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喜宴即將告一段落。
敬完最後一桌酒,累疲的孫心宥身穿厚重的白紗禮服慢慢走向新娘休息室,耳邊听的全是熱情洋溢的祝福,但,她的心完全沒有半絲身為新嫁娘的喜悅。
就在依著許平渥低聲催促她回休息室換另一套較為輕便的禮服,半恍惚的旋身之際,她竟然見到神情憔悴的韋巽,剎那間,她差點休克。
為什麼他會來?!
無聲問著,她閉上眼,心疼又心痛的淚水涌出眼眶。
她以為心高氣傲的他絕對不會來,她不敢奢望能在那天的決絕後再看到他,但今天他竟然來了,神情落寞又落魄的出席她的婚禮,為什麼?他是存心讓她悔恨不已?還是不甘心成為輸家而上門尋她難堪?
四目相望,眼中蘊著紊雜且迫人決心的他腳跟一轉,筆直的朝她走來。
而她,退了一步,無法正面迎上他不顧一切的狂烈氣勢。
許平渥也看到像個頹廢戰神般的韋巽,更看到孫心宥淚流滿面的模樣,他連考慮都沒有,直接牽著她走向餐廳較為清靜的角落。
天殺的韋巽,他跑來鬧什麼場呀?他雖然有心將自己已婚的消息公諸于世,最好是被大大的渲染開來,讓所有曾懷疑過他性向的人都跌破眼鏡,但,他可不希望這消息是因為丑聞而發揚光大!
尤其這事若處理不好,被傳得最難听的鐵定是小宥。
懊死的韋巽,難道他沒想到這一點嗎?
不滿的狠瞪著韋巽幾眼,見他本來直朝他們走來,卻不知怎麼地像是被下了定身咒般怔住,神情驚詫駭然。但他沒心思管他的驟變,輕輕擦過孫心宥的手,他傾,溫言軟語的笑哄著她。
「今天新娘子最大,你這是喜極而泣嗎!」
「我……平渥……他……」
盡避她結結巴巴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許平渥懂她的意思。
「我知道,我也看到他了。」
「他為什麼來?」
「我哪知道呀?大概是忍不住想來看看你今天當新娘子有多美吧。」見她哭得慘兮兮,一雙被眼線污黑的水眸還偷偷的瞄著另一個男人,他不禁嘆起大氣來。「再哭,妝都被你哭花了。」他當真這麼沒吸引力嗎?只要韋巽一出現,小宥的眼里永遠裝不下他!
「我……」
「嘖,嫁給我真這麼痛不欲生?」
「別這樣說。」
「那你就別哭了呀,嗚嗚咽咽的,很吵人唉!」
「平渥,」不假思索的捏緊手中的水晶杯,她淚眼汪汪的瞪著他。
她也不想哭呀,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
「還哭?」
「我……對不起!」
「你再哭,對不起的就不只是我了;怎麼,你是想讓你爹地他們在心里嘀咕,為什麼女兒嫁給女婿的第一天就哭得死去活來呀?」咋咋舌,他又說了,「噓,忍忍淚水呀,你沒看到我老爸都已經開始在跟我老媽咬耳朵了。」說不定,他們這會兒已經在胡亂猜測。
貶不會是因為兒子伸魔手對人家怎麼了,逼得新娘子含恨下嫁給他,卻終于因為心猶不甘而淚灑禮堂……
他敢發誓,憑老爸他們對他的微薄信心,咬耳朵的話題兜來兜去,絕對不離這個猜測範圍。尤其再過兩三個月,等她的肚皮脹起來,瞞都瞞不住時,他們絕對更十足的相信這一點。
一定會說看,沒猜錯吧,鐵定就是因為不肖的兒子霸王硬上弓,強奪兒媳婦的清白,甚至還不長腦袋的留了種,才會逼得人家黃花大閨女不得不買票上車……唉,他光是用想的就覺得冤枉!
「赫?」听了他的話,孫心宥朝公公婆婆那兒望去,她神情一凜,下意識地放松水晶杯,反握住他搭在她腕際的手。
憊坐在餐桌前,兩顆腦袋不知何時已湊在一起的公公婆婆果然正在瞧著他們。幾乎是立即的,一待過門後,婆媳相看兩相厭的驚恐畫面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沒騙你吧!你別害我啊。」
「他們……」
「說不定他們正在商量要怎麼樣替你伸冤呢!」
他的意思是……她害他在公公婆婆面前背黑鍋?!
