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安靜的離開,除了自己簡單的行李外,什麼都沒帶走,甚至連一點訊息都沒留下。
小楠回到家看不到已經習慣看見的袁幼初,忍不住在家里東找西找,最後睜著大眼楮望著齊母,單純的問︰「阿嬤,初初阿姨怎麼不在家?」
齊母看著還不懂事的小孫子,想到袁幼初打電話來拜托她照顧這父子倆的叮嚀,心中一苦,但卻沒有表現出來。
「你初初阿姨有事情要做,所以這幾天不在家。」她只能這樣回答孫子。
小孩子還是好騙的,听到阿嬤這麼說,小楠只是皺了皺秀氣的眉毛,然後嘟著嘴,「那初初阿姨要趕快回來喔!」
齊母強笑著拍了拍他的頭,說著自己也不確定的答案,「會啦!初初阿姨很快就會回來。」
小的很快就可以騙過去,但是當齊攸軍回來,同樣問到袁幼初的行蹤時,齊母就知道這個大的沒那麼好騙了。
「幼初呢?」齊攸軍看到只有母親和小楠在客廳看電視,卻沒看到另外一個應該在家的身影,下意識的開口問。
「你回來了啊?有什麼問題等吃完飯再說。」齊母揚高嗓音道,一听到兒子回來也是先問袁幼初在啦,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心酸。
不過短短幾個月,兒子孫子一回到家都在找同一個人,看來幼初這個孩子已經擄獲這對父子的心。
瞧兩人都長胖不少,且不少壞習慣都糾正過來了不說,房子也不再像垃圾場一樣亂七八糟,髒得她都不敢走進來。
齊攸軍听出母親特意扯開話題,他不免皺了皺眉頭,但仍依照袁幼初的規定,先去洗手才吃飯。
小楠拿著自己的小碗和小湯匙坐在沙發上吃著飯,偶爾還是會不小心把飯菜弄到椅子上。
齊攸軍見狀,忍不住開口說︰「媽,幼初平常不讓小楠一邊看電視一邊在這里吃飯的,這樣容易把椅子弄髒。」
齊母在旁邊吃著飯,偶爾才看一下小楠,听兒子這麼提醒,才發現小楠的身邊的確多了不少污漬,不免有點心虛。
「那我來喂他好了。」
齊母本來想放下自己的晚餐,嘗試第一次喂孫的感覺,齊攸軍又開口打斷她的動作。
「不用。」然後他轉過頭看著小楠,擺出袁幼初平常教訓小楠的樣子,「小楠,初初阿姨是不是說過吃東西要專心?你看看你把碗里的東西都弄出來了!」
小楠本來就只是一時被電視節目給吸引,忘記袁幼初的規定,一听到父親的話,他連忙端坐在椅子上,認認真真的開始吃飯,掉出來的飯粒菜渣頓時少了很多。
齊母看到這父子倆完美的互動,忽然有點不敢置信,起碼在袁幼初來之前,她看到的是父子倆一身髒的坐在客廳里吃便當,就算小楠把飯粒弄得到處都是,他兒子也沒說什麼。
吃完了飯,齊母借故要陪小楠,就帶著孫子躲到游戲室里去,只是沒想到小楠玩到都累得睡著了,她兒子還像個雕像一樣站在外面,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齊攸軍直截了當的問道︰「媽,你老實跟我說,幼初到底去哪里了?」
自從幼初和他們一起生活後,她從來沒有不告訴他們就獨自出門的習慣,也從來沒有在超過晚上七點還沒回家。
更何況從一開始齊母就特意轉移話題,似乎不想讓他繼續追問幼初的下落,雖然他不認為幼初會像之前那個騙他的女人一樣丟下他們父子倆不管,但是他的心中還是非常不安。
不安的原因是他似乎始終無法真正的靠近幼初的心,無法理解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他不知道該怎麼讓她開心,有時雖然她就站在自己面前,但他卻覺得離她很遠。
那是種即使肌膚相貼也無法跨越的鴻溝和距離。
齊母支支吾吾了半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轉述袁幼初請她轉達的話。
袁幼初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也很驚訝,但是听完她所謂的「苦衷」後,她忽然覺得可以體諒。
尤其听完她一連串對于這對父子的叮嚀之後,誰能不心軟體諒……
「齊媽媽,早上可以的話,讓小楠喝一杯牛女乃,雖然他很不愛喝,不過讓攸軍先喝的話,小楠也會乖乖喝掉的。」
「齊媽媽,他們都是沒人盯著就容易散漫的個性,雖然最近好一點了,不過還是要請你多注意他們一下,不要再讓房子變成之前那恐怖的樣子,那樣對他們的健康真的很不好。」
「齊媽媽……」
即使是她這個親生的媽和親祖母,也從來沒注意得那麼詳細,袁幼初卻不厭其煩的一點一點的交代。
她越听越覺得不應該讓她離開,忍不住開口挽留,「幼初啊,其實你真的不用離開,你也知道,攸軍和小楠兩個人根本就已經離不開你了,你說的那個什麼以前的壞朋友,直接找警察來抓人就好了啊!」
齊母一開始听到孫子這次受傷的原因,要說心里對袁幼初沒有半點埋怨是騙人的,但是听到她擔心他們父子倆會再因為她而受傷不得不離開,又覺得好像也不用做到這種地步。
她很清楚袁幼初這幾個月來做得如何,不要說她一個月才領個基本薪資,就是加上她吃住的花費也沒有多少,更不用說她幾乎算是二十四小時都在為這對父子忙碌,每次她過去的時候,都可以看見袁幼初在幫他們父子張羅這張羅那的。
她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來換去都是那幾件,也沒見她去買新衣還是其他東西,倒是父子倆的衣服,扣除掉她之前作主扔掉的,後來又替他們買了許多新的。
像她這幾次來,發現孫子的衣服都沒有重復。
