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是誰曾經說過這句話。
當掉落地面的枯葉,不肯告知秋風的去向,那麼只好向大村探問,在那年秋日的天空下,風與葉之間究竟曾發生過何事。
站在烈陽下,雷頤仰首望著天上那顆幾乎將大地的傷的烈日,溽暑七月,天際澄淨得連一片雲朵也無,林間草本都因此而奄奄一息地垂著頸子。當澳熱的風兒揚起,遠看過去.林枝草葉像是瀕死的舞娘,拖著疲憊的身于,在風中意興闌珊地搖蕩。
但他絲毫不感熱意,額際頸間也不出一滴汗。
只因生來血冷,最熱的一回,也只有火神將他們投人烈焰之中的那次,眼前的這點夏熱,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當人間眾生都躲暑避熱之際,他反倒愛站在艷陽之下,因為唯有在這時,他的眼楮才能看得清楚,而他所要找的人,也更方便找著。他冷眼瞧著眼前為打理新居,正忙里忙外的碧落。
「這算狡兔有三窟嗎?」因彎月而毀了一幢宅子後,不過兩日,這只鏡妖馬上又有新屋可居,可見她已經對這種處境習以為常。
「誰教我交了太多老毀我家宅的朋友?」打從他一出現四下就驀然變得清涼,因此當碧落放下手邊的工作回過頭時,芳容上表情並無訝異。
站在宅前不打算入內的雷頤,直接道出來意。
「誰對她下的咒?」
「你說彎月?」知道他也只會因這事找上她的碧落,索性放下衣袖,坐在廊上準備好好回答他的問題。
「誰?」他沒什麼耐性。
「除了燕吹笛外,她的每任主人幾乎都對她下過咒。」她嘆了回氣,在他微眯著兩眼看向她時,討饒地舉高兩手,「老兄,你就別再用你的劍氣殺人了,想問什麼就問,小女子必定知無不言。你那要人命的劍氣,除了彎月外,可沒人受得了。」
「她與燕吹笛是何關系?」簡單不羅唆的雷頤,絲毫不掩這點令他十分介意的問題。
碧落愣了愣,沒想到他隨之就把話鋒繞到燕吹笛身上,她多心地打量了他一會後,唇畔漾著了解的笑,「可說是主從關系吧,雖說燕吹笛早就不是她的主人了,但她還是把他當成主人來看待。」
「為何?」
她忍不住笑開來,「放心吧,彎月不會愛上任何人的,因此姓燕的永不會是你的情敵。」誰說男人不好懂的?只要听听、看看,就知道他們月復里的蛔蟲在想些什麼了。
他不自覺地鎖緊了眉心,「什麼叫不會愛上任何人?」
「她沒告訴你?」真怪,他們不是同出一處嗎?怎麼彎月會連他也瞞?
「若她肯說,我又何須找你?」那日彎月在說完話後,轉身就走,他知道那時他若攔她,她或許真會和他動起手來……
必想起彎月偶爾會在臉龐上透露出的思念模樣,以及她時常一言不發地凝望著皇城的方向,碧落突然有些明白,她為何不告訴這個對她來說,應當是最親密的雷頤。「彎月是不完整的。」彎身在廊底下摘了朵小報的碧落,邊拈剝著花瓣邊說著,「她看起來似人,但她不是人,雖說她已修煉成靈,可她也不是完整的刀靈,她和你這完整無缺的劍靈不同。」
他一月復的詫悶,「哪不同?」什麼叫不完整?
潔白的指尖,殘忍地繼續剝瓣離枝,「每個得到她的人,都為她而瘋狂,並使盡手段想將她留在他們身邊,當他們發現自己不能永遠擁有她後,他們便有了一個共同的想法。」
「什麼想法?」,
「不能得到她的全部,那也要得到她的部分。」手拿著花瓣所剩無幾一的花枝,碧落同情地看著被迫離技,散落在廊上的花瓣;在那其中,她仿佛看見了彎月的身影。
在南風將廊上的殘瓣吹過雷頤的眼前時,覺得每一次吸嗅至肺里的,都是撕心的痛、裂肺的疼,他試著想屏住棒吸,掌心不斷一張一握,企圖想將染至身上的苦楚都逐開,可彎月那份已被揭開來的傷疤,卻像一瓣瓣落在他腳尖前的花瓣,陳尸在他面就要他看清楚。
「套句人間的話來說,這叫貪。」撫去身上殘余的花瓣後,碧落正色地看向另一個也踏進彎月往事里的人,「若是能恨的話,我相信彎月最恨的就是這一宇,但她無愛恨,因此對貪這一字,她就是想恨也恨不起來。」「無愛恨……」他止不住憤懣地抬起頭,「他們對她做了什麼?」
「他們分別自彎月的身上拿走許多用于她的東西,她的愛恨、夢想希望、笑與淚等等,他們想借由所剝奪的部分控制住她,也由能谷永遠擁有她。」她無奈地攤攤兩掌,「所以我才說,彎月不是完整的。」
他們……將她拆得四分五裂?難以言喻的心痛,作疼得令人難以忍受,雷頤緊握著兩拳,總算明白,那日彎月眼中的無奈從何而來,那欲哭卻無淚的模樣,又是因何而生,在知曉她數千年來的遭遇後,現下,他只想問自己一句話……
他為何不早個幾千年回到地的身邊?
