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觀遼闊的威遠王府,是先皇御賜的宅第,位于皇城東郊三里處,倚山傍水,風景秀麗,宛若人間仙境。
李威還沒踏進門檻,屋內就響起——
"真難得,我們家的野狗終于還記得回家。"高堂上風華絕代的婦人舉杯爾雅的淺啜,譏誚的話飄入他耳。
他硬著頭皮的進屋,"娘,看來你容光煥發,精神抖擻,活到八百當彭祖都不成問題。"老妖怪!就見高坐堂前爾雅品茗的娘親,雍容華貴,儀態萬千,不愧有當年皇城第一美人之稱。
陸儀玲,賜名儀貴妃,當年蒙受父皇恩寵,為了她父皇還數度不臨朝,甚至父皇駕崩前還立遺囑要她無需陪葬,並另賜宅第和免死金牌,富貴榮祿加身,可見她受父皇憐愛的時候。
陸儀玲優雅的擱下杯,睥睨著一臉狼狽,胡子都燒去一半的兒子,"看來你氣色不錯,這些日子收留你的主人挺盡責的,把你供養得像豬公。"識時務的斐小子早在李威進駐相國府第一天就來賣情報。
原本打算派陸總管逮人去,斐玉樓立刻制止及分析,如果打草驚蛇,他又跑了,不知何年何月她才能抱孫,與其每天上演你追我逃的戲碼,不如靜觀其變,等著他自動回籠。
于是她心念一轉,這樣一方面可以就近監視,還可以準備他婚姻大事,誰知道一場大火燒出他的真情,他愛上他身邊的小丫頭。
李威苦笑,"娘,你已經知道?"斐玉樓這雙面人!
"京城里有哪件事能逃過我的耳目?"接過身旁奴婢遞上的白絹輕拭嘴角,她慢條斯理的開口,"既然收心回來就好,快去房里梳洗打理門面,瞧瞧你這副邋遢的德行,不知情的人見著了還以為是哪來的乞丐。"
他哭笑不得,會讓他甘心自毀容貌是誰害的?
"還有回來就把順便婚事辦一辦,我給你找了六個名門閨秀,現在就住在王府里,晚膳時安排你們見面……"
"娘,別又來了。"李威痛苦的撫額,"你能不能讓我自己決定?"
"也行,先把媳婦帶到我面前。"
曾經他自以為聰明的找個戲子來假結婚,哪料到那戲子卻是想弄假成真,嚇得他自動認罪是場戲。因為那次險些賠上終身,鑄成大錯,害得他再也不敢隨便找人做戲。
而陸儀玲故作被騙的震怒不已,甚以此為要脅逼迫他同意由她安排一切相親,她原本心里猶兀自竊喜能夠搶回兒子的婚姻主導權,誰知道一眨眼他卻給她來個逃婚大作戰,兩三個月不見人影!"會的,你會有機會看到她的。"李威雙目灼灼,散發著堅定的光芒。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看來你已經有對象?說來听听。"最新情報是他為了一個小丫頭流下他珍貴的眼淚,還任那丫頭打不回手!
"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還不想讓娘知道太多,免得搞的天下大亂。
陸儀玲掩去唇邊賊笑,"要我看得滿意。"一個能制伏這狂傲不馴兒子的女人,怎麼不叫她好奇。
"放心,這次來真的。"李威腦海浮現夢君薄怒氣紅的嬌顏,寵溺的溫柔在眼底漾開。
"尋常人三妻四妾為正常,宮里很多空房間。"
"不,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他只要她一人!
這家伙來真的!"那就快點把她帶回來,省得夜長夢多。"她先去探探看,那丫頭是何方神聖,竟可以攫獲她兒子飄泊浪蕩的心。???