想袁幼初一個未滿二十的女孩子沒有了這份工作,憑著不算高的學歷,加上身上根本沒什麼錢,即使到外面工作,開始一定不好過,更何況還有她說的那些以前認識的混混朋友們可能會去找她麻煩,這麼一想,齊母不禁心疼起她來。
記得當時袁幼初只是淡淡的說︰「那封簡訊不能代表什麼,除了我也沒有人能證明小楠的傷口是他們其中一個人造成的,更何況這麼小的事情,警察是不會受理的,就算受理,又沒有證據,最後可能不了了之。
「最重要的是,我也不想因為這樣害那些人本來就不怎麼好的紀錄又多添一筆,不管怎麼說,我們也算認識一場,而且其實我們都很像,只不過我比較好運……」
是啊,其實只是她比較好運罷了。
因為她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明白什麼對她才是重要的,不會再為了莫名其妙的情緒、沒有意義的人,惡搞自己的人生。
再加上她很幸運的遇見了小楠、齊媽媽還有齊攸軍,才讓她現在可以過著平靜而幸福的生活。
她和他們本質上並沒有太多不同,只是她多了一點好運,而他們沒有而已。
當然,她也沒有想過要當什麼聖母,妄想著普渡眾生這種荒謬的事情,只是如果可以,她不想當那個將他們推入谷底的第一人。
「總之,我如果先離開這里,他們就不會再去找小楠或攸軍的麻煩。」
齊母在齊攸軍的堅持下,最後還是將那天兩個人的對話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
末了,她還不忍的嘆了口氣,「唉!這個孩子其實就是心太軟,才會選擇這樣做,你也不要怨她拋下你們不管,人家一個女孩子能夠任勞任怨的當他們的保母好幾個月,且沒有任何怨言,已經很不錯了。」
齊攸軍這時候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能茫然的望著母親的雙唇一張一闔,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她,就這樣走了?
什麼都不說就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回了母親什麼,好像只是答應會好好照顧小楠和照料自己之類的話,然後腳步懸浮的走進她曾經住餅的房間。
關上了門,她的味道好像還在,他坐在沒開燈的房間里,閉上眼,想到的都是那個舍下他們的女人。
她就這麼走了……除了帶來的行李外,她沒有帶走其他東西。
在黑暗中,他似乎還能記起他們第一次在這里擁抱的畫面,她踮著腳尖第一次親吻他的感覺,還有……
我要的不是玩玩而已,如果我們交往,就要有結婚的打算。
「我能。」他在黑暗中,嘶啞的回答著。「我要的也不是玩玩而已,那你呢?你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回答他,有的只有一室的沉默。
從眼眶中滑下的一滴淚讓他終于清楚意識到,原來,那個女人真的離開了。
第二天,齊攸軍看起來就跟平常一樣,和小楠還是平淡的說說笑笑,當小楠開口問他袁幼初去哪里的時候,他也只是笑笑的說她去很遠的地方辦事情了。
齊母很訝異他的反應怎能如此平靜,又觀察了兩天,確定父子倆生活上沒什麼大問題之後,她也就回自己的住處了。
唯有齊攸軍每晚的輾轉難眠和逐漸又削瘦下去的身軀,證明了他內心其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袁幼初搬出去之後,憑著過往的記憶找了一個簡單的小雅房暫且住下,然後她先找了紅霞談。
「紅霞,我知道小楠為什麼會受傷,但是你們弄傷一個孩子,就只是要讓我離開那里,然後呢?你們想做什麼?」袁幼初看著對面染著一頭紅發的女孩,她知道其實她算是那群人里面還沒陷得那麼深的一個。
紅霞有些緊張,不停的交換著腳站著,偶爾抬頭看向袁幼初,她那有點高高在上的氣勢,讓她更加緊張了。
說實話,那天在旁邊看到那個小孩跌下來、滿頭血的模樣,她也嚇傻了,以為他們這次的惡搞會弄出人命,可是克莉絲好像不當一回事,還洋洋得意的說這不過是個小小的警告,下次要來個更狠的。她什麼都不能做,只能發著抖安靜的站在一旁,這樣的害怕和無力改變,讓她連續作了好幾天的惡夢。
看到她顫抖,袁幼初就知道自己沒有猜錯,假如自己不離開,他們肯定還要對小楠或者齊攸軍做些什麼。
一想到這里,她心里的怒氣就不斷攀升,但還是盡可能維持面無表情,緊瞅著紅霞。
「紅霞,我知道你自己也很清楚,繼續跟克莉絲沒有目標的鬼混,是沒有未來的,你現在還年輕,可以這樣四處找碴,偶爾回家拿個錢就走,然後讓自己過得像個會打扮的游民,難道十年後你也打算這樣過嗎?」
紅霞怯怯地看著她,又想了下她說的話,不免自嘲道︰「要不然我還能干麼?袁姐,你起碼還拿到了畢業證書,但是除了阿胖,我們不是肄業、休學就是被退學,頂多只有國中學歷的我們能干麼?」
袁幼初笑了笑,很高興將話題順利引導到她想要的方向。「如果我說我有辦法,你信不信?」
「你?」紅霞不是很信任的看著她。
她現在還不是當人家的保母而已,而且說起來,她不過是個才剛畢業沒多久的高職生,她能有什麼辦法?
「我知道有幾個機構有收學徒或開辦專門培訓的課程,只要基礎學歷就好,學到了謀生的技巧,表現不錯的話,還能推薦就職,比你現在這種整天無所事事的生活好多了,你願不願意去試試?」
紅霞听了的確有點心動,但是一想到克莉絲可能的報復,她忍不住又卻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