若他能早些重獲自由,將她自那些主人的手中救出,或許他記憶中的彎月就不會變了樣,或許,她就不會因為殘缺的自己,而不願讓他回到她的身邊,因她知道,他想自她身上得到的是什麼,可就因她的不能給、也給不起,所以她才會要他忘了她,要他救自己。
他怎麼可以讓她孤單這麼久?
抬手示意要他等等,走進屋內的碧落,在出來時,持了張顏色泛黃的紙條交給他,「這是我背著彎月去查來的。」接過紙條的雷頤,攤開它後,低首看著詳細書寫著彎月歷任主人的名單。「她的第四任主人是誰?」彎月說,奪去她笑與淚的,正是她的第四任主人,可在這上頭,他卻追尋不著那家伙的名與落腳之處。「心魔。」研究完他臉上的表情後,在心底暗叫不妙的碧落,邊答邊識相地退得遠遠的。他的眼眸愈顯陰鷙,「如何解咒?」
「能解咒的,就只有施咒者。」關于這點,就連她也是有心無力。
「很可借,心魔已經失蹤幾千年了。」
失蹤?哼,就算化成灰他也要把那家伙給挖出來!
「雷頤。」碧落在他听完欲走時留住他,把未說完的部分再道出口,「她只是活著而已。」
雷頤听了,一雙怒眉攢得死緊。
「她的愛恨已遭抹煞,無笑無淚,空無希望也沒有夢想,她甚至連做夢也不會,行尸走肉,對她來說並沒有差別。」已經快放棄彎月的碧落,不得不提醒他,「可最要命的是,現下的她,卻只想這般活著。」
他冷笑,「只是活著,並不代表真正活著。」
他的話尾方離口,徹底爆發開來的怒氣,霎時化為銳利的劍氣四處流竄,趕緊閃避到一旁,並以兩手捂住雙耳的碧落,在雷頤走後,若有所悟地回過頭,看向身後整座宅子在瞬間全遭割裂成片片的窗紙,哭笑不得之余,她也只能安慰地想著至少雷頤在發泄怒氣這方面,已經對她這個局外人相當手下留情。
信步踱回屋內,走至妝台前取來銅鏡的她,就著窗外的陽光,看著鏡中那個總是踩著孤獨的腳步,獨自在紅塵中行走的彎月。
「或許……」她以指輕劃過鏡面,「他是上天特意派落凡間。來填補你這顆殘缺月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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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過傷的人,總會牢牢記住當時的痛苦,當同樣的遭遇再次上演時,有的人會選擇勇敢面對,有的人會害怕逃避,但也有人……會選擇害怕的面對。
這是一種兩面皆輸的作法。
站在魔界密林外的彎月,茫然地瞧著眼前這座再熟悉不過的黑暗森林,彌漫在林間的重重瘴氣,似永不會散去的黑霧,依舊佔據了整片怪木叢生的密林。
仔細算來,她離開魔界,約莫也有三百多年了,當初她在遭人帶離此界時,她就不曾想再回來過,若是可能,她永遠也不願再踏上這片土地,可她這回尋藥的地點,偏伯就是在這片埋葬了她許多往事的暗之森林、心之墳場。
必想起在魔界的數千年來,那些血一般的往事,兩腳重若千斤的她,不知該怎麼說服自己大步邁人林間,看著眼前這些令她躊躇的景致,她不禁在懷疑,派地尋藥的燕吹笛,刻意指名那味藥,是否就是想借此讓她去面對那些她不願回顧的過往。
燕吹笛曾說過,當人最大的痛苦,就是想忘的事忘不掉。
她曾經很羨慕說這話的燕吹笛,因為他的生命有限,就算那些想忘的事忘不掉,至少他還有個以生命作結的終點在那兒,時間一到,縱使再有忘不掉的事,也終會被忘川水給流盡,可對她這生命無盡漫長、不知終點在何方的刀靈來說,她就連忘川水也盼不到。
就在她裹足不前的當頭,一道自旁傳來的熟悉男音,忍不住問出他心底的疑問。「進不進去,真有需要考慮這麼久?」想當初那只鏡妖問她去不去魔界時,她不是很快就下定決心了嗎?怎麼到頭來卻又退卻了?
