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沖完澡,虔素葆氣定神閑的走出更衣室,好熱,她還不急著走,想坐在道場邊喘口氣,順便將帶來的菊花茶給喝完。
棒,整個空間仿佛都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感覺真棒。
真虧這場嚇壞人的雨,閃電打雷地撼動周遭的每一寸空氣,硬就是將人給逼進屋子里,難得見到道場這麼空蕩蕩的,不到十點,人就都走光……止住牛飲的動作,她盯著牆角那個將一腳擱在桿上做拉腿動作的田沐山。
「咦?」
听見她出來活動的聲音,田沐山收回腿走向她。
「看見我這麼驚訝?」
「不是該丹尼鎖門嗎?」最近,他出現的頻率好像太多了一些,多得連她都覺得不太對勁。
相處的日子一久,了解略深,她不會木頭到感覺不出他的視線常兜在她周遭,連他的人也總會出其不意的在她身邊冒出來,就像是她的影子似的,但,怎麼回事?他應該不會真的對她感興趣吧?
她不是討厭他,只是,在經過吳銘方那一仗後,她實在不想這麼快又沉淪在煩人的感情里。
「他有事,我讓他先走。」瞪著又猛地大灌一口茶水的她,他不由得數落起她來。「還喘著氣,別喝得這麼急呀。」
「噢。」粗率的拭去唇邊的水漬,瞧他盯著她的唇……「你也渴?要不要?」沒想太多,虔素葆將手中自備的冰水壺遞給他。
田沐山連猶豫都沒有,甚至帶著那麼點迫不及待的喜悅,快速將水壺接過去,仰首就喝起來。
這是第一次,他們分飲同一瓶飲料……先飲一口,他深嘆一聲,不待嘆息止定,又狂飲一口,不住地長長嘆著……老天,瓶口像是沾滿屬于她的氣味,隱隱約約的隨著微甜的茶水沁進唇齒間、沁進心里,香淳潤口的滋味……嘖,真是該死的好,久久,仍充斥在胸腔心肺,揮之不去。
懊甜!
見他將水壺直接就口大飲一口,又一口,像在飲什麼瓊漿玉液,不時的屏息喟嘆,忽然,她有一些些的後悔。
「你這麼渴啊?」雖然他牛飲一般的咽下茶水,但左瞧右瞧,就是不覺得他在喝茶水,反倒像是在……跟她間接接吻?!
間接接吻?!
罷,驀然間,她的身子骨莫名地升起一陣幾不可感的哆嗦。
扒呵,呵呵呵,她也未免想得太多了。
「不是渴……」咽下口中的甜茶,他又盯著她紅咚咚的菱兒嘴。「呃,是渴,好渴、好渴。」
渴,不是唇齒間的感覺,而是泛在心里,又饑又渴的在他心里蠢蠢欲動著。
怎麼辦呢?阿葆的嘴唇光滑圓潤,尤其是經過未斂干的茶水滋潤後,更是顯得豐腴誘人,像教人仰望不已的富士山,老逗得他忍不住想將唇覆上,不再壓抑蟄伏過久的難止欲念。
「我沒將臉洗干淨?」見他怔忡老半天,視線還鎖在自己唇上,像是別有目的,她略顯不安的問。
「不,你的臉很干淨,干淨得……唉。」話沒說完,他忍不住就長吁短嘆。
就是因為她給他的感覺太干淨,干淨又充滿絕對的誘惑魅力,讓他得抑盡全身的力氣,才不至于失去理智的俯下將她一口吞吃。
才剛沐浴餅的她,像朵絕美的出水芙蓉,就這麼坐在她身邊,幽幽的誘人馨香像毒藥似的直撲進他的鼻梢,更是搔動他忍無可忍的沖動。
「田沐山,你是怎麼了?」
「我?」
「是呀,你還好吧?無緣無故地,干麼用那種眼神看我?」看得她忘記呼吸,看得她心驚肉跳,看得她……本來都已經絕跡的小鹿,又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活蹦亂跳的在胸口擾人氣息。
「我想……」
「你……想……你……你想怎樣?」慘了,他的模樣,她曾見過。
就在還沒發現吳銘方那混球腳踏兩條船前,常常會見他對她露出這種怔忡的神情,然後就……赫,田沐山不會也……不太對勁,她得快逃,快,快點逃呀。
他想怎樣?田沐山一愣。
她問得結結巴巴,紅潤的唇瓣要人命的輕抿,白皙無瑕的面頰更因腦海中的猜測而染上羞意的紅潮;將那抹紅霞瞧進眼底,他倒抽口氣,已顯狂狷的思潮再也沒有半絲的猶豫與理智。
就在虔素葆半驚半疑的凝視下,田沐山不再壓抑自己的行徑,連水壺掉落在地的匡啷聲也沒震醒他,傾過身,有力的雙臂攫緊她措手不及的臂膀,在她瞠目結舌的驚惶失措下,驀地將她拉起,牢牢的將她擁在懷中,不顧一切的俯下臉,只求能汲取心中渴望已久的甜蜜滋味。
「你……」
「噓。」
室內的氣息在瞬間燃燒殆盡,空蕩蕩的道場漾出充斥著異挑的急喘及呼吸聲,在又是閃電又是雷聲的雨中,更加深魅惑情魔的旖旎。
呃,原來,他真的是……「別這樣。」好不容易,就在他吮盡彼此的最後一絲氣息卻又舍不得松開她之際,她長長的吸口氣,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掙開他,狼狽的退好幾步。
她是怎麼了?別說此刻不是夜闌人靜的花前月下,就算真有那麼幾分的浪漫氣氛,她也得冷靜下來呀,畢竟相識的時間不算久,又不知是否彼此情投意合,怎能這麼輕易就讓激情給沖昏頭呢?
