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她之所以會注意到那個男人,是因為他正在糾纏的人看起來有點眼熟。
在霍清晰喝完一杯酒、又拒絕了兩個前來搭訕的人後,酒吧里的氣氛被樂隊逐漸點燃時,她終于想起來被那個男子糾纏的人是誰了。
某日午後,她曾經頭腦發暈參加過一場街頭show,沒想到那支樂隊也在這間酒吧表演。
這間酒吧雖然開了好些年,但因位置隱蔽、鮮少有人山人海的景象,來的大多是熟客……
所以她可以肯定那個男人是生面孔,因為他搭訕的手法十分「不要臉」,但拜他那張帥氣俊朗的面孔所賜,在酒吧中倒是很受歡迎。
一百八十五公分的男人作小鳥依人狀應該會讓人覺得很惡心,但這男人卻仗著自己有得逃誒厚的「花容月貌」,所以才評價他是個「不要臉」的人。
瀕清晰坐在隱蔽的角落,似有意似無意的睨著離她不遠處的一出搭訕戲碼——
「小姐,一個人嗎?」男人以自認為帥到沒天理的姿態懶散的站著。
「一邊去。」對方像打發小狽一般揮了揮手。
「你是一個人,我也是一個人,正好湊一塊兒嘛。」
「誰說我是一個人?你是沒吃飯還是沒長骨頭啊?那是什麼站姿?給我好好站直!」
被對方突如其來的教訓嚇得一愣,男人下一秒立刻听話的站得直挺挺。
瀕清晰看這出戲看得饒富興味,原以為吃了閉門羹的他會識相地離開,但他下一秒的行為卻讓人禁不住錯愕,外加眼角抽搐。
只見那男人長手一伸,飛快的緊緊抓住那位女子的雙手,眼中波光粼粼,看似感動得不得了。
「小姐你真是個好人,其實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我有病。」他的語氣十分正經,連表情都變得嚴肅,有些淚眼婆娑的瞅著被搭訕的對象。
「有病?」
「嗯。」男人有如小雞啄米般使勁的點了點頭,臉上浮出些憂郁傷感的神情。
「其實我有白血病,你看,那邊那個人是我弟弟,我們是雙胞胎,一般雙胞胎兄弟中總有一個會得嚴重的病。」他松開一只手,指了指另一邊。
將兩人談話盡收耳底的霍清晰也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在昏暗的燈光下,只能依稀見到那里站了一個和「不要臉」先生差不多高的人。
「不會吧?!」對方有點狐疑又有些緊張。
「是真的,我在國外治療了很久,但完全沒起色,醫生說這種病只能熬,熬到死去就好了。我想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在國外,怎樣都要死在自己的家鄉,所以就回來了。」
瞧他那傷心欲絕又肝腸寸斷的樣子,仿佛說得跟真的一樣……
「那你……節哀順便。」
「謝謝。」男人感動得只差沒痛哭流涕。「那麼作為我今生小小的心願,你可不可以……」
「殷戰天,你玩夠了嗎?」忽然有一道冷颼颼的聲音從男人的身後冒了出來。
讓人目瞪口呆的是,前兩秒還一臉憂郁的男人,瞬間表情一掃,嘴角笑開成一朵花,十分「輕盈」的一個轉身,迅速抱住綁方的人。
「呀,親愛的弟弟你終于有空啦!」
「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走了。」
「不要啊!這麼久沒見面,你怎麼這麼快就舍得棄我而去呢……」男人再次緊緊拽住綁方那人的胳膊,整個人掛了上去。
他男女通殺嗎?霍清晰臉上不由得浮出一抹調笑,那吊兒郎當掛在別人身上的樣子看來有點礙眼。
被稱為殷戰天的男子在得知自己搭訕的對象跟堂弟認識後,便迅速站直,先前的熱情一掃而空,滿不在乎的道︰「真不好意思,剛剛還在跟她開玩笑呢,那麼兩位慢聊,我不打擾。」殷戰天揮揮手,便很瀟灑的逕自離開。
沒戲可看,霍清晰收回視線不再關注。
這世上厚臉皮的人越來越多了……交疊的兩腿換了一下姿勢,她的動作悠然。
殷戰天卻搖搖蔽晃的朝她這邊的方向走來,霍清晰低下眉眼啜了一小口酒……該不會是剛剛窺視的動作被發現了吧?
