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張羅婚事,趁著手頭上有一大筆錢,再加上與盧爺,盧叡溟有約,七彩便想不如一家四口干脆遷到孔雀城定居,如此一來,也方便往後做生意。
于是,到了約定的日子,他和卜希臨一起前往孔雀城,打算順道打探城里有無空屋出售。
然而,才剛到悅來茶肆,便見到盧叡溟已等候多時。
「盧爺。」七彩雙手一拱。
「別客氣,快過來吧,可有調到貨?」盧叡溟一臉欣喜地急問。
畢竟從孔雀城往返天水城,不管是走水路還是山道,大抵只要一天的時間,他們相約三天之後,他既然能前來赴約,相信帶來的必是好消息。
「調到了。」七彩牽著卜希臨坐到桌邊,將包袱里的三個雕盒全拿出來。「這三個,分別是七彩鳥、鳳凰和玄武。」
聞言,卜希臨直瞅著他,輕扯他的袖角。
七彩不解地看著她,來不及听她說什麼,便瞧盧叡溟微詫道︰「啊,你的眼楮顏色……」
七彩心頭一震,略微別開頭。他忘了白天出門,視線較佳,容易讓人看出他的雙眼眸色不同。
「盧爺,我相公的眼楮很特別,對不?」卜希臨笑盈盈地道。
「……確實是很特別,所以取名為七彩,倒是十分貼切。」盧叡溟輕喃著,突地恍然大悟。「原來你們是夫妻呀,上回沒听你們說起,不過現在想想,似乎本該如此。」
「不,我們還未成親,正要籌辦婚禮。」她羞澀地看了七彩一眼。
「喔,那真是恭喜了。」盧叡溟勾笑道,打開了盒蓋,瞧著里頭的七彩鳥雕飾,不由得問︰「這是七彩鳥嗎?怎麼看起來……」
「對不起,盧爺,這是非賣品,我相公拿錯了。」卜希臨一臉抱歉地說。
剛才她拉扯七彩的袖角,就是想告訴他這件事。
「拿錯了?」盧叡溟微眯起眼,像是听出什麼端倪。「這雕飾是……」
「啊,希臨,今兒個怎麼扮成美人上街了?」
不遠處傳來令人作嘔的嗓音,教她攢起眉。
看來今天不是好日子,才會遇到這登徒子。
「朱爺,你也來了。」盧叡溟朝他淡淡打著招呼,兩人看似有生意往來。
「哎呀,盧爺,你買他們的雕飾,難道不怕災厄上身?」朱大爺來到桌邊,很刻意地站在離七彩最遠的對角。
七彩不作聲,反倒是卜希臨不快地抬眼瞪他。
「朱大爺,請你放尊重一點。」
「放尊重什麼?我告訴你,天水城里有一種傳說,異瞳代表災禍,只要和這種人牽扯上,肯定沒好下場。」
那話一出口,七彩無端端打了個寒顫。明明是盛暑的八月天,但他的體內卻竄起難遏的惡寒。
「你別胡說!七彩的異瞳就如七彩鳥一般,代表的是吉祥,他的異瞳要是真帶禍的話,我怎會一點事都沒有?」卜希臨怒瞪著他。
「那只是時候未到!」朱大爺哼道,還記著那日的睚眥之怨。
卜希臨緊抿著唇,極惱自己當初何必為了一點小錢跟這種人打交道,才會累得七彩受辱。
「朱爺,我倒認為姑娘說的沒錯,異瞳又如何?管他是福是禍,都與他自身無關,我可是很欣賞七彩。」盧叡溟沉聲警告著。
聞言,七彩微抬眼看著他。
自討沒趣的朱大爺有點生惱地瞪著他,眼角余光瞥見桌上的雕飾,不禁問︰「你該不是要買他們的雕飾吧?這種不過幾十文錢的小玩意,何時盧爺也看得上眼了?」
「幾十文錢?」盧叡溟微眯起眼。
卜希臨暗叫不妙。今天前來,其實她和七彩已說好,要跟盧爺吐實的,然而話都還沒說出口,便被朱大爺搶白,就怕事後再解釋,也是愈描愈黑了。
「可不是?這些雕飾全都出自她的手,平常就擺在夜市集靠城南的攤位上,幾十文錢的小玩意罷了,你……該不是被他們給訛騙了?」從盧叡溟的臉色中察覺異狀,朱大爺小心地揣測著。
「盧爺,我們……」卜希臨急著解釋。
