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那晚韓致堯問她的問題,對她的影響滿深遠的。
站在睽別已有兩個月的公司門前,所有的事情就像是昨日才剛發生般,清晰之余又讓人懷念。
離開了效力那麼久的公司,說不難過是騙人的。可是她不願回來的原因,除了大哥的要求外,另一個原因,則要牽涉到她自己本身。
在一個職場里工作了數年,在人事升遷這部分卻始終沒有動靜,只是一直停留在相同的職位里,說好听點,叫滿足于現狀,說難听點,這叫沒能力。不知該怎麼告訴別人,她並不是沒有努力,只是她所努力的成果,總會在最後關頭不翼而飛,或是不明不白的遭人搶走,以致她毫無任何樹業。當然,這個說法在別人听來,或許只會像是推托責任,所以任她說破了嘴皮子也沒人相信。
如果這個工作職場,是如此的不能信人與被信,她也只能大唱不如歸去。
「千夏!」楊東霖驚喜的叫喚聲,忽地驅散她思潮的迷霧。
「學長。」千夏回過神來,朝正要外出的他頷首致意。
「你改變心意了嗎?!」他急急朝她走來,眼中蒙滿興奮的神采。
她揮揮手,「我只是經過這里,順道來看看。」
「噢……」掩不住的失望出現在他臉上,不過一會,他東張西望地打量完了四下後,一手拉住她往里頭走,「你過來一下。」
「我還有事要到別的地方……」雖然想推卻他的好意,但她卻不敵他的手勁。
「別管那個了,你先過來。」也不管是否拉疼了她,在小心地避過往來的同事後,他一把將她拉進他的私人辦公室內。
千夏對他鬼鬼祟祟的動作有些納悶。
「坐下,我有話要告訴你。」關上了門板杜絕外頭可能探知的視線,他將她帶至辦公桌旁的椅子。
「學長,這是什麼?」千夏一手指向桌回上那本封面她十分眼熟的卷宗。
「你沒做完的企畫案。」終于逮著機會的楊東霖,滔滔不絕地開始向她抱怨,「在你走後,你的工作就全都被推到我這邊來,搞得我工作量倍增,每天加班連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你要是還有良心——」
然而他的抱怨,卻驀然終結在她接下來的動作,和她已經結冰的芳容上。
一口氣抽出桌旁架上更多已經由她獨立完成,同時也在她結案想提出時就遭小偷被人竊去的案子後,在今日,千夏深刻的體會到,她是多麼的識人不清,與過于相信別人。
「這也是嗎?」她隨手拿起一本他們彼此心里都有數的卷宗。
「那是……」楊東霖的臉色變了。
她冷冷地代答,「兩個月前你叫我放棄的案子。」
憊記得兩個月前,她就是因為好不容易從同行的手中搶來那個案子,主動遞出辭呈。可是,說那個案子已經被其它公司先行得標搶走了,叫她放棄、事後安慰她別太在意的人都是他,但現在它卻又出現在他的地方,原來暗地偷走她的案子的人,也同樣是他。
如今她總算是明白,以往她辛苦了許久才提出來的企畫案,為什麼總是會那麼恰巧與他的雷同,同時她也知道了,這兩年來學長會晉升得那麼快的原因,他的榮升,全都建立在她被盜竊的創意上。也難怪當她提出辭呈時,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積極的想留下她,在她離職了後,也常出現在她的家門口,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想說服她改變心意。
「自從我離開這里後,你就很難再往上爬了是不是?」愈想愈覺得好笑,她的無心插柳,他卻是柳成蔭。
「千夏……」他不自在地蠕動唇角。
「再見。」她放下卷宗,對于這份工作,再也沒有不舍和留戀。
