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如风深深的望了王家大小姐一眼,心里“噗通”一声,他心想,这是啥子名堂,自己每天刀里火里打滚,从来没有这种吓一跳的奇异感觉,娘的,她就那么几句话,自己好象碰上克星似的,难道她有一种“不战而屈我”的本领?
心念间,双手抱拳,道:
“我记着就是,万一失约,千祈别骂我不识抬举。”
王大小姐正想说什么,但来如风怕再听到,因为王大小姐的仪态中,正充满了征服男人的“温柔”味道,如果来如风再听下去,不定连走出这家小店的勇气,也会瓦解于无形,所以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小店。
而这时候,街面上与店门口,早围了许多人看热闹,有的把来如风说成了侠客,而宝山地面上出现了侠客,自然会引起许多人的争睹。
来如风很快离开这家小饭店,在他后面,原有几个年轻的追着看他,看得来如风相当尴尬。
于是,他紧走几步,出了城门,等跟他的人追出城,早已失去他的踪影……
其实来如风并未走,他在走出城后,闪身提纵,人已登在那不过两丈高的城墙上,城门楼上看来有些破落,一个人也没有。
来如风正要找这种地方,因为这种地方是他筹划事情的最佳场所。
靠着墙角,来如风盘膝坐下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不过两个时辰,来如风已精神焕发,神采奕奕的猛然伸个懒腰,站了起来,只见他微微一笑,由怀里模出一个假胡子,就着鼻端下面一贴,连嘴巴下面也毛森森的,原来是个绕嘴短胡髭,看来他至少替自己增加十几岁。
然后,来如风伸头门楼外面,发觉夕阳距离远处山峰还有一竹竿那么远,他这才遛达着走出城门楼。
宝山城的大街上,不少外地来的人,已开始在街上闲逛,有不少宝山城的住家,提着鸟笼或鸟袋,神态安逸的往城外走去,鸟笼里不外是百灵画眉之类,而鸟袋里,却只有鹌鹑一种。
来如风那浅蓝缎长衫前摆自腰里放下来,端正好衣着,迈开四方大步,夹在人群中朝街里头走去……
现在,他来到了怡红院的那个高大门楼前面,门楼下面分别挂了一只水桶般大的纱灯,那灯的浅绿色薄纱上面,红不溜的写着怡红院三字,可惜天没有黑,要不然那灯一定很漂亮,当然也一定很亮,漂亮是因为它表示院里的姑娘们个个花容月貌;而很亮大概是客人进去的时侯,全都是精神抖擞,而走出来的时候一蹶不振垂头丧气,怕客人跌破头的关系。
哀模着嘴巴上不自在的短胡子,来如风一脸风流样的走入怡红院。
怡红院可真是春光无限而又芳兰竞妍,来如风几乎要打起喷嚏了。
头门的大茶壶一声吆喝:
“有客人了!”
二门的大茶壶早响应者:
“接客了!”
于是,一群莺莺燕燕,笑意盎然,高矮不等,胖瘦不一的姑娘,捏弄着各人手上的手帕,掩口又缠手的直往来如风全身上下打量个没完没了。
来如风可不是来嫖姑娘的,当然他连这些姑娘是个什么模样也懒得细看,回目一瞪大茶壶……
在这地方混生活的大茶壶,自然心里明白,当即一摆手驱散一群浪蝶,把来如风让进二楼一间雅室中。
大茶壶年过四十,嘴角生了个美人痣,可惜他是个大男人,一双俏目早笑成一条缝,斟着茶,边笑问道:
“这位爷,可有老相好的?”
来如风不即回答,环视了一下室中布置!
房间虽小,可收拾得十分诱人,珠帘银灯,锦衾绣榻,算得是名符其实的销魂之地,温柔之乡。
来如风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对这方面切头切脑,不是行家,来的目的,只为银子,尽早折腾到手,拍走人。
心念间,当即一整脸色,道:
“我同你娘老相好,大爷头一次来,如果有老相好,你他娘的会不认识我?”
