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冲喝着贝老九为他斟满的女儿红,边撕裂着一只山雉腿肉,笑道:“贝老九,要说你的这种生涯也满自在的,不是?”
贝老九放下酒杯一叹,道:“看起来逍遥自在,实际也担着绝大的风险呐!”
石冲一笑,道:“几年下来也未见你遇上什么危难的……”
贝老九摇头道:“石总管,你可以想得到,万一有一天几处我提供消息给你们的人一旦知道,这后果你可知道吧!”
炳哈一笑,石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谁知?”
一声苦笑,贝老九道:“上回你可是遇上那个伍偷儿的吧?”
石冲道:“你是说伍大海?”
贝老九面色一寒,道:“那小子真不是东西。”
石冲道:“怎么的?”
贝老九道:“石总管你该想得到的!”
石冲当然知道伍大海盯梢贝老九之事,但他却淡然的呵呵笑道:“伍大海怎么了?”
贝老九道:“也不知怎么的,这偷儿这些日子以来尽在我这附近走动,显然他是在监视我了。”说着,贝老九双目直视着啃吃连连的石冲。
石冲却只是满嘴肉的“呜呜”漫应着。
贝老九又道:“他这么的紧逼盯人,对我的工作可就大有妨碍,比方这次出去,我也只是打探得风家寨那面……”
石冲停止啃肉,目光炯炯的道:“风家寨有了消息?”
点点头,贝老九道:“若非伍偷儿中间搅和,也许我还能多探得一些消息,唉,那个王八蛋真坏事!”
石冲道:“他怎的坏了你的事?”
贝老九道:“任何传递这种消息的人,皆十分秘密,见不得附近有外人,那小子这么一盯梢,你想想坏不坏事?”
石冲骂了一句:“这贼胚!”
贝老九又道:“还有呢,这小子有时候满嘴胡说八道,扑风捉影的事他会一诌便是一箩筐,往后你石总管遇上,可得防着这小子骗你口袋银子哟!”
冷笑一声,石冲道:“他不敢,倒是你该说出风家寨的情况了。”
贝老九望望岸上,岸上清冷一片,他这才低声道:“风家寨有了生力军!”
石冲道:“什么样的生力军?”
贝老九道:“风雷的老婆贺三娘,着人到大漠把他的两个哥哥邀了来,他哥哥你可曾听说过?”
石冲摇头道:“不知道。”
贝老九道:“贺三娘的大哥叫贺飞熊,二哥叫贺飞虎,这二人在西北道上甚至塞外,那可是有名的狠角色,同时那‘长腿追魂’淡云也去了风家寨。”
石冲却平淡的道:“就这些了?”
贝老九点点头,道:“这已经是我贝老九拼了老命探听出来的了。”
伸手一抹嘴巴,石冲伸手入怀取出一封银子,道:“贝老九你收下吧,替青龙会办事是不会白干的,至于那伍大海,嗯!
等我找到他以后自会问问他的。“
贝老九道:“伍大海那小子说是以钓鱼戒赌,可是他忽略了我是干什么吃的,一眼我便知道他在监视我,哼!”
石冲已上得河岸,他回头一笑,道:“如果真是这样,看我不敲掉他那两颗大龅牙才算怪!”
看着石冲在附近找到他的坐骑离去,贝老九又露出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
石冲绕过驻马镇往六盘山赶,为的是他在离开总堂口时候劳爱曾对他提起驻马镇上的天宝赌坊蓝风可能已知道儿子死于青龙会人之手,为了免除不必要麻烦而不必再往驻马镇稍留。
石冲并不惧蓝风,但却不能误了大事,要不他怎的连吃东西也在马上随便吃几口就完事的。
石冲正自飞马疾驰呢,斜刺里只见一匹怒马狂奔而来,那马上的人尚且大叫着-一石冲侧脸望去,晨阳有些刺目而一时间尚看不出来,直到那匹马从小路冲近山边,才看清马上原来是伍大海。
一收缰绳,石冲立马笑骂道:“伍偷儿,我正要找你呢!”
