆匆忙忙走入屋里,把包袱向炕上一放,俞义定睛看时,原来是条湘绣面的棉被,分明是小玲珑屋里的东西,欢喜得心头突突乱跳,八臂人熊把棉被抖开来,果然不出所料,被中包着的,就是自己心上爱的小玲珑海裳春睡,昏迷不醒。
俞义连声问道:“皮老爷,你怎么把她弄来,她现在……”
毛泰不耐烦的答道:“用飞檐走壁功夫,直入她的香巢,只用一点闷香,便把她迷过去,带到这里来了,你只要用一碗清水便可以把她喷醒过来,还用得着多问吗?”
俞义被八臂人熊这样一抢白,不禁脸上发红,立即由厨房里端了碗冷水出来,合两口在嘴里,用力向小玲珑面上一喷,小玲珑被冷水一洒悠悠醒转,她刚才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换了地方,失声说道:“咦!我怎的会在这里!”
八臂人熊已经退出房门外面,俞义上前笑道:“小玲珑是我,是我把你接到这里的哩!”
小玲珑惊奇得睁大眼睛,起身问道:“原来你吗?你怎样把我接来的!”
俞义满面赔笑道:“实不相瞒,我因为爱极你,同你的养母商量过,打算给你赎身,结成佳偶,哪知道你的养母要我三千两银子,我一个穷侍卫,那里有这样多的银子呢?好在我有本领,展开飞檐走壁功夫,把你盗来,这一来不用花身价银子也给你月兑籍,玲姝,你喜欢吗?”
他说着便用嘴去亲小玲珑的粉面,那知道小玲珑反而变起脸来,戟指骂道:“你这东西真个大胆,谁叫你把我偷来的,我在青楼里好吃好住,风流快活,哪个跟你来这里挨穷,你不过是个光棍儿,哪里有钱养我,快让我走,不然的话,我到官府里告你一状,说你拐带妇女,知道没有!”
俞义估不到小玲珑竟是这样一个反脸无情的人,气得手足发战,这娼妓居然拍案大骂起来,一连串的叫道:“赶快带我回去,我要回养母那里去,如果有半个不字,立即告你!”
俞义本来性如烈火,听见小玲珑口口声声要告自己,不禁心头火发,霍地抽出腰刀来,刀光一闪,把小玲珑砍了个大开膛,血花冒处,连心肺五脏也流了出来,俞义客串了怒杀阎婆惜的宋江,可怜一个烟花女子,就这样的丧命在俞义的手内。
俞义杀死了小玲珑,不过一时火气罢了,他看见自己的相好横尸在地,不禁后悔起来,因为这种卖笑娼门的女子,对任何的人客,不过是一种假情假义,敷衍性质罢了,“若要奴奴真洒泪,眼中不是洞庭湖。”难道青楼女子,个个都是燕子楼里面的关盼盼,有情有义的吗?
他想到这里,既悔且恨,自己犯了杀人重罪,虽然是将军府侍卫,恐怕也不能够幸免杀人填命这四个字哩!
俞义正在发呆的当儿,八臂人熊已经一阵哈哈大笑,推门进来,向俞义道:“俞老二,你死心了没有,像这样的女子,你值得牺牲性命,偷盗寿山将军的五彩花瓶给她赎身吗?”
俞义满面通红答道:“我知错了,不过这个尸首……”
八臂人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忧愁,我有办法!”
他说着探手入百宝囊里,取出一瓶粉红色的药末来,弹了些在小玲珑的尸身上,说也奇怪,小玲珑的尸身一着了药粉,马上渐渐缩小,手脚四肢首先化为黄水,俞义方才知道八臂人熊用的是江湖上的蚀骨销魂散,不禁吐了一吐舌头。
八臂人熊笑道:“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觉,甚么形迹也没有了,这尸首到天亮以前,必定化完,你把她留下来的衣服头发烧了,返回将军府吧!”
俞义茫然答应,依计行事,天明之后,一具尸首便这样溶化了,妓寨不见了一个小玲珑,当然轰动起来,鸨母向龙江府报案,也不过落得“有案待查”四个字,有如石沉大海罢了,这件事表过不提。
经过这一件事之后,俞义便成了八臂人熊一个最得力的心月复部下,八臂人熊劝俞义不要做侍卫,自己给点银子与他,做小生意,胜似作人家奴婢,呼来喝去,俞义也听了八臂人熊的话,果然辞了侍卫职务,在齐齐哈尔南门开设了一间南货店,也算他时来运转,不到几个月的工夫,便自赚了大钱,并且讨了一房妻室,所以八臂人熊这次被仇家追踪,末路穷途,忽然想起俞义家里还可以暂时躲藏,当下绝不犹豫,直向南门走去。
八臂人熊到达俞义杂贷店门前的时候,俞义刚刚打开铺门,看见八臂人熊衣衫不整,神情狼狈,不禁大吃一惊,问道:“皮爷,你你你……”
八臂人熊摇头说道:“不要说了,我已经不是将军府里的侍卫长,你也不用叫我皮老爷了!”
俞义笑道:“皮爷我以为有甚么事,原来丢了官吗?这不打紧,这侍卫长当不当也罢了,请你老住在这里,我虽然说不上家计丰裕,还不愁两顿饭!”
八臂人熊摇手说道:“并不是这样,我另有难言之隐哩!”
他把自己身世经历,约略说了一遍,末了向俞义道:“我现在被仇人跟踪监视,正所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可以投奔的只有你一个了,还请你念在旧日一段香火之情,想想办法!”
俞义听了这几句话,哦了一声,他向八臂人熊说道:“皮老爷,这里不是说话地方,进来坐吧!”
他把八臂人熊毛泰让入内宅,请他坐下,又叫妻子出来相见,吩咐她弄些早点馒头之类,给皮老爷充饥,他向八臂人熊说道:“我想起一个方法来了,从前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头,结果不是扮一个老头子过关吗?皮老爷何不在我店里住上一天,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混出龙江省城,便可以瞒过仇人耳目了!”
八臂人熊不禁大喜,连称好计不置。
到了这天黄昏时候,八臂人熊在俞义的店里,换过一身装束,改过一个相貌,你说他用甚么方法呢?原来俞义教他化装做一个老头子,整日在店里模仿老人的动作,八臂人熊装了假须假发,伛偻着背,虾弓着腰,身穿一件破旧长衫,手里还拿了一根拐杖,缅刀和毒药梭暗藏腰间,一步一拐的向龙江城门走去,他居然效法夜过昭关的伍子胥,希望骗过仇人耳目,走出齐齐哈尔省城,逃往别处,找寻安身立命地方。
至于将军府侍卫长这一份差事,已经决定抛弃,不再在寿山将军身边求出路了!
八臂人熊扮了一个老头儿,来到齐齐哈尔城门口,正想出去,那知道横巷里闪出一个老头子来,这老头子形容古怪,猴形猴脑,他走到八臂人熊面前,用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老朋友,咱们是旧相识,来来来,借个地方说句话吧!”
八臂人熊出其不意,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认错了人,不过自己也是个乔装改扮的老头子,不便发作,只好点一点头,跟那老头子出了城门,走离城门不到几十步路,那老头子突然伸出手来,向八臂人熊颔下一拉,这下手法快如闪电,八臂人熊出其不意,一把假须当堂被他拉了下来,老头子哈哈大笑道:“朋友,你这老头子扮得真不错,可惜这把须是假的,明眼人细心一看,便可以看出来,来来来,来这里算算旧账吧!”