彎月側過臉,瞧著那個她原以為已打發的雷頤,「你還不死心?」
「我是個很固執的男人。」笑意飛上他的薄唇,仿佛先前他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
原本認為只要她托出了往事,他就會死心不再纏著她的彎月,在此時低迷的心情催化下,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心。
「本是同根生,你不會與我動手的。」雷頤有恃無恐地朝她眨眼,更得寸進尺地牽起她的手與她交握,「更何況,你厭倦殺生。」「放手。」她想將那只握牢她的大掌甩開。
緊握著她不放的雷頤,在她的冷眼朝他殺過來時,只是微揚起墨眉睨著她,擺出一副「我不放你又能拿我怎麼辦」的模樣。
「我有事得辦。」她要心煩的事已經夠多了,再加上他這樁的話…他是存心不想讓她好過嗎?
「正巧,我也有事得到魔界一趟。」他說著說著,就拉著她大步沖進她一直都跨不進的森林邊界。「走吧。」經他一拉,別無選擇一腳踩進魔界領域的彎月,在林中冰涼薄霧撲面迎來時,無法克制地倒抽口涼氣,雖然聲音很小敗細微,但拉著她行走的雷頤仍是听見了,但他並沒有給她後悔的余地,徑自握緊她的手往林間深處走去。
枝無棲鳥、草無宿蟲,四下安靜得有些可怕,走在蔓地恣生頻勾人裙據的荊棘地上,仰首看去,一棵棵枝葉濃密的老樹,龐然無邊地蒙蔽了天際,樹干上四處掛滿了形狀與色澤皆似白色蛛網的松蘿,冷風一吹,即猶如一雙雙迎風搖蕩的白色骷髏手,隨時都有可能探爪下來抓住迷失在林間的人們,而在遠處的大樹底下,幢幢黑影,則不時閃掠而過。
察覺她的手心似乎傳來了陣陣顫意,不認為她會怕這些東西的雷項,實是不明白她在怕些什麼,甘願再冒踫釘子窘況的他,索性出聲轉移她的注意力……
「有沒有心情與我聊聊?。
愈走愈慢的彎月,不語地自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嗯?」他有耐心地回頭再問。
「這些年來………你都在哪?」一時之間找不到什麼話題的她,遲疑地拖著音調。
「神佛兩界以及人鬼兩界。」將她拉來身旁挽著她手臂的雷頤,體貼地放慢步伐配合她。「我經歷過的主人並不多。」
她有些不解,「神佛兩界要你何用?」人鬼兩界她還可明白,但神佛兩界……不是不殺生的嗎?
「我是被擺著好看的。」他聳聳寬肩,謊言說得甚是流暢。
「你該慶幸,你的遭遇不似我這般。」一想到他能安然地在那兩界,不必替主人四處征戰殺戮她便很感激上天仍是善待了他們其中一人。
他冷聲一笑,「是嗎?」她要是知道這幾千年來他曾奉主人之命干過些什麼事,她恐怕會更慶幸她的遭遇不像他的。
彎月並沒有留心他的這句話,她兩眼直視著前方遠處一線穿透暗物的光線,始終飄浮在空氣中的重重林瘴逐漸散去,愈是往前,林間的景致也有了些改變,當他們終于走出密林時,迎接他們的,是有些類似人間的風景。
「魔界向來都是這麼冷清嗎?」四下追尋不著半分人影的雷頤張大了眼左觀右望。
「魔界之魔不喜與同類往來,他們大多安分的待在自個兒的地盤里。」她輕輕拉開他還牽著不放的手掌。「你不會希望他們全都出籠來迎接你吧?」
豈料他卻漾著笑,「那樣的話,我會省事些。」
「省事?」她多心地瞧著他那副別有所圖的模樣。
「瞧,這兒有桃樹」裝作沒听見的雷頤一把拉過她,大步走向前方的桃林。
「已死的桃樹。」看著已枯了數千年,至今仍是毫無生機的桃林,她微微搖首,「這樹在魔界里種不活的。」
雷頤一手撫著下頷,「可是我想看桃花。」
她楞了楞。「桃花?」都已是夏日了,哪有可能會開?況且這些桃樹早就死盡了。
「對。」身懷各界術法的他揚高一手,以指輕點桃樹樹身。
在時,原本已死盡的桃林再次恢復了生機,枯于的枝椏重獲水澤的滋潤,一顆顆花苞轉眼間在枝頭上冒出,不過幾許,遍林生滿了含苞欲綻的桃樹,在風兒拂過後,舉林再次盛綻。
漫天紛飛的桃花似粉色的雪,彎月怔看著漫天的嫣紅,想起了在她的記憶最深處,也曾看過這令人思念的情景,她記得在那株落瓣如雨的桃樹下,有兩道身影。一是她,另一個則是……他。
他曾在桃樹下親吻過她。
難忍心痛的彎月使勁掙開他的手,方舉步要離開,他立即追了上來。
「你刻意的。」她撫著胸坎,語氣里有著指控。
「對。」
「我無愛恨,你再怎麼做都是枉然。」去路遭攔住的她,只好轉過身面對這個痴念不改的男人。
他倒是信心滿滿,「棋局未到棋罷,別太早定江山。」
「你來魔界究竟想做什麼?」說什麼也有事要辦?說到底他不就只是不改前衷只想追著她四處跑而已?