開門走出去的千夏,無視于以往的同事紛紛投射過來的好奇目光,快步地走向公司大門。
「千夏!」楊東霖在大門前追上她,「我送你。」
「不必了。」她用力掙開他的手,但他卻拉扯著不放。
「別這樣……」隨著愈來愈多人駐足觀看,他小聲地在她的耳邊懇求,「站在這里難看。我的車就停在前面,有話我們先到別處去說好嗎?」
千夏猶豫了一會。
「好吧。」看在以往他曾照顧她的情面上,她不想讓他太難堪。
「你在這等一下。」將她帶至馬路邊後,楊東霖隨即轉身去取車。
站在車水馬龍的路邊,千夏兩手環抱著自己的臂膀,思緒很空洞。
相信一個人不難,可是要找個能夠相信的人,卻很艱難。身邊的每個朋友也都曾告誡過她,她太容易相信別人,不懂得保護自己,總是輕易地把走進她的世界接觸她的人,想成他們都懷有一顆誠意真心。而她會有這種想法,是因為她並不想時時刻刻對周遭的人們都抱著警戒心,或是用二分法,在交往前就先去區分誰是好人、誰又是壞人,那很累的。
將車開來她面前停下的楊東霖,搖下車窗示意她上車來,她蹙著眉,想不出還有什麼跟他好說的。楊東霖見她似乎是改變心意不願上車了,連忙進一步打開車門請她上車。
她嘆口氣,走上前準備上車時,另一輛眼熟的房車,卻在這時並排地停在他車旁的……路中間。
順暢的交通當下打結。
硬是把車停在路中間的韓致堯,不顧後頭眾車主狂按喇叭抗議,也不管打開的車門是否會刮壞了楊東霖的車面烤漆,若無其事地朝千夏勾勾手指。
冷汗嘩啦啦地滑下千夏的太陽穴。
要命,大馬路上,他在搞哪一門子的鬼?選舉秀嗎?
不耐煩的食指再朝她勾了句,同時後頭震天便響的抗議聲浪,令千夏不得不十萬火急地拔腿沖向韓致堯的座車,一骨碌地鑽進前座後,在楊東霖的叫聲中關上車門,扭頭拚命催促他快點開車。
「你怎麼可以那麼做?」在他的車子重新上路後,順過氣的千夏,按著還在狂跳的心髒朝他開火。
矮致堯陰冷地藍眸瞥了瞥,「怎麼做?」這個女人……永遠都只會先找他興師問罪,都不會先反省自己做了什麼好事。
「就、就是你把車停在路中間啊。」察覺到他一身不對勁的寒氣,她高揚的音調頓時縮成了唇邊的喃喃。
「像這樣?」他邊說邊打算再造成另一回合的塞車盛況。
「別再來一次!」她嚇出一身冷汗。
矮致堯索性把車頭一偏,轉向停在路旁熄火。
「前科犯。」他一手勾起她的下頷,藍眸里噴著火焰,「你蹺了我的課,為的就是跑來找那只痞子?」
他不敢相信,她居然為了那只痞子連放他兩次鴿子!要不是去文蔚那里套出她的行蹤,只怕他現在還傻傻的坐在家里等她。
「我說過他是……」千夏下意識的想更正他的說法,但想到剛才所知道的事後,她又泄氣地垂下肩頭,「算了,他的確是只痞子。」
她竟然沒有反駁?
「他對你做了什麼?」韓致堯捺下一月復的怒火,仔細審視著她怏怏不樂的小臉。
她別過玉頰,「沒什麼。」
倔強的食指將她的下頷勾回來,想挖掘她所掩藏的秘密的薄唇也跟著趨附而上。
她卻挪開芳唇低喘,「別突然靠這麼近,我會空氣稀薄……」還是等她練習夠了再來吧!每次和他接吻,她都很害怕自己會因缺氧過久而腦中風。
「那只痞子呢?」她的拒絕,令韓致堯的腦海里咻咻快速閃過一連串想象畫面,「在他面前,你的空氣會不會稀薄?」
呃,他這個表情……可不可以算是猙獰?
頭一回在他臉上看到此等駭人景況,千夏挖空了腦袋也想不出,剛才那句話里,她到底是哪踩著了他偷埋的地雷。這次他雖然沒像上回一樣呱呱亂叫地轟上她一頓,可是上回的遲到事件發生時,他的臉色也沒現在的難看……慢,上回?咦咦咦?
絲絲疑點忽然溜進她的神經中樞,運送至腦海里後開始運作。
他不會是在……吃醋?
