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如火焰般的红衣少女,坐在床沿,面上尽是冶荡的笑容,诱人极了,她,正是“血影夫人”的弟子方萍。
方萍盈盈起立,娇滴滴地道:“小兄弟,我等你很久了!”
丁浩怒从心起,侧身抬手,冷漠地道:“请你离开!”
方萍粉腮一变,但瞬又恢复本来的媚态,嗲声说:“哟!小兄弟竟对我下逐客令?”
丁浩冷酷无情地道:“这还是客气!”
方萍水汪汪的媚眼一翻,噘起小嘴道:“如果不客气呢?”
“撵你出店!”
方萍反而朝椅上一坐,含笑道:“千差万差,来人不差,我是奉夫人之命,来向小弟弟你,致歉的!”
“致什么歉?”
“邵源途中发生的那回事!”
“哼!不必,堂堂‘血影夫人’,竟使出这等不齿于人的手段,不但损了本人的名誉,还毁了本人坐骑……”
“小兄弟,损了令誉一节,夫人向你陪不是,坐骑小事,立即可奉还一匹。”
“一切都免了,现在请回吧,区区有缘再见夫人时,要讨回那日的公道!”
“哟!小兄弟生这么大的气,夫人现在城外,小兄弟要公道,现在就可以……”
丁浩心念一转,寒声道:“好!请带路!”
方萍盈盈起身,深深地望着丁浩,幽幽地道:“小兄弟,你……看来并不喜欢我?”
丁浩心中一动,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们走,别惊动了别人。”
柯一尧推开房门,探头朝这边道:“丁老弟真的要外出?”
“我去去就来!”
“天快亮了?”
“小弟知道。”
柯一尧似乎想再说什么,但仅只口唇动了动,把话咽了回去。
丁浩歉然望了望他一眼,回头向方萍偏了偏脑袋,意思是马上走。
方萍挪步出房,两人纵身上了屋面,向城外方向驰去。
星光寥落,晓风拂面,天快要亮了。
不久,来到城外一片荒凉的草地上,晓色迷朦中,一条娇俏的身影,业已伫候,方萍远远地便叫道:“夫人,他来了!”
丁浩直逼对方身前八尺之处,才停来气呼呼地道:“夫人,你对付‘冷面神尼’的手段太卑鄙!”
“血影夫人”仪态万千地挪了挪娇躯,以萤啭般的声音道:“你不嫌这话说得重了些?”
丁浩寒声道:“一点也不!”
“你认为本夫人所为不当?”
“难道尊驾认为是对的?”
“丁少侠,有一样事你实必须承认,本夫人不是‘冷面神尼’的对手?”
“也许,但不能施出这种手段。”
“求生,人之大欲也,不错,本夫人所为不当,但为了求生而出此下策,明知对‘冷面神尼’无损,而一身却可因之月兑厄。”
丁浩冷冷一哼道:“区区与神尼有约在先,目的仍是为了解夫人之厄,夫人如此做,置区区于何地。如不幸而两败俱伤,夫人的下一步手段又将是什么?”
“你误会太深了!”
“这不是误会,事实如此。”
“本夫人自知所为欠当,但事实所迫,不得不然,故而特别命方萍请少侠来此一晤,同时表示歉疚之意,少侠如不见谅,准备如何对付本夫人?”
说着,又向前迫进了两步,双方距离,不及三尺,香息可闻。
丁浩目眩神驰,方寸又乱了,一时之间,讷讷不能出声。
“血影夫人”媚眼生春,吐气如兰地又道:“丁少使,我自初就对你十分心折,所以才坚持要把所获上古人秘笈给你参修,并不要什么名份,你……”风情无限地一笑之后,才道:“叫我一声大姐足矣!”
丁浩心头一荡,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绮念横生。
醉人的幽香,迷人的体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钻石的人也会动心,何况丁浩正当血气方刚,阅历浅薄之年。
蓦在此刻,一声宏笑,倏告传来,紧接着一条黑影倏然而现一来的是一个面红如婴的伟岸老者,“血影夫人”一见这老者现身,粉腮登时罩上了一层寒霜。
红面老者炯炯目光一扫丁浩,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血影夫人”道:“夫人,你又发了童心?”
“血影夫人”冷冰冰地道:“什么意思?”
“夫人心里该明白。”
“我不明白?”
“夫人,别如此,我千里迢迢寻了你半个月……”
“你最好请便!”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的事不用你管!”
红面老者仍然面带笑容,不温不火地近似央求的口气道:“夫人,别对我太过份,目前形势你深居简出为宜。”
“血影夫人”一噘嘴道:“如非是他,我逃不过那神尼的拂尘。
红面老者再次瞄了丁浩一眼,以一种尴尬的声调道:“夫人,你是想知恩图报么?”
“是又怎样?”
‘他……能使你月兑出‘冷面神尼’的拂尘?”
“你不信拉倒!”
“夫人,你虽驻颜有术,不殊少艾,但论年纪,你可做他祖母有余……”
“血影夫人”粉腮大变,面露杀机,厉喝一声:“住口,你少放屁!”
丁浩机伶伶打了一个寒颤,对呀!“血影夫人”名列“天地八魔”之中第二位,论年纪至少也在花甲以上,传说武林中有一种“驻颜之术”,可夺天地之造化,使青春常驻,这一点自己应该想到的,心念之中,下意识的连退数步。
红面老者作色道:“夫人,数十年来,你未对我如此疾言厉色过?”
“血影夫人”恨恨地道:“公孙瑾,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
丁浩一听公孙瑾三个字。心中登时一震,师父交付的名单上有此人,当下冷声道:“阀下如何称呼?”
“老夫‘一指迫魂公孙瑾,小友,你呢?”
“区区‘酸秀才’,无名小卒。”
“哦!近日江湖中盛传的年轻高手。”
丁浩抬头望了望发朦的天色,一抱拳道:“区区告辞!”
“血影夫人”大叫一声:“你不要走!”
丁浩充耳不闻,身如闪电般消失在拂晓前的黑暗之中。
“血影夫人”怒气勃勃地戟指红面老者道:“公孙瑾你给我滚!”
“一指追魂公孙瑾”深深打了一个躬,嘻皮涎脸地道:“夫人,数十年同床共枕……”
“血影夫人”冷酷地道:“公孙瑾是你太不自量,我们不是结发夫妻,对么?我再说一遍,现在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刀两断,别再缠我……”
“一指追魂公孙瑾”老脸变得十分难看,红中透出了紫,酸溜溜地道:“夫人,你真的看上那小白脸?”
“是有如何?”
“是又如何?”
“你想想你的年纪……”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夫人,那你……将置我于何地?”
“说过了,从此一刀两断。”
“丝毫不念既往之情?”