房子燒了,工作也快不保了,夢君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能留在相國府?這些時日都沒見到臭胡子,她受時成了閑美人一個。
她是很不想去想他啦,可是身為人家的丫環總該知道主人下落,她告訴自己只是盡蚌丫環的本分,絕不是在意他。
"大毛,你知道李公子去哪?"她小心翼翼的東張西里確定沒有旁人在,才鼓起勇氣來問。
"你問李公子做什麼?"大毛戒慎的盯著她,據相國大人的口諭,她是李公子的貴人,為了自己小命任何人都不得冒犯,再加上火災那一晚令人動容的一幕,更確定她的身份和地位。
"我只是好奇,沒有其它用意。"她說得雲淡風清,"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算了,我去找別人問。"
他自信的抬高下巴,"我當然知道。"不只他,全府上下都知道,惟獨她!
"那你快告訴我?"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臂。
"你別抓著我,要是給人瞧見不太好。"他還要小命。
"你告訴我,我就不抓著你。"她強壓下急涌至胸口的喜悅,不去想那種情緒是為什麼?
"你不是很討厭伺候李公子?干嗎急著找他?"
"他是我的主子嘛,他不見了,做丫環的好歹要知道主人的下落才厚道啊!"夢君干笑的佯裝作若無其事。
"說得也是。"大毛深有同感,歪著頭想一下,"可是不對呀,你是為我們相國工作,又不是為李公子,李公子離開了,你應該感到輕松才對。"
她雙手叉腰,板起晚娘臉,"你到底說不說,廢話哪來那麼多?"
"啊……王爺千歲千千歲。"冷不防大毛大叫一聲,跪地叩拜行禮。
"什麼王爺?"夢君有些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緩緩轉身。
"你是誰?"眼前出現一個絕色美男子,尊貴霸氣無形散發,深刻鏤雕的立體五官俊朗剛毅,漆黑如子夜的桃花眼像是會勾魂攝魄般,陽光的氣息由他自信的微笑中散發出來,這個美男子絲毫不遜色于斐玉樓,甚至更多一份陽光朝氣。
敝了,為什麼她的心會對眼前俊美的男子波瀾不興,無動于衷,反而腦海中念念不忘是那真正待她好的臭胡子。
驀地衣角被扯了下,拉回她的失神,大毛壓低了嗓音提醒,"見到王爺還不跪下。"
"你在干嗎,什麼王爺?"他去哪了呢?夢君拉起下跪的他,"喂,大毛,你不是說你知道臭胡子去哪了?"
"臭臭……"他臉色慘白,趕緊捂住她的嘴。
"你干嗎,不知道就算了,做什麼動手動腳?"拍開大毛的粗手,渾然未覺一雙致命的眼神殺向觸踫他寶貝的大毛。
大毛臉如喪考妣。"小夢姑娘你別害我了。"
"咳咳。"被無視存在的感覺,這還是破天荒頭一遭,可是李威一點也不感到氣憤,心兒雀躍的鼓動,她一點也沒被他美色迷惑,"姑娘,你所說的臭胡子是何許人?"看來她似乎沒認出他。
"關你何事?"夢君心系著臭胡子。
"大膽。"李威身後隨從低喝。
李威揚手制止隨從,心頭竊喜,溫柔凝睇著她,"我認識很多人,說不一定其中有你要找的,你就說說看吧。"
性感充滿磁性的嗓音撩撥著她心弦,面對這麼個美男子似水柔情的注視很難不臉紅心跳,她臉泛紅暈。她頭一次領受到什麼叫美男子的勾魂魅力。
夢君深呼吸的想了下後才說︰"你的眼神很像他,可是不是他,他人很好,雖然睥氣不太好,個性有問題,老是跟我犯沖,講話夾槍帶棍,得理不饒人,可是他卻是我離開惡虎崗後以來真心對我好的男人。"
李威低問出他最想知道的話,"你該不會喜歡那位臭胡子?"
不只他屏息以待,其它不相干的人也揪長了耳朵,等待第一手消息。
"我我……"她瞄瞄四周,什麼時候花園里多了這麼多人,連大總管都跑來湊熱鬧,"非要現在說嗎?"
