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沖喝著貝老九為他斟滿的女兒紅,邊撕裂著一只山雉腿肉,笑道︰「貝老九,要說你的這種生涯也滿自在的,不是?」
貝老九放下酒杯一嘆,道︰「看起來逍遙自在,實際也擔著絕大的風險吶!」
石沖一笑,道︰「幾年下來也未見你遇上什麼危難的……」
貝老九搖頭道︰「石總管,你可以想得到,萬一有一天幾處我提供消息給你們的人一旦知道,這後果你可知道吧!」
炳哈一笑,石沖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還有誰知?」
一聲苦笑,貝老九道︰「上回你可是遇上那個伍偷兒的吧?」
石沖道︰「你是說伍大海?」
貝老九面色一寒,道︰「那小子真不是東西。」
石沖道︰「怎麼的?」
貝老九道︰「石總管你該想得到的!」
石沖當然知道伍大海盯梢貝老九之事,但他卻淡然的呵呵笑道︰「伍大海怎麼了?」
貝老九道︰「也不知怎麼的,這偷兒這些日子以來盡在我這附近走動,顯然他是在監視我了。」說著,貝老九雙目直視著啃吃連連的石沖。
石沖卻只是滿嘴肉的「嗚嗚」漫應著。
貝老九又道︰「他這麼的緊逼盯人,對我的工作可就大有妨礙,比方這次出去,我也只是打探得風家寨那面……」
石沖停止啃肉,目光炯炯的道︰「風家寨有了消息?」
點點頭,貝老九道︰「若非伍偷兒中間攪和,也許我還能多探得一些消息,唉,那個王八蛋真壞事!」
石沖道︰「他怎的壞了你的事?」
貝老九道︰「任何傳遞這種消息的人,皆十分秘密,見不得附近有外人,那小子這麼一盯梢,你想想壞不壞事?」
石沖罵了一句︰「這賊胚!」
貝老九又道︰「還有呢,這小子有時候滿嘴胡說八道,撲風捉影的事他會一謅便是一籮筐,往後你石總管遇上,可得防著這小子騙你口袋銀子喲!」
冷笑一聲,石沖道︰「他不敢,倒是你該說出風家寨的情況了。」
貝老九望望岸上,岸上清冷一片,他這才低聲道︰「風家寨有了生力軍!」
石沖道︰「什麼樣的生力軍?」
貝老九道︰「風雷的老婆賀三娘,著人到大漠把他的兩個哥哥邀了來,他哥哥你可曾听說過?」
石沖搖頭道︰「不知道。」
貝老九道︰「賀三娘的大哥叫賀飛熊,二哥叫賀飛虎,這二人在西北道上甚至塞外,那可是有名的狠角色,同時那‘長腿追魂’淡雲也去了風家寨。」
石沖卻平淡的道︰「就這些了?」
貝老九點點頭,道︰「這已經是我貝老九拼了老命探听出來的了。」
伸手一抹嘴巴,石沖伸手入懷取出一封銀子,道︰「貝老九你收下吧,替青龍會辦事是不會白干的,至于那伍大海,嗯!