「你終于對我感興趣了?雷頤勾起她的下頷,彎將氣息全部吹拂在她的面上。
「無論你要做的是什麼,別把我扯進去。」她直接以一掌推開那張老是在賣弄性感的俊容。
「我盡量。」受挫的他微撇嘴,抬首看了看天色,「天快黑了,明日我再來找你」
「你要上哪?彎月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突然又改變主意的男人。
「辦事。」趕時間的雷頤,在臨走前不放心地看著她,「你一個人可以吧?」
「別把我當成三歲小娃。」知道他在掛惦著方才她進魔界時的蠢樣,彎月不自在地抬起一手掩著臉。
「放心,我只當你是個女人。」他邪惡地笑笑,兩眼刻意滑過她玲瓏有致的身段,帶笑地離開她的眼前。
被孤留在原地的彎月,望了望快黑的天色,不懂為何每到天黑他就會消失不見,先前在人間是這樣,到了魔界後他還是這般,為何這個白日里都會纏得她不耐煩的男人,老是在夜里不見蹤影?
不想令她起疑的雷頤,在確定自己已經離得她夠遠後,現身在隱密的林間,在幽暗中抬起一掌,模索地撫上距離他最近的樹干,在終于能站穩時,他施法弄出三四個式神。
他簡短的下令,「將他們找出來。」
受命的式神即刻消失在林間,雷頤則是頹靠在樹身上合目休息,不過一會,他再次睜開雙眼,卻覺得,無論他睜眼閉眼,目前依然是漆黑一片,他伸出一掌,在掌心中燃起一朵瑩瑩燦亮的鬼火,在青冥色的綠焰下,他努力張大了眼,試圖看清那條愈來愈黑暗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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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曦初醒,圍繞在林里的薄霧,忽遠忽近地追逐著雷頤的步伐,手提一只大紅燈籠的他,在愈來愈明亮的天色下,邊走邊就著燈籠的火光讀著手上紙條的字跡,在走到一座兩旁遍植木蘭的古剎前時,他停下了腳步。
枝頭上一朵朵潔白亭綻,可卻又極度不合時節的木蘭,將整座古剎籠罩在優雅的清香中,當他將紙條收進袖中,一朵高枝的木蘭花墜落在他的面前。
這是在警告他非請勿入嗎?
雷頤低聲輕哼,回想起那張紙條上所書寫,關于此處婪魔的大略簡介,壓根就不把它當一回事,就在他欲再舉步上前,另一朵花兒又正墜在他的腳尖前,阻止的意味似乎更明顯了些。
踩過花兒前行的雷頤,在來到寺門前時,他仰首眺看高懸在門上的橫匾,在那上頭,書了四字。
願賭服輸。
原有不解的雪項,在踏進院中時,驀然明白了匾上之字所書何意。他看了看四下,發現此院並非一般廟宇古剎的院落,在這偌大的院中,地面上遍鋪石材,石材上雕鑿了許多縱橫之線,構築成棋盤似的方格,在許多方格里還擺放了似真人大小的石像,仔細一看,那些石像的衣著分為黑與紅,分據在楚漢之界的一出
「閣下有事?」站在院中打掃,狀似修道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在他入院後,擱下手中的竹帚改拿起放在一旁的拂塵。
雷頤將手中的燈籠揚高了些,借以看清他找上的頭一個目標。
「你是雲中君?頭戴道局身著素袍、手持拂塵……這只忘本的家伙,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他是人還是魔?