眾人用力點點頭。
"可是我、我不習慣……"夢君羞惱的囁嚅著。
李威回頭,環掃一眼圍成一圈的不相干人,更夸張的是連樹上都爬滿了人,"你們在這干嗎,還不全都給我退下。"
他一吼,眾人成鳥獸散。
確定周圍恢復靜悄悄後,他收回視線,回到他痴心眷戀的嬌俏容顏,"好啦,現在人都走光,你可以說了。"
夢君眉黛顰起的瞪著莫名其妙冒出來的他,"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我又不認識你。"就算王爺又怎樣,也不過是人。
"好吧,我換個方式問,那你覺得我如何?"
"你很俊俏。"
丙然。李威垮下臉,她還真坦白,"那如果給你選擇,你會選擇像我這樣的男人當你相公嗎?"
她遲疑的搖搖頭,"你是屬于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那一種,就跟我夢中的美男子斐大哥一樣,美好的事物留在畫紙上收藏就好,要是老公是這類型,老婆注定傷神又碎心。"
"如果說本王對你一見鐘情呢?"興奮的喜悅充滿他胸腔,他幾乎要深呼吸才能壓抑激動。
"很抱歉,我心里已經有別人了。"她左顧右盼,擔憂之情浮上眉梢,"那個臭胡子到底死去哪?"她絕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那個臭胡子,那只會讓他更加得意猖狂,喜歡又不一定需要昭告天下,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李威兄,你來啦?"斐玉樓聞聲趕至,笑容可掬的道︰"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我好叫人恭迎?"李威心下大叫,不好了!
李威?"你……"夢君轉回頭,臉上表情由錯愕轉為震怒。
他深邃的眸光依舊是炯亮有神,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除了濃密的黑色胡子剃光了,其它依然沒變,高大壯碩,性子一樣狂妄自大,更重要的是她被耍了,她做了一個大傻瓜而不自覺。
"夢君,你听我說!"李威焦急的上前,惡狠狠的瞪一眼奸詐的狐狸,很想打掉他臉上邪惡的笑。她自嘲冷笑,"有什麼好說,看我當猴子耍很好玩是嗎?"一次上當,她還學不了乖,讀過千書萬卷,胸懷古今事,多少情愛糾纏、生離死別的故事令人動容鼻酸,她時時告誡自己不可重蹈覆轍,書上的金科玉律她謹記在心,如履薄冰的奉行不諱,誰知道還是栽在他手里?!
"不是這樣的,你听我說。"他心憂如焚。他好不容易能接近她的心,怎能讓她退縮。
"沒什麼好說的,偉大的王爺,請恕小女子告退。"她轉身,李威急忙得欲抓住她手臂,卻被她不露痕跡的避開。
"王爺,請自重。"夢君面無表情的離去。
"夢君。"李威才上前就被擋了下。
"听說你把胡子剃了,我特地來瞧瞧。"看著目露凶光的他一臉殺氣騰騰,斐玉樓裝著一臉無辜,"怎麼啦,我是不是錯過什麼?"
"是好兄弟就給我讓開!"李威七竅生煙,勉強咬牙忍住庇拳的沖動。都怪這個程咬金!
"好兄弟是七月才作伴,你現在就想念他們還太早。"斐玉樓無視他勃發灼人的怒焰噴發。
"我……叫你讓開!"一字一句自齒縫迸射出。
他長嘆,"你認為你現在去找她,她就會理你嗎?"最重要的是他必須攔住李威,因為干娘要親自單獨會見夢君,這事當然不能讓李威知曉。
李威胸口挨一記悶棍,頹然的松開了握緊的拳。不可否認斐玉樓說的是事實,夢君這次氣得不輕,想要獲得她的原諒只怕比登天還難!
"何不讓她靜一靜,說不定她會想通。"
李威沮喪的垮下雙肩,黯然神傷。
可憐!放浪形骸,游戲人間,縱情百花當采花蝶的他,貪愛牡丹艷,玫瑰嬌,蘭花雅,卻不從用真心,甚至當對方要求真情真意,他就像狂風般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只有心兒已破碎的雲彩依然在天邊遙望痴戀,而今卻出現個和他旗鼓相當的女人,甚至不賣他的賬,這或許應該叫踢到鐵板。
"別想那麼多,走吧,兄弟陪你大醉一場。"斐玉樓拍拍失意人,掩飾眼角得逞的狡舍笑意。
接下來就看干娘怎麼拐媳婦!???