一捋嘴角黑痣上的一撮长毛,大茶壶打个哈哈道:
“这好办!爷只要提一句,你是喜欢唔哝啊啦的南方佳丽,还是喜爱骑马射箭的北地娇娃,胖的、瘦的、黑的、白的、高的、矮的、再不就是囫囵的,当然破瓜的最多,如果爷要喜欢端庄的闺女,那就叫个囫囵的,喜欢骚而浪,又具真功夫的,那就找老到一点的,她们经验丰富,包准能把爷侍候得舒舒贴贴的。”
来如风道:
“你这里有多少姑娘?”
大茶壶一听,不由一怔,但他还是正经八百的道:
“连昨天来的那个姑娘,共有五十七八个吧!”
来如风一笑,道:
“五十七八个,每人每天赚上十两,我操,怡红院就有五百七八十两银子进帐,这他娘比干强盗还叫人眼红。”
他一顿之后,又道:
“老王八,你把怡红院三十岁以下的姑娘全叫来,今晚我全要了。”
大茶壶一怔,略带怒气的道:
“你要这么多姑娘--”
来如风一拍桌子,道:
“你小子可是怕我花不起银子?”
“不是这意思,如今天就快黑了,正是生意上门的时候,果爷把姑娘全包下来,今晚这生意……”
来如风破口骂道:
“开饭馆不怕肚皮大,开妓院更不惧钱多,横竖你们这些王八蛋认钱不认爹,如今大爷花银子,何用你再-嗦!”
大茶壶哈着腰,道:
“爷,你息怒,这事新鲜,小的干大茶壶凡二十年,这还是头一遭遇上,算得是大事一桩,我得去上头圆一声。”
“既然你当不了家也做不了主,你他娘的在我耳根聒噪个鸟,还不快把你们当家主事的找来。”
“好!小的这就去请,爷请稍安匆躁——”
大茶壶掀开布帘子去了,来如风不习惯的模模贴在嘴巴四周的胡子,又双手端一下长衫前摆,满面春风的就等着收银子了。
他心中十分清楚,因为他没有工夫在这种-脏地方久待,除了王家大小姐设宴以待之外,自己那个搭挡钱如土还在等着呢!那才是正经大事呢!
不旋踵,门帘子一掀,进来一个满面红光,双目有神的大个子,只见他一身锦缎马褂,腰里挂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链子,脸上刮的净光发亮,一条青巾,挽在发譬上……
“刘爷,就是这位。”
站在来如风面前,那个姓刘的脸皮一皱,皮笑肉不笑的嘻嘻一笑,道:
“听龟头说老兄要包下怡红院三十岁以下的姑娘?”
“不错。”
“只怕有四五十个之多,兄台可吃得消?”
来如风一瞪眼,道:
“吃得消吃不消是大爷我的事,我倒要问问,你是干什么的?”
打声哈哈,姓刘的道:
“算是怡红院的负责人吧。”
来如风一仰头,道:
“大老板,失敬!失敬!”
姓刘的一摆手,道:
“不,大老板还轮不到我,我只是在此负责照顾而已!”他一顿之后,似是有意抬出他的后台靠山,平淡而低沉的又接道:
“大老板这一阵子忙,唉!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宝山城出了个‘金刀’郝天刚,关洛道上也够我们大爷辛苦了,你知道,一提起我们老爷大名,江湖上大概没有不知道的。”
来如风一笑,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有那么大的靠山,就该在这怡红院门口,高高的挂起一把大刀,往后就不怕人来白嫖捣乱了。”
冷冷一笑,姓刘的道:“刘某人管怡红院十多年,还没有看到有谁敢来来捋虎须,没有几把刷子,也不敢把怡红院的招牌竖起来。”
一顿之后,姓刘的目注来如风,道:
“朋友,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你绝不是来寻乐子,你是来找碴搅和的吧?”
来如风嘻嘻一笑,道:
“我操,你这是武大郎垫小板凳炕上爬,怪机伶的嘛!”