“是你不自量!”
“一指追魂公孙瑾”牙关咬紧,脸上的神色一连数变,最后,他似下不了决心,在“血影夫人”的绝世姿容下投降了,期期地道:“夫人,我走,但别说那一刀两断的话!”
就在此刻。呆在一旁的方萍,突然尖叫了一声,两人双双侧顾道:“什么事?”
方萍张口结舌地用手一指:“看……这……这……”
两人一回身,“呀!”双双惊呼出声,只见一个黑衫儒士,不知何时,到了两人身旁丈许之处,这未免太惊人了。
“一指迫魂”暴喝一声:“什么人?”
“黑儒!”
“黑……黑儒?”
“一指追魂”与“血影夫人”双双惊怖至连连后退。
“黑儒”一面对“一指迫魂”步步迫进,冷森森地道:“公孙瑾,你要为当年邙山古陵的公案付出代价。”
“一指迫魂”稳住身形,栗声道:“阁下准备……怎样?”
“本儒念及当年杀戮过甚,不想重见血腥,只废你的武功!”
“阁下……你干脆杀了老夫吧!”
“你可以自卫,现在拔剑!”
“老夫……向不用兵刃……”
“如此,你出手吧!”
“一指追魂”惶然望了“血影夫人”一眼,猛一挫牙,弹出数疾劲指风……
“哇!”
“黑儒参哼栗耳”,“一指追魂”的身形连连踉跄,跌撞了七八步之后,“碎!”地跌坐下去,“血影夫人”与方萍,呆若木鸡。
“黑儒”仍站在原位置,像是没动过千般的站了片刻,转身,离去没有再说半句话,转眼间便消失了。
“一指追魂”惨笑一声,挣起身来,跟跄奔离。
“血影夫人”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方萍,我们也该走了!”
方萍幽幽地道:“夫人,那姓丁的傲得紧……”
“我就喜欢他这份性格,那些软骨头使人作呕。”
“但他……走了?”
“我们不愁找不到他。”
“奇怪,……”
“什么奇怪?”
“他一走‘黑儒,便来……”
“这没什么,‘黑儒’要报昔日被上千高手围攻之仇,他是跟踪‘一指追魂公孙瑾’来的,也许,公孙瑾现身时他已在侧!”
“太可怕了,闻名不如眼见,‘黑儒’的功力的确是不可思议。”
“管他,我们别招惹他就是!”
天,完全亮了,凝霜覆盖着大地,入目白茫茫一片,荒野恢复了冷寂,只留下一些凌乱的脚印。
旅邸中,一阵喧嚣之后,又安静下来,要上路的都走了。
日上三竿,丁浩被房门开合声惊醒,一看,柯一尧坐在窗边椅上,忙起身下床。
“柯老哥早!”
“我也是刚起来!”
“老哥回来得晚……”
“凌晨我也在场,眼见你负气离开……”
“哦!”
“你猜,你走后发生了什么事?”
丁浩故作惊愕之状,道:“什么事,‘血影夫人’与“一指追魂”翻脸动手?”
“不,‘黑儒”现身,废了“一指追魂’的武功。”
“啊!后来呢?”
“曲终人散!”
“当年参与邙山之役的,‘黑儒’可能一一拜访……”
“我怕……故事会重演!”
“为什么?”
“各门各派可能再度联手,共谋对付‘黑儒’。”
丁浩暗自一惊,这极有可能。如果故事重演,又将是一场可怖的杀劫,但当然,也可能由于前车之鉴,不会再发生血剧。
可是在“黑儒”索仇的消息传扬开之后,必然人人自危,销声匿迹,要完成师命,将愈来愈难了。
此去嵩山不远,但由于“九龙令”的关系,九大门派这笔帐,得待查出“九龙令”下落之后才能着手。
九大门派以外的人。当初是乘火打劫,目的是藉机消除一个可怕的对头克星,其行可恶、其心可鄙。
心念之中,淡淡地道:“不必听评书落泪,替古人担忧,‘黑儒’必有他的打算。”
“丁老弟说得是,此间事已了,下一步行止如何?”
“小弟南下!”
“巧啊!老哥我也有南方之行……”
丁浩一蹙眉,歉然道:“我们可能要分手,因为小弟办的是个人私事……”
“这……不要紧,人生聚散,原有份定的,本城‘聚英楼’,聘有大内名厨,平时难得一试我们去共饮几杯,再行分手如何?”
“好!小弟从命!”
“现在就走,赶个早,近午便嘈杂了。”
“走吧?”
两人一样身无长物,说走便走,结了店帐,一个穷老儒,一个俊书生,安步当车,一摇一摆地走向“聚英楼”。
此刻,刚刚开堂,丁浩与柯一尧选了临街的雅座,丁浩他对“食道”可是外行,酒菜全由柯一尧选点。
不说旁的,单是杯盘器皿,俱属上品,看着都觉惬意。
两人淡斟低酌,谈古论今,不涉及半句江湖话,俨然道学之士。
酒客逐渐上座,宁静的气氛被破坏了。
正在酒酣耳热,逸兴遍飞之际,只听屏风后的邻座,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音道:“此次北来,承蒙优礼有加,叶某人感激不尽!”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道:“那里!那里!绑下大驾光临,敝堡增辉,只是招待不周,未克尽地主……”
“这一说,在下无地自容了!”
“叶兄忒谦!”
“关于请托之事,尚请黄兄大力帮忙。”
“好说,武林同气连枝该尽力的。”
“请尽一杯?”
“请!”
丁浩的脸色变了,两年前遭毒打抛尸荒野的一幕,倏涌心头,他听他隔座那苍劲的话声,便是发自“望月堡”总管“独霸天黄强”之口。
柯一尧发觉他的神色不对,悄声道:“丁老弟怎么了?”
丁浩咬着牙道:“小弟要杀人!”
柯一尧骇然这:“小弟要杀人?”
丁浩点了点头,用嘴邻座一呶,不再开口,两人继续吃喝,约莫枯等了近半个时辰,才听到邻的吆喝算帐。
丁浩也立即唤小二结帐,匆匆下楼,来到店外,紧接着,一个锦衣中年伴着一个黑衫老者,并肩出店,立即有从人牵过来两匹马,两人又客套了半天,才拱手作别,各带从人离去。
黑衫老者走的是出西门的一条路。
丁浩低声向柯一尧道:“柯老哥,后会有期,小弟就此告别……”
“别忙!”
“老哥有何话说?”
“我认识那锦衣中年……”
“他是谁?”
“他是我要的人,齐云庄’庄主‘南天神龙余化雨’手下第一红人,护庄武士总教习叶茂亭!”
丁浩登时心中一动,道:“柯老哥准备采什么行动?”