八臂人熊猛然想起说话的老人,正是昨天在高梁秆林里戏弄自己的老者,不禁又惊又恐,狂吼一声,拔出身边暗藏的缅刀来,就要向那老头子照头盖面砍过去,那知老头子出手比他还快,八臂人熊之缅刀,还未抖出,老头子已经穿心一掌,“金豹露爪”碰的一响,把八臂人熊打出一丈以外,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跌倒地上,跟住青纱帐里一阵哈哈大笑,走出几个人来,正是长白三彪葛雷石金郎和虞家姊妹,把八臂人熊围在中间,喝道:“姓毛的,今天任你三头六臂,肋生两翼,也不能够逃跑,快来纳命!”
原来这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关外的龙江钓叟,当日他到齐齐哈尔省城,跟在葛雷和虞家姊妹的背后,对于八臂人熊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所以有齐齐哈尔城外,高梁秆里巧戏八臂人熊这一件事,八臂人熊返回城里,寄居旧侍卫俞义的家里,俞义教他学伍子胥夜过昭关,扮老头子的一切经过,龙江钓叟完全看在眼里。
他知道长白三彪和葛雷住在城外农家那里,立即展开陆地飞行功夫,直赶过去,不到半个更次,已经到达,葛雷和虞家姊妹回来不到一阵,龙江钓叟一个飞身由屋檐顶跳了下来,各人出其不意,吓一大跳。
长白三彪固然不曾见过龙江钓叟,虞家双凤也是闻名,不甘见面,看见一个面目陌生的老头子,飞身跳落,不禁大惊,就要起身迎战,葛雷高声大叫道:“各位不要动手,这是我的师父老人家哩!”
龙江钩叟哈哈大笑,各人方始恍然大悟,纷纷上前行礼,龙江钓叟摇手说道:“不用多礼,我老头子生平最看不惯叩头的短人儿,站起身来,我有话说!”
长白三彪听见龙江钓叟这样一说,只得起立,龙江钓叟说道:“你们少跟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你们的仇人八臂人熊,不曾跑掉,已经被我截回龙江里面了!”
梆雷以为师父已经把八臂人熊捉了,连声同道:“怎么?毛泰那个强盗被你老人家捉住了?他现在哪里呢?”
龙江钓叟答道:“你们不要会错意,我并没有把八臂人熊捉住,不过他落脚居住的地方,已经知道,不怕他飞上天去,你们明天伏在龙江城门外,老夫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把他引来,岂不是可以一鼓成擒吗?你们意下以为怎样?”
镑人不禁大喜,龙江钓叟又匆匆忙忙的吩咐各人几句,又再施展陆地飞行功夫,直向龙江省城奔去,八臂人熊在俞义的家里,刚刚扮老头子出门,龙江钓叟已经跟在他的背后,等到他将近出城的时候,方才现身上前,拍了拍八臂人熊的肩头,他跟自己走,一直走出齐齐哈尔城外,龙江钓叟出其不意,摘了他的假须,使八臂人熊现出庐山面目,八臂人熊看见假面被人家揭破,老羞成怒,霍地拔出缅刀,要想动手,那知道龙江钓叟已经估到他有这一着,举手一掌,砰砰两声,把八臂人熊打的直跌出去,长白三彪立即由青纱帐里显身出来,高声大喝:“狗强盗往哪里走!”
八臂人熊一看之下,知道自己落入敌人的圈套里,只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今番休矣!”
紫面彪闵仕俊飞步向前,指着八臂人熊笑道:“姓毛的,你今日丢了将军府侍卫长的职务,这不能怪我们赶尽杀绝,并不留情,老实向你说一句吧,你当日作恶太多,欺人太甚,方才有今日的报应,朋友你看!”
他接着用手一指石金郎,接着说道:“这就是石雄远镖头的儿子,当年你在彭家屯毁了他的家业,他现在踏遍天涯海角,邀请一班武林朋友,替父报仇,知道没有,今日甚么也说明了,你大概死得瞑目吧!”
八臂人熊听了这几句话,方始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这少年就是石雄远的儿子,怪不得他夜入将军府跟自己寻仇作对了!
八臂人熊一阵哈哈狂笑,右手抖直缅刀,左手指着石金郎说道:“姓石的小畜生,算你有胆,居然纠合了这些人向我为难,来来来,老子跟你一个比拼一个,大战三百回合,决个胜负!”
石金郎看见八臂人熊指名道姓向自己挑战,不禁勃然大怒,便把双刀一晃,直窜过去,要跟八臂人熊动手。
八臂人熊狰笑一声,刚才把缅刀抖开来,那知道就在他两个正要交手的时候,龙江钓叟已经一个飞身过来,向着两人中间一落,喝道:“且慢动手,老夫还有话说!”
八臂人熊看见龙江钓叟过来,知道他的厉害,冷笑说道:“老贼,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要想以二打一不成?”
龙江钓叟呵呵笑道:“姓毛的,你不要欺小孩子,你也不想一想,人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练把式也不过三五年,功夫强极自有限,你却牛高马大,并且还是一个成了名的绿林,居然去欺负一个小孩子,试问你要不要脸?”
八臂人熊怒声答道:“老贼!你不是说姓石的要想替父报仇,既然有志气替父亲报仇,当然有胆量跟人家动手,叫别人替自己出面,算得是甚么英雄好汉?”
他故意说这几句激将话,好使石金郎不堪一激,挺身向前,自己趁势结果他的性命,因为八臂人熊知石金郎的武功造诣,自己可以随便制胜。
龙江钓叟不等他说完,哈哈笑道:“姓毛的,你用不着鼓噪你那一柄缅刀,吹毛截铁,如果跟石金郎的兵刃一撞,恐怕他的双刀马上折断,在这个形势下,你大可以取他性命,易如反掌,如果你把缅刀收起来,只用拳脚,我便准你和石金郎争斗!”
八臂人熊暗想石金郎的本领不如自己,即使弃了缅刀不用,单用拳脚,也不难以把石金郎性命收拾!
他故意露出悻悻然的颜色,把缅刀向腰间一围,高声喝道:“也好也好,你说我用拳脚不能打死姓石的小子吗?很好,我就收起宝刀,跟这小子比拳脚!”
石金郎把双刀向地上一掷叱道:“姓毛的,我今天替父报仇,来来来,你先进招式吧!”