等我找到他以後自會問問他的。「
貝老九道︰「伍大海那小子說是以釣魚戒賭,可是他忽略了我是干什麼吃的,一眼我便知道他在監視我,哼!」
石沖已上得河岸,他回頭一笑,道︰「如果真是這樣,看我不敲掉他那兩顆大齙牙才算怪!」
看著石沖在附近找到他的坐騎離去,貝老九又露出個令人起雞皮疙瘩的笑……
石沖繞過駐馬鎮往六盤山趕,為的是他在離開總堂口時候勞愛曾對他提起駐馬鎮上的天寶賭坊藍風可能已知道兒子死于青龍會人之手,為了免除不必要麻煩而不必再往駐馬鎮稍留。
石沖並不懼藍風,但卻不能誤了大事,要不他怎的連吃東西也在馬上隨便吃幾口就完事的。
石沖正自飛馬疾馳呢,斜刺里只見一匹怒馬狂奔而來,那馬上的人尚且大叫著-一石沖側臉望去,晨陽有些刺目而一時間尚看不出來,直到那匹馬從小路沖近山邊,才看清馬上原來是伍大海。
一收韁繩,石沖立馬笑罵道︰「伍偷兒,我正要找你呢!」
不錯,來的正是伍大海。
只見他施力的連喘大氣不已……
石沖一見伍大海這般光景,遂笑笑,道︰「別岔了氣逆了血嗚乎哀哉呀!伍大海!」
伍大海先拍拍胸口,這才緩緩道︰「石爺可不得了呀!」
石沖面色一緊,道︰「什麼事不得了呀!」
伍大海指指山邊一棵大樹,道︰「石爺,我們到那棵樹下慢慢的說去。」
石沖已听貝老九言及這伍大海的話不可信,聞言指著伍大海道︰「伍大海,我可是有急事在身,你要是閑扯淡的編造些瞎話騙我,小心我敲掉你那兩顆大齙牙。」
伍大海點頭道︰「石爺,你看我伍大海像是拼命趕來向你報假信的?」
石沖又打量了伍大海一眼,遂點頭道︰「好吧,我們樹下去講。」
把馬拴在樹枝上,兩個人盤腿坐在大樹下,伍大海翹嘴一咧︰「可不得了呀……」
石沖道︰「你慢慢的說。」
伍大海手指遠處煙氳彌漫的駐馬鎮,道︰「石爺,你叫我盯牢貝老九是吧?」
石沖點頭,道︰「這是我們當家的意思,不是一個月支你五十兩銀子嗎,這可是個大數目喲!」
伍大海道︰「不錯,這個數目是大,而我伍大海也差半點便為這五十兩銀子送掉命!」
石沖雙眉一緊,道︰「怎麼了,快說呀!」
伍大海道︰「貝老九原來同那天寶賭坊有勾結,他也同尚武山莊有來往……」
石沖一驚,道︰「你說什麼?」
伍大海遂又仔細的把夜來河岸听得的消息向石沖仔細說了一遍……
石沖噌的站起身來,道︰「你這些話全是真的?」
伍大海指天發誓的道︰「句句實言,半絲不假,誰說假話你操他媽!」
石沖突的冷笑,道︰「怪不得當家的要你去盯貝老九,看來這貝老九還真的不簡單,媽的,他什麼時候被尚武山莊給收買了!」
伍大海道︰「那貝老九的輕功實在高明,若非撤腿快,只怕昨夜我已完蛋翹了呢!」
石沖道︰「干上他們這一行的,要說有點本事防身是有的,若是能列高手之列卻還干他這種狗雜碎事,那就令人有所惑疑了。」
伍大海道︰「石爺,我得找地方躲幾天了。」
石沖搖頭道︰「不,你既拿人銀子,使得為人辦事。」
伍大海苦瓜臉一僵,道︰「我看得出來,貝老九一旦擰住我,我伍大海準沒命。」
石沖拍拍伍大海肩頭笑道︰「你小子聰明一世湖涂一時,為什麼不化明為暗,暗中去盯牢貝老九呢?」
伍大海道︰「可是萬一要是被那老家伙逮著呢!」
石沖想了一下,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被貝老九拴住,干脆就告訴他貝老九,說你是受青龍會之托來盯他的,若是殺了你,青龍會第一個就是找你貝老九要人。」
伍大海思忖一下,道︰「貝老九萬一不買你們青龍會帳呢?」
「嘿……」石沖一聲冷笑,道︰「那時候別說是貝老九,便尚武山莊也休想太平。」
伍大海一听,猛的一拍胸脯,道︰「便真是死,伍大海也認了,娘的老皮!」
石沖拉馬跨上,低頭對伍大海道︰「這麼說來,你已折騰了一夜,快找個地方歇足了精神辦正事去。」
