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瓣祖除非必要,否則不會在自己獨子面前擺出父親的架子,因為一來兒子已經夠大,二來……在十幾年前他這個為人夫、為人父的尊嚴,大概早就蕩然無存,所以不必把「父親」這樣的神聖名詞搞得太崇高。
「兒子,我需要你幫一點小忙。」
丁法霖從一份最新的國際金屬報價表中抬起頭,他的眉頭深鎖,一看就是那種不快樂、不高興、隨時可能和人翻臉、隨時可能給人臉色看的調調兒,他的眼神冰冷不帶感情,嘴角隱約有一抹邪惡又殘忍的笑意在,血管里似乎流的是冰、是零下溫度的血液,誰要妄想從這男人身上得到「暖意」,大概是天方夜譚。
一退伍就接下了父親的事業,于是丁法霖成了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反倒是他父親樂得享福,在女人堆里左擁右抱、左右逢源。自己兒子的心境他能了解,但是……事情發生了,也過去了,人總要往前走、向前看,活在過去里又有什麼意義?
「對你而言易如反掌。」丁瓣祖先把好話說在前頭,不然一定馬上讓兒子給轟出去。
丁法霖不只是身形高壯,還有一種大概是後天養成的驚人氣習,哪怕他是坐在辦公椅中,依然能給人一種千軍萬馬都要在他的面前低頭、討饒的權威在。
先解開了白襯衫的第一顆扣子,他知道父親不會沒事來煩他,而這事……肯定「不小」。
「什麼事?」他直接問。
「你一定做得到!」丁瓣祖心虛的直強調。
「什麼事?」他一個字也不多說。
「我希望……你訂婚。」
沒有一躍而起,沒有像只暴怒的大熊,丁法霖只是把眼楮一瞇,頭微微偏成四十五度,嘴角那抹冷笑更加明顯,他不需要大吼大叫或是翻桌掀椅,就能表現出他的「態度」。
「不是真的訂婚,是……權宜之策。」丁瓣祖馬上說。明明他是老子,但是他真的有點怕他這個獨子,在十幾歲時,法霖就展現了他過人的氣魄和會叫人豎起大拇指的勇敢。
「你的權宜之策干我什麼事?」依舊那副會讓人喘不過氣、胸口發悶的表情。
「因為……需要你參一腳。」
「我會參一腳嗎?」一個冷峻而且完全不甩的眼神,丁法霖已經要開口「請」他父親出去。
「法霖,拜托!」丁瓣祖擺出低姿態。
「我沒空也沒有興趣。」
「不會讓你很麻煩!」
「爸,你知道我辦公室的門在哪個方向。」
可丁瓣祖既然答應了鄧璧瑄,他大學時期的小學妹,那麼他說什麼都要兒子點頭,哪怕是軟硬兼施或是得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
「兒子,你知道我還佔有公司一半的股權—」
「如果我現在丟下公司不管,那你會什麼都沒有。」丁法霖比他爸爸更狠更絕的說。「沒有總裁做,我的日子仍然可以很輕松的過,但是如果你沒辦法每個月從公司得到大筆「生活費」,那你的日子會很痛苦。」說著,他卷起襯衫的袖子。
知道這是事實,于是丁瓣祖只能啞口無言。
丁法霖知道自己冷血、直接,但是……能怪他嗎?他的父母在他十幾歲時就害他失去了他的純真、熱情,叫他對人及情感這些東西失去了信心,把他變成一個沒有愛、沒有心的人。
「講完了嗎?」他是真的很忙,十分鐘之後還有一個跨國視訊會議。
「這事……很重要。」丁瓣祖猶不放棄。
「那你自己搞定。」
「我需要你「配合」一下!」
「爸,你沒有失智現象吧?」他更加不客氣。「從你進我辦公室到現在,到底是我說的哪一句話你听不懂了?」
「是「假」訂婚。」丁瓣祖一再說。
「找別人!」
「問題很嚴重—」
「Sally。」丁法霖徑自按下內線,「會議提早五分鐘。」
「是,總裁。」秘書那頭是必恭必敬的聲音。
「丁法霖……」不敢真和兒子翻臉或是大小聲,因為他現在靠的是這唯一的兒子,兒子賣命幫公司賺錢,他享福。「至少見見那個女孩!」
「沒空。」丁法霖起身。
「她必須借住在你那。」
「爸,你現在已經有自說自話的習慣了嗎?」放下原先卷起的袖子,他整了整儀容。
「她從紐約來……」
「她從喜馬拉雅山來也是一樣!」
「做爸爸的求你總行吧?」丁瓣祖不得不拉下老臉。「這事很麻煩,搞不好會出人命!」
「出人命」他又不是被嚇大的,在他額頭上有一道疤,那一道疤……提醒他這世上已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
「先見見那個女孩吧!」丁瓣祖只差沒有向兒子打躬作揖。「或許你會—」
「改變心意?」他冷漠打斷,直接往辦公室大門口走。「省省你的力氣吧。」
「法霖!」
「更別浪費我的時間。」他頭也不回的丟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