八臂人熊喝了个好字,左手一晃,右手进步一拳,使个“推山倒海”猛向石金郎当胸打去。
石金郎自从上次在将军府和八臂人熊比武失败以后,他知道本身的武艺还是不够,绝对谈不上能替父报仇,他央请葛雷教自己拳脚,葛雷见他志行孤苦,不忍峻拒,便教了他一套五行拳。
五行拳是劈,钻,炮,横,崩五路拳法混合而成,解化无穷,招式巧妙,石金郎这几天来苦练五行拳法,很有心得,他看见八臂人熊挥拳打到,不慌不忙,用横拳的招式,“天王托塔”,伸手向上一挡,跟住反手一个崩拳,“霸王敬酒”猛向八臂人熊下颔撞来。
石金郎这一手出得很快,八臂人熊起先看他不起,以为石金郎年青技浅,只要三两回合功夫,便可以把他收拾过来,哪知道石金郎,却用五行拳和自己对敌,八臂人熊险些儿被他打着。
好在毛泰身手还算快捷,立即把身一偏,让过拳头,接着一伸铁臂,用了个“铁扫帚”猛向石金郎腕肘扫去,这一下若被他扫个正着,石金郎一条手臂,就要告废,石金郎急不迭忙收手一纵,“铁牛耕地”,一脚直飞起来,猛踢八臂人熊的下三路,八臂人熊托地向后一跳,“七星回步”,便把石金郎的脚避开,两个拳脚一封,便自战在一处。
八臂人熊的拳脚造诣,本来胜过石金郎好几倍,不过这次比武和将军府的时候不同,在龙江将军府的时候,八臂人熊是侍卫长,当时得令的炙手可热,石金郎身入龙潭虎穴,心理上已经怯战,所以被八臂人熊三二个回合的功夫,便自收拾下来。
这次可不同了!八臂人熊正在惶惶然像丧家犬的时候,却被龙江钓叟率领一班侠客,拦途截击,心里已经怯战,他和石金郎交手时,虽然自己一身本领,不怕初学小辈,可是一个人有了忌惮,武功便大减成色了。
八臂人熊和石金郎斗了二十多个回合,他陡的用了一个“双照掌”,两臂向内一圈,双掌向外一挥,活声风响,向石金郎两肋撞去,石金郎有葛雷长白三彪等人在旁边助阵,心胆勇壮,打出来的拳脚,生龙活虎也似,看见八臂人熊施展“双照掌”,立即用个“逆水行舟”,倏地向后一退,那知道八臂人熊这下全是虚招,他在打出掌式的时候,暗中把一支毒药梭取在手里,刷地一甩腕子,嗤嗤两声,飞出一点寒星直扑向石金郎咽喉,虞家双凤出其不意,不禁叫了一声:“哎哟!”
八臂人熊这下手法,十分毒辣,如果石金郎没有别人帮助,恐怕已经死在毒药梭下。
闵仕俊、柳兆熊看见寒星飞出来,大喝一声:“狗贼别下毒手!”
龙江钓叟把身动处,矮小身躯像一溜烟般,直扑过来,左手骈指一伸,向外一接,活像孩子捉蜻蜒一般,把毒药梭钳在手里,全靠龙江钓叟这一下抢救及时,方才救了石金郎的性命!
龙江钓叟伸手接毒药梭的时候,八臂人熊已经把第二支毒药梭取出来,他看见自己功败垂成,急怒交迸,毛泰本来是一个性情暴躁的人,他看见龙江钓叟破坏了自己的行动,怒不可遏,再也不假思索,手腕一扬,嗤嗤,把第二支毒梭直打出去,寒星一点,扑向龙江钓叟咽喉。
那知道龙江钓叟盛云川是何等利害人物?八臂人熊区区一支毒药梭,那里能够把他射着,贼人毒药梭才一出手,龙江钓叟已经由鼻孔哼了一声,袍袖向外一拂,他用混元罡气向外一迎,毒梭还未射到身上,便自跌落尘埃。
八臂人熊不禁大声失色,说时迟,那时快!龙江钓叟陡的一声大喝,把毒药梭倒飞回来,他射出并不是梭尖却用梭尾,一下打中八臂人熊的左臂弯,毛泰哎哟一声,接连倒后六七步远,一条左臂疼得抬不起来,险些儿失声大叫。
原来龙江钓叟这一支毒梭回敬过来,不偏不歪,点中八臂人熊手肘脉道,八臂人熊脉道被点,一条臂膊痛如刀割,再也抬不起来了,苦瓜一般口面,捧住左臂。
龙江钓叟哈哈大笑,说道:“老实告诉你吧,我老头子刚才用的是错脉法,如果我狠一点,你的手臂已经废了,我不过打中你的三里穴,顶多三个时辰之内,便自可以复元,谁叫你在比试拳脚时候,用毒药暗器来伤人,现在我可不管你只得一条臂膊一样要跟石金郎比武,知道没有?”
盛云川说了这几句话,便向石金郎招一招手,石金郎便不打话,一个飞身直扑过来,左手迎面虚晃,右手兜面一拳,“猿猴进果”,又向八臂人熊肋下打到。
八臂人熊废了一条左臂,等于丧失了一半战斗能力,只手独拳,那里能够和石金郎交战?他不禁把牙关一咬,托地向外一跳,霍声拔出腰间缠着的宝刀来,一个“独劈华山”招式,刀光闪处,猛向石金郎天灵盖顶砍下。
八臂人熊这边一动兵器,那边小侠葛雷和闵仕俊、柳兆熊、罗君玉四个人,同时飞窜过来,四人兵器同时并举,八臂人熊如果双手健全,还可以周旋一阵,可是只得一只臂膊,又那里能够抵敌四个英雄好汉呢?他急不迭忙的扭身一窜,跳出圈外。
哪知道闵仕俊如影随形直扑过来,断喝一声,吴钩剑青光一闪,直刺毛泰脑后,八臂人熊藏头缩颈,用个“霸王卸甲”,霍地一矮身躯,正要横刀后扫,哪知柳兆熊疾如飘风也似的由左边抢入来,判官双笔用个“毒蛇寻穴”向下三路一划,恰好点中八臂人熊右腿弯涌泉穴,八臂人熊立时觉得下半身一阵麻痹,再也站不牢了,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隆一声,跌倒在地。
虞家双凤恨透了这类心黑手辣的江洋大盗,看见他跌翻在地上,如何肯放,娇叱一声,双双直扑过去,正要双剑齐落,八臂人熊逃命心切,正要用地堂功向左一滚,哪知道他穴道被点,下半身完全麻痹,哪里滚得动身子,虞家姊妹向下一落,竟把八臂人熊左右两条腿完全斩断,毛泰一声惨叫,立即晕了过去,石金郎拾起双刀来飞步上前大叫:“各位且慢,等我来手刃他!”
虞家姊妹分开左右一闪,石金郎跑到八臂人熊跟前,戟指喝道:“罪恶的狗强盗,你在苗疆惹下一身血腥,跑到关东,妄想扬名,却用不正当的手段,毁了我爹爹的家业,带着满身血腥,居然不自量力,混入将军府当侍卫,谁知罪满恶盈,遇着我石金郎,今回叫你尝尝恶有恶报的滋味!”
石金郎说到这里,双刀向下一落,砍入八臂人熊胸膛,八臂人熊惨叫半声,便自死于刀下!
八臂人熊一死,长白三彪和虞家双凤觉得十分痛快,虞秀雯望着八臂人熊的尸身说道:“如果塞北六龙有一天能够学他这个榜样,这才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哩!”
龙江钓叟在旁边道:“天下间没有不劳而获的东西,你们姊妹要替父亲报仇,必要加倍努力,闲话少说,等我处置他的尸身吧!”