方才,他又熱又燙又蘊足電力的厚掌幾乎已經探進她的內衣里。
包教人驚慌的是,即使是推開他,她仍能清晰的回味著那幾指稍覺粗糙的指月復,沿著她起伏激烈的胸脯攀上頂端,引燃無數又麻又酥的渴望……
是呀,騙誰呀,就算刻意的隔開彼此的距離,他方才的觸撫仍教她悸顫不已……出問題了,出了大大的問題。
認識吳銘方大半年後,在他千方百計甚至差點翻臉的要求與討索下,她才帶著些許猶豫地將初吻給他,但,任他再怎麼努力的想更進一步,全都無功而返。
可是,她認識田沐山不過是短短的一、兩個月……她是怎麼回事呀?不但讓他吻她,也讓他……模走一大半!
「阿葆?」
「別這樣。」像是彌補方才的沒有抗拒,虔素葆緊揪著衣襟,「別這樣。」
「你不喜歡我?」濃冽的激情仍在體內翻覆不去,將手貼上狂躍不停的心口,強抑下想沖上去再將她狂吻一遭的沖動,他咬牙輕問。
「啥?」臉一紅,她笑得很突兀。
他真行,本以為該扭扭捏捏的問題讓他問得這麼直截了當,害她連臉河詡覺得過于矯情。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粗率得有夠可以。
「還是因為元慎頡?」
「阿頡?」微綻的笑渦悄悄的斂下,她睜大一雙丹鳳眼訝然問︰「你也認識他?」還以為這幾個男人之間只是朋友的朋友這層七分熟的關系呢,沒想到,全都像是熟透的朋友。
扒呵,在異邦,中國人的圈子果然是小得很。
「阿頡?」听她喊得親熱又熟稔,田沐山心中倏然燃起一把無名妒火。「對,我該死的恰巧認識他。」牙根咬得更緊。「你跟他交往多久?」好吧,就讓他一次徹底的認清事實,別再痴心妄想下去。
她拒絕他,不是嗎?
「交往?」
「難道不是?!」悄悄然地,一線曙光在他眼前綻放。
听他說得篤定,她不敢置信的微張著嘴,好半天,這才狂笑出聲,笑眯一雙讓他痴狂的丹鳳眼。
「你有沒有問題?我跟他?呵呵,他是我小表哥耶,我們可不想親上加親,未來還得擔心小阿會不會怎樣呢!」
什麼?!「阿頡是你表哥?!」他沒听錯吧?