不错,来的正是伍大海。
只见他施力的连喘大气不已……
石冲一见伍大海这般光景,遂笑笑,道:“别岔了气逆了血呜乎哀哉呀!伍大海!”
伍大海先拍拍胸口,这才缓缓道:“石爷可不得了呀!”
石冲面色一紧,道:“什么事不得了呀!”
伍大海指指山边一棵大树,道:“石爷,我们到那棵树下慢慢的说去。”
石冲已听贝老九言及这伍大海的话不可信,闻言指着伍大海道:“伍大海,我可是有急事在身,你要是闲扯淡的编造些瞎话骗我,小心我敲掉你那两颗大龅牙。”
伍大海点头道:“石爷,你看我伍大海像是拼命赶来向你报假信的?”
石冲又打量了伍大海一眼,遂点头道:“好吧,我们树下去讲。”
把马拴在树枝上,两个人盘腿坐在大树下,伍大海翘嘴一咧:“可不得了呀……”
石冲道:“你慢慢的说。”
伍大海手指远处烟氲弥漫的驻马镇,道:“石爷,你叫我盯牢贝老九是吧?”
石冲点头,道:“这是我们当家的意思,不是一个月支你五十两银子吗,这可是个大数目哟!”
伍大海道:“不错,这个数目是大,而我伍大海也差半点便为这五十两银子送掉命!”
石冲双眉一紧,道:“怎么了,快说呀!”
伍大海道:“贝老九原来同那天宝赌坊有勾结,他也同尚武山庄有来往……”
石冲一惊,道:“你说什么?”
伍大海遂又仔细的把夜来河岸听得的消息向石冲仔细说了一遍……
石冲噌的站起身来,道:“你这些话全是真的?”
伍大海指天发誓的道:“句句实言,半丝不假,谁说假话你操他妈!”
石冲突的冷笑,道:“怪不得当家的要你去盯贝老九,看来这贝老九还真的不简单,妈的,他什么时候被尚武山庄给收买了!”
伍大海道:“那贝老九的轻功实在高明,若非撤腿快,只怕昨夜我已完蛋翘了呢!”
石冲道:“干上他们这一行的,要说有点本事防身是有的,若是能列高手之列却还干他这种狗杂碎事,那就令人有所惑疑了。”
伍大海道:“石爷,我得找地方躲几天了。”
石冲摇头道:“不,你既拿人银子,使得为人办事。”
伍大海苦瓜脸一僵,道:“我看得出来,贝老九一旦拧住我,我伍大海准没命。”
石冲拍拍伍大海肩头笑道:“你小子聪明一世湖涂一时,为什么不化明为暗,暗中去盯牢贝老九呢?”
伍大海道:“可是万一要是被那老家伙逮着呢!”
石冲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被贝老九拴住,干脆就告诉他贝老九,说你是受青龙会之托来盯他的,若是杀了你,青龙会第一个就是找你贝老九要人。”
伍大海思忖一下,道:“贝老九万一不买你们青龙会帐呢?”
“嘿……”石冲一声冷笑,道:“那时候别说是贝老九,便尚武山庄也休想太平。”
伍大海一听,猛的一拍胸脯,道:“便真是死,伍大海也认了,娘的老皮!”