姓刘的一瞪眼,嘿嘿一阵冷笑,道:
“就凭你这身骨架,也敢来怡红院撒野,真是瞎了儿的狗眼,不要说这是郝爷的字号,就凭我刘兆通在这宝山城的名号,也叫你连滚带爬的滚出怡红院。”
来郊风不温不火的道:
“真是可惜,郝天刚那个狗操的不在这儿,这对我来说,可是一项无法弥补的损失。”
其实来如风说的一点不假,因为如果郝天刚要是在,他的狮口就会大得多了。
突听刘兆通破口骂道:
“可恶的东西,找上门来骂东家,岂能容你猖狂!来人哪,给我拎出怡红院,摔死这个王八操的!”
突见帘外人影闪动,一冲而进来六七个手持刀棒的大汉,大脚步直欺来如风身前。
来如风忙伸手一摇,道:
“慢慢,我有项规矩,总得先说出来,也免得这场厮杀一到结尾,你刘老兄又怨我不事先说明白了。”
“有屁快放!”姓刘的侧身一旁,一手撩着长衫前摆。
来如风清了一下喉咙,慢条斯理的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这个人一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旦动上手,其结果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要命,一条是要银,有道是要钱不要命,要命就不要钱,两个条件任君选,怎么样,我说的可够清楚,你听的不会胡涂吧?”
刘兆通大怒,喝骂道:
“放你娘的屁,给我拖出去打!”
于是,就见两根铁棍一把钢刀,砸劈而上,另外四个人紧跟着握刀欲砍。
来如风身子并未离座,他撩起一碗茶水,当面泼向三人脸上,“唰”的一声,紧接着他拔出了身后的钢杖,只那么捣蒜般的一连三声“眶啷”,两只铁棍与一把钢刀,全跌落在来如风面前,而三个人全都捂住下部,哀号着滚在地上,那种痛苦的模样,从三人一脸冷汗涔涔,就不难看出三人那种活受罪。
紧跟在三人身后的四个持刀大汉,各自一僵,却听刘兆通又骂道:
“砍了你这王八蛋!”也不知是打哪里抽出一柄雪亮的尺半尖刀,“咻”的一声向来如风扫去……
就在同一时候,四个大汉也同时发难,四柄朴刀几乎前后不分的猛刺来如风的头肩。
来如风仍然未动身子,而他却以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一招横扫千军,就在对方一排刀芒尚未沾肤的瞬间,几声脆响合而为一,一溜碎芒更结为一束,四把朴刀早变成浪击岩石纷纷跌落在地上,只是那尺半长的尖刀,却在来如风塌肩一躲的时候,被来如风死死的扣住刘兆通的腕门而无力的下垂着。
一招之间,四个大汉各自抱住自己握刀手腕,嘴巴里正“嘶嘶”叫痛呢!
刘兆通全身像虚月兑了一般,虽然他手上仍拚命的把那柄尖刀握着,但他却像失去主宰般,单膝跪在来如风面前,面上汗水像是有人泼了他一脸冷水般往下滴。
来如风看着刘兆通的脸,嘿嘿笑道:
“姓刘的,你这刀子要是不小心挨上一下子,那会有活命呀?看来这里不只是盘丝洞,也是杀人场嘛!”只见他缓缓收起钢棒,又慢慢把刘兆通手中尖刀慢条斯理的夺在手中。
那把尖刀可真利,因为来如风把它拿在手中,雪亮而冰冷的刃芒,尽在刘兆通那红嘟嘟的脸上蹭着,且发出“沙沙”响声,屋子里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想干什么?”刘兆通的有手腕仍被来如风握着,身子依然半跪在来如风前面。
来如风一口痰吐在刘兆通脸上,随之又用刀刃边刮着,边骂道:
“我想操你姥姥,更想一把火烧了这鸟干的怡红院!”
“好!你狂,你狠,‘金刀’郝天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你等着挨宰吧!”