此時酒吧的音樂換成了溫和舒緩的樂音,殷戰天雙手插在褲袋中,唇邊噙著笑意,信步而來。
一百八十五公分的他,身材是標準的衣架子和傳說中的九頭身,微卷的頭發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知是燈光的原因還是什麼……發絲中竟透著點點的銀白。
而皮膚白皙的他,有著無論怎樣曝曬都不會變黑的天生優越,襯得五官尤為精致,雖然唇紅齒白,但依舊充滿男人味。
殷戰天在經過她身側時,還沒等她緩一口氣又忽然調轉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
「你剛剛一直在觀察我對不對?」
丙然……神經還挺敏銳的。霍清晰抬起頭,面不改色的從容淡道︰「是。」
「一起喝一杯如何?」他舉杯示意,卻見她撇開視線,有些冷然的端起自己的酒杯。
「我對你並沒有那種興趣。」
「喔,原來如此。」殷戰天的眼眯了一下。
方才她的視線雖不經意,但他還是察覺到了。如她所說,他也並沒有從那股視線中感覺到男歡女愛的成分,有的只是一種淡然的觀察。
苞前的女子墨黑的長發披肩,有幾縷隨著她的動作垂下兩頰邊,雖是坐著,但憑他閱「女」無數的眼光,可見其身材高挑。
樣貌可說是鑽石級的,氣質也很高雅,穿著白襯衫和一整套的深灰西裝長褲,還干練俐落的系了領帶……看來是個十分專業的女性啊。
她很擅長也很適合這樣的打扮,因為十分融合所以才沒有在酒吧中顯得突兀。
「那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了。」
殷戰天沒有多費唇舌便離開,這種女人不在他的狩獵範圍之內,不僅意志力太強而且也不好惹。
最重要的是——她沒有說謊。
因為兩人就是不來電啊,但也有可能是原本那點無形的火花,因兩人各自的原則而被抹殺掉了。
殷戰天沒有再繼續「尋花問柳」,而是一人安靜的坐在吧台邊喝酒,眼角余光時不時瞥視一下角落里的長發女子,畢竟欣賞一下還是可以的吧。
「接下來,請大家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的鼓手——Carol!」
他還沒反應過來,四周便已響起如雷般的掌聲和叫嚷聲,殷戰天有些意外的看見方才那位長發女子緩慢的起身——
月兌下西裝外套、微松了松領帶、挽起袖口,並且身手敏捷的接過擊鼓棒,一系列的動作,干淨俐落得沒有絲毫瑕疵,簡直比男人還帥,真是要不得!
原來她是鼓手,英文名是Carol……殷戰天忽然笑得像偷到腥的貓,目光再也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看來,這個長發女子好像也不全然是個無趣的人,呵……
切……沒想到這幫家伙這麼有恆心,麻煩。
「你就陪我們喝喝酒、玩一下會死啊,這麼不給面子是想怎樣?小心我們何少爺不高興,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她有些不耐的嘆了口氣,卻沒有出聲。
「說話啊,變啞巴了不成?」張揚的小男生見她默不作聲,伸出手就想抓她的胳膊。
瀕清晰的眸光一閃,小男生的手瞬間落空。他有些驚詫的看看自己的手,又瞄了瞄她似乎未動分毫的身形……一定是錯覺,一定是自己的手滑了。
「還沒搞定?」
「何少爺,她抵死都不肯。」
「不肯?給我綁走,管她肯不肯!」
小男生有些為難的看向霍清晰,坦白說,他不敢肯定自己能夠綁走這個比他還高的女人。
「我說……」低緩的女中音逸出口,她終于出聲了。「你們何必來招惹我,勉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就算把我綁走,我也不會給你們好臉色看。」
「本少爺就是要你作陪!」
瀕清晰隨意地笑了笑,讓一群人全看傻了眼。
「要我作陪不是不可以,首先我很貴,其次你必須按照程序來,先指名然後下委托任務,我接受了才可以。」
一群腦筋不太好的人面面相覷,弄不清楚她話里的意思,最後為首的那位少爺叫嚷道︰「少廢話!誰管你什麼程序!」
「那就沒有辦法了。」她有些無可奈何的聳了聳肩,兩手十指交叉。
雖然要解決這些人應該不至于花太多力氣,但還是有必要先活動活動筋骨,只是她實在不喜歡為這種事大費周章。
「你、你要干嘛……」此時小男生看起來還比較像被逼良為娼的良家女子,一個勁直打哆嗦,可媲美狂風中的落葉!