盛云川说完之后,便由百宝囊中取了些销魂腐骨散出来,弹在八臂人熊的颈项上,八臂人熊的尸身渐渐缩小,肢体溶化,变成一摊黄水,一个江湖大盗,就这样的化为乌有,只剩下一柄寒光闪闪的缅刀。
龙江钓叟只一弯腰,便把缅刀由地上拾起来,说道:“这柄刀果然是宝刀,可惜许多年来,落在贼人手内,拿去为非作恶,不知道杀害了多少无辜性命,今回总算遇着真主哩!”
他说着把缅刀向石金郎一递,说道:“小扮儿你一心替父报仇,结果成功,可钦可敬,这柄缅刀应该归你,你拿去吧!”
石金郎茫茫然接过缅刀,抖了两抖,觉得这口刀软绵绵的,不太好用,正要回头去问葛雷。
梆雷在旁笑道:“这类红毛宝刀柔中带钢,有点儿像软鞭效用,初学非常碍手,可是一学下去,便可以得心应手,随意运用,变化无穷,在普通刀剑之上哩!我教你用这柄缅刀吧!”
石金郎大喜拜谢,龙江钓叟向各人道:“你们在城里,收拾行李马匹,跟我龙江钓叟向北进发。”
双凤三彪一行人在路上走不到三天,便到达黑龙江边了。
黑龙江古称为丽水,一般人叫关东三省做白山黑水,白山是长白山,黑水是黑龙江,这两下都是代表关东三省的山与河。
黑龙江主流全长二千多里,是我国第三条长河,发源于中俄交界的外兴安岭,环绕关东三省一匝,经鸭绿,图们两江流入大海。
黑龙江沿岸所经的地方,多是深山大岭,窝集森林土旷人稀,地质肥沃,龙江钓叟所住的三姓寨,是在黑龙江流域中部的伊兰县,终年风雪,一年之中,只有三四月晴天,三姓寨名虽是寨,人烟稀少,只有寥寥不到百十户人家罢了。
龙江钓叟并不是住在三姓寨里,却是住在邻近三姓寨一座深山里,这深山名叫窝子岭,寥落荒凉,猛兽出入,附近村民视为畏途,龙江钓叟却是胆大包天,一个人在山里搭了两间茅屋住,龙江钓叟把一行男女英雄引到窝子岭,虞家双凤看见龙江钓叟住在这荒凉的地方,觉得十分诧异,问葛雷道:“盛老前辈怎的这样古怪,放着许多舒服的地方不住,却住在这绝无人烟的荒山来,难道不怕寂寞吗?”
梆雷大笑说道:“你两个又来了,从前达摩祖师为了领悟内功真谛,面壁九年,闻床下蚁斗若雷鸣,方才知道大功已成,这是一个静字,一个人想学绝技,必定要有幽静环境,老子有说:不见可欲则无欲,师父老人家特地住到这寂静的地方来,也有他的用意呢!”
虞家双凤想不到葛雷小小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谈吐,心里十分佩服,她们正说话间,已经到了龙江钓叟住的茅屋,一行人鱼贯直入屋里,分开宾主坐下。
长白三彪是个庄稼出身的人,识字很少,葛雷出身是个牧羊童子,更不必说,只有虞家姊妹幼秉庭训,饱读诗书,她看见龙江钓叟的屋里,积书满架,完全是十分难得的孤本册籍,靠东面墙角上,还挂一张古琴,她们知道龙江钓叟不但本领高强,并且诗书满月复,畅晓音律,也算是一个雅人呢!
龙江钓叟看见虞家姊妹看定了自己书册,若有所思,不禁失笑说道:“你看见我这里放着好几本书,觉得非常的诧异吗?其实我的先世何尝不是读书人,不过看见生当乱世,文章不能退贼,所以苦练武功罢了,老夫因为性之所近,多年以来,荒山无伴,只有读书时是唯一的消遣,所以搜了这些书本在屋里,你们大概以为老朽是个书呆子吧,哈哈哈!”
虞家姊妹听了龙江钓叟这一番话,十分钦佩,心里暗自想道:“这一位老前辈,真是允文允武,如果能够拜在他的门下,苦练本领,那才是几生修到的事哩!”
且不说虞家姊妹这样的想着,再说龙江钓叟吩咐葛雷到厨房里,泡了一壶茶出来,又端了一大盘馒头出来,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说些江湖的事。
虞家姊妹便问塞北六龙的近况,龙江钓叟瞿然说道:“哦!我几乎忘了,塞北六龙这几年来,干人贩勾当,赚了不少孽钱哩!”他便把六龙近况说了。
原来塞北六龙独角龙呼延庆,铁背龙靳水岳,混天龙彭君保,金头龙崔仁寿,闹海龙徐勇,小黑龙胡应六个,自从当年在热河平泉乡五龙谷围困虞老镖头失败之后,逃到黑龙江以北呼伦贝尔的地方,看中了拐骗人口贩卖给老毛子(俄国人)这一条利路,大为可为,便在北安府附近的王爷庙安了窑子,专做拐卖人口生意,三年以来,至低限度拐卖了五千多人,送到西伯利亚老毛的国界,发了大财,俗语说的好,每一个人都希望享受的,塞北六龙刮了不少孽钱之后,居然饱暖思婬欲,就在北安县城里面买了一座庄院,盖搭房屋,雇用奴婢,娶妻纳妾,极尽声色之娱,居然胖面团团作富人了。
不过六龙在发了大财之后,仍旧居安思危,他把自己庄院,取名叫六龙庄,庄内虽然极尽穷奢极侈的能事,堂皇富丽,仍旧设下不少机关埋伏,他们还向关内聘来巧手匠人,建造了一座地下室,机关埋伏密如蛛网,六龙到了晚上,便自住到地下室去,提防仇家上门行刺。
至于一切拐卖人口的事,只交给手下几个心月复头目去做,自己坐着策划一切,收取利钱罢了,不过塞北六龙对于六龙庄内一切,认真异常,供役的人不是心月复,就是亲信,可是对于密室机关,除了有限三五个人之外,只有六龙本身明白一切关键,甚至一饮一食,也很细微,每次吃的饭菜,都要厨子亲自尝试,因为他们自己知道做得坏事太多,恐怕人家串通厨子,在饮食内放下毒药,来毒害自己呢!
六龙除了经年住在庄院里面之外,每年中循着例规,要到龙江边界,上去走一次,看看拐卖人口贩卖的情形与及侦查官府的动态,这就是塞北六龙近年的概况,龙江钓叟说了出来,虞家双凤十分愤慨!
小侠葛雷站在旁边,听见师父说完了一切之后,不禁义愤填膺,向各人道:“塞北六龙这几个狗强盗,如果这样下去也可以安乐享受,真是天公无眼了,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赶到北安去!”
龙江钓叟点头说道:“我们当然要去,不过用不着先到北安县,因为我们首先要破坏了他拐卖人口的组织,方才再向六龙庄下手,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击,把六龙完全歼灭,这才可以真正杜绝流毒呢!”