"死胡子、臭胡子、野蠻人、殺千刀的男人……"
"你就是仇夢君?"
輕柔的女性嗓音飄過門,讓憤憤的踩著步伐的夢君一楞,停住了不斷逸出口的咒罵,她猛地抬頭,屋內多了幾個人。
這是她的新閨房,石總管撥給她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擁有一個獨立房間,不過她向來隨遇而安,反正沒人趕就賴著。
罷踏進門檻的夢君看著屋內花桌邊坐著位高貴優雅、儀態萬千的夫人,光滑無瑕的美艷容顏完全看不出她的年齡,只見貴氣的她安之若素的品茗淺啜,仿佛她才是外來者,她有些錯愕以為自己走錯房間,把剛跨進門檻的腳縮回,東張西望了下。
"放肆,貴妃娘娘在問話還不回答?"站在夫人身後的四名婢女中一名身穿銀衣的婢女走向前嬌斥一聲,眸底閃過一抹深奧難解的嫉妒。
"春蓮退下。"
"是,貴妃娘娘。"春蓮狠掃一眼夢君後退後。
喔!原來這貴夫人是皇親國戚啊!不過,她來找她這小丫環做什麼?
陸儀治朝她盈盈一笑,"別緊張,我沒有惡意。"
在經過敏銳的推斷後,她打破沉默,一福身,"貴妃娘娘你好,我正是仇夢君,請問夫人是為王爺的事而來嗎?"
"你很聰明。"
"貴妃娘娘謬贊,夢君只是平凡的丫環,不值一哂。"她不卑不亢。如果她情得沒錯,這位貴妃娘娘可能就是臭胡子的娘親,不過看她們不友善的態度,天知道這些她們來干嗎!
"你今年貴庚。"
夢君想到李威就一肚子火,口氣不善,"想必貴妃娘娘在來之前應該就調查清楚,有什麼目的,貴妃娘娘不妨開門見山直說吧!"
反正死活都一條命,這些皇室的人做事反復無常,隨便就要人滿門抄斬,她就是親身例子,但前塵過往何必追究恩怨情仇,何況江山易主已多年,主謀已化作塵土灰飛湮滅,人死為哀,而且就算殺光了皇室子孫就能挽回她一家人性命嗎?
不諱言,她是有這個能力毀掉一整座城,只要她身上鮮血一滴落水,京城內外百里雞犬不留,更別提人要是喝了或沾到了水。
所以與其惦念著仇,不如多畫幾個養眼的美男子來得賞心悅目些。
"你太無禮了。"另個冷艷的婢女皺起眉。
"冬梅,沒關系。"陸儀玲揚起縴手,柔和慈目投射在桀騖不馴更勝兒子的夢君身上,"仇姑娘,我們家的威兒很欣賞你。"
"那是他家事,與我何干,你該不會是要我離開他?"街坊小道消息听不少,這貴妃娘娘挑媳婦成了精,沒有三兩三別想進王府門。
"如果是呢?"陸儀玲好奇外柔內強的她會作何反應。
嬌弱柔靜的清秀外表是假相,一雙澄澈透明的水眸靈銳清冷看似晶透卻又無法讓人識透其真心,在層層防衛壁壘中,她把自己那顆極度敏銳縴細的心藏得很好,也難怪威兒會甘心認栽!
夢君神色漠然,"那我該告訴你,建議你趕快牽著他回去,在他身上掛上項圈,別讓他出來亂咬人。"狗不教母之過!