「說不說?」等得十分光火的韓致堯,不客氣地掐住她的小雞脖子。
「氧氣十足。」忙著思考的她,心不在焉地吐實。
俊臉登時又陰了半邊天。
「你在生氣?」恍然發覺自己回答了什麼後,千夏忙不迭地抬首看向他那張只剩純粹黑郁色調的臉龐。
他干脆撇過頭不看她。
她干干地笑了笑,「呃……別生氣嘛,我下次不敢逃課了。」不會吧,真的被她猜中了?
矮致堯還是悶不吭聲,也仍舊倒豎著濃眉。
千夏翻翻眼,傾身摟低他的頸項,在他唇上啄了一記,「心情好多了嗎?」
「哼。」他愛理不理。
真難討好。她無奈地輕嘆,就在她窩回座位里想再思考其它的辦法時,以為她放棄的韓致堯,快速地朝她采出一雙健臂,將她給摟回胸前後,薄唇就朝她的準確扣下。
濃密的熱吻,幾乎讓她窒息。強行撬開她牙關的舌讓她的體溫上升了些許,想拒絕外來物的入侵,卻反而被他糾纏住松不開,這種沒領會過太多的親密感覺,雖說不上十分舒服,但也令人討厭不起來,唇上交接的熱源,徐徐撩動起她遲緩的感受力。
「空氣又稀薄了嗎?」他霍然中止這個吻,瞳心近映著她躁紅的臉蛋。
盯著他的眼瞳,千夏一時之間還答不上話來,只能邊喘邊點頭。
「別讓那只痞子也有機會害你氧氣不足。」韓致堯半警告地再吻她一下。
他真的,在吃味。
艷艷的紅雲,不由自主地佔據了她的玉頰,飽和的虛榮感將她的心房塞滿之余,化不開的暖意也密密地籠罩著。她輕撫著嫣唇,唇上熱吻的余味,此刻嘗起來有些薩有些甜,讓她忍不住……想漾開嘴角對他微笑。
「听見了嗎?」看不懂她臉上又是驚訝又是帶笑的表情,韓致堯又皺著劍眉再把問句送到她的面前。
有時候,他是有點小阿子脾氣,卯起來時的不講理,確實也很難讓人招架,可是,她卻相信他,她相信這個從不會作假,又讓她時常考慮要不要去買氧氣桶的好妒男。
「听得很清楚。」千夏不再掩飾,任燦爛的笑靨飛上她的唇角,「我保證,他不會有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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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綁架,犯法的。」坐在寬敞的後車座中間,韓致堯兩手環著胸淡淡陳述。
「小矮,你就行行好幫個忙吧。」前座的老姜再次回過頭來,朝他奉上合十的雙掌膜拜。
懊不容易捱過尹書亞刻意整他,每天行程全都排滿的六個工作天,終于挺到星期天的韓致堯,原本是打算在這個難得的休假日,拉著千夏一塊……到他家樓頂曬曬太陽,培養感情之余,再狠狠地睡上一頓,可是這個老姜卻也不事先知會他一聲,就這樣跑來他家將他押上車,架著他驅車直赴不在他行事歷上頭的工作地點。
他晴朗、美麗的星期天,就這麼跑去陽明山……泡湯了。
「找我做什麼?去找你的大廚呀。」還在生悶氣的韓致堯把兩眉鎖得死緊。
「不行不行,」听到客人的來頭,他就蹺頭了!」他的臉色難看,急如鍋上蟻的老姜也沒有此他的好。
矮致堯總算是有點興趣,「打算砸場子的是何方神聖?」
「就你們那個勞啥子協會寫美食評選專欄的。」老姜說得口干舌燥,一張老臉幾乎快垮下來了,「幫個忙吧,要不是這種客人太難搞定,我也不會硬拉你來救火。」
「你就幫他一下嘛。」他還未有結論,坐在他身旁的千夏已經代老姜說起情來。
「你在說什麼啊?」韓致堯不滿地握住她的鼻尖,「你以為尹書亞給我的美國時間很多嗎?」小叛徒。
「放、放手啦。」有外人在看,躁紅臉的千夏忙拍開他的手指。
「你是?」老姜這才發現他還不知道這位一塊被綁來的嬌客是誰。
她沖著老姜盈盈婉笑,「他今天要帶去的跟班。」反正待在家里,還不是只能窩在廚房里面對青菜豆腐肉,還不如跟他出去開開眼界。