龙江钓叟说了这个步骤,各人鼓掌不巳。
大家又把话锋一转,谈到破坏塞北六龙拐卖人口组织这一方面。
龙江钓叟便把历年人贩子拐卖人口路线说出来,原来由黑龙江直入老毛子边境的大路,共有两条,一条是由齐齐哈尔向西北行,经昂昂溪,由北安经呼伦贝尔草原直入俄国的爱浑城。
一条也是由齐齐哈尔做起点直向东北出发,经过虎林、东安、东宁、渡黑柯屯到海兰泡。
海兰泡就是老毛子建在黑龙江上唯一城市了,在这两座城市里面,老毛子都设有大规模的市场,买卖奴隶,论人口来计值。
至于大清国这一面,黑河屯和呼伦贝尔的满洲里也是人贩子活动的中心城市,龙江钓叟决定一行人先到呼伦贝尔,一来到王爷庙看看塞北六龙的山寨,二来到满洲里城看看人贩子的组织和活动概况,大家对于龙江钓叟这个主意表示赞同,没有意见,大家在窝子岭住了两天,再向北方进发。
龙江钓叟带着长白三彪虞家双凤这一行人离开了三姓寨,直向西北进发,不到三天,便自到达呼伦贝尔境内。
呼伦贝尔名目上是黑龙江省避辖,地理上却是东蒙古的一部,这里草原荡荡,牛羊成群,牧地无垠,一望千里,龙江钓叟向葛雷耳边说了几句话,葛雷点了点头,他拉着石金郎骑着坐马,向前直走,不到三四里路,前面来了两个骑马的蒙古人。
蒙古人的装束十分奇怪,头上戴着翻兜的皮帽,身上穿了夹布棉衣,外面又穿了一件背心模样的羊皮褂,头间却戴着一些牛羊头制成的装饰品,像这样的衣服,在汉人的眼中看来,简直不伦不类,十分可笑,最令人注目的还是他们的衣袖和袍脚完全沾满黄黑斑驳的抽渍,还未走到跟前,已经传来一阵牛油味道,又骚又臭,初次嗅着这种气味的人,真个恶心作呕哩!
这也难怪,因为沙漠里面水源缺乏,要想洗涤衣服,也没有许多清水呢,有人说蒙古人一生洗澡三回,出生一次,结婚一次,殓葬一次,颈间积泥盈寸,此说未免过甚其词,唯是沙漠民族之污秽,迫为不可否认之事实也。
梆雷和石金郎距离蒙古人还有六七丈左右,已经嗅着一阵浓烈的牛油气味,石金郎急忙掩了鼻子,葛雷连忙向他使个眼色,上前向那蒙古人问道:“请问你们一声,王爷庙落在哪里?和这里距离有多少里路呢?”
说也奇怪,葛雷一说出这几句话来,那几个蒙古人摇了摇头,叽叽咕咕说了一阵,表示不懂,不能回答。
梆雷看见蒙古人这个模样,知道他只会说蒙古话,不懂汉人言语。自己又不会说他的方言,正所谓牛头不对马嘴,又哪里能够畅达意思呢!不禁大失所望,他正要回头去找龙江钓叟,因为龙江钓叟懂得蒙古话,不过自己如果回去叫师父的话,这两个蒙古人必定骑马走去,真是进退两难!
梆雷正在犹豫,石金郎却是自作聪明,他以为蒙古人不懂汉语,或者识得汉字,他立即跳下马来,向蒙古人打了一个手式,将马鞭向沙地上划了“王爷庙”三个汉字,哪知道蒙古族里面的文字,根本跟汉人文字大不相同,蒙古字本身是一个个状如方块的符号,跟汉字风马牛不相及,这两个牧羊蒙古人又是文盲,哪里看得出来,他们望着石金郎摇头苦笑,表示不懂,这样一来,把葛雷和石金郎两个人,弄得尴尬非常,手足无措!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草原的另一面,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跑过两个蒙古人来,也骑着马,头一个蒙古人面上长着须,分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了,这两个蒙古人纵马扬鞭来到同伴跟前,那年老蒙古人看见石金郎划在地上“王爷庙”三个字,不禁诧异起来,他用汉语问道:“王爷庙吗?你们问王爷庙这个地方,可有甚么贵干?”
梆雷估不到这老年蒙古人居然识得汉字,会说汉语,不禁大喜,拱手说道:“老丈请了,在下姓葛,由松南方面到来,要到王爷庙去游玩,不料迷失了路,王爷庙究竟在哪个方向,距离这里有多少里路呢?”
老蒙古人听见葛雷问到王爷庙的途径,不禁勃然变色,连声说道:“尊驾要到王爷庙去游玩吗?那个地方去不得,那地方去不得!”
梆雷明知道王爷庙是贼人巢穴所在,又是人贩子集中营,所以老蒙古人听了“王爷庙”三个字,马上变色,他故意装作不懂的神气,很随意的问道:“哦!原来王爷庙是去不得的,那地方有甚么去不得呢?”
老蒙古人很不耐烦的答道:“我说去不得就去不得,这是我好心劝告你,出门在外的人不要多打听没有益的事,你们现在折回,还可以来得及,如果再进十里,你便没有命了!”
他说着又用蒙古语向同伴叽叽咕咕说了一阵,那几个同伴也是面现惊惶之态,各自一挥马鞭,几匹马泼刺刺的放蹄飞跑,转瞬之间,消失在征尘影子里!
石金郎看见老蒙古人并不跟自己搭腔,心里非常气愤,就要纵马追赶下去,把他抓住,葛雷摇头说道:“不用说了,王爷庙大概不是贼巢所在,就是人贩子活动的中心,说不定这里还是监禁奴隶的所在,难怪那些蒙古人畏如蛇蝎,连提也不敢提,他说再走十里便没命了,必定寓有用意,我倒想出一个方法来了!”
他附耳向石金郎低低说了几句,石金郎拍手笑道:“师兄想的好计,俗语有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惟有这样才可以跟那些万恶的人贩子接近,不过我们还不能够擅自行动,要禀明盛老前辈!”
梆雷答道:“这个当然。”
他立即圈转马头,直向来路跑去,不到三四里路,果然和龙江钓叟双凤三彪这一行人遇个正着,龙江钓叟看见葛雷回来,便同他道:“徒弟,你们到前面去探路,可有得着头绪没有?”
梆雷便把向蒙古人问路的经过,以及自己心中想出来的妙计,详细说了,长白三彪一听葛雷的话,大惊说道:“葛师弟,你怎的想出这类苦肉计来,别的计策可行,这法子绝行不通哩!”
梆雷不禁愕然,他向长白三彪问道:“怎么?我的计划行不通吗?”
紫面彪闵仕俊道:“兄弟休想以身为饵,故意被人贩子拐卖,送到王爷庙去,打听人贩子贩卖人口组织的秘密吗?这个断乎不可!因为照一些虎口余生者的回述,人贩子拐了人之后,必定把被拐人的里外衣裤鞋帽,完全月兑光,防上被拐带人挟带利器,或是别的东西,月兑了衣裤之后,另外换过一套衣服,方才用绳绑臂,用布塞口,另外用一幅黑布包没了眼睛,弄个昏天黑地,然后进上大车,运到不知名的地方,饿上几天,饿得手软脚软,半点气力也没有了,方才正式当货物交付别人。人贩子监禁奴隶的地方,十分秘密,没有一定地点,今天在甲山领,明天在乙乡村,有时一天之内,还迁两三个地点也说不定,而且他们狡滑得很,比如你和石师弟一同被人贩子拐去,他们必定把你两个隔开来,不许你们互通声息,换句话说,即使把你送到王爷庙,也未必把石师弟一同进去,贤弟你想一想,你如果冒失自投罗网,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闵仕俊把人贩子拐卖人口的秘密说了出来,石金郎不禁意存观望,嗫嚅说道:“哦!原来这样,葛师兄,我们原本订下来的计划,恐怕行不通了!”