「在下正是。」表情鎮定自若的雲中君,有些納悶地瞧著這個在天亮後仍提著燈籠的陌生人。「那好,我沒找錯。」他點點頭,在朝陽照進剎中時,揭蓋吹熄了燈籠里的燭火。
捺著性子的地主再次提醒他,「閣下尚未說明來意。」
雷頤笑了笑,一手指向院中,「我想賭棋。」
雲中君眯著眼將他打量一回,「你不是魔界之魔。」魔界中有膽量上門找他下棋之魔,為數不多,而眼前這個面生的男人,以往也不曾在魔界見過。「這重要嗎?」
「有何賭注?」根本就不認為他是特意來賭一把的雲中君,在逐客之前,有些好奇他敢找上門來下棋,究竟懷有何本錢。
專愛找魔性弱點的雷頤懶聲地問︰「你可听過佛心舍利?」
「你有佛心舍利?」雲中君眼中霎時進出期待的光芒,語氣中難掩興奮。
「不。」雷頤朝他搖了搖食指,再將指尖指向自己的胸口,「我是想告訴你,我胸坎里的這顆心,比那玩意還管用。」
此話一出,雲中君臉上迅速布滿了輕屑之意,他微扯著嘴角,一反前態,對這大言不慚的男子感到失望。
「不信?」雷頤一手指向自己的腳跟,示意他看清,「那就瞧仔細了。」
隨著雷頤自院口一步步踏進院中的棋盤,雲中君的兩眼止不住地張大,只因雷頤每往前一步,腳下步步生蓮。
「你是佛界的人?」對佛界充滿懼心與恨意的雲中君,當下如臨大敵的問。
「可以這麼說。」總沒個老實的雷頤聳聳肩,在就定位之後,揚首邀請著他,「你賭不賭?」佛心舍利不過是個死物,而一顆活生生的佛心,則是遠比佛心舍利更加難求的萬法之寶,甚想得到他的心,可又有些懼于佛界之法的雲中君,幾番掙扎後,仍舊是敵不過誘惑的問。
「你想賭什麼?」
「彎月。」雷頤就等著他的入套。「我要她的夢想與希望。」據碧落給他的紙條上所寫,婪魔枕之以夢想,食之以希望,凡與他下賭者,下場通常是被取走了這兩樣東西,並且得化為石像成為他的手中棋。
雲中君當下擰起了兩眉,「你是打哪知道這事的?」
「這不重要。」已經有些不耐的雷頤煩躁地催促,「你究竟賭不賭?」
「賭!」在失了彎月之後,一心只想重掌魔界的雲中君,無法拒絕此等可讓他重新站上魔界之巔的利誘。
快步踏進棋盤中的雲中君,兩掌朝旁一揚,自十指中射出數條紅色的線繩,將它們射向棋盤中為棋的人形石像,而難得願意
浪費時間的雷頤,興致挺好地法炮制,也掏出數張黃符貼在屬于他這方的石像身上。
楚河漢界間,紅軍與黑軍你來我往,遭他們操縱的石像如有了生命般,依令奮力攻向彼方,自恃棋藝甚高的雲中君,在雙方交戰了許久後,雖不至輸棋,但也佔不了上風,眼看這樣下去不知將要纏斗到何時才能方休,急于想打敗對方的他,在出棋之余,雙目朝旁一瞥,立在院中的一名石像,即朝雷頤射出一箭。
「棋品這麼差啊?」雷頤偏首閃過之余,不敢苟同地撇撇嘴。
雲中君探出猶如尖刀的利爪,「讓我把你的心挖出來!」
「你肯定想這麼做?」雷頃微微一曬,索性大方地成全他,動也不動地的在原地,任他揚手疾快地刺向胸坎。
刺抵雷頤胸坎的利爪,硬生生地斷裂成片片,來不及收勢的雲中君,在整只手掌都已抵達雷頤的胸前時,頓遭指折骨斷,在痛徹心肺中,飛快閃躲至一旁的雲中君,一手緊按著已斷的右臂。
「想剖開我的胸腔,你得先用火神借點工具。」雷頤若無其事地拍拍胸前已破的衣襟,而後收起了閑散的神情,銳目朝他一凜,「五界中任何神兵利器,恐怕無一可毀這副金剛之軀。」
別神?金剛不摧?