伍大海指著大樹下,道︰「石爺好走,我就在這兒睡了。」
石沖拍馬疾馳中,心中也在想著伍大海剛才的話與貝老九的話,二人的話作一比較,石沖還是半信半疑,因為那貝老九與青龍會打交道已在十年以上,也就是說青龍會在勞壯當家時代便替青龍會送消息,他若不是忠心,老當家的也不會相信他了。
似乎,兩年多前槐山出現玉王玉後的消息也是由貝老九送上青龍會的,不論結果如何的對青龍會不利,但他的情報卻是真的。
現在,貝老九又把狼山風家寨的情形傳來,而伍大海卻又說出貝老九原是與尚武山莊有勾結,似這種扯不清理不完的內情,大概只有等當家的去判定了。
石沖趕回六盤的時候,勞愛正與方敬玉二人在後面樓閣前的花園中練那「降魔劍法」,而方敬玉也開始練那「追魂大八式」。
石沖進得後院,勞愛正在軾汗,見石沖進來,立刻便問︰「這麼快趕回來,一定是有了消息了。」
石沖抱拳,道︰「當家的猜得不錯,貝老九是有消息。」
勞愛回眸向方敬玉一笑,道︰「方兄,我們前面去。」
方敬玉點頭,立刻跟著走向前面正廳。
這時候祈老八等幾人已在正廳上等候了。
勞愛招呼大伙坐定,立刻便叫石沖把消息說出來一-石沖先是把風家寨有了生力軍之事說了一遍……
不料大伙全不認識賀三娘的兩位仁兄,那余唐這時沉聲吼道︰「天底下沒有三頭六臂的人,娘的,只一朝兜上,且看誰的家伙狠了!」
那石沖見勞愛在沉思,便又把伍大海的所說又對勞愛說了一遍……
勞愛並未出人意料的驚奇,她只是一聲輕笑,道︰「他們兩人的話全都真實。」
韓彪道︰「如果伍大海的話也是真,貝老九便該死!」
勞愛搖頭,道︰「如果職業上貝老九與尚武山莊或天寶賭坊有來往,那便是極為平常之事,因為貝老九必需人頭多見識廣各處全兜得開才能獲得他所要得到的消息,天寶賭坊的大管事不是送給他我們欲知的情報嗎?」
在座諸人一听,全都怔怔的未開口。
勞愛又接道︰「我所擔心的是那貝老九是否在利用我們,因為我發現這貝老九可能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勞愛此言一出,人人面面相覷,因為誰也不相信小船上酷似落泊的貝老九會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當然這話若是別人說的,在座諸人必會引發一陣狂笑,然而這話出自勞愛之口便不同了。
石沖道︰「當家的這麼說,往後我得多多留意這老家伙了。」
勞愛道︰「只等我們破了風家寨,逼出當年那七個蒙面凶手,什麼事情便全知道了。」
余唐道︰「當家的,我們何時去拿風家寨?」
勞愛一笑,道︰「不急,不急!」
余唐道︰「當家的另有打算?」
勞愛道︰「非是另有打算,而是先叫風家寨這批回子們過上一段風聲鶴唳的日子,這也就是說先叫風家寨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的過上一段緊張刺激卻又痛苦的日子,然後我們覷準機會,一舉毀了風家寨。」
石沖道︰「當家的,我派出去描繪風家寨的人也該回來了,大概就在這幾日吧!」
勞愛點點頭,道︰「很好,等那人回來以後,我們再商議如何破那風家寨。」她一頓又道︰「我突然覺得伍大海似是大材小用了。」
石沖道︰「當家的準備要伍大海不去盯牢貝老九了?」
勞愛道︰「不錯,伍大海在江湖上可是有名的‘八爪神偷’,他在‘偷’的行業中應是翹楚,我想叫他替我辦另一件事情去。」
石沖道︰「屬下立刻去通知他。」
勞愛道︰「不能只是告訴他,最好把他找來。」
石沖道︰「我這就去。」
勞愛道︰「不,你連日勞累,也該去歇著了,我派大元去找他來。」
大元立刻起身道︰「我認得伍大海,他常去他家的大祠堂的。」
石沖對大元道︰「那伍大海有個堂弟在駐馬鎮上駝鈴居客店當跑堂,找到他,也許可以問到伍大海。」