「對不起!」一波又一波的愁緒不斷涌現,害她不禁更是悲從中來。
看來,會產生婆媳問題的可能性遠低于夫妻之間的嫌隙。
「唉?」見她才停了沒一秒鐘的淚水又涌上來,他有些慌了手腳。「唉,小宥,我是在跟你開玩笑的。」
「我知道。」
「知道你還哭?」
「我控制不住呀!」
「什麼叫控制不住?你想哭,眼淚自然就停不住呀。」模模口袋,無奈的將最後一張紙巾遞給她,順手搶過她手中那只快被她握碎的水晶杯。「省點用,這是我身上最後一張面紙,除非你願意暫時用我的領帶擤鼻涕。」
一听就知道他已經無奈到了極點,但嘆氣的感覺還是溫暖的,毫無怒意朝她射來。
睨了他一眼,抿唇,她用力的吸足長長的氣,無助地冀望能止住淚水泛濫。
「還是你想跟他談一談?」
「不!」能談嗎?一跟他面對面,她會哭得更慘。
「或許我們來一個火辣辣的熱吻怎樣。」見她被嚇得柳眉一挑,大眼圓睜,連眼淚都忘了流,他沒好氣的犯起嘟噥,「做做樣子罷了,看能不能直接將他氣得掉頭走人。」她干麼露出這麼驚恐的表情?怎麼,就算真被他啵一下會死呀!
他的嘴唇有毒呀?
「我想,他是不會被你這一招氣走的,可是會嚇壞我!」梗著氣,孫心宥很坦白的說。「我以為你對我沒興趣。」
她坦白陳述自己的憂心,他听了為之怔愣,倒也沒興致在這種正經的話題上逗耍她。
「沒錯,叫你膽戰心驚的‘性’趣我是沒有,但,或許在我越來越拿你當妹妹看待時,偶爾會不由自主地伸手踫觸到你的身體,可你盡避放心,我絕對沒有侵犯你的意思。」
他的剖心教她不由得露出羞澀的內疚。
「我……不是故意的!」是她疑心太重了。
「我知道你的反應純粹是無心的,但,我要你記住一件事,無論我們是不是同床共枕的真實夫妻,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許平渥的妻子,誰想欺負到你頭上,都還得經過我這一關,知道嗎?」
這番太過窩心的宣言讓她輕凜著氣息,略抿唇,下意識的往他身邊靠近,他察覺到了,嘲弄般的溫柔一笑,順水推舟的將手臂攬上她的腰,這才了悟她的身子僵冷過劇,幾乎快成了冰塊。「你好冷!」
「我好緊張。」
忍不住,許平渥又拿眼瞪了罪魁禍首一眼,卻赫然發現他竟然還在不遠的地方僵成人柱子!韋巽究竟是被什麼事情定住心魂?
懊奇且疑惑不解的視線不動聲色地往四下梭巡,未幾,立即捉到應該是原因的目標,他不禁心中嘆聲迭迭。
原來是……嘖,韋巽如果記性不差,應該認得出他們是誰。
因為堅持不肯坐在輪椅上出席寶貝女兒的婚禮,一身傲骨的孫耀鴻手撐著拐杖,另一手搭扶在老伴的腕臂間,夫婦倆走得極慢,卻也是一步一步的拉近與女兒、女婿之間的距離。
笑咪咪的看著他們接近,許平渥輕輕捏捏孫心宥的後腰,示意她稍微控制一下情緒,免得引起老人家猜疑,繼而憂心。眼角悄悄的探向至今仍未逼近的韋巽,胸口滿是不由自主的同情。
依韋巽的神情看來,他鐵定是認出他們是誰……該來的,終究是躲不過;但往後,小宥的身邊有他許平渥護著,韋巽想對她示好,他歡迎;可如果他對小宥卻是心存惡念,那他就得當心點了。
「爹地,媽咪!」斂起心酸,孫心宥強擠出笑意來。
「別哭了,會招來惡運的。」拍拍女兒輕擱在胸前的手,謝淑青嘆道。
孫心宥會意的點點頭,一口接一口的吸著氣,硬就是想將紊亂的思緒理平。
瞧見丈母娘一副有話想跟女兒私談卻不好開口趕他走的局促模樣,善解人意的許平渥笑了笑,找個借口走人。
反正他們所談論的話題,十有八九鐵定跟韋巽月兌不了關系,他敢打賭。
「媽咪!」她偎在孫耀鴻的另一邊,輕輕攙著他的手臂。「爹地,累不累?」
「不……不……累……」
謝淑青沒有浪費時間。
吃撐肚月復,原本只想陪丈夫走向湊在一塊兒狀似竊竊私語的女兒及女婿,權充飯後運動,但不知怎地,忽然將視線落在餐廳另一端的不遠處,然後就瞧見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龐。
她不敢驚動丈夫,偷偷的張望。事隔多年,那小憋子的輪廓隱約還印在腦子里,只不過,在經過歲月的淬鏈,年輕的犢稚氣質已被沉斂的穩重給取代,竹桿似的身形也增添軒昂挺拔的體魄。
難怪他會吸引小宥的眼光,因為眼泛陰鷙凶光的他雖然瞧上去是一臉的憔悴,但神情俊逸且出眾的外型確實頗能留住眾人的目光。
「那個男人就是韋巽吧?」女兒的目光又跟韋巽對上。
那是難分難解的四目相對,凝望著他,她幾乎又要陷入濃濃的痴迷;有那麼一秒,她差點就摘去頭上的珠飾,什麼也不顧的朝他飛奔而去。
「韋……巽?!」這會兒,孫耀鴻才約莫猜出發生什麼事。
「對,他就是韋巽……」孫心宥月兌口而出,但突地,她腦門一麻。
糟了,連媽咪都認出他了,那韋巽會不會也認出爹地跟媽咪?!