“跟踪他,伺机打探一个人的下落。”
“好,老哥跟着他,小弟随后赶上,小弟也……准备找他。”
“那又是件巧事,老弟请便吧,前道再见!”
丁浩颔了颔首,转身沿西大街追去,不久,出了城,只见西行大道上那黑衣老者正缓缓而驰两名从人步行相随。
此刻,路上行人众多,丁浩只好远远跟着。
追了约莫两里多路,黑衣老者突地转入林中小道,丁浩心头一喜,加紧身形,从另一方向淌入林中。
小道尽头,是一间小庙,黑衣老者并不入庙,在距庙门约一箭之地的林中下马;栓上了马匹似有所等待。
丁浩为了要看个究竟,隐忍着没采取行动。
不久,一个笑弥勒也似的胖大和尚,由庙门出现,东西一阵观望之后,举步前行,迳趋黑衣老者身前。
黑衣老者用极低的声音,向胖和尚说了几句,还连带着比手势,太远,丁浩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
只见胖和尚连连点头,匆匆转身返庙而去。
黑衣老者动手去解马匹……
丁浩如鬼鬼飚风般掠了过去,冷喝一声:“黄总管,请留步!”人随声现,一闪到了对方跟前。
“什么人?”
两名随从武士,齐齐喝问一声,拔出了长剑。
丁浩连头都不转,带煞的目光,紧盯在“独霸天黄强”的面上,略不稍瞬。
“独霸天黄强”望了丁浩半晌,突然嘿嘿一笑道:“小子你没死,满像个人了?”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之意。
丁浩冷酷地一披嘴,道:“今天真是幸会,免了区区登门造访!”
“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偿还昔日总管的厚赐!”
“你……凭你小子?哈哈哈哈………”
丁浩朝林深处一指,道:”我们走远些再谈!”
“独霸天黄强”不屑地道:“还这么费事,在此地打发你也是一样?”
“区区尚不嫌费事,总管不必多言了!”
“好吧!”说着转向两名从人道:“你俩准备挖坑,这回本总要看着他断气。”
“进入林深处,距离小庙已在数十丈外,丁浩止步道:“此地甚好!”
从人之一讥讽似的道:“好小子,居然学会了看风水!”
丁浩一回首道:“祸从口出,我本无意杀你,现在你死定了!”
了字声出,右手微抬,“哇!”那名武士登时栽了下去,气绝了,另一名顿时面如死灰,亡魂尽冒。
“独霸大黄强”老脸全变了色,他做梦也估不到两年前生杀予夺的小厮,竟然有了这么高的功力。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打从内心里发出了寒意,但身为北堡总管,并非泛泛之辈,他的名头,顺江湖中仍是令同道侧目的。
当下冷冷一笑道:“小子,看你不出,是有两手……”
丁浩寒声道:“姓黄的,区区自我介绍,‘酸秀才’便是,别出口不逊,小子小子的!”
“独霸天黄强”骇然大震,栗声道:“你……你……就是近日江湖盛传的‘酸秀才’?”
“对了!”
“想不到……”
“阁下想不到的还很多,不必去想了,当初,阁下打得区区寸骨寸伤,死而幸活,今天,区区只以一剑为报,你能接一剑不死,便算活定了。”
“你口气不小?”
“哼!当初要置区区于死地,是阁下以杀人为乐,还是受人指使?”
“这点本总管不必回答你。”
“恐怕办不到?”
“少狂!”
暴喝声中,“独霸天”一掌劈向了浩当胸,这一掌他已用上全力,势沉力猛、劲道如山,有心要一掌置丁浩于死命。
丁浩不闪不避,反而挺胸相迎,“砰!”然一声巨响,“独霸天”闷哼了一声,被反震的罡气,震得逆血上涌,手腕如折,连退了三步,老脸剧变,心头浮起了死亡的恐怖。
丁浩冷酷的道:“区区说过只报偿你一剑,这一掌不还手,现在可以说话了?”
那名随从武士,骇得如发寒疟似的,籁籁抖个不住。
“独霸天”目珠一转,转身就要……
丁浩如幽灵般截在头里,冰声道:“你别打歪主意,飞也飞不了,回答区区的问话!”
“独霸天”猛一挫牙,道:“无可奉告,算你小子狠!”
“那区区视同出自你的本意?”
“随便!”
“现在你拔剑自卫吧!”
“独霸天”面如咳血,“飕”地拔出剑来,厉声道:“你说过一剑?”
丁浩一边徐徐拔剑,一边冷冷地道:“总管,你阁下还是一样怕死,不错,一剑,决不第二次出手,准备了!”长剑斜扬,作出了起手之式。
“独霸天”不愧名家,在这生死关头,居然能按下激动,凝神一志,那起手之势竟也无懈可击,可惜,他碰到的不是寻常的高手,双方悬殊太大了……
丁浩沉哼一声,目中杀机倏浓,冷喝一声:“接招!””
随着喝话之声,手中剑玄绝奇绝地斜斜划出,这一剑,看似不疾不火,平平淡淡,但其中所含的变化,却是不可思议,令人避无可避,架无可架,角度部位,完全超出剑道常轨。
“嗯……”
一声长长的闷哼,像是发自地底,又像是嘴被捂住而勉强迸出的余音。
丁浩的剑一发即收,“呛!然回鞘。他说过只一剑,决不多出一手。
“独霸天”跟跄退了数步,手中剑斜斜撇向下方,老脸在扭曲、抽动……
丁浩寒声道:“黄强,便宜了你、如以当初你对付我的手段而论、该让你多吃些苦头。”
说完,转身面对那名武士。
那名武士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惊怖欲死。
丁浩一字一顿缓缓地道:“听着,留你活口,传话你们堡主,丁浩改日登门拜访。”说完,扬长出林。
“砰!”
“独霸天”栽了下去,脚底下已成了血洼,丁浩没有回顾,杀一个“独霸大”,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他不再入城;绕城而过,朝南门外的大道疾追下去。
边走心里边在盘算,那姓叶的既是南庄庄主手下红人,自己此番前去索仇,可说无凭无据,至低限度得先找到当年凶手之一,对方才会俯首认罪,如果打草惊蛇,凶手尽匿,对方死不认帐,对武林便不好交代。
是否该用武力迫仗姓叶的招供呢?
如果姓叶的不知情,又当如何?
自己身世无人知道,如何设法打入庄中,伺机行事,是上策么?
如何打入南庄呢?
愈想愈觉心情紊乱,不知该如何办才是。
一口气奔了数十里,入夜,到了伊川,却不见对方的踪行,也不见柯一尧来联络,心中不由着急起来,如果追岔了路,便别想碰头了。
此去洞庭,迢迢数千里,谁知对方走的是那一条路?