盧叡溟驀地抬手,示意她住口。
她不禁黯然垂下眼,偷覷著面無表情的七彩,猜不透他此刻正在想些什麼。
「哎呀,原來是對專門訛詐人的夫妻,盧爺還不趕緊將他們給送進官府里。」
朱大爺刻意喊得大聲,要讓茶肆里的客倌都听見。
七彩擱在腿上的手緊握成拳,氣惱朱大爺的出現,破壞了他所有計劃。他的買賣手法確實是有些取巧,可雕飾精美細膩,足以證明希臨的雕藝實數上乘,但卻因為朱大爺,將毀壞這一切,他不甘極了。
盧叡溟淡淡啟口道︰「朱爺,你這雙睜不開的眼果真是目光如豆,難怪你看不懂何謂百年難得一見的逸品。」
他話一出口,桌邊三人皆愕然看著他。
「木頭本身材質奇佳先不提,這雕工細膩,每一刀皆是經過計算,順著紋路雕刻,再加上巧思以榫孔餃接,這特殊的設計,恐怕放眼出雲都無人通曉,這種逸品,早已勝過大內的御雕師太多,尤其,這雕飾竟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更教我佩服不已。」
他是孔雀城的布商,但因為向來喜歡奇特的擺飾,所以小有一點研究。
卜希臨驚詫地看著他,難以置信自己的雕飾能得到這麼高的評價,急聲道︰「盧爺,這雕飾是我雕的,可設計的人是七彩,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有這麼特殊的雕法,真正厲害的是他。」
「喔?看來兩位夫唱婦隨,好不默契,教我生羨。」盧叡溟勾笑道。
卜希臨看了七彩一眼,只見他笑眯了眼。
而朱大爺早已氣得七竅生煙,抖得厲害。
「朱爺,也不能怪你不懂珍品,畢竟你經營的皆是一些下九流行業,少有接觸。」盧叡溟淡聲道。
「是啊,朱大爺,誰要你的眼楮睜不開呢!」卜希臨哼聲道。
「希臨!」七彩趕忙阻止,不希望節外生枝。
「好!咱們走著瞧。」朱大爺怒氣沖沖往桌面一掃,悻悻然地離去。
而他這一掃,將裝著七彩鳥的雕盒掃落,七彩鳥掉了出來,其中一只,撞斷一邊羽翼。
卜希臨撿起,心疼極了。
茶肆掌櫃趕緊向前,和盧叡溟有志一同地道︰「兩位別理他,我也不是沖著大內御雕師的名號,我買這雕飾,只是因為雕工太美、設計太野,前兩天大老板來過一趟,愛不釋手,一直要我讓給他,就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貨,別讓我老板搶了我的收藏。」
卜希臨探去,笑眯了眼。「有,我回家馬上就準備,要是大老板來了,我和我相公會馬上送過來。」
「那真是多謝了,我先派人聯絡一下他。」掌櫃的歡天喜地的走開。
瞧見這麼多人懂得賞識她的才華,七彩也替她高興,目光交纏之間,是對彼此的信任和呵護。
「兩位看起來真是情深意重,不過還是讓我先說句話。」盧叡溟低笑道。
「盧爺,真是抱歉,先前謊稱希臨是大內御雕師的弟子……現在說,也許有點遲,但是我們今日前來,是要向盧爺吐實的,卻被朱大爺給搶先了。」七彩沉聲道歉著。
「那倒無妨,那話要騙得過人代表雕工了得,不過……」他接過卜希臨手中的七彩鳥,指著羽翼。「朱爺這一摔,倒是摔得巧。」
卜希臨和七彩面面相覷,瞧他又拿出另一只完整無缺的七彩鳥,比著羽翼的部位說︰「七彩鳥只有一邊的羽翼。」
「啊?」卜希臨低呼著。「可是只有單翅要怎麼飛?」
「所以,七彩鳥通常是一對一起飛。」盧叡溟將兩只七彩鳥相疊。「這種鳥很特別,唯有找到合適的一半,才能一起在天空翱翔。」
「盧爺怎麼知道?」
「因為我親眼見過。」