而這廂的韋巽所受到的震撼也不低于孫心宥。
就算曾有懷疑,但他卻從不曾追根究底,只一味的沉浸在交錯著愛與掙扎的情緒里,將有關她的一切疑惑都歸于巧合。
但,更是巧合嗎?
一直不願意去見她的父母,因為怕這麼一來,兩人之間的關系會更趨于復雜,可他還沒撇清纏繞夢境的惡魘,就這麼一拖再拖,今天才終于見到她的父母……
他頎長的身子完全陷于六神無主的僵凝,陰鷙的黑眸閃爍一絲令人駭然的凶光與難以實信。那兩張臉……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臉孔。
那牽系住他夢魘多年的熟悉臉孔!
驀地,重新將目光鎖在孫心宥的臉上,久久,飽受更相沖擊的腦海逐漸摻入幾乎令他無法承受的事實。
孫心宥就是孫似錦!
此時整個餐廳鬧烘烘的,人來人往,韋巽全不將其他賓客看在眼里,像個已然預備全力以赴的戰神,怒氣沖天,直接走到孫心宥身前,一把攫住她的手臂。
「跟我來!」
「韋巽?!」剎那,她的心提到喉嚨口,不知如何面對他。
微張著嘴,孫家夫婦驚瞪著他,有半晌的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可是見他蠻強的想帶走女兒,當下謝淑青發難了。
「你要干麼?」沖著十幾年前他冒死救小宥一命,如今,女兒又跟他牽上緣份,她的口氣相當和緩,並沒有太過責難。
她不知道為什麼女兒突然會移情別戀,看這情形,恐怕連韋巽都頗受打擊,所以她狠不下心對他惡言相向。
「我要借人。」牙關緊咬,他抑下狂怒應著謝淑青的問話。
如果她不是小宥的母親,不是當年曾有過牽扯的孫家人,他此刻絕無心情多做解釋,直接擄了人就走。
「借人?」她商量的眼瞧著女兒,心疼的見她神情閃爍不安。「小宥?」
「我……」孫心宥想說不,可是韋巽的手握得好緊,盯著她的眼神像是要拆了她的骨頭似的凶狠,她沒膽子將拒絕說出口。
「唉,有好幾雙眼楮已經開始往這兒瞄了呢!」離他們只有一段距離的許平渥也瞧出場面有點失控,快步走向他們,人未到,已輕揚聲提醒韋巽保持冷靜。
韋巽會意,問題是他控制不住激蕩過劇的心緒。
此時此刻,他需要一個解釋,而蓄意隱瞞他真相的小宥就是他的目標;她最好有一個叫他能平心靜氣的合理解釋!
「你給我過來!」低聲斥著她的掙扎,再瞪著想上前替她解圍的許平渥。「不準你插手。」無聲失笑的瞪大眼,許平渥不動了,站在孫心宥的身旁,對著獨斷霸氣的韋巽齜牙咧嘴。
「你意欲劫我的人,還不許我插手?」有沒有搞錯?
聞言,韋巽的臉一黑;許平渥這句狀似無心卻像是存心的宣言幾乎讓他的自制力瀕臨崩潰的地步。
「她還不是你的人!」他幾乎是用喊的來駁斥他的話。
「是嗎?」許平渥警告的眼神在附近兜了一圈。「這間餐廳所有的人不會贊成你的論調!」韋巽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莽撞?要不要干脆借他一個麥克風或是擴音器算了?
嘖,難不成,他真是存心來鬧場的?