没奈何,只好投店住下,第二天,继续南行。
一路之上,柯一尧音讯杏然。
经过近十日行程,这天,抵达鄂省的谷城。由此西行是武当,南下便是荆山,如果取直线,越过荆山,走远安,当阳,荆州这一条路,再十日便可到达洞庭湖。
武当派是应该拜访的对象,当初中原九大门,联手对付“黑儒”,武当是重要角色之一,既然姓叶的与柯一尧都丢了,不如顺道一访武当。
夜色凄迷,武当山解剑坡前,出现了一条人影,一身黑色儒装,缓慢的沿石级移动,远望有如幽灵魅影。
“何方施主光临?”
“施主的真正来意到底是什么?”
“讨债,贵掌门积欠已久,区区令始有空前来索讨!”
老道面色大变,怒声道:“武当山不是撒野的地方!”
黑衣人冷飕飕地道:“区区没太多的时间。”
老道冷哼了一声道:“施主如肯听贫道好言相劝,请立即退下山去!”
“哈哈哈……”
“施主恐怕会后悔?”
“听着,区区最后一句话,请贵派掌门人出观一见,以免区区带剑入观,破坏了传统的规矩,区区这是先礼后兵。”
“莫非……施主敢硬闯?”
黑衣人不再开口,举步便走,老道怒喝一声,拔剑拦住,黑衣人视若无睹,前行如故,老道暴喝一声:“放肆!”长剑疾刺而出。
黑衣人只轻轻一挥手……
“呀!”
惊呼声中,老道连退了数步,手中剑几乎月兑手飞出。
十几条人影,从殿阁中涌出,围上前来。
黑衣人冰声道:“要先流血么?”
原先那老道栗声道:“施主到底是谁?”
“黑儒!”
“黑儒?”
“呀!”
“呀!”
十几名道士,惊呼成了一片,纷纷向后倒退,那老道沉喝一声:“你们不许妄动!”
说完,弹身疾掠而去。
黑衣人似很重视武林规矩,不愿破解剑之例,适时止步,负手向天,片言不发。
那些道士呆若木鸡,远远站着,场面顿时沉寂下来。
约莫盏某工夫,七八条人影,直冲解剑坡头,当先的,是一名老年全真,头戴九梁冠,身着杏黄道袍,老脸沉如铅板。
“黑儒”冷冷开口道:“灵虚上人,久违了”
武当掌门“灵虚上人”声音显得有些激颤地道:“施主……竟然还在人间?”
随行的七名老道,在掌门身后排成了一字式,个个面目失色。
“黑儒”嘿嘿一笑道:“掌门人,区区若死,公道何存?”
“施主,此来有何见教?”
“索取当年被联高手围攻的代价!”
“当年之事,并非武当一派……”
“区区会逐一拜访!”
“九龙令如何交待?”
“区区当代九大门派查出真凶,但那是另一回事!”
“今夜施主准备怎样?”
“区区不为己甚,只请掌门交出武功!”
此言一出,人人皆震惊“灵虚上人”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身,栗声道:“黑儒,愿你多多思量昔年公案的前因后果,别一意孤行,上下大和,昔年各门派死伤弟子,数以百十计,何不退一步想想?”
“黑儒”冷酷地道:“昔年公案之肇因,责任在各派掌门人、本儒是被迫自卫。”
“九龙今仍下落不明,施主此举,是恃技逞强……”
“住口,本儒尊你是一门之长,才先礼后兵!”
“施主要准备在本山造孽?”
“掌门人如能自动交出武功。区区立即下山,秋豪不犯!”
怒哼声中,七名护法老道齐齐亮出了长剑。
“黑儒”目泛奇芒,在黑夜中有如电炬,惊人至极。
“灵虚上人”老脸铁青,抿嘴不语。
七名老道陡地弹身,各占方位。布成了叫“北斗剑阵”。
“黑儒”一字一句地道:“掌门人,本儒不负任何后果之责!”
场面猛时充满恐怖的杀机。
老道之一高声道:“掌门人”,请退出阵外,为了派誉,弟子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灵虚上人”高宣了一声“无量寿佛”痛苦地道:“本座不能使灵山蒙污,净地染血尔等退下!”
“掌门人!”七道同时出声。
“灵虚上人”目光一扫七名护法,再次道:“你们退下,这是令谕!”
七老道个个悲愤莫名,但掌门人业已发出了谕命,是不能违抗的,派令森严,七道齐齐稽首齐应一声:“遵掌门法谕!”退回到掌门人身后。
“灵虚上人”突地仰首向天,激越地道:“弟子灵虚无能决以身殉派誉,历代祖师灵鉴!”
说完,低头平视,目光如电,悲壮地道:“本座自知不是施主对手,但义无反顾,武当之誉不可轻悔,最后有一言奉陈,施主愿听吗?”
“请讲?”
“皆年公案,事缘“九龙令’而起,就事论事,九大门派昔年所采行动虽不无过激之嫌,但衡情度理,在指证确实之下,别无选择。
“时至今日‘九龙令”仍无下落,但若仅凭施主片面否认,便恃强报复整个中原武林同道,恐无一人苟同此一作法
“掌门人的本意是什么?”
“灵虚上人”沉声道:“九大门派之中,‘华山’‘太极’两位掌门人已于是役罗难,剩下七位掌门人,其中‘衡山’‘邛崃’两掌门人又先后归道山,实际上只余少林、武当、峨嵋,祁连、终南五派……”
“衡山、邛崃两派掌门已不在人世了?”
“不错,所以本座建议再查‘九龙令’下落,如查出真正凶手,证明施主无辜,五派掌门必有所交代,这不单对施主,也对整座中原武林。”
“如果区区不同意呢?”
“就请出手,本座决心血染当场,不敢辱及本派声誉!”
不必提说,“黑儒”便是丁浩的化身。
丁浩面临了大的抉择,“灵虚上人”之言,情在理中,但如答应他,便与师父交代的行事原则有出入。
如不答应,眼前将是一场可怕的杀劫,同时也的确难以对武林交代,可是万一“九龙今”真凶查不出来,是否该继续执行师令呢?
“黑儒”无辜,是自己的事,向各大门派采报复行动,决不为武林所谅解,“黑儒”的声名必将受损。
心念几转之后,突地毅然道:“本儒期约一年,一年之内,各门派必须尽力查出真凶,对本儒作明白交代,否则一年期满,本儒仍照原意采讨债行动,后会有期了。”
说完,弹身飞逝。
“灵虚上人”长嘘了一口气,单掌门讯,高宣:“无量佛,武林劫运又生了!”