来如风一脚踹在刘兆通的肚皮上,破口骂道:
“去你娘的‘金刀’郝天刚,他阳寿未完,所以今天未被大爷碰上,仗着一把破烂刀,在这宝山城开了个人肉摊子,卖的全是别人姐妹,他姓郝的绝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弄来当肉卖,借你小子这张臭嘴,替我把话传给姓郝的,他不找我,早晚我会来放他的血……”
刘兆通直哈大气,挣扎着想站起来,肚子却是痛得令他“哎哟”一声又跌坐下去。
看着满屋子“哎呀”乱叫,来如风“啧啧”两声,自己斟了一杯茶,边饮边道:
“我似乎事先有所声明。”他放下茶杯,把夺来的那柄尺半长尖刀举在面前,像折断一根竹子般,顺着刀尖,一小段一小段的往下折,约模着尺半长的尖刀已被他折成七八节,全堆在桌面上。
刘兆通似乎喘过气来,大喘气的道:
“好小子,算你狠,留下名来,老子也好向郝爷面前有个交代……”
来如风嘻嘻一笑,道:
“这你放心,等咱们交易成功,我自会叫你知道,今天你遇上的是个什么人物。”
“什么交易?我同你没有交易可谈,你滚!”
刘兆通才吼出个“滚”字,突然“咻”的一声,银星一闪,被来如风折断的一小节断刀,早插在刘兆通的右肩头。
刘兆通“哎哟”一声,来如风却淡然一笑,道:
“如果我是你,处在这种要命时刻,绝不嘴皮上耍狠。”
刘兆通捂着肩头上的伤,血自他的指缝往外流,来如风突然一拍桌子,高声喝道:
“点个灯来!”
本来,这间房子里收拾得相当华丽,只是如今屋的一角挤挤蹭蹭的滚着站着六七人,而且都是大汉,天看来才暗下来,屋里就特别黑,来如风这么一叫,早听嘴角有颗毛痣的大茶壶应道:
“来啦!来啦!”
原来这小子根本没有离开,就躲在附近瞧热闹呢!
大茶壶急忙把灯点上,还连连对坐在椅子上的来如风哈腰打躬,而对于七八个“哼哎”有致的自己人,却连翻个白眼也没有,就一溜烟的又逃出屋外。
有了灯光,屋里看得清楚了,来如风缓缓又拾起一节断刃,冷然的道:
“打从现在开始,如果再有叫我不如意的奇,甚或不高兴听的话,从你那个臭皮囊里表示出来,这里的几节断刃,全招呼在你小子那颗脑袋上,我保准把你的头插成个烂西瓜。”他一顿之后,又咬牙接道:
“到时候老子银子也不要了,先拿你们这群王八蛋开刀,然后一把火烧了怡红院,再找到你姓刘的家中,来一个鸡犬不留,当然,姓郝的一家我也饶不了他的。”
“娘的,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一定要赶尽杀绝,我这里的伙计全叫你整得东倒西歪,你难道一点心肝也没有,江湖上可没有这种混法,就算比谁的胳臂粗,可也离不开一个理字啊……”
来如风冷笑,道:
“理字我有一个,那就是因为怡红院是姓郝的所开,娘的,姓郝的一把金臂刀,明敞着走道,暗里又搞这人肉生意,他这是明暗通吃。有违道上规矩……”
刘兆通捂着肚子缓缓扶着椅子站起来,道:
“能啃到郝爷头上的,必然有点道行,要银子我给,但你得露露口风,究是何方神圣下凡!”
来如风一笑道:
“如果你要追问我是谁,不如我自动告诉你,因为你要知道我是谁,我的价码可就高了,不过话又说回来,钱是姓郝的,你小子只不过是过路财神,好,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他这么一说,连几个还在“哎哟”的汉子,全都竖耳静听,想知道面前这个绕嘴胡子何许人也。
来如风嘴一咧,道:
“江湖上有明盗暗盗,大盗小盗,像你们干的这种买卖该属于暗盗,而我却是个大盗,只不过别人把我这个大字改成侠字罢了,可是到如今我还敬谢不敏,不敢担当。”
刘兆通一惊,道:
“难道你是?”
“小字号,不值一提。”
突听一个受伤壮汉戟指来如风道:
“他不是姓来的,中午我在王家饭店门外见过来如风,这家伙绝不……”他还未说完呢;来如风早把那个令他不太舒服的假胡子撕了下来,而使得那个正说的人又“哎呀”一声,急接道:
“是,是,他是来如风,他怎么变了样,如果刚才我要知道是他,那鬼孙王八操的还进来?”