方敬玉一笑對勞愛道︰「這事不如由我去的為妥,再說我也去過伍家祠堂的,那伍大海我也見過兩次面。」
勞愛道︰「為什麼你去妥當?」
方敬玉道︰「駐馬鎮上的地頭蛇藍風可能已知道他兒子死在勞妹之手,當然他也會對青龍會人恨之入骨,如果他見到青龍會人去了駐馬鎮,勢必暗中施壞,我卻不然,他們不會認出我來的。」
勞愛道︰「我青龍會哪會把姓藍的放在眼里,只是目前尚不宜節外生枝,如今你既願走一趟駐馬鎮,也好吧!」
方敬玉一听,當即叫人替他備馬,勞愛送他過了吊橋,邊諄諄對方敬玉道︰「只找到伍大海以後便帶他來六盤山,要知有個伍大海在身邊那會引起他人注意的。」
方敬玉點頭,道︰「愛妹放心,一兩天內我便會趕回來的。」
方敬玉走了,走得十分輕松愉快……
勞愛卻站在前山高處,直到方敬玉消失在煙雲茫渺的遠方地平下她才緩緩走回去。
伍大海既知貝老九與尚武山莊有勾結,又知貝老九與天寶賭坊是一家,當然,他也就不敢再住天寶賭坊門前走過了。
大樹下,伍大海一覺醒過來,天都快黑了。
他伸了個扭身翹臀四肢大開的懶腰,這才又大巴掌在翹嘴巴上捂了一下,找到馬匹騎上。
伍大海坐在馬上已思得一計-一先把馬匹送到堂弟客店,今夜設法再去河邊。
快二更天時候,伍大海才回到駐馬鎮。
他把馬送到駝鈴居客店,又弄了些吃的,便一個人又溜到了小河邊。
睡了一天,伍大海的精神可大,這次他沿著渭河對岸的山邊繞向柳林對岸,從另一個方向模過去。
找了一塊大石頭,伍大海斜躺在大石後面,掏出一大包醬肉,細嚼慢咽的吃著,不時的伸頭望向河邊貝老九的那只小船,光景可真的夠瀟灑自在了。
方敬玉趕到了駐馬鎮的時候,那已經是半夜三更天了,只差那麼一盞茶的時光他沒有在駝鈴居客店遇上伍大海,陰錯陽差的幾乎使得伍大海慘死!
招呼方敬玉的便是伍大海的那位堂弟。
方敬玉要了間客房先歇下,他竟沒有問小二伍大海的消息,倒頭先睡下了。
等到方敬玉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了。
匆匆的走出店門外,方敬玉對門口的小二道︰「馬匹替我備好,等一會兒我要上路的。」
那小二道︰「要多久?」
方敬玉道︰「等我去找到人以後就上路。」說完徑自走出駝鈴居來。
方敬玉知道伍大海不會去天寶賭坊,這是因為他在走的時候石沖告訴他的。
當然石沖也告訴他,要找伍大海還是去渭水河,但為了不引起貝老九注意,找的時候別太顯露自己,因此方敬玉像個游山觀水人似的走向河岸。
但他絕對想不到,伍大海果真出事了。
半夜里伍大海躲在大石後面,別看他個子矮,吃起東西來可不比大個子少,他兄弟在他走出駝鈴居時候,醬肘子給他包了三個,花蹄盤醬牛肉就是兩斤多,另外便是黃澄澄的豬腳四五個。
已經是四更將盡了,伍大海把帶來的東西吃了一大半,仰頭又看看遠處的河岸,小船上貝老九突然坐在船頭上抽起煙了,從煙袋鍋不時冒出的火苗子看,知道貝老九必在想心事。
是的,貝老九是在想心事,可是在那微弱的月光下,突然有著毫光一閃又沒,那是在貝老九手上揣著旱煙袋而另一手舉著件東西迎向半圓月光時候所發出來的——這光景引起伍大海的興趣,就在他正欲向小船掩過去的時候,突然附近山石上面幾只綠慘慘的閃光,還真的嚇了他一跳!
「狼!媽的,狼來了!」
本能的他拔出短刀連閃,企圖嚇退那七八只餓狼。
不料幾只餓狼卻慢慢向他接近……
低頭,他才發覺必是自己帶來的鹵肉香味把這些畜牲引來的。
本能的,他拾起一些骨頭拋去,幾只野狼立刻搶著撲食起來……
但一轉眼間,幾只野狼又向他圍來了。
伍大海只得把未啃的肉拋去,于是又見幾只野狼在搶食起來……
伍大海心中十分明白,只等自己的肉拋完,幾只野狼便會撲向自己了。
這光景只有一途,那便是逃,而且還得快逃!