"放肆,竟敢污辱王爺,暗諷王爺是狗。"春蓮氣叱。
"那可是你說的。"她挑眉。由春蓮激動的神情看來那李威風流成性,溫柔多情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思及此,一股酸味充漲著她胸口。
"你這臭丫頭牙尖嘴利的……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春蓮凶惡的沖上前,才準備要揚起手。
"噗哧!"一聲,銀鈴般悅耳的淺笑逸出陸儀玲的唇畔,亦阻斷了春蓮的動作,"罵得好。"她舉袖掩笑。
當今世上還沒有幾人敢當面直諍她,就連皇上也敬稱她一聲儀娘娘,更別提夾槍帶棍——夢君這一罵連她也罵上。
"貴妃娘娘。"四大婢女一陣錯愕。
"貴妃娘娘,此話何意?"莫名的一股危機感爬上夢君的背脊,她覺得自己好象掉進某個陷阱中。
"你氣不氣我那不肖兒對你欺騙玩弄?"
她不吭聲。說不介意是騙人的!其實說起來她也有錯,她太迷戀男色,再加上臭胡子的吻擾亂了她平靜的心湖,害她一遇到他就冷靜不下來,而沒有警覺到他的不尋常。
"你想不想回敬他一下?"陸儀玲狡黠一笑。
夢君沉吟片刻,嘴角慢慢彎起邪惡的弧度,"說吧,貴妃娘娘的意思是……"有臭胡子的娘撐腰,還怕整不倒他!
"爽快。"她拍掌而笑,"跟聰明人談事情就簡單多了,你們幾個去門外候著,不許任何閑雜人進出。"
四名婢女面面相覷,斂身一福,"是。"她們心里都有領悟,看來這來路不明的丫頭已經擄獲貴妃娘娘的心,再加上王爺對她的傾心,看來她們都沒望了。
門被帶上,屋內剩下夢君和陸儀玲相視奸笑。???
"天下何處無芳草,你何必單戀一枝花?"
心疼呀,他收藏的都舍不得開封的百年美酒都被他開封,一瓶接一瓶像不用錢似地進入李威的胃。
"我只要她,夢君……呃。"李威搖著酒瓶趴在桌上,也不知道是醉還是清醒,喃喃低喚有如哭泣。
"對了,我該提醒你,干娘今天來找小夢姑娘。"斐玉樓處之泰然的舉酌淺啜,算算時辰干娘應該回去了。
"干娘……你說什麼?"打雷似的爆出怒吼,李威從椅上彈跳起,頭暈目眩的身子一個顛簸,勉強的支撐著桌子才免于倒栽,他搖搖頭試圖讓腦子清醒,低咒聲,"該死的!"這只老狐狸是為了引開他,難怪今兒個那麼大方,否則平常要他開兩瓶酒就心疼得哇哇叫。
"你現在趕去應該還來得及。"他有些幸災樂禍,"可惜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你這家伙……"冷橫了眼一旁笑得賊兮兮的他,李威說什麼也要去制止,娘是惟恐天下不亂,"你放心,就算爬的我也要爬去。"
斐玉樓眸底閃過一抹贊許的光彩,裝出一副好兄弟的親切模樣,"確定不用我幫你?"
"拿著你的狼心狗肺下地獄去!"他咬緊牙關,跌跌撞撞的推開桌子,模索的靠著牆站立。
他不是笨,而是懶得去費心思量,有個斐玉樓這種天才神童在,他又何必浪費時間去想有的沒的,沒想到這回斐玉樓居然設計到他頭上,說不定打從他住進相國府時,他就把情報賣給他娘親。
"你從我娘那收了什麼好處?"
"千古難求的珍品,品酒的八大觴,葡萄夜光杯、翡翠犖、犀角觥、青銅觚、水晶觴、古藤杯、去尊,再加金鑄的酒杯金爵。"
"為了幾個破爛酒杯你就把我賣了?!"李威氣得牙癢癢。
"誰叫干娘握有我的把柄。"他兩手一攤。
痴酒如狂這事娘還不知,在娘保守的觀念里喝酒易誤事,他爹就是被酒醉之人圍毆喪命!雖然人犯伏首認罪,但鑄釀下的悔憾卻已經無法彌補,因此他娘嚴禁他沾酒。但有時候越禁止的事越容易被引誘這是人的天性,他就是一個實例,這次不過是回報李威改造他的恩情!