「都跟你說過沒什麼好看的,還跟著來做什麼?回去練你的川菜。」韓致堯馬上駁回她的話,「老姜,叫他前面停車。」
「別理他,繼續開。」她也跟著發出指示。
「你——」正想說服她打消念頭的他,不意瞥她一眼,隨即錯愕地瞪著她戲劇化的小臉。
千夏垂下秀眉,可憐兮兮地張大了孺慕的杏眸,「我只是想看你威風凜凜的大顯身手而已,這樣也不可以嗎?」
「……隨便你。」片刻沉默後,俊臉微微泛紅的韓致堯別過頭去。
如果韓致堯有機會轉過頭來,那麼,他會剛好看到得逞的千夏,正洋洋得意地朝老姜比出勝利的手勢。
座車開進飯店的停車場綁,老姜就直接帶著他們搭上內部電梯,直抵位于第十三層樓香榭的廚房。
「哇……」千夏張大了小嘴,對里頭的規模和壯觀的人數發出贊嘆。
「小心裝不回去。」韓致堯好笑地合上她的下巴帶她進去。
「小矮。」老姜在他換裝時,將菜單送來他的西前。
「他們都準備好了?」韓致堯邊看著菜單,邊伸手指向等在他身後的那一群助手。
「就等你而已。」
「好。」韓致堯朝他點個頭,轉過身來對千夏叮嚀,「老話一句。」
「我知道,站遠一點。」在經驗中學到教訓的千夏,馬上抬腳退離至不妨礙眾人進出,也能看得見他在做什麼的地點。
隨著上菜的時間愈來愈接近,在韓致堯的指揮下,廚房里的廚師們全都動了起來,目前已上了餐前酒與開胃菜。千夏從沒想過法國料理的制作程序,是這麼的繁瑣與費時,站酸了兩腳的她,靜靜地坐在老姜拿來的椅上,對著韓致堯忙碌的背影發呆。
彬許真的是領域不同的關系,對她這個外行人而言,每次看他站在廚房里,只要有一把菜刀在他的手上,他就褪去了他在她心目中所有的形象,變成了個讓她崇拜得五體投地的廚房英才。但她還是覺得,眼前手藝精湛、指揮若定的國際名廚,遠不如今早還躺在床上賴皮不起床的芳鄰來得可愛。
巴他認識也有好一段時間了,這陣子下來,她已經很習慣他在外頭的工作和扮演的角色。雖然他的那雙手可以做出令人驚嘆的美味料理,她卻更喜歡在他卸下了工作的重擔,無事一身輕地坐在她身邊,在她發際穿梭的那雙手。她愈來愈渴望,他的工作能少一點,陪她的時間能多一些,但她也知道,這種希望根本就是強人所難,現在她只希望,他能有時間先把他眼眶底下的那兩層黑眼圈治好。
唉,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忙?她都已經有一陣子沒穿過格格裝了……有別于充滿了忙碌與緊張氣息的廚房,外頭款待眾客的餐廳,則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優雅世界。
悠揚的管弦樂二重奏下,位在特別座進餐的尹書亞,在燭光下愈吃愈覺得不對勁。
這味道……太似曾相識了,怎麼好象曾在哪吃過?
當侍者正式端上主菜時,盤中的手藝與擺放食物的習性,立刻讓尹書亞腦中搜尋器,在記憶庫里搜出一個令他捏把冷汗的人名。
矮致堯……在、這、里。
可是,他怎麼會在這里?他今天不是休假去了嗎?尹書亞冷靜地喝了口紅酒,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坐在他對面的兩個女人,小心研究著她們的表情。
不好,她們好象也已經發覺了。尹書亞在她們更進一步推敲出人名前,暗暗朝一旁熟識他的侍者打暗號,叫他趕快去叫韓致堯落跑。
愈吃愈覺得好懷念這種味道的韓韜玉,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有默契地與娘親韓宛晴一塊抬首,以眼神交會著她們此刻皆有的疑問。
這味道,不就是小弟在回國時,曾經在她們面前露過一手,就讓她們魂縈夢牽不已,但找遍了所有法籍廚師也燒不出同樣美味的味道?