石冲拉马跨上,低头对伍大海道:“这么说来,你已折腾了一夜,快找个地方歇足了精神办正事去。”
伍大海指着大树下,道:“石爷好走,我就在这儿睡了。”
石冲拍马疾驰中,心中也在想着伍大海刚才的话与贝老九的话,二人的话作一比较,石冲还是半信半疑,因为那贝老九与青龙会打交道已在十年以上,也就是说青龙会在劳壮当家时代便替青龙会送消息,他若不是忠心,老当家的也不会相信他了。
似乎,两年多前槐山出现玉王玉后的消息也是由贝老九送上青龙会的,不论结果如何的对青龙会不利,但他的情报却是真的。
现在,贝老九又把狼山风家寨的情形传来,而伍大海却又说出贝老九原是与尚武山庄有勾结,似这种扯不清理不完的内情,大概只有等当家的去判定了。
石冲赶回六盘的时候,劳爱正与方敬玉二人在后面楼阁前的花园中练那“降魔剑法”,而方敬玉也开始练那“追魂大八式”。
石冲进得后院,劳爱正在轼汗,见石冲进来,立刻便问:“这么快赶回来,一定是有了消息了。”
石冲抱拳,道:“当家的猜得不错,贝老九是有消息。”
劳爱回眸向方敬玉一笑,道:“方兄,我们前面去。”
方敬玉点头,立刻跟着走向前面正厅。
这时候祈老八等几人已在正厅上等候了。
劳爱招呼大伙坐定,立刻便叫石冲把消息说出来一-石冲先是把风家寨有了生力军之事说了一遍……
不料大伙全不认识贺三娘的两位仁兄,那余唐这时沉声吼道:“天底下没有三头六臂的人,娘的,只一朝兜上,且看谁的家伙狠了!”
那石冲见劳爱在沉思,便又把伍大海的所说又对劳爱说了一遍……
劳爱并未出人意料的惊奇,她只是一声轻笑,道:“他们两人的话全都真实。”
韩彪道:“如果伍大海的话也是真,贝老九便该死!”
劳爱摇头,道:“如果职业上贝老九与尚武山庄或天宝赌坊有来往,那便是极为平常之事,因为贝老九必需人头多见识广各处全兜得开才能获得他所要得到的消息,天宝赌坊的大管事不是送给他我们欲知的情报吗?”
在座诸人一听,全都怔怔的未开口。
劳爱又接道:“我所担心的是那贝老九是否在利用我们,因为我发现这贝老九可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劳爱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觑,因为谁也不相信小船上酷似落泊的贝老九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当然这话若是别人说的,在座诸人必会引发一阵狂笑,然而这话出自劳爱之口便不同了。
石冲道:“当家的这么说,往后我得多多留意这老家伙了。”
劳爱道:“只等我们破了风家寨,逼出当年那七个蒙面凶手,什么事情便全知道了。”
余唐道:“当家的,我们何时去拿风家寨?”
劳爱一笑,道:“不急,不急!”
余唐道:“当家的另有打算?”
劳爱道:“非是另有打算,而是先叫风家寨这批回子们过上一段风声鹤唳的日子,这也就是说先叫风家寨人心惶惶不可终日的过上一段紧张刺激却又痛苦的日子,然后我们觑准机会,一举毁了风家寨。”
石冲道:“当家的,我派出去描绘风家寨的人也该回来了,大概就在这几日吧!”
劳爱点点头,道:“很好,等那人回来以后,我们再商议如何破那风家寨。”她一顿又道:“我突然觉得伍大海似是大材小用了。”
石冲道:“当家的准备要伍大海不去盯牢贝老九了?”
劳爱道:“不错,伍大海在江湖上可是有名的‘八爪神偷’,他在‘偷’的行业中应是翘楚,我想叫他替我办另一件事情去。”
石冲道:“属下立刻去通知他。”
劳爱道:“不能只是告诉他,最好把他找来。”
石冲道:“我这就去。”
劳爱道:“不,你连日劳累,也该去歇着了,我派大元去找他来。”
大元立刻起身道:“我认得伍大海,他常去他家的大祠堂的。”
石冲对大元道:“那伍大海有个堂弟在驻马镇上驼铃居客店当跑堂,找到他,也许可以问到伍大海。”
方敬玉一笑对劳爱道:“这事不如由我去的为妥,再说我也去过伍家祠堂的,那伍大海我也见过两次面。”
劳爱道:“为什么你去妥当?”