就在他拋完最後一塊肉的時候,他的人便一躍而起直往遠處的柳林中撲過去。
是的,只要能跑進柳林內,只要自己上得樹上,再多的狼也拿他沒轍。
伍大海這時忘了比狼更可怕的貝老九了,他那里剛快要沖進柳林,遠處貝老九已發現了他。
仰天哈哈一笑,貝老九高聲罵道︰「王八蛋你又來了!」騰身而起,貝老九這次可來的真夠快。
斜刺里見貝老九撲過來,伍大海更是一驚,立刻調頭往東北方奔去——是的,東北方是高原。
斑原上有座伍家祠堂。
而伍家祠堂的那塊大木匾上寫的是「佑我子孫」,伍大海早已體會到老祖宗當真的保佑過他了,而且是不只一次的保佑過他。
現在——現在伍大海並不稍猶豫的一路又往伍家祠堂逃去。
七八只野狼未追來,貝老九卻展開輕功狂追不舍。
伍大海白天大樹下睡得著,夜來他又吃得飽,跑起來比之那晚可快多了。
不料貝老九也是睡足了爬上小船頭來的,他的精神自然也不差。
斑原上兩條人影瘋狂得宛似幽靈般往伍家祠堂中沖去,這時天色已漸漸泛白了。
伍大海一頭沖進祠堂里,如果他這時候再從那大木匾後面小洞中溜出去,那他便不是伍大海而是一頭驢。
但貝老九卻不這麼想,因為直覺的他以為伍大海這小子必然又會舊技重施的再從那個小洞逃去。
于是他便在伍家祠堂外面冷笑著自語︰「王八蛋,貝大爺外面等活人!」
貝老九連圍牆也未登上去,立刻繞到伍家祠堂那個大房子後面,仰面望著上面的破洞。
等人是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當然貝老九更是等得心里焦躁,因為伍大海竟半天遲遲的不出來!
但貝老九知道伍家祠堂內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如要藏個人,那該談何容易!
守著這個小洞口,貝老九突然貼牆上躍,一手攀住那三丈高的洞邊往里面望去,不由得罵道︰「媽的他不在上面!」
貝老九急忙又繞向祠堂前面,躍過圍牆他到了祠堂內,只見這祠堂內仍然一片寂靜,哪里會有伍大海的人影?
捺住滿肚皮的火,貝老九緩緩走出伍家祠堂的大房子,他在那灰磚院子中央一站,高聲道︰「伍大海,你最好走出來,貝大爺有話同你商量。」
但他叫了兩遍未見動靜,遂又高聲道︰
「伍大海,你也是江湖道上名人,當知‘要吃江湖飯,動口不動手’這句話的道理,趕著逼人非動手不可,那得檢討自己了,伍大海,你小子在踢貝大爺的飯碗呀!」
但恁是他怎麼叫,就是不見有反應,這不得不讓貝老九懷疑可能自己在屋子後面守著洞口時候,伍大海已自從另一方向溜了。
心念既生,貝老九忙躍在牆頭上望過樹林又看向遠方,這時候的高原上一片平坦,玉米高梁已收,麥種才剛剛播種完畢呢!
四下里皆可看得遠,哪里會有人影子?
于是,貝老九肯定伍大海必仍然躲藏在伍家祠堂中,準不會錯。
但他在伍家祠堂又找了兩遍就是不見伍大海影子,不由高聲罵道︰「娘的老皮,前後兩次全壞在這破祠堂里,老子這就一把火燒他娘的鳥蛋精光,我看你這王八蛋以後再往哪兒逃哪兒躲!」
撿起一把樹枝,貝老九已燃起火摺子了!