「你欠我一個解釋。」韋巽將矛頭轉向孫心宥,字字講得清晰且震怒。
他在火冒三丈的時候要跟她談?孫心宥不假思索的弓肘頂頂許平渥的側腰,微搖蔽著腦袋。她好怕,韋巽的神情看起來好嚇人!
搬著她的膽小如鼠,許平渥沒心情笑她,再瞪著神情惡劣且寫滿絕對不給人說項的韋巽,顰起眉心,許平渥還是略帶猶豫的給著建議。
「改天行嗎?」真要論罪,小宥欠韋巽的又何只是一個解釋。
如果韋巽知道小宥的肚子里有另一個需要解釋的原因,恐怕連商量也沒得講,他的新娘子早就被人給搶走了。
眼也不眨,韋巽直截了當的將他的意見打回票。
「不行!」
「但,我……」她慌了,想也不想地更貼近許平渥。
韋巽真的快氣瘋了,他的手勁好大,將她的手腕握得好痛。
「你讓開!」韋巽也快沒耐性。
「韋巽,我不要現在跟你談,平渥,我不要啦!」她氣虛,心慌,一定談不出任何結果來,依韋巽的脾氣,她的怯弱及退縮只會將他惹得更跳腳。
平渥?
她親熱的喚許平渥的名字?!
如果說,她對他所浮起的輕懼是盛怒的引子,那,她喚許平渥名字就是點燃炸彈,當場將他的自制力給炸得四分五裂。
「你住嘴!」用力一扯,他強行將孫心宥自她家人眼前攬腰扣住,直接拖著她往新娘休息室走去。
「韋巽!」
見狀,四個人全都輕呼出聲。
「你們最好別插手,讓開!」狂烈的陰狠眸神逼退本來意欲救人的許平渥。
許平渥完全會意,也完全了解韋巽的驚駭與盛怒所為何來。
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他敢拍胸脯保證不會比他們這幾個當事人所了解的少,幾分鐘前,那四張僵直又凝然的神情,他沒忽略,更深知這一刻遲早會發生,只不過……怒瞪著他搭在小宥腕上的手,他不自覺地嘆氣又搖頭,有些不滿的側身讓路。
「讓就讓嘛,只是,你有必要那麼使勁嗎?」他在他後頭犯著嘀咕。「自己存心找死,待會兒別怨我。」
貶讓開,不是因為他事,沒膽子跟韋巽搶人,是因為不想擴大事端,而且,若被欺瞞的角色換成是他,說不定他的怒火比韋巽更狂烈,所以先讓他們談一談也好。
無論如何,他都相信快氣過頭的韋巽不會對小宥動粗,他有十足十的把握。
而氣昏頭的韋巽沒有將他略帶好心的嘲諷給听進心里。
沉黑著臉,他強押她像狂風般的掃進新娘休息室,腳一揚,「砰」一聲,門板搖蔽晃的被踢闔,還沒開口咒罵,耳朵終于听進她不住抽氣的輕喘,怒眼一瞥,這才意會到自己做了什麼。
驀然間,陰黑迫人的眼底閃過一絲憂忡與心疼,他咬牙低咒。
「對不起!」心情處于最激蕩的時刻,只顧著將她逮到手,他完全忘了控制下手的力道。
神情慘淡,孫心宥無聲的搖搖頭,吭不出氣來。
一待能縮回手,她立即往後頭退開一步,另一手下意識地撫住被他強扣好久的手腕。
痛死人了,剛剛她以為自己的手臂已經被他給捏斷了。
「痛嗎?」
當然!
哀傷的眼看著他,卻赫然發覺他在自責;心一緊,才止住沒幾分鐘的眼淚又滑落眼眶。
「還好啦!」她就是無法見他承受太多的自責,他的痛楚,她感同身受呀。
見她明明痛得都擠歪一張小臉,淚水已經在眼眶里轉了一圈,滑下頰際,偏還柔聲的安慰他,黯沉的神情更是深郁難理,他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輕輕揉搓著那道泛紅的握痕,沉默半晌,才啟齒問出搖俺心口的震驚。
「為什麼不跟我說?」
「我……」她認命的嘆了嘆。「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再怎麼費盡心思隱瞞,他還是知道了,在定這件事成不了永遠的秘密。
「你以為這件事情還能瞞多久?」命運讓他們再度相遇,這就代表,他們都掙不開扣住彼此的牽絆。
「只要我不提,你應該不會知道的。」
「我認不出你的臉,可是你父母親的臉,我永生難忘上飽受沖擊的嗓子是低啞且沉痛異常的粗嘎。
听說她在醫院昏迷時還念念不忘他這個什麼都來不及救她的大哥哥,再加上清醒後她的供詞對他極有利,所以他的罪嫌才會洗清,但他卻始終未曾窺見她的長相。
在醫院時,孫家夫婦將女兒的保護圍欄做得滴水不漏,待她的病情穩定後,他們一家三日連夜離開小鎮,走得無影無蹤,所以他無緣見到她……那張刻在他心里十八年,空白且沉寂的臉孔……
可原來,她就是她!