方敬玉道:“驻马镇上的地头蛇蓝风可能已知道他儿子死在劳妹之手,当然他也会对青龙会人恨之入骨,如果他见到青龙会人去了驻马镇,势必暗中施坏,我却不然,他们不会认出我来的。”
劳爱道:“我青龙会哪会把姓蓝的放在眼里,只是目前尚不宜节外生枝,如今你既愿走一趟驻马镇,也好吧!”
方敬玉一听,当即叫人替他备马,劳爱送他过了吊桥,边谆谆对方敬玉道:“只找到伍大海以后便带他来六盘山,要知有个伍大海在身边那会引起他人注意的。”
方敬玉点头,道:“爱妹放心,一两天内我便会赶回来的。”
方敬玉走了,走得十分轻松愉快……
劳爱却站在前山高处,直到方敬玉消失在烟云茫渺的远方地平下她才缓缓走回去。
伍大海既知贝老九与尚武山庄有勾结,又知贝老九与天宝赌坊是一家,当然,他也就不敢再住天宝赌坊门前走过了。
大树下,伍大海一觉醒过来,天都快黑了。
他伸了个扭身翘臀四肢大开的懒腰,这才又大巴掌在翘嘴巴上捂了一下,找到马匹骑上。
伍大海坐在马上已思得一计-一先把马匹送到堂弟客店,今夜设法再去河边。
快二更天时候,伍大海才回到驻马镇。
他把马送到驼铃居客店,又弄了些吃的,便一个人又溜到了小河边。
睡了一天,伍大海的精神可大,这次他沿着渭河对岸的山边绕向柳林对岸,从另一个方向模过去。
找了一块大石头,伍大海斜躺在大石后面,掏出一大包酱肉,细嚼慢咽的吃着,不时的伸头望向河边贝老九的那只小船,光景可真的够潇洒自在了。
方敬玉赶到了驻马镇的时候,那已经是半夜三更天了,只差那么一盏茶的时光他没有在驼铃居客店遇上伍大海,阴错阳差的几乎使得伍大海惨死!
招呼方敬玉的便是伍大海的那位堂弟。
方敬玉要了间客房先歇下,他竟没有问小二伍大海的消息,倒头先睡下了。
等到方敬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的走出店门外,方敬玉对门口的小二道:“马匹替我备好,等一会儿我要上路的。”
那小二道:“要多久?”
方敬玉道:“等我去找到人以后就上路。”说完径自走出驼铃居来。
方敬玉知道伍大海不会去天宝赌坊,这是因为他在走的时候石冲告诉他的。
当然石冲也告诉他,要找伍大海还是去渭水河,但为了不引起贝老九注意,找的时候别太显露自己,因此方敬玉像个游山观水人似的走向河岸。
但他绝对想不到,伍大海果真出事了。
半夜里伍大海躲在大石后面,别看他个子矮,吃起东西来可不比大个子少,他兄弟在他走出驼铃居时候,酱肘子给他包了三个,花蹄盘酱牛肉就是两斤多,另外便是黄澄澄的猪脚四五个。
已经是四更将尽了,伍大海把带来的东西吃了一大半,仰头又看看远处的河岸,小船上贝老九突然坐在船头上抽起烟了,从烟袋锅不时冒出的火苗子看,知道贝老九必在想心事。
是的,贝老九是在想心事,可是在那微弱的月光下,突然有着毫光一闪又没,那是在贝老九手上揣着旱烟袋而另一手举着件东西迎向半圆月光时候所发出来的——这光景引起伍大海的兴趣,就在他正欲向小船掩过去的时候,突然附近山石上面几只绿惨惨的闪光,还真的吓了他一跳!
“狼!妈的,狼来了!”
本能的他拔出短刀连闪,企图吓退那七八只饿狼。
不料几只饿狼却慢慢向他接近……
低头,他才发觉必是自己带来的卤肉香味把这些畜牲引来的。
本能的,他拾起一些骨头抛去,几只野狼立刻抢着扑食起来……
但一转眼间,几只野狼又向他围来了。
伍大海只得把未啃的肉抛去,于是又见几只野狼在抢食起来……
伍大海心中十分明白,只等自己的肉抛完,几只野狼便会扑向自己了。
这光景只有一途,那便是逃,而且还得快逃!