「你……」恍然明白他是何許人的雲中君,抱緊了斷臂不斷往後退,「根本就不是佛界的人……」
「佛界?」他像听了個笑話似的,冷冷揚高了墨眉,我該說別太抬舉佛界還是別太抬舉我?」
冷汗直滑下雲由君的額際,「你是雷頤?」
「在我找上門時,你就該先問這句話的。」失了耐性的雷頤在剎那間飛身近抵他的面前,一掌牢牢擒住他的天靈,「我要的東西呢?」
「在……在那。」不能動彈的雲中君,勉強伸出一手,指向院中一株花朵盛開得甚是美好的木蘭樹。
雷頤隨即揚起一掌,將困鎖住希望與夢想的樹身轟個粉碎,高聳的樹身轟然傾倒而下時,目送著兩團狀似白雪的東西朝天際飛去。得到想要的東西後,他回過頭在雲中君的耳邊低喃。
「來者是客,輸者的下場,就依你的規矩吧。」
「什——」尚未來得及開口問清的雲中君,立在地上的兩腳頓化為石,逐漸蔓延至他的雙腿再攀附而上。
當張大了口的雲中君也成了棋盤中的石像後,雷頤緩緩撤去了掌心,揚首看向彎月所擁有的東西離去的方向,起身追了出去。
失了主人的古剎,院中四處遍植的木蘭頃刻間花調如雨,偌大的花兒一朵朵墜打在院中,落地即成煙灰。
一名始終暗藏在角落的男子,在整座古剎開始崩毀之時,信步踱至棋盤中,不語地瞧了瞧雖仍有生命,卻被永縛在石中的雲中君一眼,揚掌將他震碎成一堆石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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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尖高水面約有數寸,孤立在湖心中的彎月,靜看著魔界每至黃昏時,即會出現在天邊的七色霞彩。在她足下的湖水,倒映著天際如霓似幻的層疊雲彩,圍繞在湖畔的森林,綠影也默然投映在湖水之上,揚首看去,在遠處的無林之地,水天一色,分不清是水是天。
不急著去尋藥的彎月,在湖畔逗留已有一日,一來,是因她還未做好就這樣在魔界四處行走,將可能會遇上她的那些前任主人的準備,二來,是因她有些擔心那個首次人魔界,就不知去向的雷頤。「抓到你了。」無聲無息出現的雷頤,冷不防地自她身後摟住她。
她皺眉地拉開他,「你上哪去了?昨夜一整晚不知上哪去便罷了,他竟連白日也不見蹤影,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竟然就這樣在魔界里大搖大擺的四處亂走。
「訪友。」不想解釋的雷頤,現下只想快點看看成果。「把手伸出來。」
彎月防備地將兩手藏在身後,「做什麼?」
「只是兩樣小禮物。」他拉來她的一只掌心,「來。」
低首看他在她的掌心里放了兩朵似雪花的東西,待雪花在她的掌心融解後,彎月不解地將水眸看向一臉期待的他。
他仔細地端詳著她的神偕,「有沒有什麼感覺?」
「我該有什麼感黨?」
「無妨。」他先是征了怔,而後彎將她擁入懷中,「日後你會知道的。」
擁著她的雷頤,低首看著湖面,在這夕霞滿天的黃昏時刻,一彎新月倒映在湖心之中,隨著水波的流動,水面上的新月時而支離破碎,時而模糊不清,這令他忍不住將她擁得更緊。
她是一彎從不看倒影的新月,孤獨而不喧嚷,獨自佇立在眾之央,而他,則是沉淪在她倒影中的迷路星子,微寒的星光照不亮她的天邊,于是只能落在水中,好好守候著映在水中殘缺的姿影,盼望他有一日能圓滿。
她不知道,他的心,早就中了蠱。
那蠱名,叫情蠱。
「別接著我。」很少與人這般親近的彎月,不習慣地伸手想推開他。
「我累了。」不在乎地冷臉的雷頤,依舊環住她的腰際不放,還貪而無厭地將臉埋在她的頸間。
靶覺他是真的把大半的重量都傾靠在她身上,被他壓得有些消受不了的彎月,在他維持著這個姿勢久無動靜後,忍不住搖蔽著他。
「雷頤?」他不會真想這樣在她身上歇息吧?
埋首在她秀發中的雷頤還不忘叮嚀,「摟緊一點,別讓我摔下去。」
「我會淹死你的。」。
「淹死了我這好男人,你會後悔的。」他低沉的笑聲索繞在她的耳畔,令她忍不住縮著肩。
「吹牛。」帶有磁性的嗓音.令她覺得頸間耳畔都有一陣戰栗感在游走,她方一掙動,就遭他抱得更牢。
「沒試過你怎知道?」他鼓勵的低喃,一手環住她的腰,另一手,則是徐徐地撫著她的發,一如數千年前。
察覺到他舉動的彎月,氣息猛然一窒。
她別開臉,試著想退離他,「別這樣。」
無意松開她的雷頤,仍是執著地撫著她的發,以指尖復習發絲在他掌指之間滑過的觸感,湖面上拂來一陣晚風穿過她的發,帶來了些許令他輾轉難眠了數千年的香氣,令他不禁將一撮發舉至鼻前,深深吸嗅。
他多麼思念她回到他懷中的感覺……
胸膛里的那顆跳得急快的心,緊貼著他的胸膛,兩兩心跳聲感覺起來很相似,仿佛它們本來就是同一顆,這讓彎月放棄了推開他的念頭,僵直的身軀,也因他的撫觸而逐漸放松了下來,她猶豫了許久,試著將螓首靠他的肩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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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淋著細雨的雷頤,按著彎月的指示一手指著眼前的地面。
低首瞧著燕吹笛所給的字條一會後,彎月肯定地點點頭,「應該是。」
隨著她在魔界這片出了名的惡林中走了近兩個時辰,解決一堆不識他們為何許人也的大魔小魔,到後來還得淋雨,心情已是非常不善的雷頤,直瞪著這塊長滿雜草荊棘,上頭還有樹根盤錯糾結的惡地,滿心懷疑的他,忍不住憊是想再確定一下。
「你肯定沒弄錯?」到底是什麼鬼藥會長在這種地方?對魔界已熟的不能再熟的彎月,將紙條收回袖里,再向他確認一回,「沒。」
「好吧,你退開些。」謹遵佳人意的雷頤,輕按著她的肩頭要她退後,抬起一掌就想直接在地上轟出個大洞來。
她隨即制止他,「不成,會傷了藥材的。」給他這麼粗魯的一轟,就算地底下藏有什麼良藥,到時也都化為灰燼了。
「那你想怎麼把那玩意弄出來?」不諳掘藥此道的他,沒好氣地兩手環著胸。
與他相反,對找藥材這事已駕輕就熟的彎月,不慌不忙地伸手指了指地上那柄他們帶來的鋤頭。
雷頤俊臉霎時一僵,「你開玩笑?」他為什麼要替人做這種事?