「請問,今天的大廚是誰?」韓韜玉揚手招來表情很有古怪的侍者。
「呃,是……」侍者的眼角余光,扯後腿地微微瞥向當作視而不見的尹書亞。
「那只兔患子!」不等他支吾完,韓宛晴已經站起身來準備揪回那個離家出走的不肖兒子。
收到線報的老姜急忙來到韓致堯的身邊,一手摘掉他頭頂上的帽子,在順便月兌下他的圍裙時邊推著他。
「別忙了,你快走。」還忙什麼?他家的兩個武則天已經在外面摩西分紅海,再過不久就要殺過來了。
「為什麼?」不了解情況的韓致堯手上還拿著菜刀。
「你老媽和老姊快到了!」老姜搶過刀子,三步作兩步地把他推向後門門口。
「什麼?」他怔愕了兩秒,隨即咬牙切齒地扯住老姜的衣領,「你出賣我?」搞了半天,外頭坐的貴客就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那兩個女人?
老姜直揮著手要他快點離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預約名單搞錯了。在她們進來前你就快走吧!」
不需他來吩咐,韓致堯已在下一刻沖向後門一溜煙地開溜,但就在他逃出後門按下電梯時,他才赫然發現他忘了帶走一樣東西。
「千夏!」他趕忙折回去,二話不說地拉了她的手腕就跑。
「喂、喂……你跑那麼快做什麼?」莫名其妙被人拉著跑百米的千夏一頭霧水。
「別問了。」韓致堯將她塞進電梯內,飛快地按下關閉按扭。
當電梯門合上時,外頭的追兵已殺至廚房里。
「那小子人呢?」掃視完畢卻沒發現人影的韓宛晴,兩眼接著掃向與她是舊識,卻將她蒙在鼓里的老姜。
他結結巴巴,「跑、跑……了。」
矮韜玉則是漾開醉人的笑意,一手搭上尹書亞的寬肩,一手用力地按在他的喉結上。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好啊,當內賊?居然幫著她老弟來騙她!
「嚴格來說……」尹書亞拉長了尾音,在考慮過自身的安危後,只好老實輕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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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致堯拉著逃離飯店後,無車可歸的他們,就待在飯店附近一間他常窩的鋼琴酒吧里,暫且先避避風頭。
「我們剛才在逃什麼?」坐在吧台邊的千夏搖著酒杯問,對方才他落荒而逃的景象實在是很難忘。
「女人。」心髒還在狂跳的韓致堯深吐出一口氣。
「什麼女人?」她一怔,柳眉微微抬高了。
他疲憊地抓著發,「與我有關的女人……」
千夏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正在哀聲嘆氣的男人。
與他有關的女人?哪些女人與他有關?對了,她好象從沒問過他開于這方面的問題,不只是他的過去,她甚至連他現在的交友情況也不全都很清楚。
現在才發揮好奇寶寶的旺盛好奇心……會不會太晚了些?她都已經在腦海中組織出一串可能的人物清單了,如果硬要她把問號就這麼欲在心里,著實太難過,可是就在她準備開口時,她又赫然發覺,她並不怎麼希望那些想象的人稱會從他的口中出現。
「喂,你的眼神……不太對勁喔。」被她異樣的視線愈看愈毛,韓致堯忍不住以掌搓搓兩臂。
她冷著玉容,一手扯住他的衣領,「你要不要解釋一下,我們為什麼要躲那些與你有關的女人?」
「可以!」他大方地兩手一拍,暗暗把偷笑藏在心里。
這麼爽快?千夏深度狐疑的眼光又瞄向他。
「一個是我老媽,一個是我老姊,以上。」不到五秒鐘,他已經將他的清白證明完畢。
她翻個白眼,「這有什麼好躲的?」無聊!她還以為……以為……還未在心中「以為」完畢,恍然回神的千夏就急急灌下一杯酒-並不小心嗆紅了一張小臉。