丁浩下了武当山,改回本来面目,昼夜直奔谷城。
第二天,辰牌时分,回到谷城,重入原来旅邸,打尖歇脚,回想昨夜所经,不禁摇头叹息,家仇师恨,使他有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歇息了半日,申初时人离店上路,要抄捷径,必须横越荆山,他忽然想到了“全知子”
所说的“黑石谷”,如能顺便找到了雷公,便也算了却一件心事。
正行之间,忽见前头路上,一个臃肿的身影在蠕动,看似笨拙,其实却快如行云流水,眼看着倏然之间便去了老远。
心中一动,加紧身形,追了上去。
临到切近,一看,不由又是一震,对方不是别人,止是络阳城外,小庙边与“望月堡’”总管“独霸天黄强一鬼祟耳语的的胖和尚。
“独霸天黄强”送别齐云庄武士总教习叶茂亭之后,便联络这和尚,这和尚不远千里南下,看来此中大有文章。
“南庄”“北堡”一向不相往来,现在忽然打上了交道,情况颇不寻常。
心念之中,放缓身形,保持一段适当距离,遥遥跟上。
中途经过两座镇甸,胖和尚没停下来,丁浩也只好跟着走,渐渐天色黑暗下来,却是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尽是野林荒草,连户人家都看不到,在谷城打尖时尚未过午,此刻又已饥肠辘辘,如果胖和尚一夜不停的赶,可就灾情惨重了。
苞久了怕被对方察觉,丁浩把距离又拉远了些。
约莫起更时分,忽见前头侧方林梢亮起了一盏红灯。
有灯火必有人家,丁浩心里这么想。
胖和尚一折身,朝亮着红灯的林子奔去,丁浩绕了半弧,跟着进入。
林中是一间古庙,那红灯是庙前点的天灯,庙门紧闭,一方泥金剥落的大匾,隐约可看出是“敕建崇功寺”五个大字,其余年代等都已模糊无法辨认。
胖和尚扣动门环,里面传出了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道:“什么人?”
“挂单的和尚!”
“可有度牒?”
“一应俱全!”
庙门“伊呀!”开启,出现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点了点头,胖和尚迳自入内,庙门又关上了。
丁浩心中起了狐疑,青这情形,双方已有默契,刚才的问话,当是暗话。
如有蹊跷,便在这“救建崇功寺”中了。
心念之中,拨起身形,直越高墙,如乳燕般投入寺中。
这庙规模不小,从建筑的样式看来,是一座伟构。
门里是一道影壁,壁画已斑剥不清,但仍可看出是出自名家手笔。
影壁后是一个广大的院落,花木扶疏,铺砌的石板上长满了青苔。
迎面便是正殿,此际却是乌黑一片,两侧殿廊有月洞门通连后进。
丁浩略作思索,如幽灵般欺人后进,是个三合院,修饰得十分整洁,居中明间,透出了灯光是一间禅房的布置,方才应门的小和尚站在门旁,房中居中禅床上,踞坐着一个慈眉善目,面如红婴的白眉老和尚,那胖和尚坐在侧方的椅上,神情十分恭谨。
看那老和尚,像是禅性深远,修持清高,令人一见便生敬意。
胖和尚为何来此?
双方同道往来,参研佛经,自己这一追岂不冤哉枉也?
他凭神鬼不知的身法,欺近到房前院边一座花台之后,只听胖和尚打了个哈哈道:“师叔,事情起了变化!”
“什么变化?”
“对方在全力追人!”
“怎样?”
“齐云庄主派手下一个叫叶茂亭的拜访望月堡主,请这方协助追缉!”
“虚与委蛇也就是了?”
“不行,那姓叶的北上拜访,明是尊重北堡的地位,实际上是在北方广布眼线,着手侦察,万一出了纰漏……后果很严重的。”
丁浩不由倾耳凝神静听,大感震惊。
白眉老和尚沉吟了一会,悠然道:“你来此见我,目的是什么?”
“请师叔出手,做了那姓叶的。”
“什么,要我出手?”
“是的,郑堡主特别拜托,并有重酬!”
“什么重酬?”
“对于您老人家,当然不会是世俗的金珠之类,是两支千年何首乌,外带一样活宝,食之司以延年益寿,培元因体……嘻嘻,师叔,奇效是闻寡人之疾。决不输于壮男,其妙无穷……”
白眉和尚绽开了笑容,兴致盎然地道:“什么活空?”
胖和尚把身躯顾了倾、道:“是郑堡主无意中在黄河得到的,四足河豚、此物数百年不一见的哩!”
“噢!不过……”
“您老人家的意思?”
“此事令人想不透,郑三江对付不了一个姓叶的?
“不是对付不了,怕留痕迹,把事弄砸,同时又不能在豫境之内做。”
“姓叶的身手如何?”
“在南庄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定要我来做?””
你老人家出手,不会留任何蛛丝马迹,姓叶的是南庄专使,不能毁尸灭迹”。尸首得让对方得回,这样郑堡主使可月兑却干系!”
“我无意再淌江湖浑水……”
“师叔,您老人家就出马一次罢,如让对方找到那家伙,连师叔也不便。”
“那家伙怎会没了踪影呢?”
“是,北堡一直没放弃追查,就是没消息。”
“你说的‘四足河豚’在何处?”
“三日后由小侄亲自送上。”
“你泄露了我的行踪?”
“不,这一点小侄是特别注意的。”
白眉老僧沉默了片刻,徐缓地道:“那姓叶的现在何处?”
“明晚可抵襄阳,郑堡主希望在那附近下手!”
“那得连夜上路,不然明晚决赶不上的。”
“是的!”
“你是否与我同路?”
“是!”
“好,准备吃的,我们立即登程!”
胖和尚抬头向外道:“小师弟,快弄些吃的来!”
“噢!”小和尚应了一声,转到侧厢,燃亮了灯火,也只盏茶工夫,便捧出了饭菜,竟全是荤腥之物。
丁浩看在眼里,不禁摇头叹息,的确是人不可貌相,这老和尚表面上像是清修有道之士,想不到竟是个老魔头,佛家的皈戒他全犯了。
原来“望月堡”总管“独霸天黄强”与胖和尚密谈的是这件事。
“独霸天”在洛阳“聚英楼”饯别叶茂亭,满口仁义,想不到包藏祸心,竟要设计谋杀他,于此,也可见江湖鬼蜮的一斑了。
“望月堡”主,不惜巨酬,请这老和尚充当刽子下,为什么?
对方言谈中提到的“那家伙”是谁?为什么“南庄”“北堡”都要得到他?
“北堡”要杀叶茂亭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南庄”的密探网,为什么?
据胖和尚透露,白眉老僧杀人不会留痕迹,是如何杀法?
禅房中,两僧在大吃大喝,丁浩饥虫更加肆虐,馋涎欲滴,肚子里直呕酸水,问题是两僧上路,自己也得追下去,不能勒紧裤头奔驰呀!