就在他抛完最后一块肉的时候,他的人便一跃而起直往远处的柳林中扑过去。
是的,只要能跑进柳林内,只要自己上得树上,再多的狼也拿他没辙。
伍大海这时忘了比狼更可怕的贝老九了,他那里刚快要冲进柳林,远处贝老九已发现了他。
仰天哈哈一笑,贝老九高声骂道:“王八蛋你又来了!”腾身而起,贝老九这次可来的真够快。
斜刺里见贝老九扑过来,伍大海更是一惊,立刻调头往东北方奔去——是的,东北方是高原。
斑原上有座伍家祠堂。
而伍家祠堂的那块大木匾上写的是“佑我子孙”,伍大海早已体会到老祖宗当真的保佑过他了,而且是不只一次的保佑过他。
现在——现在伍大海并不稍犹豫的一路又往伍家祠堂逃去。
七八只野狼未追来,贝老九却展开轻功狂追不舍。
伍大海白天大树下睡得着,夜来他又吃得饱,跑起来比之那晚可快多了。
不料贝老九也是睡足了爬上小船头来的,他的精神自然也不差。
斑原上两条人影疯狂得宛似幽灵般往伍家祠堂中冲去,这时天色已渐渐泛白了。
伍大海一头冲进祠堂里,如果他这时候再从那大木匾后面小洞中溜出去,那他便不是伍大海而是一头驴。
但贝老九却不这么想,因为直觉的他以为伍大海这小子必然又会旧技重施的再从那个小洞逃去。
于是他便在伍家祠堂外面冷笑着自语:“王八蛋,贝大爷外面等活人!”
贝老九连围墙也未登上去,立刻绕到伍家祠堂那个大房子后面,仰面望着上面的破洞。
等人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当然贝老九更是等得心里焦躁,因为伍大海竟半天迟迟的不出来!
但贝老九知道伍家祠堂内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如要藏个人,那该谈何容易!
守着这个小洞口,贝老九突然贴墙上跃,一手攀住那三丈高的洞边往里面望去,不由得骂道:“妈的他不在上面!”
贝老九急忙又绕向祠堂前面,跃过围墙他到了祠堂内,只见这祠堂内仍然一片寂静,哪里会有伍大海的人影?
捺住满肚皮的火,贝老九缓缓走出伍家祠堂的大房子,他在那灰砖院子中央一站,高声道:“伍大海,你最好走出来,贝大爷有话同你商量。”
但他叫了两遍未见动静,遂又高声道:
“伍大海,你也是江湖道上名人,当知‘要吃江湖饭,动口不动手’这句话的道理,赶着逼人非动手不可,那得检讨自己了,伍大海,你小子在踢贝大爷的饭碗呀!”
但恁是他怎么叫,就是不见有反应,这不得不让贝老九怀疑可能自己在屋子后面守着洞口时候,伍大海已自从另一方向溜了。
心念既生,贝老九忙跃在墙头上望过树林又看向远方,这时候的高原上一片平坦,玉米高梁已收,麦种才刚刚播种完毕呢!
四下里皆可看得远,哪里会有人影子?
于是,贝老九肯定伍大海必仍然躲藏在伍家祠堂中,准不会错。
但他在伍家祠堂又找了两遍就是不见伍大海影子,不由高声骂道:“娘的老皮,前后两次全坏在这破祠堂里,老子这就一把火烧他娘的鸟蛋精光,我看你这王八蛋以后再往哪儿逃哪儿躲!”
捡起一把树枝,贝老九已燃起火摺子了!