矮致堯心情甚佳地拍撫著她的背脊,明智地把溜到嘴角的偷笑收回唇里。
「我當然要躲。我要是跑得不夠快,那就準備給她們五花大綁的逮回去認命。」要是被逮回去了,下場肯定很慘。運氣再壞一點的話,說不定他就得跟他的菜刀說拜拜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這是她第一個會聯想的方向。
他不滿的眉峰朝她一挑,「你就這麼懷疑我的人格?」
「說啦。」千夏撒嬌地推推他。
「她們要我回去繼承家業。」第一千零一次的嘆息自他的口中逸出,他自憐地舉杯敬自己一杯苦酒。
「你家是做什麼的?」又是一個她沒听過的過去,可見他有多少事沒告訴她。
「模糊的說法算是電子業。」談起這個,韓致堯的喟嘆就無止無境。「說老實話,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我家到底是在賣些什麼。我本來就沒什麼生意頭腦了,加上只要跟我的天敵扯上關系,我的頭腦會糊得就像一塊面團,可偏偏我家做的卻是我最討厭也最無可奈何的那一行……」
「喂。」千夏沒把他的話听進耳里,一雙杏眸直鎖在他的身後。
「嗯?」
「你後面。」她抿著紅唇,抬手指向他身後那群靠過來的女人。
「別理她們。」他見怪不怪,也懶得搭理她們。
「小矮,幫她們簽個名吧。」酒吧老板卻在此時受了那些認出他的仰慕者的托付而來。
「我……」韓致堯皺眉想打發這種人情。
「拜托了。」酒吧老板懇求地拉下臉。
「你等我一下。」他嘆口氣,伸手拍拍她。
千夏不實可否地點著螓首,在朦朧的燈光下,看他一步步走向那票光鮮亮麗的女人。舉杯更進一杯酒後,她想起她曾經站在廚房的窗邊,從文蔚她們口中听來關于他的那些話。
像他這種男人,會有很多女人為他瘋狂的……在今晚之前,她一直對這句話沒有什麼切身的感覺,但在乍見他在老姜的眼中和那些女人眼中的魅力後,她忽然變得很有感覺,而這種感覺,遠此她所做的菜還要來得……難以下咽。
怎麼辦?她想走,卻動不了。
懊不容易打發完那些女人後,韓致堯在坐回原位時,頭一個發現的,就是桌上激增的酒杯數量。
「千夏,那不是水。」見她又仰首喝完一杯後,韓致堯開始擔心起面頰酡紅的她是不是醉了。
「我看得出來。」喝慣家中烈酒的千夏,根本就不把這點薄酒放在眼里。
他嚴肅地下個結論,「你的那種喝法很像在灌蟋蟀。」
「嗝。」酒喝聲勉強算是她的回答。
矮致堯站起身來,不打算再讓她喝下去,「回家吧,再不回去你會被文蔚鎖在門外,到時你又要過來我家寄宿了。」
「我喜歡你。」她卻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句。
他的動作中止了一下,笑意緩緩出現在唇邊。
「我知道。」總算有點開竅了。
「你呢?你也喜歡我嗎?」千夏神智清明的杏眸直鎖住他的眼瞳。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很好奇,比什麼都來得令她好奇。
「比你的喜歡還要復雜一點。」他滑回原位坐下,一手輕撫著她酒後紅熱的臉頰。
「復雜到什麼程度?」
矮致堯曖昧地朝她眨眨眼,「復雜到你又會空氣稀薄的程度。」
「噢。」她慢吞吞地應著,原本就夠紅的小臉更是如野火般地竄紅。
「你也快點對我進階到復雜的程度吧。」他修長的食指撩撥著她的玉頰,不知是否是因為喝了酒的關系,他看向她的眼神,顯得有些迷醉。
「你很急嗎?」從各方面來看,她還一直以為他很滿意于現狀。
「有一點。」她可能太低估他的邪惡程度了。
她也很大方,「好,我會努力。」
「謝謝。」還努力哩!他用力憋住笑意,側首吻上她的芳唇。
「嗝!」在他的唇放開她的時,千夏打了個響亮的酒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