心念数转之后,悄悄掩入厢房,打开食厨,只有几个冷漠,不禁大感泄气,目光搜巡之下,发现灶台边还有个大木柜,有意无意地走过去掀开一看,精神为之大振,有酒有肉,现成的,存货可还真不少。
当下取了一小坛酒,一只淹鸡,半条羊腿,然后退出厢房,转出大殿,到殿门外林中,坐地大吃。
这一顿,比之“聚英楼”名厨好手所充的还要有味。
约莫半个时辰,才见两僧出店,丁浩早已吃足喝够了,立即起身尾随。
他想……
有追下去的价值吗?他们杀人与己何干?
如奔襄阳,荆山黑石谷天音洞找“雷公”之举,便将放弃,总不能再走回头路?
柯一尧迫踪姓叶的,两僧要杀姓叶的,自己又追踪两僧,这倒是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俗语了。
突地,丁浩灵机一触,如能自两僧手下救出姓叶的,便可作人“齐云庄”的进身之阶,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心念之中,大感兴奋。
对方停,他也停,对方走,他也走!
第二天薄暮时分,到了襄阳城。
这里是水陆通衢,人烟稠密,三街六市,热闹非凡。
丁浩随着两僧,在街上兜了一会圈子,不久,一名生意人打扮的汉子,上前与胖和尚低语了几句。
胖和尚向白眉老僧施了个眼色,紧挨着耳语了一阵,便扬长离去。
丁浩可没了主意,不知该追踪那一个好,想了想,白眉和尚是刽子手,还是跟他为上,于是便盯着对方走。
繁灯似锦,有如不夜之城。
走着,走着,有些神思不定,肩膀上被人拍了一记,一扭头,赫然是老穷酸柯一尧。
柯一尧低声道:“老弟,你终于赶来了,跟我走!”
丁浩急声道:“柯老哥,不成,小弟正追踪一个人,回头再见!”
说完,匆匆追上那白眉老僧,不久,到了城外,白眉老僧相了相地势,迳朝江边走去,星月交辉下,但见芦花翻白,渔火殷红,老僧到了江滩之上,盘膝而坐,丁浩却隐身芦花丛中,静以观变。
这一等,等了一个更次。
约莫二更初起,两条人影,一先一后,来到了江滩,双方停形。
来的,赫然是那胖和尚与叶茂亭。
叶茂亭冷静地开口道:“大师约区区来此,有何见教?”
胖和尚笑嘻嘻地道:“听说施主剑术无双,小僧嗜剑成僻,特此请教高招!”
“大师所说的重要事便是指此?”
“不错!”
叶茂亭突地发现不远处打坐的白眉老僧,不由惊声道:“那位是谁?”
胖和尚若无其事地道:“不知道,想是个苦行僧,不然就是参野狐禅的!”
叶茂亭再次扫了那白眉老僧一眼,沉声道:“大师如何称呼?”
“小僧明性!”
“在那座宝刹清修!”
“小僧来自西湖灵隐!”
“哦!名寺!”
丁浩在暗中骂了声:“鬼话!”
胖和尚大声道:“小僧只讨教三招!”
叶茂亭冷冷地道:“若说区区剑术无双,那是传闻失实,大师出家人,讲究的是修心养性,争强斗胜,似非所宜……
“哈哈,小僧是出家人,但也是武林人,比武较技,说不上争强斗胜,观摩切磋而已,施主倒不必教训小僧。”
“区区无此兴趣!”
“是不屑么?”
“区区并未如此说!”
“小僧一向很执着的?”
“失礼,区区无暇奉陪。”
那胖和尚高声道:“那小僧向施主挑战?”
叶茂亭寒声道:“大师此举不嫌有失出家人身份?”
“不管,非打不可!”
“区区并非怕事,只是觉得无谓而已。”
“别以为总教习了不起,我明性和尚并不放在眼里……”
“大师怠存挑衅?”
“来本说过是挑战!”
就在此刻,白眉老僧冷冷地发了话:“何方小表,扰老衲清兴?”
胖和尚怪叫道:“别口出不逊!”
白眉老僧霍地站起身来,只一晃,便到了两人身前、气势凌人地道:“都给老衲滚!”
胖和尚偏头深深一盯老僧,愤然道:“同是出家人,别太放肆,失了体统……”
白眉老僧火气可真大,暴吼一声道:“你敢出言无状,唐突老衲,若非念在你也是佛门弟子要……”
“否则怎样?”
“哈哈,好大的口气,看起来……你枉披袈裟,白念弥陀!”
“找死!”
暴喝声中,袍袖一挥,劈出了一道如山劲气,胖和尚举掌相迎,“砰!”然一声巨响,闷哼随起,胖和尚踉跄退了两步,一跌坐沙滩上。
白眉和尚一欺身,举掌照胖和尚当头劈落,胖和尚怪叫一声:“真的要杀人?”
暮在此刻,一道剑芒,斜伸而至。
“大师完全不似个出家人?”
白眉老僧收掌后退,冷棱的目芒,直照在叶茂亭面上,栗声道:“老衲生平最忌人搅扰。”
叶茂亭寒声道:“区区生平最见不得凶暴残横之辈!”
“你敢辱骂老衲?”
“以你作为,骂又何妨?”
“好哇!老衲超渡你!”
说完,并未见有任何动作,只见目光突地变成了碧绿之色,阴惨惨有如鬼火,叶茂事手中剑慢慢扬起,但只举起一半,又垂了下去。
双方无声对峙。
片刻之后,叶茂亭汗珠滚滚而落,身躯开始发颤。
丁浩在暗中大是骇然,这是什么动力,简直闻所未闻。
叶茂亭身躯愈抖愈厉害,突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坐下地去。
白眉老僧嘿嘿一声狞笑,抓过叶茂亭的长剑,分心刺去幕在此刻,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怎的如此毒辣?”
白眉老僧收剑回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俊秀飘逸的蓝衫书生,以他的功力,十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叶,竟不知这书生何时来到身边,这一下真是吃惊不小。
“小施主,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忍见大师残害武林同道。”
白眉老僧肩峰一聚,宣了一声佛号,音调显得十分慈和地道:“残害二字从何说起?”
“这不是事实俱在么?”
“小施主怎么称呼?”
“区区‘酸秀才’,无名小卒。”
“何人门下?”
“这却不劳大师动问。”
“此人十恶不赦,老衲是除暴安良。”
丁浩若非明白全盘事实经过,真要被这表面慈和的老僧所惑,当下冷冷一哼道:“大师的确是悲天悯人,可惜区区目睹全部经过。”
白眉老僧宣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误会了,老衲如何解释呢?”