刘兆通一看是来如风,不由狂叫道:
“我操你先人,中午你才讹诈一万四千两银子,才几个时辰,你又模来了,难不成你吃定俺们了。”
来如风脸一寒,伸手抓起几节断刃,咬着牙,道:
“你这是知名而骂,拿你来爷当鸟甩呀,老子银子也不要了,我就拿你那颗脑袋当西瓜啦!”说着,就要扬手打去!
刘兆通抱头狂叫道:
“等等,等等,你厉害,我服了你了,要银子吧,我的来祖宗。”
来如风道:
“这回不再-嗦了吧,你也该放聪明些,要知人死鸟朝上,一切全泡汤,银子再多是姓郝的,老命可是你自己的,你犯得着为姓郝的尽忠?”
“姓来的,我认栽了,你候着,我这就去拿银子。”
来如风弹身而起,蓝影暴闪中,早已抓住刘兆通的左臂,笑道:
“我扶你一把,看你伤得这般模样,啧啧……”
刘兆通心里十分明白,左臂被抓,有如上了一道铁箍,只要自己稍用力,全身就会酥软,但外人还以为来如风真的在搀一个受伤的老朋友呢!
来如风押着刘兆通,走出这间怡红院的闺阁,走过一条长廊,来到对面一间更大的房间,进得那间房,来如风朝后一脚,把门一踢关上。
刘兆通从怀里模出一把大钥匙,把一个枣木大柜子打开来,大柜内有三层抽屉,每一层放的全都不一样,第一层放了许多零零碎碎的金银与饰物之类,第二层放的全是怡红院女子的卖身契,第三层放了一叠叠的庄票。
刘兆通哭丧着脸,道:
“怡红院的家当全在这儿,你琢磨着办吧!”
来如风连想一想也没有,一把把庄票塞入怀里,又把大个儿的金元宝揣了一大把,最后他把第二个抽屉内的一大叠卖身契抓在手上。
刘兆通一怔,急问:
“姓来的,你要这些卖身契干啥?”
炳哈一笑,来如风道:
“反正怡红院已经砸锅完蛋了,要这些玩艺干啥?”
刘兆通伸手一按,急道:
“我的来祖宗,怡红院破财,指望着还得由她们身上找回来呢,你若这么一来,咱们连捞本的机会全空了……”
来如风声声冷笑,道:
“王八蛋你还没弄清楚呀!老子这是来抄翻你们这怡红院的,柜子里留的那些碎银子,算是要你遣散下人用的,话已说完,你该明白了吧!”
刘兆通全身哆嗦,完全是气的,他哪会想到遇上这种倒十八辈子霉的事来着,不由一脸泛青:
“我操,人你也打了个半死,银钱更被你抢个鸟蛋精光,临了还要逼我们关门大吉,来如风,亏你还是什么侠盗呢,不如改成恶盗吧!”
来如风笑道:
“侠盗也好,恶盗也罢,全是人叫出来的,我可没有逼着人家叫,当然,你愿意怎么叫,那就随你高兴。”
来如风又揪住刘兆通来到前院屋檐下,却见两三个大茶壶,直想近前替刘老板求情,但却不敢上前开口。
突听来如风叫道:
“我要怡红院所有的姑娘全出来!”
三个大茶壶立刻奔向各院各屋,急急叫道:
“姑娘们,前院接客了!”
“姑娘们可要仔细打扮呀,谁要把客人伺候好,老板可是有特别赏赐呀!”
“快!快!前院去接客啦!”
三个大茶壶像赶鸭子般,没多久,把五十多名粉头红面的女子全集中在前院。
来如风站在台阶上一看,乖乖,可真齐全,正应了初来时那个大茶壶的话,什么样的全有,花色齐全之外,连独眼姑娘也有一个。
唯独那个独眼小泵娘,看在来却风眼里,还真叫他心里一阵绞痛,因为,那么个好模样,怎么会瞎了一只眼呢?约模不会超过十七八岁,一身翠绿衣裳,如果不是那只瞎眼,她绝不输王家姐妹。
招招手,来如风把她叫到跟前,却见一个大茶壶谄媚的趋前笑道:
“爷!你可真有眼光,她可是囫囵货,还未破身呢!”
