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種下的因,幾經波折,現在在她的心底冒出致命毒素了?
罷才,韓學儒來叫他,他趕到店門邊時,就听見了幾句,但那幾句也夠他推測是怎麼一回事。
明天非通知不破,叫他好好地犒賞對方不可。
見李淑兒還是垂眸不語,鐘離也不由輕拉過她的手,雖然有點掙扎,但沒關系,他近來靜養狀況極佳,手勁絕對比她大得多。
強硬地拉過她的手,輕觸著自己的頰。
「老婆,我近來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有點憔悴,那都是正常的。」白天要到鑫全走動,掌握整個投信市場,夜里又要陪老婆做運動,他必須承認,體力有一點點的透支,真的,只有一點點。
「可是,學儒說,你面有病態。」她顫著聲,咬著下唇忍著淚。
她多怕啊,多怕自己會是害死他的關鍵。
鐘離也微挑起眉,唇角輕扯笑意。很好,又找到一個可以好好犒賞的人了。
「那是正常的,畢竟我接受骨髓移植還未超過一年,身體機能恢復狀態不如正常人,有病態,是正常的。」他說的是事實,如果要他外加毒誓一則,他不會猶豫和拒絕。
「可是,那個命理師說過我命定孤寡,每個跟我有關系的男人都會出事……」她急忙抽回手,仿佛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毒,她的毒會經由指尖滲透他的肌膚,腐爛他的。
他濃眉微攏。「老婆,說好不拒絕我的,你這麼做,我會很受傷耶。」
「誰管你受不受傷,我告訴你,我不愛你,你不要再纏著我了!」決定了、決定了!跋他走、趕他走,只要他離得遠遠的,他就會平安無事!
繼續待在她的身邊,誰也不能保證他會安全無恙。
鐘離也撫了撫額頭。「你昨天才在床上告訴我,你很愛我,因為太愛,才會太恨,要我不準再亂找借口離開你,還說哪怕是生是死都要共同度過……老婆,沒人可以說不愛就不愛的。」昨天說愛,今天不愛,太快了吧。
「我就是不愛。」她嘴硬吼著。
突然間,她明白了他當初的心情,要在愛得正濃正烈時,逼自己說出違心之論,會有多痛。
「為什麼不愛?」他掏掏耳朵。
「因為我愛上別人了。」她吼著,氣惱他的氣定神閑。
「那就是有第三者嘍?」
「對!」
「誰?」
沒料到他這麼問,李淑兒頓時有點慌。
「韓學儒?」見她準備點頭,他趕忙再接一句。「我會讓他在醫學界再也待不下去。」
點頭的動作趕緊頓住。
「還是……路不破?」
她猶豫著要不要點頭,他又涼聲說︰「雖說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替我管理了鑫全三年,但親兄弟明算帳,敢調戲我老婆……我會要他滾出台灣的金融界。」換句話說,他留了活路了,可供路不破他日到國外發展。
「你——」全都是他在自問自答!「是一個你不認識的人!」
怎樣,他沒法子了吧!
「那還不簡單,我直接把你擄回美國,讓你再也無法跟那個我不認識的人接觸,不就得了?」太簡單了,還有沒有更有創意一點的?
李淑兒氣惱得想要扯下他的頭。
她在替誰煩惱替誰愁啊!要不是擔心他的安危,她犯得著沒頭沒腦地亂編謊?
「老婆,別再找借口了,誰都听得出來,你只是在復制我當年的說法,那種沒創意的說法哪個說服得了我?」他要真那麼蠢,他能在美國的金融界混那麼久嗎?「沒事的,你放心吧。」
手還沒來得及摟到她的肩,便已經被她揮開。他默默記下被她揮開的次數,企圖改天在床上一次討回。
「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啦!」她氣得都哭了。「你自己回想,你剛認識我時生龍活虎,結婚後沒多久,就說你得了血癌,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
「……我覺得會相信命中孤寡論調的人比較荒唐。」他悠然說出自己的看法。
「鐘離也,我很認真,你不要跟我打哈哈!」那可是攸關生死、攸關生死!這世界上再沒有比死別更要令人懼怕的了!