「我……」
「啊呀啊呀,我說怎麼這樣熱鬧,原來是有大美女在。」
瀕清晰的話才剛說出一個字,身後便傳來一道三分調侃、七分戲謔的聲音,緊接著她的肩膀上便無端多出一條長手臂。
「殷少爺!」眾人驚呼。
就說他很有面子嘛,只要他一出馬,絕對沒有擺不平的事,就算回來這里還不到一個月,但憑他的「花容月貌」和超凡魅力,誰敢不給面子?
殷戰天樂滋滋的想著,唇角不正經的翹了起來,完全不考慮面前這群「很給面子」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
「怎麼樣?加我一個如何?人多才好玩嘛。」
「這個……」何少爺有些為難,他當然清楚殷戰天是得罪不起的。
殷家是聲譽極高的名門望族,而當這位從小就待在國外的少爺突然回國時,殷家還舉辦過宴會。
但殷戰天回國後整天就是吃喝玩樂,逍遙自在得樂不思蜀,雖還模不清楚他的底細,但起正面沖突顯然是不妥的行為。
可是……有殷戰天在,哪里還有他們玩樂的份兒!
「殷少爺,你認識她?」
「喔,她啊……」殷戰天饒富興味的看了霍清晰一眼。「認識,Carol嘛,對不對,美女?」
瀕清晰的回答是「啪」的一聲,直接就打掉他環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毛手。
四下一片震驚,唯有殷戰天好整以暇的睨著她,好似剛剛她打掉的不是自己的手。
「稍微……溝通一下。」話語雖輕松,他卻以不容分說的力道將她拉到一邊。「喂喂,我是在幫你解圍,霍清晰小姐。」
連名字都打探清楚了,他動作很快嘛……霍清晰眉梢一揚,直言不諱道︰「你不是對我不感興趣嗎?」
「咦?你看出來了呀!」殷戰天似笑非笑。「嘖,你看起來就像個冷靜、沒情趣又嚴肅刻板的女人,坦白說我確實沒興趣。」
「哼……」她不怒反笑。「我也不喜歡你這種長著一張紈褲子弟的臉,又隨隨便便喜歡拈花惹草、濫情的人。」
「看來我們兩個人在這方面的認知還挺一致的。」
「啊,是啊。」
兩個人的眼神撞在一起,彼此對抗較勁著,誰也不願意輸一分。
明明都想用最漠不關心的冷淡來應付,卻偏偏因為對方的強勢,反而撞擊出更熾烈的火花!
這個人沒有那麼簡單……當霍清晰敏銳的察覺他眼中晃過的一抹精光時,小小的驚詫了一下。
「OK,你這麼討厭我,我也不會自討沒趣讓你為難,不過既然我已經插手,這件事就讓我來了結,好嗎?」
見她狐疑的皺了皺眉,殷戰天哭笑不得,就說他不喜歡太過精明的女人,一點樂趣都沒有。
「你想怎麼了結?」
听她這樣說,他終于松了一口氣,真是好心沒好報。不過也是他自作孽,明明不感興趣,但看見她被包圍,就不自覺走了過來。
難道是因為她擊鼓的姿勢很像小愛……嗎?仿佛有什麼不願被想起的回憶涌了上來,殷戰天的眸光沉了一下。
此時霍清晰的手機忽然響起,見她听了半晌,隨後只說了一句「知道了,我馬上回來」,便掛了電話。
殷戰天剛想開口,口袋里猛一陣震動,嚇了他一跳!