「我又沒叫你幫忙。」彎月也擺出到無他也無所謂的模樣,徑自取來那柄鋤頭。
吹胡子瞪眼的雷頤,幾乎都要以為她是潑他冷水潑上癮了,但就在她欲挽袖做這種粗活之時,他不情不願地攔下她,「我來,你別淋濕了。」
隨他高興的彎月,往後退了兩步,靜站在枝葉繁盛的樹下遇雨,淡看他頂著一張臭臉開始揮鋤挖掘,此時,雨勢又增大了些,在蒙蒙的雨絲中,林間傳來陣陣雨點落在葉片上的叮咚輕響,以及前方傳來沉重的掘土之聲。
在林中游蕩了一會的水眸,不知不覺地挪至那個此刻正盡力討好她的男人身上。
隨著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雨中的這具身影,在她心中分量益發增重,她都已經忘了她是自何時起不再趕他走了,也憶不起是在什麼時候,她開始不再要求他忘了她這回事。
她給了自己很多借口,像是他很難纏也不懂得什麼叫死心,尤其是他那張特厚的臉皮,任她再話里夾槍帶棒、再如何冷言冷語,也無損他一分一毫,于是她才會任他為所欲為,反正他那固執的個性也不是她所能改變的,所以她才不想再耗費氣力「擦一下。」面上覆滿雨水的雷頤,在她發呆時,彎子將臉湊近她。
一味沉浸在思緒中的彎月,錯愕地瞧著近在眼前的俊容,在他開始向她眨眼示意,並刻意露出性感的微笑時,她趕忙回過神來,自袖中掏出帕巾替他拭臉。「我問你,姓燕的找這味藥做什麼?就算是做工也該有個理由吧?何況燕吹笛還使喚她四處替他尋藥。
「他要煉丹——」彎月隨即月兌口而出,但在發現自己泄漏了什麼後,她動作快速地掩上小嘴,阻止自己再泄漏一絲風聲。
「煉丹?」他微眯著兩眼,語氣頗為不悅,「煉什麼丹?」她為何要管那個姓燕的這麼緊張?
「不能說。」她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幾步。
「不說?」妒火重燃的雷頤冷聲向她警告,並揚高了手中的鋤頭,「信不信我毀了這味藥?」
「呃,他要煉一種……」彎月猶疑地拖著話尾,想了老半天才勉強透露出一點能說的秘辛,「一種他想給某人吃的藥。」「什麼人?」他還是緊咬著她不放。
「別向了。」她一臉的尷尬,不自在地把臉轉向一旁不敢看他。
「說,姓燕的打算把藥給誰吃?」相當不滿她用打混的態度面對他的雷頤,老大不痛快地將手中的鋤子往旁一拋。「至少我有權知道是誰讓我做這事吧?」「就、就是……」她支支吾吾的,實在是很不想對不起燕吹笛,但在他追根究底的目光下、她只好小小聲地再次泄密。「你的前任主人。」透露一點點,應該無所謂吧?「軒轅岳?」情況當場急轉直下,且轉得雷頤一臉的茫然,「那小子又沒病!」說起那個軒轅岳,除了十歲前身子骨不健旺,柔弱得跟個女孩似的,但打他十歲後,就連場風寒也不曾見他患過。
進退無路的彎月一手掩著唇,「這與病不病無關,而是跟……有關」
「我沒听清楚。」她在玩什麼?先是說到一半,然後再略過重點直接跳到話尾?他直盯著她那雙寫滿心虛的明眸。陷入兩難的她實在是不能說的更多,「不是你沒听清楚,是我不能說的太清楚。」說出來的話,她會對燕吹笛感到內疚,可不說出來……她又會覺得對不住軒轅岳。「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內情?」雷頤越听越覺得不對勁,同時也發現她正努力向幫燕吹笛掩飾些什麼。「對,但那些內情與我無關。」未免妒心甚重的他又打起燕吹笛的主意,她雖然撇的很清楚,可該說的還是什麼都沒說,兩眼也依舊左顧右盼。聰明機靈,且心地惡人一等的雷頤,先將她欲語還休的表情研究過,再回想起那對師兄弟之間的來龍去脈後………在心底琢磨了不過半晌,他朝她露出一抹充滿惡意的微笑。「行了,我大概知道姓燕的想煉的是什麼藥。」這下抓住姓燕的把柄了。彎月緊蹙著眉心,「這樣你也明白了?」
「明白。」哼,他最擅長的就是冷眼旁觀這回事了。這等小事他怎會看不穿?她忙不迭地藥要他封口,「既然明白,那只咱們倆心照不宣就行了,千萬別說出去。」