那干裂破旧的伍家祠堂一旦被燃着,立刻便会化为灰烬,伍大海再没出息也不能因为自己而令老祖宗们死不得安宁的还闹火灾。
一声尖吭的狂叫,伍大海自大房顶的屋脊背后跃下地,他双手叉腰的往贝老九面前一站,道:“贝老头,你想干什么?”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贝老九戟指伍大海边抛走手上的枯树枝,道:“王八小子你终于出来了!”
伍大海突然显得不卑不亢的道:“活人拼命还有祸延先人的?你这算哪门子江湖好汉!”
贝老九冷笑连连,道:“伍偷儿,你别他娘张口一个祖宗,闭口一个先人,似你这种人物还有脸提起自己的先人呀!呸!”
伍大海大龅牙一抿,怒道:“贝老九,你为什么追杀我?”
贝老九一咬牙,道:“那得要问你自己了!”
伍大海道:“你想怎样?”
贝老九哈哈的一寒脸色,道:“伍大海,你可是在替青龙会办事?”
伍大海心中琢磨不知该不该承认,因为石冲曾对他说过,如果贝老九果真要杀人,何妨告诉贝老九,杀了我伍大海,青龙会第一个就会找他贝老九要人。
但在这节骨眼,尚不是说那几句话的时候,一念间,伍大海道:“这你就管不着了!”
贝老九道:“青龙会要你监视我?”
伍大海一咬牙,道:“贝老头,你可做了什么亏心事?否则你又怕鸟!”
贝老九一捋灰髯,怒骂道:“这么说来你是承认自己是在为青龙会当外差了?”
伍大海嘴一硬,道:“贝老头,随你去猜吧!”
贝老九突的嘿嘿一笑,手中旱烟袋已握在手上,道:“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伍大海面无表情的道:“你想知道?”
贝老九道:“当然,因为我要从你的知道多寡而判定你的生与死!”
伍大海沉声骂道:“贝老头,你是什么东西,伍大爷的生与死你管得了?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只不过是个渭水河上的流浪汉呀!你神气个鸟!”
贝老九冷笑,道:“嗯!你小子知道的并不多,否则你便不会如此说话了。”
伍大海听出贝老九话中意味,心中自也是一惊,难道这贝老头果真的有来头?怎的自己会不知道?
缓步逼向伍大海,伍大海却未退的道:“贝老头,你想怎样?”
贝老九口角一牵,道:“你都是对青龙会说了我些什么坏话?”
伍大海道:“你以为我会对青龙会说些什么?”
贝老九道:“那得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才算数,当然,你的死活便看你知道的多少来判定了。”
伍大海脑中火光一现的道:“听口气,你贝老头果真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了,那么先说说你的真正身份来且由我掂上一掂,如够份量,哪个王八蛋不一五一十的把心中知道的全吐出来!”
贝老九冷冷道:“伍偷儿,你应该知道一旦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一些生机也没有了的,难道你不想想自己的退路?”
伍大海道:“这是我的事,放眼现在,你贝老头必定早已培养了杀我伍大海的决心,所以我想在您未动手之前,先要知道你的真正来头,为什么隐居在渭水河的小船上一住有年的干起‘包打听’来了。”
贝老九面色一寒,道:“你小子真的放弃了求生之望了?”
伍大海道:“你杀不了我的,贝老头,即使你决心要杀我!”
贝老九道:“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你小子便知道贝大爷是不是能杀得了你了!”
伍大海就是要拿话诱出贝老九的真实身份,他甚至还要弄明白贝老九的真正目的。
闻言只是冷笑,伍大海那双大龇牙一隐又现的道:“伍大海正洗耳恭听呢!”
贝老九突的一声枭笑,道:“伍大海,你在听到老夫真实身份以后,你便死定了!”
伍大海道:“死在我们祖先面前,死在伍家祠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贝老头,你说呢?”
贝老九又厉声道:“你当真以必死决心换我月复中一句真言?”
伍大海胸一挺,道:“娘的皮,人活百岁终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死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一瞬间的痛苦而已!却也换得个永远的解月兑!”