抖手一嘴巴,那个大茶壶早被打落四五颗牙齿,翻滚在地上爬不起来?
来如风就着廊下灯光,问道: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是那么柔,那么低,有如蚊鸣,但来如风听的十分清楚,那是两个极不相称的字:“西施”。
但来如风心里明白,这独眼姑娘绝不叫“西施”,那有独眼西施。
微微一笑,来如风道:
“你那只眼睛……”
西施一听,开始双肩耸动,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望着一旁肩头流血的刘兆通,没有开口!
不是不开口,而是怕再遭毒手!
当然来如风十分明白,当下又问道:
“你是哪里人氏,我知道你们干上这个的,绝不会是本地人氏。”
那声音又在来如风的耳畔响起来,但却有如五雷轰顶般,几乎令他站不住脚,因为那独眼少女竞低声道:
“孟津来家集人氏。”
来如风想哭,但他不能哭,因为面前的这位故乡人,怎么会流落在这宝山城了呢?
咬一咬牙,来如风又问:
“你姓来?”
“不!我妈娘家姓来,我姓魏。”
“小三!”来如风立刻想到钱如土身边的小三,他也是来家集的人,也是姓魏,巧,他娘的这事不但巧,也透着玄,这可得好好问问她是怎么瞎的眼。
来如风就着灯光,又问道:
“你可有卖身契?”
“有,为了埋我爹,才立的卖身契。”
“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
“小娟,魏小娟。”
来如风高举着一叠卖身契,一张一张的翻,嘴里嘟哝着:“魏小娟,魏小娟,魏小……在这儿。”他抽出那张卖身契,看了一遍,道:
“不错,你是来家集的人。”说着,只见他两个指头一揉捏,那张卖身契早碎如粉末般飘落一地。
来如风对小娟道:
“如今你已不再是怡红院的人了,可以告诉我你的这只眼睛是怎么瞎的?”
魏小娟当即跪在来如风面前,连叩几个头,来如风连伸手扶的勇气也没有,急的直把手在身上蹭着。
却见魏小娟站起身来,道:
“这只眼是被郝家大少爷一鞭子抽瞎的。”
突然间,来如风仰天一声厉笑,声如夜枭长鸣,那种表情早把一群姑娘们吓得双手捂面而直往后退。
来如风笑声一止,人也变得生硬如冰山雪人般,一字一字的道:
“魏姑娘,你稍安勿躁,他姓郝的抽瞎你一目,我就叫他连本带利送还你两只眼睛。”他话声中,双腿暴弹,夜光中,灯影下,只见他身如轻燕般纵起三丈高,屋檐下的纱灯一晃,已被他摘了下来:
“这儿全是你们的卖身契,且看我一把火烧个精光,先还你们的自由身。”
他可真够爽快的,也不取下纱罩,三把两把全塞进那纱灯里面……
于是,纱灯着火了…...
当然,所有的几十张卖身契,也全都烧了。
哄然一声,所有的女子一哄而散,各奔回屋中,收拾一应细软,急急逃出了怡红院。
等到来如风领着魏小娟走出怡红院消失不见,刘兆通才狗屎般的跳脚狂叫起来:
“抢劫了,快去禀报东家呀!”
而东家,当然是指宝山城东后街的郝家。
来如风走出怡红院,一手拉着魏小娟,只几个转弯,人已消失在暗影中,二人一路模进城门附近王家父女开的小店里,王掌柜早迎了上来:
“恩人快请后厅坐,酒席已摆,正等着你入席呢!”这时王掌柜一看来如风身后一位独眼姑娘,不由一怔:
“这位是……”.
来如风一笑,道:
“同乡,来家集的小同乡。”
王掌柜呵呵一笑,领着二人往内院走去,早望见内院正屋里灯火通明,王家姐妹正痴痴的坐在酒席一角苦等呢!
来如风带着魏小娟走进去,只见桌上端放了四大件,全都用海碗盖着,象牙筷子白玉杯,一把鹤嘴银酒壶,光景还真的正等他到来入席呢!