胖和尚仍坐在地上,双目楞楞地望着这边,没有开口。
丁浩慑人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转向白眉老僧道:“这是令师侄么?”
白眉老僧面色一变,音调仍很平和地道:“不相干,老衲不认识他!”
“佛门戒妄,大师在诳语欺人?”
白眉老僧脸色一沉,道:“小施主到底意欲何为?”
“道路不平,旁人产削。”
“一点不错!”
叶茂亭始终不开口,面上现出十分痛苦之色,看来他内伤不轻,他是如何受伤的呢,白眉老僧根本不见出手,那样子也不似中毒的现象?
“阿弥陀佛,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小施主一表非凡,何苦来战!”
“大师之言甚善,请问法号上下?”
“这你不必问了,问了也属多余!”
话声甫落,目光陡现碧芒,丁浩但觉“心脉”一震,气血登时逆涌。
他顿然明白,这白眉老僧、是以目力杀人,在目光控制下,对丰逆血攻心,真元不聚,是以毫无还手之力。叶茂亭吐血便是因此。
这种邪功,实在骇人所闻。
心念之中,运起师父传心法,气血立趋正常
他所修习的武功,特色是“心脉”强固,是以无论受了多重的伤,皆可保命。“称为生机不灭”正好是这门邪功的克星。
白眉老僧目中碧芒愈来愈盛,丁浩意态从容,若无其事。
片刻之后,白眉老僧面露骇震之色,碧芒一敛,栗声道:“酸秀才,看你不出?”
丁浩嘴一披,冷然道:“佛门讲的是因果循环,大师既已动了杀念,看来要应劫了!”
话声中,缓缓拔出了长剑。
胖和尚一脸骇色,站起身来。
丁浩不屑地瞄了他一眼,道:“两位出家人很会做戏,够精彩!”
白眉老僧沉哼了一声,手中剑疾划而出。凌厉狠辣,臻于极致。
丁浩以攻为守,斜劈一剑。“镪!”然一声,双方各退了一个大步。
丁浩心头暗惊,这老和尚的功力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但他无意取这老和尚的性命,叶茂亭不过是自己用作进身之阶的对象,事实上他是血海仇人的手下,说不定当年“杀家”也有他一份。
心念之间,发剑便攻,功力却保守了几成。
双方顿时打得难分难解,剑芒打闪,与星月争辉,“镪镪”之声,震入心魄。
转眼之间,过了二十招,丁浩沉哼了一声,剑势一连三变,震耳金鸣声中,白眉老僧手中剑被挑上了半天,落入滔滔的汉水中。
“好剑!”
一名老儒,自芦花丛中闪现,他正是柯一尧。
白眉老僧狞视着丁浩道:“小子,后会有期了,老衲必索回今日之债!”说完,电弹而逝。
胖和尚也跟着一闪无踪。
柯一尧上前道:“两和尚什么来路?”
丁浩摇一摇头道:“不清楚!”
柯一尧目光闪向了叶茂亭,脚步一挪……
丁浩手中剑一伸,拦住道:“阁下意欲何为?”
柯一尧大感楞愕,正待开口,丁浩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会意,改口道:“本人只想问他几句话!”
丁浩的目的,是不让何一尧卷入这漩涡,如果两人在叶茂亭面前表现彼此关系,将来展开行动时,“齐云庄”方面必将柯一尧算上一份,是以他不得不表演这一手。
当下故意冷冰冰地道:“阁下最好请便!”柯一尧窒了窒,道:“酸秀才,别太目中无人。”
丁浩冷漠无情地道:“区区再说一次,请便!”
柯一尧故意怒哼了一声,道:“咱们后会有期!”
一弹身,没入茫茫的芦花白浪中。
叶茂亭此际开了口,但声音显得很虚弱:“少侠,敬谢救命之恩!”
丁浩淡淡地道:“适逢其会,不必挂齿,区区为阁下探探伤势!”
说着,俯去,用手指探了探各大经脉穴道,不由暗自吃惊,伤势相当严重,算他内元深厚,保存了一线生机,换了旁人,可能早已没命。
当下用手疾点对方数处大穴,然后盘膝坐在叶茂亭身后,用一只手掌贴上他的“命门”
缓缓迫入内元,另一手却不断点穴叫经。
这种疗伤法,也是武林中罕闻罕见的。
盏茶工夫之后,丁浩收功起立。
叶茂亭自行运功数周天,然后挣起身来,深深一揖道:“大恩不言谢了!”
丁浩沉声道:“阁下性命可保了,但要复原,还须另觅岐黄能手,区区技止于此,无能为力了,盼阁下亟速离此,以免被对方所乘,告辞!”
说完转身使走。他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
叶茂亭急声道:“请留步!”
丁浩止步回身,道:“阁下,有话说么?”
“还未问得少侠尊姓大名……”
“萍水相逢,转眼又随风散去,不必问了。”
“不,在下一定要请教!”
丁浩心念疾转,自己身世,江湖中无人知道,直说姓名无妨,当下坦然道:“区区丁浩,人称‘酸秀才’!”
“哦!在下叶茂亭,幸遇少侠,死里逃生,五衷皆铭。”
“叶兄与那两名和尚有什么过节?”
叶茂亭苦苦一笑道:“素昧平生,那来什么过节……”
“但对方似有意要取绑下性命?”
“此点在下思之不透,少侠是本地人么?”
“不,南下游历,对那两僧也十分陌生,想不出对方来路!”
“少侠南游,有目的否?”
“只想一览长江之胜,洞庭风光!”
叶茂亭立即笑颜逐开,喜孜孜地道:“太巧了,在下正住洞庭之滨,如蒙不弃,便请同道,容在下略尽心意!”
丁浩迟疑地道:“区区一向惯于独行……”
叶茂亭上前一步,诚挚地道:“托大称少侠一声老弟台,在下坦诚说一句,以在下的伤势,如再遭意外,决无力自保,故不揣冒昧,恳请老弟相伴,反正南游是顺路,肯惠允否?”
丁浩正中下怀,故意思索了片刻,做出很勉强的样子道:“既是如此,小弟从命吧!”
“愚下感激不尽!”
“叶兄下榻何处?”
“城中迎宾栈!”
“小弟尚未觅下榻处,就同栈也好,叶兄能行动么?”
“可以慢行。”
“我们走!”