「李淑兒,我也很認真,你不要再那麼死心眼!」他也火大了。「沒事把自己說得那麼掃把干什麼?別人八字不夠重,出事活該,但我的命夠硬、夠韌、八字超重,還怕鎮不住你?!」
「鎮個屁啊!認識我之後,你得了血癌,還丟了渥貝瑪總裁一職,你搞不清楚狀況啊!」
「你神經啊!得血癌這種東西根本只是基因遺傳的問題,關你什麼事?況且,總裁是我自己不干的,不是丟了!」火氣急速噴發,還真有點喘呢。「當初我來台灣演講,一方面也是在設立新據點,而鑫全就是亞洲據點,你也該知道,我不可能只滿足渥貝瑪那個現成的成就。」
李淑兒听得一愣一愣,但還是搖搖頭。「好吧,就算你的工作不是因為我,但得血癌總與我有關了吧。」
「若真與你有關,那我今天就不會好了。」
「那是因為你回美國,你沒跟我在一起!」所以,快點、快點,趕緊拉開一點距離以策安全。
鐘離也瞪著她,哭笑不得。「老婆,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讓我強撐著意志,決定一定要活下去的關鍵,如果沒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我撐不過那麼痛苦的治療期,因為我想要見你,所以拼命地告訴自己,要趕緊好起來,老婆,是你讓我繼續活下去的。」
她淚眼迷蒙。「可是,我怕你跟我在一起,病貶復發嘛……你最近的氣色真的不好,我好怕。」
「怕什麼?只要你下次邀我時,挑戰清醒一點的時候,就沒事了啊。」老是要他帶藥出征,難怪傷身嘛。
李淑兒聞言,薄顏漲紅,但隨即神色一正。「……還是因為我嘛。」
鐘離也翻動眼皮,唇角抽搐著。頭一次發現他的親親老婆還真不是普通的魯。
「決定了,你不走,我走!」對對,她可以躲起來,就算一個人,她還是可以生活,可以從頭開始。
「你要去哪?」見她走過面前,微惱的將她拽下。
「你現在不要我,我就活不下去了!你敢走,就給我試試看。」
她抬眼,淚水啪啦啪啦地掉。「你不要這樣啦……」
「一句話,你敢走,就等著見我上報。」說得決絕,一點議價空間都沒有。他可以拿命跟她賭,就看她敢不敢拿未來下注!
「我不要你因為我出事嘛。」她很怕耶。
「我不會出事,絕對不會!」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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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時是把親親老婆給安撫下來,但是他卻得要時時刻刻監控著她,省得一轉眼,她不見了。
正因為二十四小時的緊迫盯人,他的氣色更差了。
目睹惡夢正逐漸成形,鐘離也伙同一干友人,趁李淑兒入睡,私下開了場貶議。
「不如,去把那個算命師找出來,給他一點好處,要他說點好話。」提議者乃韓學儒是也,話一出口,還頗沾沾自喜,豈料——
「那老頭出國了。」鐘離也懶懶說著,渾身乏透,半倚在沙發上,累得連話都精簡了。
「那,我們再找一個命理師不就得了?」王志篤如是說。「依淑兒的個性,她不會相信。」聰明如她,肯定會認定是他搞的鬼。
「你的氣色真差。」韓學儒突道。
鐘離也瞪去。「現在不是談論我的時候。」
「可是,你不先把自己顧好,淑兒就會認定自己的克人神功又發作了啊。」韓學儒喊冤,告訴自己往後絕不再雞婆。
「……我不盯著她,難不成要眼睜睜地看她落跑?」
「她真的會克人嗎?」王志篤問。「你干醫生干假的啊,連這種毫無科學根據的說法你也信?」鐘離也狠瞪。
「我當然不信,可是三人成虎,逼得淑兒不得不信嘛。」
「就是她信,我才煩啊。」不然找他們過來干麼的?