「嗯。」見他一副大吃一驚的神情,虔素葆笑揚著仍有點腫脹的唇瓣。「他們沒跟你講這件事?」
鐵定沒有,否則,他不會提到學長時,一副欲將學長銼骨揚灰的懊惱樣。
「沒——有。」改天,他會就這件事拿拳頭跟他們討回公道,害他平白抑制自己的感覺這麼久……「等一等,既然不是阿頡,那,是因為孟獲?」他的口吻依舊是酸得教人發噱。
他沒忘記她剛才推開他,而且還說「別這樣」。
是「別這樣」,而不是「Ido」。
「孟獲?」她學他擰起眉心,一臉迷惑。「他怎麼了?」
她是曾見過孟獲幾次,知道他跟學長的交情匪淺,但,她的感情關他啥事呀?他又不是她的爸爸、哥哥。
「你跟盂獲……你們沒什麼?」
「我?跟他?我跟他該有什麼嗎?」虔素葆反問。
「這麼說,你剛剛拒絕我,不是因為孟獲?」
「對。」她應得極為篤定。
目不轉楮的凝望著她,田沐山的心在瞬間燃起慶祝的煙火……等一等。
「既然沒阿頡的份,也不關孟獲的事,再加上你也不是對我沒有感覺,那為什麼你要拒絕我?」
「你這麼確定我對你有感覺?」雖說對他的自信有點感冒,可是,他的感覺的確挺準,所以她氣不起來。
「不是嗎?」他瞧見她眼中的笑意,不由自主的貼近她一些。
「喜歡就一定得任你予取予求?」
老天,她言下之意豈不是說……剎那間,他笑逐顏開。
「是我太急切?」
「你確實是有點嚇壞我。」
「我會把你的話記在腦子里。」將熱度未減的大手輕輕搭上她線條優美的脖子,他探問︰「還是朋友?」
「當然。」虔素葆笑得很釋懷。「出門在外,多一個朋友總不是件壞事。」對他的好感又添幾分。
起碼,他夠君子。
「阿葆,你要先走?」因為大衛的關系,也是學員之一的黛碧驚詫的叫住被好衣服走向木櫃的虔素葆。
向來幾乎都跟鎖門的教練同一個時間離開的阿葆今天晚上竟然要先落跑?別說黛碧,就連幾個較接近她們的學員也用眼角瞟著她,眼露關切。
「嗯。」虔素葆模模自己的肚子,笑得有些無精打采。
黛碧瞧見她的動作。
「身體不舒服?」
「是呀。」大姨媽昨天晚上翩翩到訪,然後,月復脹的感覺煩擾她一整天,像個甩不掉的麻煩。
「保重啊。」
「謝啦。」懶懶的揮揮手,她笑得有點無奈。
她也知道要好好愛惜缺血時刻的自己,所以,她要在第一時間沖回去,洗個舒服的澡,然後將自己埋在床里,睡它個昏天暗地。
略帶粗魯的將背包自木櫃里扯出,一轉身,就見田沐山拉開辦公室的百葉窗,手臂大幅度的擺動著吸引她的注意力。
今天晚上另一個課程的教練沒來,當然就由算得上是駐守在這兒的他代課。呵,那一班的學員,真是幸福。
我要回去。伸出兩指做一個開溜的動作,虔素葆的眼神瞄向大門。
見狀,他的手擺得更急,想走出辦公室的身子被某樣東西拉回去,她這才瞧見他正拎著話筒跟人通電話。
別出來,我要走了。她忙著伸長手臂跟他揮了又揮,兩個指頭仍舊是做著開溜的動作。
等等我。敲敲透門窗戶,他的嘴形這麼說著。
別說是她,其余的學員也瞧見、听見他的挽留舉動,紛紛將視線又投向她,看她留還是不留。
這下子……若不留下來,恐怕他會將電話線扯斷。唉。
懊。虔素葆點頭回應。
見她抱著背包,就近找張椅子坐下,他笑著向她豎起大拇指,又在瞬間運送無數個飛吻給她,視線舍不得離開她,就這麼隔著窗戶,盯著她,繼續講他的電話。
誰知道這一等,她又成為最後一個離開的學員。
大伙全都識相得很,一下課就跑,黛碧離去時,還拋個打趣的笑眼送她,偏偏田沐山就在這個節骨眼踏出辦公室,拎著一瓶礦泉水猛往嘴里灌,睹物思情,害她心一悸,忽然口干舌燥起來。
「對不起,害你等這麼久。」他是真的覺得抱歉,如果早知道事情比預料中的麻煩,他不會開口留住她……或許,他還是會這麼做。
他無法放棄送她回家時,那段屬于他跟她的時間與空間。
「唔。」笑著搖頭,她瞅著他略帶躁郁的神情。「很棘手?」
「是呀,舊金山的分館臨時出點狀況,拖不得。」
「你要趕過去嗎?」
「不,我已經叫大衛過去處理。」
「難怪今天沒看到大衛的人影,原來是趕去當危機處理人員。」嘖,吃人頭路也真是辛苦,隨時都得為飯碗而東奔西跑。
「反正難得一回,讓他跑一跑也是好的。」
「為何是難得一回?」
「因為以前都是我……呃,因為這次輪到他出差。」不經心的瞄瞄空無一人的道場,再瞥一眼時鐘,心里突然冷起嘀咕。「竟然這麼晚……呵,對了,以後如果我人不在這兒,你別待這麼晚。」
只要有空,他幾乎都會來道館盯著她、等她下課、將她妥妥當當的送回家,但,他還是有抽不出空的時候呀。
例如今天,心肝愈來愈壞的他是存心將事情賴給大衛去處理,也虧得大衛夠義氣,知他舍不得跟她分隔兩地,二話不說便點頭配合,否則,他早就飛到舊金山去患相思病。
「為什麼?」
聞言,田沐山猛然窒氣。
「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麼簡單的問題還問我為什麼?」
這處道館雖然不算位處偏僻,卻也不是設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夜黑巷靜,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五四三的家伙躲在暗處隨時準備襲擊落單的女人呀?嗟,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她是存心找死不成!