那干裂破舊的伍家祠堂一旦被燃著,立刻便會化為灰燼,伍大海再沒出息也不能因為自己而令老祖宗們死不得安寧的還鬧火災。
一聲尖吭的狂叫,伍大海自大房頂的屋脊背後躍下地,他雙手叉腰的往貝老九面前一站,道︰「貝老頭,你想干什麼?」
忽的仰天哈哈大笑,貝老九戟指伍大海邊拋走手上的枯樹枝,道︰「王八小子你終于出來了!」
伍大海突然顯得不卑不亢的道︰「活人拼命還有禍延先人的?你這算哪門子江湖好漢!」
貝老九冷笑連連,道︰「伍偷兒,你別他娘張口一個祖宗,閉口一個先人,似你這種人物還有臉提起自己的先人呀!呸!」
伍大海大齙牙一抿,怒道︰「貝老九,你為什麼追殺我?」
貝老九一咬牙,道︰「那得要問你自己了!」
伍大海道︰「你想怎樣?」
貝老九哈哈的一寒臉色,道︰「伍大海,你可是在替青龍會辦事?」
伍大海心中琢磨不知該不該承認,因為石沖曾對他說過,如果貝老九果真要殺人,何妨告訴貝老九,殺了我伍大海,青龍會第一個就會找他貝老九要人。
但在這節骨眼,尚不是說那幾句話的時候,一念間,伍大海道︰「這你就管不著了!」
貝老九道︰「青龍會要你監視我?」
伍大海一咬牙,道︰「貝老頭,你可做了什麼虧心事?否則你又怕鳥!」
貝老九一捋灰髯,怒罵道︰「這麼說來你是承認自己是在為青龍會當外差了?」
伍大海嘴一硬,道︰「貝老頭,隨你去猜吧!」
貝老九突的嘿嘿一笑,手中旱煙袋已握在手上,道︰「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
伍大海面無表情的道︰「你想知道?」
貝老九道︰「當然,因為我要從你的知道多寡而判定你的生與死!」
伍大海沉聲罵道︰「貝老頭,你是什麼東西,伍大爺的生與死你管得了?撒泡尿照照自己,你只不過是個渭水河上的流浪漢呀!你神氣個鳥!」
貝老九冷笑,道︰「嗯!你小子知道的並不多,否則你便不會如此說話了。」
伍大海听出貝老九話中意味,心中自也是一驚,難道這貝老頭果真的有來頭?怎的自己會不知道?
緩步逼向伍大海,伍大海卻未退的道︰「貝老頭,你想怎樣?」
貝老九口角一牽,道︰「你都是對青龍會說了我些什麼壞話?」
伍大海道︰「你以為我會對青龍會說些什麼?」
貝老九道︰「那得從你的口中說出來才算數,當然,你的死活便看你知道的多少來判定了。」
伍大海腦中火光一現的道︰「听口氣,你貝老頭果真有呼風喚雨的本事了,那麼先說說你的真正身份來且由我掂上一掂,如夠份量,哪個王八蛋不一五一十的把心中知道的全吐出來!」
貝老九冷冷道︰「伍偷兒,你應該知道一旦你知道我是誰,你是一些生機也沒有了的,難道你不想想自己的退路?」
伍大海道︰「這是我的事,放眼現在,你貝老頭必定早已培養了殺我伍大海的決心,所以我想在您未動手之前,先要知道你的真正來頭,為什麼隱居在渭水河的小船上一住有年的干起‘包打听’來了。」
貝老九面色一寒,道︰「你小子真的放棄了求生之望了?」
伍大海道︰「你殺不了我的,貝老頭,即使你決心要殺我!」
貝老九道︰「如果你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你小子便知道貝大爺是不是能殺得了你了!」
伍大海就是要拿話誘出貝老九的真實身份,他甚至還要弄明白貝老九的真正目的。
聞言只是冷笑,伍大海那雙大齜牙一隱又現的道︰「伍大海正洗耳恭听呢!」
貝老九突的一聲梟笑,道︰「伍大海,你在听到老夫真實身份以後,你便死定了!」
伍大海道︰「死在我們祖先面前,死在伍家祠堂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貝老頭,你說呢?」
貝老九又厲聲道︰「你當真以必死決心換我月復中一句真言?」