"你這老狐狸給我記住,君子報仇三年不晚,我要把你的密室藏酒……呃……告訴干娘。"搖搖蔽晃的走出密室,他酒量一向好,越飲越清醒,特別等會要面對的人是夢君。
"那麼看來這紙賣身契你不想要?"手一翻,一張紙赫然躺在斐玉樓的掌心,"唉,原本我是打算拿來當你的新婚賀禮的。"
這可是他要張總管騙夢君簽下的寶貝哪!
"等等,你說誰的賣身契?"李威眯起危險的利眸,"給我。"靈光一閃,轉身就要撲向前拿那張紙,卻落了空跌撞到地上,跌個狗吃屎!按平常他的身手沒那麼不濟,斐玉樓這家伙分明早有預謀。"給你可以,先說好條件。"斐玉樓笑容可掬,蹲到他身前,示威的揚揚那張賣身契。
"說吧!"他仰躺在地上。
"我娘早晚會知道相國府藏酒的事,到時我要你跟我娘說那是你借放我這的,為了來相國府時有酒飲。我娘自幼疼你,自然不好說什麼。"他微笑。
"你這家伙明明是自己愛喝酒。"李威沒好氣的說︰"這簡單啦!"說著伸手就要去搶。
斐玉樓抽了開手,"別急,還有個條件。"
"你要我幫你這假君子作什麼偽裝,干脆一口氣全說出來。"
"另外你酒醒後發誓不可以傷我一根毫發,我可禁不了你一拳。"
李威嗤聲,"你會那麼弱?"應該是怕鼻青臉腫見不了人,這假面狐狸重外貌,就算在家里也細心打點裝扮,換而言之,就是——"自戀就直說,我認識你這雙面人又不是一兩天。"
他噙著笑,"看來你是對這張賣身契沒興趣,那我干脆送給京城里最大家的青樓——倚紅院,相信那里的老鴇一定樂上天。"
"你敢!"
"我哪敢?"他露出一臉無辜,可是那狡獪的眼光一閃而逝。
他就敢!女人對他比不上一杯水酒,"知道了,給我。"李威咬牙。
"口說無憑,立下據條。"斐玉樓不知從哪變出筆墨,端到他面前,笑咪咪的說︰"畫押吧!"
他低啐了聲,瞪著好友,"你給我記住,風水輪流轉。"
他輕勾著嘴角,似笑非笑,"不會有那麼一天,我向來比你好運。"就算死也會拖個墊背!???
費盡心思賣身進相國府,花了數月累積成冊的美男圖卻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只剩下幾張在茅房中畫好的美男圖,看著手中的圖,夢君腦海浮現卻是李威那張霸道中帶著柔情的剛毅臉龐。
她連忙甩甩頭,趕緊收拾包袱,突然,"砰"地一聲。
"你想去哪?"李威倚著門邊氣喘如牛。可惡的斐玉樓也不會早拿醒酒藥出來,等他淪落到像只狗般爬才問他要不要吃醒酒藥。
"你怎麼渾身酒臭!"她掩鼻。
"這一切是誰造成的?"他悻悻然,才踏上前,卻因沒注意到門檻,整個人往前傾,眼看就要頭著地,意外的地變成了柔軟的依靠。
"你怎麼那麼沒用。"夢君很想不理他,但看見他淬然倒下,她即驚駭的沒多加思索就沖上前抱住他。
"你真好。"他驚喜她會伸出援手,雖然這一摔不至于摔成重傷,卻是他這一生最幸福的跌倒。"貴為王爺要是死在我房里就不太好。"這無賴!