坐在一邊許久的路不破,終于開了金口,「既然如此,我們就去找有前例的人出來說明一切。」
卑一出口,眾人目光投向他。
「什麼意思?」太饒舌,他听不太懂。
「交給我安排吧,這麼一點事還難不倒我。」路不破淺淡無波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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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不要亂跑,我馬上回來喔。」李淑兒冷冷看著窗外,已經一連數日采取冰冷攻勢。
鐘離也踅回,捏了捏她的臉,「老婆,你听見了沒有?」
「知道啦,要走就快走啦。」抓開他的手,再瞪一眼。
「好無情。」他癟嘴。
「嫌無情,就走啊。」她神情淡漠,仿佛無情無愛,不再戀棧。
「偏不!」鐘離也哼了聲。「要不是公司臨時出了問題,我才不走,先說好,要是我回來讓我找不到你,後果自行負責。」
撂下狠話,注視她一會,他才離去。
李淑兒窩在沙發上半晌,像個沒生命的女圭女圭,一會,動了下,回房,拿出包包,她準備輕便離開。
這是老天給她的機會,沒時間讓她整理行李了。
一出房門,她東張西望,確定鐘離也沒在附近埋伏,一路順利地下了大樓,她開始想,就連老天也認為她該離開他的,要不這條路怎會順得如此離奇?
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眼她住了三年的大樓,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不行、不行,要走就得快走,不能老是三心二意。
反正,只有她不在,他才能安好活下去,盡避有一時不適應,但他的朋友會幫他度過的,一如三年前離開她時。
想到這里,淚水不由得往下掉。
嗚,什麼命啊?三年前是他離開她,三年後竟是她離開他,生命哪來那麼多個三年磋跎啊?
他們根本就是不適合嘛。
走下階梯,正準備往路口走去,卻瞥見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下意識地往旁跳了幾步,卻在車窗滑下後,靦眺地無言以對。
「我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高健松乞求著。
她怎可能說不?拒絕那個因她發生車禍,便未曾見過面的前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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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你住院時,我都沒去見你。」坐在一家咖啡廳里,李淑兒始終垂著眸,不敢被他發現紅腫的雙眼。
「沒關系,不是很嚴重,只是腳有點傷。」高健松車禍過後,整個人似乎開朗了許多。
「喔。」她應了聲,攪拌著咖啡,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婚戒,我收到了。」他突道。「那個是……」
「我知道,我媽跟我提過了。」他無奈笑了聲。「是我沒那個福分,請你原諒我母親的口無遮攔。不過,听說你最近過得不錯,還听說,我朋友好像跑到你店里鬧事了,是嗎?」
「呃……」好一大串的話啊,真不知道該從哪回起。眼前這個男人真是以往被她電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嗎?總覺得他似乎不太一樣了。
「淑兒。」
「嗯?」她淺呷了口咖啡,放任苦澀滲進心底。
「有一件事,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
「其實,你之前的未婚夫會出事,全是我搞的鬼。」他一鼓作氣地道。
「嘎?」手中的咖啡濺了一些。
「因為我想要獨佔你,我想要你只屬于我,所以,只要有人跟你求婚,我就想辦法除掉對方,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什麼孤寡還是克人之類的煞星,那全是我搞的鬼……對不起。」高健松用力地垂下頭,撞擊玻璃桌面,發出巨響,引來側目。
李淑兒卻還在震驚之中,半晌,愁雲慘霧的艷容瞬間迸裂出光芒,仿佛是驕陽破天凌雲之姿。
但,她又收斂了些。「可,你這一次,你也車禍了啊。」
「那是我的報應。」額還是黏在桌面上。
「報應?」她喃喃自語著,重復咀嚼這兩個字,喃著喃著,像是想通了。「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若真是如此,那她,不就不需要跟鐘離分開了?
她不是命定孤寡,她不會克死鐘離?!
她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幸福過著日子,真的可以那麼幸福了?
「對不起,請你原諒我吧,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這麼做。」
李淑兒喜上眉梢,唇角抹笑。「你應該去向那兩個人道歉。」這麼說,她可以回家嘍,真的可以回家嘍!