梆雷略一沉吟,毅然说道:“不怕不怕,我自问一身本领,即使落在人贩子的手里,自信也不会吃亏到那里。师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老人家准我去吧!”
龙江钓叟哦了一声,答道:“徒弟,我知道你的本领,不论走到那里,也不会吃亏落败跌跟斗,不过石金郎年纪细小,功夫还女敕,实在不适宜跟你一同去,就由你一个涉险吧,你只要依照为师平日教给你的信号和本门心法,绝不会失掉联络,知道没有?”
梆雷点了点头,小侠真个胆大包天,锐意涉险,他把身上的暗器皮袋和双龙金丝如意扣解了下来,交给了龙江钓叟,两手空空,不持寸铁,只带几两散碎银子,连马匹也不骑,展开陆地飞行功夫,迳自向前去了。
虞家双凤看见葛雷小小年纪,居然胆敢深入虎穴,不禁十分赞叹!
龙江钓叟笑道:“这孩子初生之犊,并不畏虎,由他去干一下,叫他认认世面,也是一件好事呢!”
长白三彪和双凤听了,不禁捧月复大笑。
再说葛雷留上一切东西,孑然一身,直向原野里面跑去,他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暮云四合,晚风陡起,天色渐渐的黑下来,这里是一片茫茫无尽的原野,别说是人,连牛羊也不见一只,小侠葛雷不禁喃喃自语道:“听说这里有人贩子,哪知老远跑来这里连鬼影也没有半只!”
话未说完,前面地平线上,现出两点人马影子来,葛雷定睛一看,原来是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个短衣束扎的汉子,手里拿着套马杆子,葛雷不禁精神一振,心中暗道:“来了来了,等我骗他一骗,引他上当!”
梆雷装做一个走迷了路的村童,快一步慢一步的向前走去,果然不出所料,那两个骑马的短衣汉子,老远望见了葛雷,不禁愕了一愕,连快飞马向前,高声叫道:“小孩子,你是哪里来的,怎的跑到这没有人烟的地方来,不怕野兽和强盗吗?快快给我站住!”
梆雷虽然有十六七岁年纪,可是身材短小,手脚瘦硬,猴头猴脑,活像十三四岁年纪的样子,再加上一副丑陋的尊容,与及装做土头土脑的神气,哪个看出他是一个本领惊人杀贼如草的小侠呢?
那两个短衣汉正是人贩子,刚才由王爷庙下来,看见小侠葛雷,不禁心花怒放,以为自己交了财运,他们催马过来,装出一副假慈悲的面孔,问道:“小孩子,你叫甚么名字,父母住在那里?怎的会走到呼伦贝尔来,老实说了,我送你回家去!”
梆雷看见人贩子装出假慈悲的面孔,几乎笑出声来,不过他决意扮猪捉老虎,以假应假,小侠客也像做戏一般,装出感泣涕零的样子来,答道:“实不相瞒,我本来是黑龙江东宁府人,自幼丧了父母,跟一个远房叔伯来往黑龙江和吉林一带,贩卖牛马,博些利钱,哪知五日以前,我们一班贩卖牛马客人,赶着几百头牛,几百匹马,打算由望奎县赶到齐齐哈尔,哪知进行到半路中造,突然来了一批响马,要打劫我们的牲口,我们这班马贩子个个懂得武艺,当然不甘白受损失,起来和响马交战,一场恶战之下,我和大队完全冲散,在草原里无衣无住,飘流了四五天,连身上仅有一点干粮也吃完了,眼看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就要活活饿死在草原内,好在遇着两位善心人,不然的话,真个不知道怎样才好呢!”
人贩子道:“哦!原来这样,你一定饿得发慌了,来来来,你先到我们的营地里吃点东西吧!”
梆雷连声称谢,人贩子还假作慈悲,说他没有吃饭,一定腿脚发软,行不得路,不如到自己的马上,双人一骑,葛雷跳上马背,人贩子带着他,一直向茫茫草原奔去!
行行复行行,沙尘滚滚,葛雷跟着那两个人贩子,走了十多里路,迎面尘头大起,来了四五匹马,马上全是清一色短衣抄扎的汉子,一见两个人贩子高声喊道:“并肩子,有找到货物吗?”
那两个人贩子笑说道:“今日手气也还不差,找到一只羔羊哩!”
梆雷一听这种口气,已经知道不妙,不过他老早预备有这一着,表面装作绝不知觉,等到对方距离既近,同马乘坐的人贩子突然伸出手臂来,把葛雷拦腰一抱,箍个结实,另一个人贩子拿起马棒来,照葛雷头顶用力一敲,葛雷哎哟一声,便自晕了过去!
他这一次昏晕完全是假装的,人贩子以为他真正晕过去,立即取出身边绳索来,把葛雷像粽子一般的捆起来,又用破布塞口,黑纱遣眼,方才挟他过别一匹马,直向前面跑去。
梆雷诈作昏晕,两只耳朵听着四方八面的一切,他两眼虽然不能见物,鼻孔里嗅着一阵阵青草的气息,知道人贩子挟着自己,驰骋在草原上,一直跑了二三十里路,方才把马停了下来,这里仿佛是一个营帐,人贩子跳下马来,把葛雷搬到地下,另外有两个人进来,用一个大麻布口袋,把葛雷由头到脚装好,当作货物一般塞入袋里,扎住袋口,再抬到一架大车上,轮声辘辘,不知向着哪个方向推去。
行了半天,仿佛来到一个山谷里面,大车戛然停住,葛雷也像货物似的被人在大车里面抽了出来,解开麻袋,同车的还有十几袋货物,也好像葛雷一样被人贩拐来的奴隶。
人贩子到这时候,方才把每人的绑眼黑布除下,塞口布拉出来,再用冷水把每一个人浇醒,葛雷睁开二眸一望,眼前已经换过一番境界。
原来这里是一座深邃无比的山谷,高峰插云,峭壁连天,一平如削,所有岩石全是黑黝黝的,没有半根草木,山谷三面都是危峰,只有一个入口,宽约半里,谷口却立了一列长长的木栅,这道木栅是有一丈多高,每根栅柱有碗口粗大,排得十分细密,拦住比口,别说是人,连野兽也不能够冲出去,栅柱每隔十步左右,便有一个短衣佩刀的汉子,站在栅前警戒守卫,这时还是黄昏薄暮的时候,四面峭壁点起松燎火把来,照得光同白昼,谷中远近情景,一律清晰入目,葛雷向谷里一看,那知道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任你怎样胆大,也不禁心惊胆战!