「我忘了。」她不禁輕捶出自己的腦袋。
是她笨,當真是忘了這一點,曾經還想拉他回家見見爹地他們。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
「就在我們……呃……那時,當你抱著我說起小時候的事情,我就已經知道你是誰了。」
她竟然是在那個時候就知道他是他了,可她卻從來都不提?!
想著,盛怒又重新回到韋巽眼底。
「為什麼不點醒我?」
「有這個必要嗎?」她說得極小聲,怕他更怒。
聞言,他果然更是氣怒攻心。
「怎會沒有!」
「你知不知道,有差嗎?」
「我不會讓井旺易手他人。」這樣他說什麼也會保住孫耀鴻的心血。
「然後好好照顧我們一家子?」
「那是當然。」他的話咬牙切齒,說得很真心誠意。
這就是她所擔心的!
只要知道她是誰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一連串無微不至的照顧,到最後,她會不知道他對她的好,究竟是因為她是孫似錦,還是因為她只是孫心宥。
「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呀!」悲淒盡顯,她喃聲低語。
可他听進耳,也听進了心,神色更陰郁。
「你說什麼?!」
氣極的他順手一揮,勁力劃破空氣,他盛怒無處可發,眼神一轉,直接拿起擱在幾上的花瓶往牆壁扔去。
匡啷巨響,聲音怔住兀自琢磨對策的她,也讓恰巧在這個時候進門的許平渥心里生起不悅的憤慨。
「不是談談?干麼動手動腳?」他走近孫心宥,體貼的握住她發冷的小手,拍了拍,以示支援。
懊小子,原以為特意讓他們談談是好事,可看情形,韋巽的表現相當令人失望。
「別踫她!」許平渥敢在他面前隨意踫她……他要殺了他!
別踫她?
韋巽說的是什麼鬼話?還有,他那是什麼眼神?怎麼,難不成他想殺他?
「你大概忘了,她已經是我老婆了。」明知道不該惹惱他,尤其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加油添醋,但韋巽實在太盛氣凌人、太不識大體。「現在請你停止你的騷擾,我們還得出去送客呢。」怒眼一橫,韋巽根本不將他的警告看在眼里,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力道恰到好處的握住,不讓她掙逃。
「走。」
「韋巽,」她抿嘴,哭得更急了。
她的心想跟著他走,隨他走到天涯海角都無妨;可是理智告訴她萬萬不行,她會後悔的。
而他也會後悔。
「走呀!」韋巽加重手勁。
「等一等,小宥,你別跟著他亂來。」許平渥面露不滿與憂煩,他眼明手快的扣住她的手,尖銳的質問朝韋巽丟去,「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她不嫁你。」
「真抱歉,她已經嫁給我了。」刻意放慢說話速度,他存心要韋巽听個一清二楚。
韋巽驀地一窒,氣息凝住懊一會兒後,他才又有動作。
「跟我走。」
疾抽氣,孫心宥一時不防他來這麼一記狠拉,不禁向前踉蹌撲跌。
「韋巽,你別太過份!」快速將她扶起護在身邊,許平渥怒視著韋巽。「說就說,何必硬扯,你難道不怕傷了她?」
一再的因為激昂的舉止嚇到她,韋巽感到內疚,心情在極怒與自責中激蕩起伏,但無論情緒如何紊亂,一見到她跟許平渥並肩站立相偎的畫面,剎那間,他的心緒像炸彈,立時引爆。
「放開她!」
「干麼,好讓你再對她動手動腳?」許平渥的火氣也旺了。
真要一對一杠上,他不見得輸他,只是覺得沒必要將事情鬧大,可如今看來,他想將這件事平和落幕是奢望了。
他們的打斗聲過于劇烈,砰然聲響傳達到門外去,恰巧此時有餐廳的服務生經過,不巧被他听到玻璃碎裂聲,他眼神一轉,腦子立即浮起一個念頭——
啊,出事了!
懊恐怖呀,他第一次這麼接近凶案現場……赫,待會兒會不會有人掏槍開火?!
天哪,這還得了!
他得快點跟經理報告這件事!
服務人員直沖經理室,卻發現里頭沒半個人,他瞧見桌上的電話,便不假思索的拿起話筒撥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