「我會的。」他抬眼,卻見她拎起包包要走。
「那我先走了。」她像只鳥兒飛往家的路程,壓根不知在她離開之後,有兩抹高大的身影走到高健松身邊。
「……這樣子還可以嗎?」高健松問著。
「非常感謝你的配合。」路不破輕聲道。
鐘離也則是臉色不悅地瞪著她離去的方向。原本還在賭,她會乖乖在家等他,豈料他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跑,好傷他的心。
突然,有點明白三年前不告別時,她嘗到了多大的痛苦。
「那麼,我朋友的公司……」
「放心吧,答應的事,我們一定會做到。」路不破難得勾笑,輕怕苦身旁的鐘離也。
鐘離也回神,盯著這個超級不起眼的男子。「你現在還喜歡淑兒嗎?」
「不,我已經遇見我的真命天女了。」
算他識相。「要你的朋友識相一點,別惹火我。」說完,轉身走人,可踐的歹。他只能說,路不破這個法子,差強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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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也走出店外,瞧見李淑兒橫眉豎目地張口大罵,眼前還有個目光矍鑠的老者,古怪地迎上前去。
「根本就沒有孤寡之事,你這個詐騙師!」
呂老師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詭異的笑,「你確定?」聲音綿長得像是能夠在瞬間擊潰對方的意志力。
李淑兒心口跳了下,不安又竄了出來,火大地咬了咬牙。「我已經找到答案,證明你根本就是在唬弄我!」穩住、穩住,不要再被他給騙了。「告訴你,我這一次真的要結婚了!」
說她孤寡?嫁給他看!
「喔,听你這麼說,代表你的第三次又吹了?」呂老師氣定神閑,壓根不把她的張牙舞爪看在眼里。
「那又怎樣?」
「還不怕?」他呵呵哼笑。
「我怕什麼?」我×,這老頭真是太懂得怎麼逼人抓狂。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
她閉了閉眼,拳頭握了又緊,緊了又松,告訴自己要冷靜,人在公共場跋,她應該要放輕松,而且她現在要回家,告訴鐘離,她願意嫁給他了……可是、可是都因為這個臭老頭突然出現,搞壞她的好心情。
「不會有事的。」她如此告訴自己。
呂老師看了她一會,突地笑了。「有自信是好事,但只怕真出事了,你會受不住。」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捏!
「淑兒。」鐘離也一手架開兩人,將她擋在身後,俊亮的黑眸挾帶沉冷氣息注視著口無遮攔的老頭。
「鐘離?」李淑兒嚇了一跳。「你怎麼會在這里?」
鐘離也神色不變地抱怨著。「你還真敢問呢,是誰沒听我的話偷出來的?」雙眼依舊瞪著絲毫無懼他視線的老頭。
這老頭非但不怕他,甚至還像是在打量著他,那老眼精厲得像是雷射,一一掃過他全身上下,有種被他徹底看透的錯覺感。
這老頭到底是誰?
「我只是出來喝杯咖啡,我現在要回去了。」
李淑兒揪著他就要走,卻听見呂老師慢條斯理地說︰「唉,明明是出身富貴,卻無端端地蹦出短命相呢。」
李淑兒驀地打住腳步,听見他又繼續說︰「你真要嫁給他?」
她回頭瞪著呂老師,心問抖顫著。
「他生病了吧。」
淡淡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把她從天堂打入地獄。
「臭老頭,你到底要說什麼?」鐘離也不悅地開口,怒目瞪視著企圖壞他姻緣的呂老師。
「你怕不怕病按發?」他突道。
「嗄?」他愣住,身後的李淑兒則是倒抽一口氣。
「如果不怕復發,就娶吧。」話落,很瀟灑的離開,像個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
兩個當事者則是愣在當場,還在慢慢咀嚼他說的話。
懊一會,鐘離也才跳了起來。
這王八蛋,居然壞他好事!他運籌帷幄,眼看成功在望,卻被這可惡老頭的臨門一腳給敗壞……啊啊∼非殺了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