「我懂你的意思。」她忍不住想替自己申訴一句。「只是,我想我的能力還可以保護自己。」
她知道他的關心,也將他的好意領受在心,可是,她確信若真遇到事,全身而退應不是難事才對。
「你有自信,我很高興,但別太過自滿呀。」輕顰眉,他忍不住出言挫挫她的志得意滿。
「嗯。」抿著嘴,虔素葆很慎重的點點頭。「你說得很有道理。」忠言逆耳,她不會執拗到听不進朋友對她的關懷。
「別說說而已,可要將我的話牢牢的記在心里呀。」瞧她笑得一臉真誠,他忽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領,飛快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又在她還來不及抗議之前站直身子,大手戀戀不舍地撫在她頰上。「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叫住我就只是為了要送我回家?」她不敢置信的驚呼。
「是呀。」眼一瞪,田沐山回得理直氣壯。
自她來這兒學武、自他瞧她那雙眼楮瞧上癮後,十有八九天,都是他送她回家;先前她一再婉拒,可他口口聲聲以受朋友的托付為借口,由不得她說不。後來,就在那天晚上的奪吻後,他光明正大的挑出這份殷勤全是為了自己。
任何人都休想跟他搶這份教他甘之如飴的差事。
「你竟然是……唉……不用啦,倒是你,早點回去休息吧。」她想也不想地便拒絕。
舊金山的分館才開幕沒多久,有些事情還沒完全上軌道,縱使他不愛向她報憂,可她偶爾會從大衛口中听到一些八卦。
尤其見他這幾天忙得像個陀螺,偏又硬是在道館里熬到送她回家,坦白說,她還真擔心他哪天會累得在開車時睡著哩。
像今兒個,撇開她的肚月復不是很舒服這點不提,雖然他的神情未露半絲疲態,但忙一天,他鐵定是累斃了,卻依舊心系著她的安危……
若不是看在他好歹也是一番好意的份上,真想跟他吵上一架,讓他知道,雖然她沒有跟他干柴烈火、一拍即合,可她希望他能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體。
「反正又不差這麼點時間。」
「我知道你時間多多,但是,干麼這麼麻煩呢?」就在道館的大門分道揚鑣,各走各的,兩人不就可以及早得到更多的休息時間嗎?
「你還跟我客氣呀?」想拒絕他的溫馨接送情?哈,門兒都沒有。「等我一下,我去拿車鑰匙。」
「等一下。」虔素葆拉住他的衣角。
「又怎麼了?」
「呃,我本來想先繞去喝杯飲料的……」她瞟他的山羊胡一眼。「還是,唔,你要不要一道去?」她問得有點勉強。
她對他的印象本就不差,他對她也算是夠有心,所以,縱使她仍因吳銘方而心有余悸,但,他們的感情可說是在穩定中求進展,若真要挑他的毛病呢,那……就數這山羊胡讓她看不上眼。
雖然人人都夸贊蓄著胡子的他很酷,尤其他體型夠壯碩,配上胡子,另有一番帥勁、可是,她就是討厭留胡子的男人。
「你想喝什麼?」呆了呆,田沐山瞪著早被他喝干的空瓶,對她歉然一笑。
「冰的、涼的、可樂、咖啡或者是鮮女乃,都可以。」基本上,只要是杯子里有冰塊,不是白開水,她一律接受。
「哇,你真是不挑嘴。」他笑著打斷她正在數指頭的動作。「我家附近有間店的摩卡冰沙還不錯,我請你。」
「怎麼可以?是我說要喝飲料的。」雖然這兩年的生活費全都得靠以前攢下來的積蓄過活,她算是窮學生,可是,也不能拿這當借口老是白吃白喝人家的呀。
「可是,我讓你等這麼久。」
「呃……」
「這個理由夠充分吧!」田沐山得意的咧嘴賊笑,快步走向辦公室。
笑笑,虔素葆沒再拒絕。
就算不夠充分,他也會說得讓它很充分。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