伍大海胸一挺,道︰「娘的皮,人活百歲終是死,樹長千年劈柴燒,死有什麼可怕的,只不過一瞬間的痛苦而已!卻也換得個永遠的解月兌!」
一聲令人膽裂的嘿嘿梟笑,貝老九道︰「行,有種,但我可得提醒你小子,我絕不會一舉便敲碎你的小腦殼,我會一點點慢慢的折磨你,直到你完完全全的把你應說的話一字不露的全吐出來!」
不料伍大海似是十分篤定的道︰「別再羅嗦了,貝老頭,伍大海在听著呢!」
貝老九鼻孔一哼,緩聲道︰「伍大海,想你也是在這西北道上走動的人,十多年前有個人物你可曾听過?」
伍大海今年三十多,十多年前他才剛出道,但他的偷術高明,又是被人列入俠盜之列,自也知道不少江湖大事,這時聞言,不由道︰「十多年前如是大事,也許我听過。」
貝老九道︰「貝重天這個人你听說過?」
伍大海一听,才思忖一下便面色大變的道︰「大殺手貝重天?」
一陣聳肩嘿嘿狂笑,貝老九已雙目精芒閃爍的道︰「大殺手……大殺手!炳哈……已經近二十年未有人這麼叫過了,哈……」
伍大海暴退一步,道︰「你……你……」
貝老九指著自己,道︰「我死了,是嗎?」
伍大海道︰「傳言你是被女人割去卵蛋死了的,你怎的……」
貝老九最是厭惡別人提起這件事,聞言怒罵道︰「媽的,住口,只你這句話便足以令我非殺你不可!」
伍大海已是驚出一身冷汗來了——一哆嗦,伍大海道︰「江湖一流殺手之尊,降志辱身于一個江湖包打听,你你——你的目的……」
貝老九冷笑,道︰
「你應該知道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這句老掉牙的江湖人常掛在口邊的話吧?」
伍大海驚道︰「你……」
貝老九得意的道︰「當然,所謂的手段又各自不同,但不論其施出什麼樣的手段,只要達到目的便算是高明的,你說呢!」
伍大海驚訝的道︰「難道你與那宇文山有勾結?」
炳哈一聲笑,貝老九道︰「干脆我便明著告訴你吧,宇文山實在就是我的大師兄,這你該明白了吧……」
伍大海幾乎是跳起三丈高,他指著貝老九道︰「貝老頭,你越說越他媽的玄了,我可是常在駐馬鎮上走動的人,若說你同天寶賭坊有勾結,我伍大海絕對相信,因為那晚我見丁雷找過你,但尚武山莊……」
貝老九已在向伍大海逼去,他冷哼一聲,道︰「從嘮叨上我發覺是老了,話也就越說越多,這與我當年在西北道上的作風,簡直的南轅北轍而不能同日而語,那時候是三句話便殺光了人,而今……」
伍大海道︰「你等等!」
貝老九道︰「你已經知道得太多了,伍大海,現在該是你授首的時候了!」
伍大海哈哈一笑,道︰「貝老頭,我不管你是不是當年西北道上那個殺人如麻的大殺手貝重天,但你絕對不能殺我,確是不爭事實!」
貝老九嘿然一聲道︰「到目前為止,我還想不透誰來救得了你!」
伍大海道︰「眼前我伍大海也算半個青龍會的人,你若是殺了我,勞當家第一個便會向你老小子要人。」
仰天一聲哈哈,貝老九道︰「你別拿青龍會來壓貝大爺,壓根貝大爺便未把青龍會放在眼里。」
伍大海道︰「你敢與青龍會為敵?」
貝老九道︰「殺了你往野地一拋,大群野狼準會把你連骨頭吞光,青龍會即使找上我,我老人家來個死不認帳,他們又能拿我如何?」
伍大海這時候才真的絕望了!
如果這時候再回頭逃,只怕逃不出伍家祠堂外便被貝老九擊斃。
于是伍大海一狠心,琢磨著——干脆,要死便死得轟轟烈烈,絕不能當縮頭烏龜讓人站到背上踩,即使雞蛋踫石頭,也得踫這老家伙一身黃湯子,當然,如果運氣好,也許會來個絕處逢生而死里逃生——心念間,伍大海拔出短刀,擺開架式,道︰「貝老頭,狗急跳牆,人急上房,今日一拼也是你老小子逼的,你出手吧!」
貝老九哈哈笑道︰「有骨氣,伍大海你可要小心了!」
武俠屋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