「原來如此……我是沒見過,七彩鳥的事是听我爺爺說的,倒沒想到真正的七彩鳥是長這樣子。」她輕嘆著,覺得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正是如此奇特的鳥,想找到另一半何其困難,所以為數不多,才會被稱為祥鳥,一旦出現,能目睹七彩鳥的人,皆有不錯的際遇。」頓了頓,他看向七彩道︰「異瞳又何嘗不是如此?是福是禍,得靠自己掌握。」
七彩一直默不作聲,听到這里,動容地朝他頷首。「七彩受教了。」說著,他將剩余兩個雕盒移到盧叡溟的面前。「盧爺,今天特地帶雕飾過來,並不是為了買賣,純粹想要將它們送給有緣人。」
「這……真是教我太受寵若驚,竟能得到這份厚禮。」盧叡溟笑得闔不攏嘴。「那天見到你,你最終還是把雕龍賣給我時,我就覺得你這個朋友很值得交。不過,受你如此重禮,我怎能一點表示都沒有?先一道用膳,待會到我的布坊挑幾匹布吧。」
「多謝盧爺。」七彩笑眯了眼,心里有著難以言喻的感動。
原以為自己會被排斥著,結果非但沒有,他甚至還得到敬重。原來……這得要看他遇見什麼人,就好比他遇見希臨,這個值得他一輩子珍惜的女人。
原本兩人跑這一趟,除了赴約之外,便是為了張羅婚禮,有了盧叡溟的幫助,讓兩人縮短了采買的時間,再三向對方道謝之後才離去。
走在大街上,卜希臨直睇著被緊握著的手。
「怎麼了?」
「沒。」她笑得羞澀,沒了平常的豪氣。「對了,還有東西沒買妥,要不要先去瞧瞧?」
「也好。」七彩看著她拿出懷里的字條。
上頭是卜三思列出的清單,全是一些瑣碎的小物品。
「這樣好了,我去買這個,你去買這個,剛好在前頭,左右兩家店。」她看完,指著前方說。
「那好,咱們分頭進行。」兩人走到店前,他看著她走入鋪子里,這才走到對面的鋪子里,采買所需。
不一會,卜希臨拿著喜帳走到店外,沒瞧見他,索性在原地等著,卻突地听到有馬車疾馳而來的聲音,她下意識地往後退一步,再朝左側探去,瞧見馬車如風般來到面前,有人掀開車簾,她以為自己擋到路了,想要往旁走兩步時,馬車夫竟沖下車,將她一把扛起。
「咦?你要做什麼?」她驚喊著,用力拍打著對方。
馬車夫皮厚肉粗,壓根不覺得痛,硬是將她塞進馬車里。
卜希臨驚魂未定,想要沖向前打開車門,卻有人從背後熊抱住她。那陌生的擁抱讓她渾身泛起雞皮疙瘩,想也沒想地以肘往後一頂,後頭的人沒防備,胸窩處被撞擊,痛得低罵出聲。
「你這賤蹄子,老子給你臉你不要臉!」
認出這聲音,卜希臨回頭瞪去,臉上卻結實地挨了一記巴掌,痛得她幾乎厥過去,無力地倒在馬車車板上,感覺馬車急速往前奔跑。
「哼,老子要你服侍,那是你的福氣,你偏是找了個邪門的男人,想跟他當夫妻?下輩子吧!」
朱大爺撲上來,扯著她的衣襟,脆弱的布料應聲而裂。
「放開我……」她喊著,想要凝聚力氣,但這頭肥豬壓在她身上,讓她不得動彈。
「我告訴你,你跟著我,絕對比跟著那個男人好。」朱大爺吻上她雪白的頸項,大手在她身上胡亂游移著。「我可沒騙你,異瞳確實是代表災禍,你要跟了他,就會遭殃。」
忍著欲嘔的沖動,卜希臨在他靠近時,往他肥碩的臉頰用力一咬。
「啊!」他吃痛地再甩了她一巴掌,微坐直身,撫著滲血的臉,細長眼楮眯成一條縫。「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你別想活著離開這里!我要讓那個男人知道,得罪我的下場,就是賠上你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