王掌柜把来如风让到上位,王大小姐早笑盈盈的把海碗移开,立刻间满室香味令人垂涎。
王掌柜一边替来如风斟酒,边为女儿介绍道:
“这是我大女儿,她叫小倩,坐着的是我二女儿小雯,今日来大侠救了我父女,真是不知如何感激,聊备薄酒,不成敬意。”
来如风一笑,道:
“王掌柜,我这个人就怕别人拿我当大侠,你父女这桌酒菜我先谢过,我还真有件急事待办。”一面指着一旁坐的魏小娟,又道:
“今天也真巧,无意间救了我这位小同乡,我想暂时要她住在你这里,多不过十天八天的,就会有人来接她。”
不等来如风把话说完,王小倩早来到魏小娟跟前,一阵温暖的关注。
魏小娟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救自己的大侠,是自己的小同乡,也是来家集的人。
于是,她含泪把自己的身世说了出来……
原来去年家乡收成不好,.她父母带着她投奔一个远房亲戚,不料那远房亲戚早已不在”一家三口这才流落到宝山城,不幸一个冬天未过去,她的父母相继去世,这才在别人诱骗中,,卖身葬了老爹。”
原本立契卖身是到郝家当丫环,不料因为她颇具姿色而惹起郝大少爷的狼心,但她却抵死不从,几次以后,惹恼了郝大少爷;一顿皮鞭,不料竟把她一只眼睛抽瞎。
她就在郝府养了几个月伤势,最近才被郝家送人怡红院,由于她是一只眼睛,所以也没有客人找她,也因此保住了她的贞操。
说完了她的不幸遭遇,王家两姐妹也有同感的落了几滴同情眼泪......
来如风忿怒的道:
“不要说你是我小同乡,就算不相干的人,一旦叫我遇上,我也是要包揽到底的,魏家大妹子,你等着看姓郝的付出他必需要付的代价吧!”
这一顿酒席相当丰盛,而且全是王小倩的杰作,来如风吃着也不住的叫好,直到二更天才吃完。
当天夜里,来如风就把魏小娟留在玉家后宅住,来如风就歇在前屋客店里。
四更天,月西移,宝山城里一片死寂一…
来如风一身劲装,闪身出了客店,他攀过院墙,来到,那两丈高的城墙下,奋力一跃,早窜到城墙上面。
他只是稍辨一下方向,就一路跃到东城,要知这宝山城并不算大,丹江的水,自北而下,绕过宝山东边朝南流去,直到光化而入汉江。
只是来如风心里明白,郝家在这宝山可是标准恶霸,他们住在宝山后街,必然是一所太宅院,自己在城墙上走,既容易往城中查看,又不必在后街走冤枉路。
也真是巧,就在距离东关偏北地方,紧依着城墙根,正有一个大广场,一座巨大的宅子,坐北向南,门口的那对石狮子,张牙舞爪,衬托出这所巨宅的主人身份来。
来如风也曾由魏小娟的嘴里,知道郝家门口有一对石狮子,他不由咧嘴冷笑,纵身落下城墙。
也只是几个起落,他已来到巨宅的门楼前面。
他似是胸有成竹般,又掏出了一个小胡子,往嘴唇上一贴,又掏出一个布巾把头包了一半,几乎把双眉也包住,这才伸手拍门。
“开门,快开门呀!”来如风发出气急败坏的声音。
看门楼的有两个人,睡梦中被人吵醒,一面点灯,嘴里还嘟哝着:
“啥事,半夜三更的扰人清梦。”
终于,那扇朱红大门开了,两个汉子肩上披着长衫,把手中灯举得高高的照向来如风道:
“朋友,你找谁?”
“你这儿可是郝当家的家宅?”
举灯的那汉子似未睡醒的道:
“是呀!你这时候找谁?”
来如风口中直念“阿弥陀佛”,道:
“总算不负郝当家使命,那就有劳二位,快把大少爷请出来,晚了怕来不及了。”
一听是老爷派来的,两个汉子这才算真的清醒过来,其中一个当即道:
“兄台你里面请坐,我们这就去请大少爷出来。”
来如风连催要快,并一本正经的又道:
“是郝当家的遇上大盗来如风,吃那小子捅了一刀,正不知是死是活呢?”