原来山谷深处,排了一列木栅,这木栅的构造十分筒单,只有几根木柱,顶着一个茅篷罢了,关东天气十分严寒,尤其是黑龙江一带,虽然在盛夏的季节,入夜之后,便觉冷风刺骨,呵气成冰,木栅下瑟缩着许多人,活像蚂蚁也似的匍伏在那里,个个鸠形鹄面,破衣败絮,在冷风里发抖,葛雷看见木栅下面的人,足有好几百个,一堆儿坐在那里,还有几十个短衣抄扎的汉子,提刀抱枪,手执长鞭,在那里巡逻着,一见这些人交头接耳,说两句话,马上不由分说,啪的一皮鞭抽过来,打得这些人噤若寒蝉,连喊痛也不敢。
梆雷看在眼内,目毗欲裂,恨不得飞过去,抱打不平,把这几个恃势欺人的狗东西,一刀两段,可是他回心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纵使自己本领超卓,打死对方一两个守望的人,又有甚么用处?
梆雷想到达里,便不敢乱动了,他任由人贩子挟持着,来封茅篷下面向着人堆里面一挤,人贩子向他们喝道:“你们不准乱动,由明天起,便送你们到另外一个好地方去,如果有违犯规矩,或是妄想逃跑的,立即处死,知道没有?”
他说完了这几句话,远处呜呜呜的,吹起一阵海螺号角的响声来,原来人贩子吃饭的时候到了,这些守望人收起皮鞭来,向山谷另一角落走去,有两个守望人由木栅外边走来,托着一大袋东西,由远而近,原来是一布袋满的黑面馒头,他们来到各人面前,每人派给两个。
这些奴隶大概饿了慌了,本来这些又硬又干的馒头,又没有水,哪里能够下咽,可是他们接到手里,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
梆雷接了两个干馒头,也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吃,他偷眼看看木栅外,只见木栅外面人影影幢幢,分明还有守望的人,山谷入口还有两只猛犬在那里逡巡着。
梆雷心里明白,人贩子这样布置,分明是防止“货品”逃跑,毋怪人说落在人贩的手里,等于阴曹鬼魂,到了阎罗王的手上,别想逃月兑,不过自己有心涉险,刺探人贩子的巢穴,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倚在人堆里面,呼呼睡了一觉。
次日早上,天色还未破晓,木栅下那些“贷品”,被人贩子叱喝着驱遂起身,他们每一个都背缚着双手,绑上扎眼手帕,一个个用绳索串着,上了大车,一行骡马拉的车辆,足有四五十辆之多,排成一条“车龙”,向北进发。
梆雷也自然在“货品”之内,他跟着各人上了大车,轮声辘辘,因为绑了眼睛,看不清楚外边景物,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不过小侠葛雷是十分灵警的人,他留心听押车盗党的对话,知道大车距离目的地不远。
天色渐渐入黑了,葛雷看见月兑身机会巳到,便运用缩骨法,双手一甩一退先把绑手的绳索卸下来,再把双手向全身一阵乱抹,连绑身的绳索也寸寸折断了。
这时候同车的奴隶,因为双眼被绑,不能看见东西,所以小侠葛雷的一举一动,同车各人懵然不觉,葛雷月兑了束缚,把身子向上一耸,用背脊贴近篷顶,这种大车车篷,是用帆布做的,外边涂了一层生漆,防止雨水渗滴,葛雷用壁虎功贴着帐篷,运用鹰瓜功力,五指宛如铁钩,向帐顶一插,当堂把帐篷顶抓裂一条长缝,小侠客再用“瘦身法”,刷啦一响从裂缝里直穿出去,这样一来,小侠葛雷一个身子,已经轻飘飘的在车篷顶上了!
梆雷伏在车顶上面,四下一看,只见四面天空,黑夜深沉,眼前景物是一片平原,平原尽处有一座高峰插云的山岭,一行车龙直向山岭下走去。
黑夜茫茫之中,只看见大车车辕两边挂着的风灯,一摇一晃,发出惨淡暗黄的光辉,葛雷看见拉大车的,全是高头大马,每一架车的车辕上,坐着一个党羽,挥鞭打马。
梆雷趁驾车贼党不觉,飞身跳了下来,一溜烟般钻入路边青纱帐里,等大车队伍骨碌碌的过去了,方才在青纱帐里面展开陆地飞行功夫来,和大车保持半里距离左右,小侠客在黑夜里一口气飞身前进。
不经不觉,跑上五十多里,天色破晓时候,车辆来到山下,小侠客远远望去,只见山岭下一阵铜锣响,山边茂草一阵被动,跑出两个獐头鼠目的人来,原来不经不觉到达中俄交界的老爷岭。
那两个汉子就是俄境过来的人贩子了。
原来老爷岭在老毛子方面,称做“额尔戈斯”山岭,全长一千多里,由东蒙古方面和林部起,直到黑龙江东端的合江县止,差不多和黑龙江流域成了一条平行直线。
清朝开国之后,曾经在老爷岭上竖立分界石碑,作为中俄两国交界的分水岭,不过那时候的清朝执政当局,以及一般专理边务的王公大臣,对于黑龙江以北的地方,当作没有人烟的荒地,任由俄人蚕食而已,现在却成了人贩和老毛子交付货物的场所,这两个獐头鼠目的汉子,是陪伴老毛子的舌人(即是传话),他俩由俄国边界过来,向人贩子问有多少货物,人贩子竖起三只手指来,表示有三百个奴隶,獐头鼠目汉子点了点头,又跑回山上去,大约顿饭工夫,两个老毛子由山上大踏步走下来了。
小侠葛雷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老毛子,只见两个老毛子身材十分高大,比起汉人还要高出半个头,褐色头发,全身肌肤白皙,最特征的地方,还是一个又高又厚的大鼻子,身上穿的衣服十分古怪,对胸衣服,窄袖高领,两边肩头上还有绣金线的臂章。
他们走到大车面前,打算点一点奴隶的数目,方才交付银子,小侠葛雷却在这个时候,展开了惊人迅速的动作了!
愿来葛雷看清楚老毛子面目之后,立即使出小巧绵软的身法,蛇行匍匐向前,他伸手向身边一探,取出几个青铜制钱来,这还是他预先放在夹层衣服里面的,人贩子拐他时候,因为工作匆忙,而且看小了他是孩童,没有仔细搜身,方才被他混过,留了下来。
哪知道葛雷运用这几个青铜制钱,当金钱镖用法,收拾老毛子的性命,葛雷把两个青铜制钱放在手里,距离老毛子五七丈左右,手腕一甩,嗤嗤两声微响,青钱破空飞出,向老毛子迎面飞去,小英雄目力如神,啪啪两响,金钱镖打在老毛子的太阳穴上,深嵌入脑,老毛子连哎呀也没有半声,便自尸横倒地,一缕冤魂向俄罗斯报到!
这一下突如其来,人贩子不禁大惊,当堂一阵大乱,葛雷又取出两个金钱来,照准那两个獐头鼠目,施放飞去。
他的手法果然百发百中,绝不失一,第一个铜钱打在左边一个汉子咽喉上,当堂呜呼送命!第二个铜钱却打入第二个汉子的右眼眶里,连眼睛也打瞎,痛得他惨叫一声,晕倒地上。
一个人贩子高声大喝:“兄弟过来,搜寻奸细!”