雷頤卻正經八百地板著臉孔,「站在軒轅岳的立場,我不該、也不能讓姓燕的煉成這種藥。」成全了燕吹笛,那軒轅岳怎麼辦?且以軒轅岳的性子來看,他根本不可能願意吞下燕吹笛煉的這玩意。「我也很難想像軒轅岳吃了它之後會有什麼……」她同意的頷首,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合適的詞句來形容它,「呃……」他好心的幫她補上,「後果?」
「形容的十分恰當!」也只能這麼說了。
「這就是燕吹笛當年離開師門的原因?」已經完全不把燕吹笛當成情敵來看待的雷頤,彎身撈起鋤頭,心情顯得十分愉快。她吁了口氣,「這只是其中一半,另一半,問題是出在皇甫遲的身上。」
「先不管那個姓皇甫的。」興致高昂的雷頤,現下只對這個秘密感興趣。「我問你,只要找到這味藥,姓燕的要煉的丹藥就會成了?」
「那可不一定。」她一手撐著芳頰,眼中似有著笑意。「自他離開師門後,我從沒見他煉成過。」
正欲落下一鋤的雷頤,頓愕地將鋤頭擱在地上,看著她那像是很想笑的模樣,這讓他面上的表情因她柔和了些許。
他連聲音都變得溫柔了,「這些年來,你一直四處替他尋藥?」
「他不願我留在天問台,更不許我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所以就指了這件差事給我辦。」彎月邊說邊揚手幫他拭去一顆快掉進他眼里的雨珠,芳容上的神情,不似往常總是在防備著什麼,極其難得地在他面前放松下來。
驀然有些明白的雷頤,意外地聳高兩眉,「他刻意的?」
「嗯。」她輕輕頷首,語氣里飽含感激,「其實他是不想讓我又再自我封閉起來,因此他要我到處行走開開眼界,並學他一樣四處交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奪走的東西太多了,所以導致她變得一無所求,不會想去追求些什麼,也不會想去擁有些什麼,在被奴役習慣了後,突然之間再也沒有人命令她前進,這反而讓初獲得自由的她無所適從。
無人在前頭指引著她必須前進的方向,她便會不知要繼續往前走,無人在她身後催促,她也不會想要努力活下去。看穿了這一點的燕吹笛,遂刻意給了她一個她不知要到何時才能完成的任務,好讓她有個繼續生存下去的目標。
「好!」雷頤在听完後,態度頓時有了大逆轉,他大聲一喝,說得相當豪氣干雲,「我就替他把這味藥挖出來當作是謝禮!」
這株牆頭草,這麼快就出賣軒轅岳了……
「燕吹笛煉不煉得成還是一回事呢。」要是燕吹笛真煉成了,那軒轅岳肯定就要倒大霉了,在知道真相後,說不定好脾氣的軒轅岳還會拿刀砍了燕吹笛。
一時而大、時而小的雨絲,伴著他們,在林間交織成一曲悅耳的雨音,教導著雷頤該如何掘藥的彎月,總覺得在與他有了共通的話題後,似乎也就愈能與他放下心事地交談,在忘掉他們身後的那些事後,眼前的這種感覺,很輕松,也不需去背負些什麼,自她獲得自由後,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放松過了。
他倆之間,這種情形能維持多久?她沒有答案,可她希望,若雷頤真不願離開她的話,日後,他也能以此刻這種如親似友的態度來待她,而不是總把那些惦念在心頭的感情擱在嘴上,逼她這身軀仍在,愛恨靈魂卻空了的人再去回想,她希望他能……希望?
被腦海中念頭愕怔住的彎月,不能動彈的僵站在原地,反復回想著那些久違多年,卻再次出現在她腦海中的希望,但卻無法理解它是從何而來,按理說,奪去這兩樣東西的那個主人,他是絕不可能交出它們的,為何……
就在她一手撫著額百思不解之時,記憶中某句一直招引著她疑心的低語,卻在此時清清楚楚的擱淺在她耳畔。
無妨,日後你會知道的。
她迅速回過頭,看向正彎于以手拔開泥土,試圖把某種東西自土里取出的雷頤。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