舒服,鼻端充塞著淡雅的女人幽香,如果她能每逃詡那麼溫柔體貼,叫他每天醉百回都無妨。他忘形的探出手圈住她的柳腰。
"你別得寸進尺。"伴隨著話,夢君放開手,"砰"地的一聲,人已落地。
斑!這家伙連喝醉都不忘吃豆腐。
"哎唷。"他一動也不動的哀呼著。
"喂,你還好吧?"夢君遲疑的探問,謹慎的走上前,拍拍他的肩,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她花容變色的蹲,欲扶起他,"你別嚇我。"
她毫無預警手被攫住一拉,整個人跌趴在溫暖厚實的胸膛上,她勉強以肘抵著。
"你干什麼你……"她後腦被勾下,來不及驚呼,話被狂野的吻封住,他滑溜的舌撫摩她的唇齒,鑽入她甜美的口中。
夢君睜大眼珠瞪視他。就知道這家伙不安好心,可是她還是被騙上當!
他的唇溫暖而濕熱,堅定的以舌撬開她驚愕的唇瓣,他呼出的熱氣夾雜著酒香和男人氣息飄滿她的胸腔,她感覺心跳猛烈得像要撞出胸口,仿佛全身力氣被他的吻抽盡,更糟糕的是她發現自己竟很懷念他的吻!
靶覺到她柔軟的女性曲線與他的陽剛密合,他呼吸變得濁重,大手滑下她的腰再往下緊緊扣住,讓她感受她對他造成的影響。這該死的小惡女!他這輩子絕不放手。
他需索的吻掠奪著她檀口,分開她的唇舌忝舐嚙咬著,她的呼吸梗在胸腔內,兩腿軟得像棉花般使不上力,而兩腿內側似著某個硬物強悍的抵著,讓她的幽穴微微感到不舒服,她身體里好象有一盆火燃燒著,一種未曾有過的戰栗感沖刷她全身百骸。
另只閑置的手一點也沒空著,他乘機剝開她一層層包得緊密的衣襟,探進掀開一邊的水藍兜兒里,覆在那柔潤熾熱的豐盈上,滿足聲逸出他喉嚨,唇慢慢的吮吻而下,舌忝過她下巴,他的吻滑過頸側跟著進佔她傲人的胸脯。
"你屬于我。"他低啞的呢喃,咬了下時——
胸口的疼痛喚回了理智,夢君驚慌的推開他,"不!"
這時她注意到他的大掌竟覆蓋在她渾圓的胸部上,而自己正不知羞恥的坐在他腰上,甚至衣衫不整,胸前春光一覽無遺——
"啊!色鬼!"伸手啪地一摑,她緊抓著攤開的衣襟,驚悚的跳離他身邊,急忙側身穿衣裳,避開他灼熱的視線。
這個吻帶著強烈的侵略性,她差點被他吃干抹淨。想到這,她耳根子竄過一陣熱流,全身似著了火。
哀著臉頰紅光,李威從欲火賁張回神,低啞的嗓音流泄出未消的,"你干什麼你?"還是剛剛那柔順只是假像?
"你怎麼可以隨便吻我!"她用力抹去唇邊的殘味,以免腦中遐想著受勾引沉淪那欲海中與他墮落。她差點就跟他做了夫妻的最後一道手續!
瞧她一副嫌惡的神情,李威滿心不是滋味,"你就這麼討厭我吻你?"
夢君回他惡狠狠的一眼,"你閉嘴!"羞窘的潮紅爬滿臉蛋。
他緩緩從地上爬起,一瞬也不瞬的注視她,"我愛你。"冷峻的容顏上認真的神采。
"你在開玩笑吧?"說不定又是他戲弄她的把戲之一。
"我說真的!"他急忙強調。
真可悲呀!游戲人情,縱情百花,恣意狂歡,飄泊浪蕩,處處留情的他,付出真心時愛的人卻戒慎的瞅著他,活像他是怪物。
夢君強掩著心頭竊喜,表面佯裝冷淡,"你的話能信時,母豬都會飛上天。"她從容不迫的閃躲開他搖蔽著身軀的飛撲。
"夢君。"他跌踫到桌子,扶著桌緣。
"再見。"她拎起包袱甩頭就走。
她頭也不回的逃離,留下冷颼颼的風吹進屋內,吹散了氤氳在空氣中的溫度,冷卻了李威高漲的欲火。
他頹然的坐下,他又失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