哪知道他这个细字,刚才收口,半空里飒飒两响,一条人影由半空里直掠下来,举手一掌,打中人贩子的胸口,这黑影正是葛雷,他用的是铁砂掌力,铁砂掌练得到家,连木石也要碎裂,这人贩子不过是个血肉之躯,哪里抵挡得住,狂吼半声,口鼻一齐冒出鲜血来,跌落车辕下面,其他人贩子看见葛雷打死自己同伴,哪肯甘休罢,刀枪并举的向前,总共三十多辆大车,每辆大车有两个人贩子,连同押车护送党羽在内,也有七十多人。
梆雷展开空手入白刃的本领,只一起落之间,立即打翻了两个人贩子,夺了两口单刀,葛雷把这两柄刀合在手里,当作双刀使用,施展开来,呼呼风响,一团刀光左右乱滚,所到之处,人贩子不是手足折断,就是血肉横飞,不到几十下起落纵跳,人贩子被他砍倒了三十多人,差不多伤亡了一半人数。
其余的看见小侠来的凶猛,不禁心惊胆战,大喊一声,纷纷奔窜离散,晃眼之间跑个干净,只剩下三十多架大车,停在那里。
梆雷跑上前,揭开车篷,把那些奴隶由车子里一个一个的拉出来,松了绑眼黑布,月兑去绑身绳索,可笑那些奴隶还不知自己已经月兑离险境,还在那里茫然四顾。
梆雷向他们喝道:“你们已经超出了生天了,所有押车的人贩子被我打跑,你们还不逃走,更待何时,难道等人贩子再来,把你再抓到老毛子那里吗?”
那些奴隶方才如梦初觉,正要作鸟兽散,可是小侠葛雷细心一想,这又不妥,因为中俄边境交界完全是荒凉不毛的地方,也是人贩子最活跃的所在,如果这几百个奴隶,就这样谬谬然的散去,他们多数是从松南省闭来的人,恐怕未曾走出龙江境,已经被人贩子全数截回来了,只有团结才有力量。
梆雷想到这里,高声喝道:“我几乎忘记了,你们且不要走,如果这样一走,不难被人贩子全数截回,合拢过来,我有话说!”
众奴隶听葛雷这样一喝,方才觉悟,自己身上无钱,肚内无食,在这冰雪布满不见人烟的地方,能够跑到哪里去,反不如集中起来,大家想一个求生的办法,于是个个不再走动了。
梆雷先叫他们坐在大车上,一点人数,足有三百五十多人,一大半是松南地方的土著,小侠客向他们说道:“你们得要明白,我名葛雷,是龙江钓叟的徒弟,今次奉了他老人家的命令,到来找寻关于人贩子拐卖人口的线索,不惜以身犯险,直入虎穴,凑巧救了你们,现在你们要想超出生天,返回故乡,一定要听我的指挥,知道没有?”
所有几百人听见葛雷这样一说,不禁安心下来,因为龙江钓叟成名,在黑龙江一带,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晓呢!
梆雷等他们安定下来之后,便走到那些死伤在地的人贩子身边,拾起他的刀枪,解下腰间干粮水袋,吩咐奴隶过来收集。
那些奴隶看见那些伤重未死的人贩子,不禁勾起旧日的仇恨来,因为他们在羁押的时候,受尽人贩子惨无人道的虐待,正所谓一肚皮鸟气,今日看见人贩子躺在地上,受伤申吟,他们立即举起刀来,不由分说,一刀一个,把他们逐一杀死。
梆雷也不阻拦,一来固然是这些人贩子作恶多端,二来也因为在荒山野岭之内,没有医药,这些受伤的人贩子,流血过多,时间耽搁久了一定送命,与其等他们慢慢的挨痛苦,不如索性由这些奴隶把他杀死为好哩!
梆雷又走到那两个老毛子的身边,搜了一阵,由他们的尸身上搜出许多东西来,有几张俄国纸币,还有一些写满鸡肠字的文件,这些东西在葛雷眼中看来,可以说得是完全没有用处,却有一件东西,就是他们两个尸体身上,都插着一把牛角柄尖刀,刀薄如纸,寒光雪亮,看去甚是锋利,葛雷便把这两柄刀收好。
饼了一阵,天色已经慢慢的黑下来,朔风怒号,震撼原野,葛雷吩咐各人躲入大车里面睡觉,自己却坐在车辕上守候,等候不提。
到了这天晚上三更左右,葛雷忽然看见老爷岭半山上,突然现出信号火光来。
这些火光是朱红色的,在半山里一闪一闪,乍明乍灭,小侠葛雷恍然大悟,这一定是人贩子的信号灯了,大概老爷岭上还有人贩子的党羽,看见同伴下来好久不见回来,发出信号灯光,好使同伴回应。
梆雷想到这里,便由车上摘了一盏风雨灯下来,高高举在手里,左右乱晃,果然不出所料,对面山岭上的信号灯光,突然熄灭,过了半晌,半山上现出几个松燎火把来,直向山下蜿蜒而来,小侠葛雷忽然想出一个主意来,他把风雨灯放在距离大车两三箭地以外的一块山石上面,自己闪在一边。
丙然不出所料,隔了顿饭工夫,火把越来越近,原来是六个人,四个是关东的土著,穿着反毛皮的衣服,两个是金发碧眼的老毛子,装束和死了的老毛子大同小异,不过这两个老毛子的身上,各自佩了一柄长剑,他们飞也似的跑下来,看见风雨灯放在山石上,觉得十分诧异,那四个汉子高声叫道:“毛老大、毛老二,你们躲到哪里去了,赶快出来相见!”
梆雷看见他们叫喊,全然不动,他闪身在石后的暗影里,连大气也不喘一口,那四个汉子喊了几次,不见同伴答应,喃喃自语说道:“这两个混帐东西,真是废料,半点也不中用,怎的刚才还跟我打招呼,临到时却躲起来,现在是甚么时候,还要跟我们开玩笑,真是可恶!”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放风雨灯的山石旁边,说时迟,那时快!梆雷悄没声息,一个飞身由石后直窜起来,他用老毛子身上得来的两柄牛角尖刀做武器,先窜到他们身边,举起手中匕首来,照准左边汉子肋下一插,这汉子哎哟一声,牛角尖刀直插入叻窝里,那汉子像宰羊一般,唉哟也没有半声,便自死于非命!
这一下出乎意料之外,那两个老毛子和三个人贩子党羽,不禁大惊,拔出身边兵器来,正要迎敌,小侠葛雷身手,却是快似追风逐电,一下刺毙党羽之后,又回过尖刀来,上面一刀,下面一脚,又把两个人贩子打倒在地。
其余一个人贩子见势不妙,立即折转身来,逃之夭夭,只有那两个老毛子,生性却是枭强,看见葛雷身手了得,却是狂吼一声,双双拔出身边长剑来,直向葛雷扑去,小侠客却是技高人胆大,展开峨眉独门匕首法来,跟那个老毛子起了七八回合,身子突然向左边老毛子面前一窜,匕首迎面一晃,这老毛子横手中剑向上一迎,葛雷突然把身子一扭,疾如闪电反扑向另一个老毛子,这老毛子出乎意料之外,正要探剑扎去,葛雷出手比他更快,使用擒拿手法,一手抓住了老毛子执剑臂膀,奋神力往回一扭,老毛子惨叫一声,右臂当堂月兑臼,痛得抬不起来,可是他还本着一股蛮劲,要用左手执剑和葛雷死战,葛雷一脚飞起,恰好踢中老毛子月兑臼的右臂,那老毛子疼得狂吼一声,向后便倒,葛雷再一飞脚,把老毛子的长剑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