一声令人胆裂的嘿嘿枭笑,贝老九道:“行,有种,但我可得提醒你小子,我绝不会一举便敲碎你的小脑壳,我会一点点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完完全全的把你应说的话一字不露的全吐出来!”
不料伍大海似是十分笃定的道:“别再罗嗦了,贝老头,伍大海在听着呢!”
贝老九鼻孔一哼,缓声道:“伍大海,想你也是在这西北道上走动的人,十多年前有个人物你可曾听过?”
伍大海今年三十多,十多年前他才刚出道,但他的偷术高明,又是被人列入侠盗之列,自也知道不少江湖大事,这时闻言,不由道:“十多年前如是大事,也许我听过。”
贝老九道:“贝重天这个人你听说过?”
伍大海一听,才思忖一下便面色大变的道:“大杀手贝重天?”
一阵耸肩嘿嘿狂笑,贝老九已双目精芒闪烁的道:“大杀手……大杀手!炳哈……已经近二十年未有人这么叫过了,哈……”
伍大海暴退一步,道:“你……你……”
贝老九指着自己,道:“我死了,是吗?”
伍大海道:“传言你是被女人割去卵蛋死了的,你怎的……”
贝老九最是厌恶别人提起这件事,闻言怒骂道:“妈的,住口,只你这句话便足以令我非杀你不可!”
伍大海已是惊出一身冷汗来了——一哆嗦,伍大海道:“江湖一流杀手之尊,降志辱身于一个江湖包打听,你你——你的目的……”
贝老九冷笑,道:
“你应该知道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这句老掉牙的江湖人常挂在口边的话吧?”
伍大海惊道:“你……”
贝老九得意的道:“当然,所谓的手段又各自不同,但不论其施出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达到目的便算是高明的,你说呢!”
伍大海惊讶的道:“难道你与那宇文山有勾结?”
炳哈一声笑,贝老九道:“干脆我便明着告诉你吧,宇文山实在就是我的大师兄,这你该明白了吧……”
伍大海几乎是跳起三丈高,他指着贝老九道:“贝老头,你越说越他妈的玄了,我可是常在驻马镇上走动的人,若说你同天宝赌坊有勾结,我伍大海绝对相信,因为那晚我见丁雷找过你,但尚武山庄……”
贝老九已在向伍大海逼去,他冷哼一声,道:“从唠叨上我发觉是老了,话也就越说越多,这与我当年在西北道上的作风,简直的南辕北辙而不能同日而语,那时候是三句话便杀光了人,而今……”
伍大海道:“你等等!”
贝老九道:“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伍大海,现在该是你授首的时候了!”
伍大海哈哈一笑,道:“贝老头,我不管你是不是当年西北道上那个杀人如麻的大杀手贝重天,但你绝对不能杀我,确是不争事实!”
贝老九嘿然一声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想不透谁来救得了你!”
伍大海道:“眼前我伍大海也算半个青龙会的人,你若是杀了我,劳当家第一个便会向你老小子要人。”
仰天一声哈哈,贝老九道:“你别拿青龙会来压贝大爷,压根贝大爷便未把青龙会放在眼里。”
伍大海道:“你敢与青龙会为敌?”
贝老九道:“杀了你往野地一抛,大群野狼准会把你连骨头吞光,青龙会即使找上我,我老人家来个死不认帐,他们又能拿我如何?”
伍大海这时候才真的绝望了!
如果这时候再回头逃,只怕逃不出伍家祠堂外便被贝老九击毙。
于是伍大海一狠心,琢磨着——干脆,要死便死得轰轰烈烈,绝不能当缩头乌龟让人站到背上踩,即使鸡蛋碰石头,也得碰这老家伙一身黄汤子,当然,如果运气好,也许会来个绝处逢生而死里逃生——心念间,伍大海拔出短刀,摆开架式,道:“贝老头,狗急跳墙,人急上房,今日一拼也是你老小子逼的,你出手吧!”
贝老九哈哈笑道:“有骨气,伍大海你可要小心了!”
武侠屋扫校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