丁浩伴随叶茂亭回到“迎宾栈”,已是三更过外,草草用了饭菜果月复,开房安寝,次日一早叶茂亭的从人,为丁浩购了一匹马,四人四骑迤俪南下。
一路上,叶茂事介绍些南方风土,名胜古迹,丁浩唯唯以应,心中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愈近地头,丁浩内心的仇恨便愈深浓,亲仇不共戴天,非把仇家剑剑诛杀不可。
由于叶茂亭内伤严重,是以行程十分缓慢,整整半个月,才来到与君山相对的洞庭湖滨,威震南天的“齐云庄”,便建在此处。
先一天,叶茂亭已遣人回庄通报,所以在距庄三十里时,便已有人迎候。
丁浩故意不愿到庄中作客,固辞再三,最后是勉强同意。
“齐云庄”滨湖而建,占地数十亩,气派较之“望月堡”还要大。
入庄之后,丁浩被视为贵宾接待上了“览碧楼”,在楼头,万顷烟波,尽收眼底,遥望君山俨若青螺;点点帆影,映着碧波令人胸襟大畅。
可惜,丁浩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无心欣赏。
入夜,“览碧楼”头,灯明如画,排了盛宴,庄主“南天神龙余化雨”亲自为丁浩接风洗尘,陪坐的,都是庄中有地位的人。
丁浩强颜欢笑,应付场面。
看这庄主余化雨,年在六旬上下,精神矍铄,一部花白胡须飘拂胸前,仪态十分威严。
席间,叶茂亭详述被救经过,使所有人惊叹不置。
长线钓大鱼,丁浩知道事情急不来,必须待相当时日,熟识全庄情况之后,才能着手侦察,是以他耐心地安住下来。
叶茂亭的内伤,在歧黄名手的疗治之下,很快地复了原。
这一天,风和日丽,湖不杨波,叶茂亭备了精致酒菜,来到楼头,从入铺设舒齐,退了下去,叶茂亭请丁浩入座道:“丁老弟,这些日来,因疗伤之故,不克朝夕相陪,殊觉怠慢、今日天气晴和,愚下也已勿药、我们借杯水酒聊聊!”
丁浩心想,时机已差不多了,就从姓叶的身上着手吧,当下爽然一笑道:“恭喜叶兄康复!”
“一切皆老弟所赐!”
“那里话,这令小弟不安。”
“老弟在此还住得惯?”
“很好,只是招待太殷了些。”
“庄主对老弟十分赏识……”
丁浩心中暗自窃笑,口里应这:“不敢,那是庄主谬爱,不克敢当。”
“老弟忒谦!”
酒过数巡,丁浩有意无意地道:“上次叶见北上,是游侠么?”
叶茂亭坦然道:“是奉庄主之令,赴‘望月堡’投帖,查访一个人的行踪。”
“哦!是找人?”。
“对我下手的那老僧,似是蓄意的……”
丁浩试探着道:“是否与叶兄北上寻人有关呢?”
叶茂亭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道:“我未想及此点,老弟这一提,是有可能,不然怎会无端发生这样的事。”
“小弟出身北方武林,对一般情况,稍有耳闻,不知叶兄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老弟动问,不能不告,是本庄一名叛徒!”
“噢!是贵庄叛徒?”
“他的地位不在愚兄我之下……”
“啊!”
“他曾任本庄总管,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叫做‘云龙三现赵元生’”
丁浩登时热血沸腾,心头剧跳,“云龙三现赵元生”是当年杀父屠庄的凶手之一,看来这血案稍现眉目。
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使外露,师父“黑儒”两年多的熏陶,使他遇事深沉得超逾寻常的人。
他对“云龙三现赵元生”并不清楚,但故意含糊地道:“不错,是一个人物,但他身为总管怎会起异心呢?”
“他到本庄,前后只短短一年,被庄主赏识,任他为总管,不意他心怀叵测,竟然毒杀了庄主独生爱子,潜逃无踪
丁浩心想:鬼话,分明是另有文章。
心里想,表面上故作震惊道:“有这样的事,他的目的何在呢?”
“可能受仇家指使,来庄卧底,杀少庄主以使庄主绝嗣。”
“又怎会牵扯到‘望月堡’呢?”
“他逃匿之后,庄中好手尽出,四下查缉,有人见他出现北方武林,‘望月堡’是北方盟主依规矩应先拜望。”
“啊!原来如此,他……会不会藏匿在‘望月堡’呢?”
叶茂亭一怔神,道:“老弟,怎会有此想?”
“随便说说而已!”
“南庄北堡,一向河并不犯……”
“比如说,那两名算计叶兄的和尚,如果说是与‘云龙三现赵元生’有关的话,以那老和尚的身手,决非泛泛之辈,该有蛛丝马迹可查才是?”
“这一点令人困惑,庄主也想不透。”
“贵庄主是否结过什么强仇大敌?”
“这……堪称强化大敌的可以说是没有!”
丁浩明知白眉老僧要杀叶茂亭,是“望月堡”主所指使买通的,照胖和尚在“崇功寺”
透露的话风,所指的那家伙必指“云龙三现赵元生”无疑。
这其中有什么蹊跷,无法想像,会不会涉及到家门血案呢?为什么南庄北堡都在找他,而北堡的行动,似乎是阻止南庄找到他……
心念之中,不予说破,只淡淡地道:“江湖鬼蜮,有些事不能以常理恒情而论!”
“不错,愚兄我有同感!”
“那‘云龙三现赵元生’失踪是多久的事?”
“业已十多年了”
丁浩心中又是一动,这时间与家门血案的时间吻合。
忽地。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会不会是“齐云庄主”在主使那些人行凶之后,-一杀以灭口。
“云龙三现赵元生”风闻而遁,所以才不遗余力的要找到他?
这事,非常有可能!
“望月堡”不惜代价,买白眉老僧做凶手,杀叶茂亭以阻止“云龙三现”被发现,以此推断“云龙三现”受“望月堡”庇护,实有可能。
叶茂亭说“云龙三现”杀少庄主而遁,可能是愤“齐云庄主”兔死狗烹的不义行为,而下此狠手。
当年南庄北堡都要罗致父亲,南庄下此狠手,北堡心中不忿,也情在理中。
事情经过这样一分析,“齐云庄主”的罪行,已昭然若揭。
心念未已,只听叶茂亭打了个哈哈道:“老弟,请尽一杯,愚兄有话说!”
“噢!”丁浩心中一动,举杯饮尽,照了照杯道:“请讲?”
叶茂亭又笑了笑,才悠悠地道:“愚兄奉庄主之命,有件大事奉告!”
丁浩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紧张,剑眉微微一挑,道:“小弟洗耳恭听!”
叶茂亭笑道道:“庄主千金,才貌出众,庄主爱若掌上明珠,与老弟真是壁人一对,庄主有意选老弟乘龙,不知意下如何?”
丁浩不禁心中冷笑,纵令是天女化身,岂能以仇为亲,自己此番人庄,目的是报仇,对方竟异想天开。
心念之中,淡然道:“只怕要辜负庄主美意……”“为什么?”“小弟自幼已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