两个汉子大惊,急急往后面走去,却又被来如风叫住:
“以我看伤势有救,郝当家的也特意交待,不要惊动内眷,所以你们只要快把少爷叫来就成了。”
其中一个,连连点头,道:
“好,好,你请等等。”
两个汉子匆匆往内院走,来如风暗中跟在二人身后,一连过了两进大院,后楼上有人在往下问:
“什么人?”
只听一人道:
“我们是前面门房,有急事要见少爷。”
“什么急事不能等天亮了再来,非要半夜三更的往后院里来。”
却听另一人道:
“是老爷连夜派人回来报信,老爷伤在大盗来如风手中,急着招少爷去一趟呢!”
“嗖”的一声,楼下廊上窜出一条人影,一闪身到了二人身边。
其中一个汉子一抱拳,道:
“原来是杜师父值夜,真是辛苦了。”
只听姓杜的护院师父低沉的道:
“老爷西去长安,怎么会那么快遇上来如风,再说来如风那个王八蛋,中午整了少爷,夜间又抄了怡红院,怎么那么巧又遇上老爷,这其中必有问题。”
“杜师父的意思是……”
姓杜的指着二人道:
“你们也不想想,老爷才去几天,长安离此几有千里,而姓来的混帐东西,就算有飞天本领,也不会几个时辰间,同老爷照上面,我看……”
其中一人一拍脑袋,道:-
一手,外面那家伙必有问题,得好生盘问他去……”
姓杜的当即道:
“走!带我去看看。”
三个人鱼贯而行,走向前院而去……
来如风却真似一阵风般,跃上了高楼,且推窗跳进屋内,四下打量着。
那屋可真够豪华,漆黑的天,屋内的家具却件件发光闪亮,一个大而宽的架子上,一卷卷全是字画,另一面也有个架子,上面全是古玩玉器,靠右边一个卧房,珠穗帘子雕花门窗,里面正有着轻微鼾声。
来如风挑起珠帘往里看,绣花帐中隐隐有两个人睡在床上,勾肩搭背,像麻花糖般扭在一块,睡的好香。
一伸手,钢杖已拔在手中……
来如风闪身床前,一掌切在偎在郝大少怀里的少妇的后颈,只听“嘤咛”一声,那少妇头一偏已昏过去……
响声也把郝大少惊醒……
“谁?”
来如风冲着郝大少一笑,道:
“怎么啦,你不认识我了?”
郝大少双眉一皱,揉揉睡眼,惊吓已极的道:
“我不认识你,请问你半夜三更闯进我家来想干啥?”
来如风冷哼一声,道:
“干啥,王八蛋你作的好事!”
郝大少道:
“我做什么了,你说。”
来如风一掌打在郝大少的头上,骂道:
“你小子一鞭打瞎人家一只眼睛,且又把人推入火坑,乖乖儿,你可真够恶毒的……”
郝大少一惊,又看到来如心的家伙,立刻知道来人是谁,不由破口骂道:
“来如风,我与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银给银子,合着天黑时候又抄了我爹的怡红院,这笔账还没算完呢!半夜你又模进我家里来,怎么的,合着你是吃定我郝家了,就算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也等我爹回来再说,怎么也不该一天之内三次想尽方法来折腾本少爷呀!”
来如风冷然一哼,道:
“若论你父子的罪行,何止是折腾你们,老实说来爷这是来挖人眼珠子的,叫你知道看不见是个什么滋味。”
郝大少立即会过意来,忙连连摇手,道:
“娘的,你大概又想要敲几个,好,你开价吧!本大少爷认了。”
来如风一咬牙,冷然道:
“这回有银子也不行!”
郝大少一惊,张口大叫道:
“有刺客!有……哎哟……”
来如风也真够利落的,两颗眼珠子,两颗血淋淋的眼珠子,早被他用丝巾包起来,与他身上一大把庄票放在一块,回身就走……
当姓杜的护院师父来到大门,发觉来人早已不在,才叫了几声,突然他会过意来,大叫道:
“快走,上当了!”
他是上当了,因为他听到郝大少爷的“哎哟”声,就知道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