「又發現了一個我們很有默契的地方。」他模出手機朝她晃了晃,示意接個電話。
等他接完電話,霍清晰雙手環胸,好整以暇的問道︰「吶,你不是要幫我嗎?現在怎麼辦?」
如果她沒有猜錯,剛剛那通打給他的電話,似乎說了很要緊的事。
「你很過分喔,怎麼能這樣考驗我?」殷戰天嬉皮笑臉的吐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親匿的靠上前來,重新攬過她的肩膀。
「喂!」她皺眉。
「噓,該入戲了。」側頭在她耳邊低喃出這一句。「我有事要離開,所以沒有多少時間,我們速戰速決,你忍耐一下吧。」
瀕清晰瞥眼瞧了他一下,有點意外他認真的樣子。但速戰速決?他是想怎樣?
這樣想的時候,她也就不動聲色的任他摟著,看他要耍什麼花招。
「殷少爺……」
「呀,不好意思,我們溝通完的結果,是我跟她情投意合,瞬間就如干柴踫上烈火勾搭上了,所以……」
趁著眾人目瞪口呆,還沒從他那番話中回神時,他的手從她的肩頭滑落,改抓過她的手,下一秒飛快轉身拉著她就跑。
「就自己玩自己的吧!」
這就是他所說的速戰速決?!瀕清晰被他拽著就跑,一點準備都沒有。
「到這里應該就安全了。」他停下腳步,回頭見到她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有點意外她竟然能跟他跑這麼遠。
「這就是你的幫忙?」他听得出霍清晰的語氣中泛著點點火花。
「不好嗎?非常‘速戰速決’啊。」他無辜的聳聳肩。
瀕清晰有些頭痛的揉了揉眉心,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一開始去觀察誰不好,偏偏觀察到這麼一個怪胎。
「算了,那麼再見了。」她轉身欲走,卻被後方伸來的一只手拉住了胳膊。
「喂,你當真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可以改變主意喔,畢竟……你是個大美人。」他順著拉住她手臂的力道上前,將她環抱在胸前。
見霍清晰沒有動彈,殷戰天的唇角一勾,露出幾分自得,就說他是非常非常有魅力的人嘛。
「你是豬嗎?看到女人就饑不擇食。」
「清晰,你何苦這樣貶低自己!」他故作哀怨的朝她叫了一聲,立刻又收斂表情,換上渲染了幾分情色的調笑。
「我說了你是個美人。」
雖然一向堅持不踫冷靜、自持又精明的女人,但霍清晰似乎有點意思,他勉強可以破例一次。
「所以我說你是頭豬。」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腳一抬,順勢就朝他身下襲去!
懊在殷戰天眼明手快及時避開,不然就真成了斷子絕孫的豬。
「哇!真是凶悍!」
「不好意思。」她拉了拉有些松開的領帶。「這是正當防衛,也警告你不要以為可以隨便踫我。」
下一秒殷戰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身形猛一竄……她的脖頸便被一條手臂拐過。
瀕清晰渾身一緊,下意識想要反擊,卻在那一瞬間猶豫了一秒,而放緩了該出招的動作,僅是這一秒,便被偷襲成功。
「你想干什麼?」
「還真是沉得住氣,無論怎樣都不會變臉?」殷戰天貼上她的後背,一手禁錮在她的頭部,一手夾起她的領帶,緩慢的梳理下來。
懊曖昧的姿勢,他從來不覺得女人的領帶,也能彰顯出的味道。
「我幫了你,你不但不感恩還想踢我,所以為了補償,向你討一個晚安吻不過分吧?」
「對不感興趣的人你也親得下去?」他幫了她?還真有臉說。
「無所謂,反正你這張臉好看,我願意忍。」
瀕清晰盯著他的雙眼看了半晌,忽然笑出聲,沒想到今晚竟會踫上這樣的事。
「好,你親吧。」她笑言。「不過最好有被追殺的心理準備。」
到最後他還是沒有親下去,僵持的結果是他似乎覺得非常不劃算,聳聳肩便干脆放開她,毫不拖泥帶水的跟她揮手Say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