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踏上舞台,凌綾就不再是凌綾,她必須沉醉在角色之中,以古典的藝術內涵、細膩迷人的優雅動作,輕盈地在台上舞動,和著音樂翩翩起舞,展現出讓人悸動的美麗,成為最耀眼的芭蕾舞伶。
「好,真美,太美了!從指尖、從眉梢、從靈動程度,在在都證明綾綾是皇家芭蕾舞團內的菁英之一。」皇家芭蕾舞團的藝術總監巴特既滿意又欣慰地說著,多年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舞團又培養出一個凌綾來,當然令人高興。「想來這次登上國際舞台,咱們舞團的名聲一定可以揚威芭蕾舞界。」
在台灣,學習芭蕾的舞者雖多,然而真正懂得芭蕾藝術的菁英卻是寥寥無幾,而凌綾靠著本身的天賦及不倦的苦練,加上背後有財團的支持,總算展現出令人滿意的成績來。
見總監如此的贊譽,凌綾既驚且喜的走到照顧她的總監身旁,不敢相信地再問一次。「真的可以嗎?總監真的覺得好嗎?不許安慰我喲,我想知道自己的舞技還有哪里需要改進的。」
「嗯──」總監撫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最後竟然點點頭。「嚴格說來是有一點小小的缺憾。」
「缺憾?」她緊張極了,追問道。「哪里不好?請總監指導。」一定要修正到完美境界才行;其實在皇家芭蕾舞團中,會跳舞的菁英可是很多,倘若想躍上首席地位,就得擁有讓人心服口服的魅力。
這家舞蹈團的成員,上自幕後出資養成舞團經營的神秘老板,下至舞團員工,乃至于舞者的選拔,一向力持公平原則。
總監歪了歪嘴巴,想了一會兒後,終于掀開嘴皮道︰「你的小缺憾就是──感情放得不夠深入,你得把深藏的情感給釋放出來,雖然你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可是這個小缺點若能改正過來,就堪稱完美了。」
「感情?什麼感情哪?」她喃念。
「就是對愛情的想像。」
聞言,她像跳蚤似地立刻彈起,反駁。
「我已經很盡力去模索了,也自認明白個七、八分來,我的表現應該很足夠才對。」雖然她努力替自己辯解,眼神卻不由得驚慌了起來。
「卻不夠深刻!」他深深看著她,心有所感地說道。「也怪不得你會懵懵懂懂的,畢竟你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所以不識情愁滋味也很正常。綾綾,如何,學著把心胸放開些好不好?不要閉鎖得太緊,小心你的封閉會讓自己喪失許多精彩的人生歷程。」巴特可是搞藝術的,感覺神經自然會比一般人縴細許多,自然也看出凌綾的某些缺陷來。
「雖然我沒有談過戀愛,可是沒談過戀愛不意味著我就不懂得想像戀愛呀。」她低頭看著腳上的粉色舞鞋,不以為然地反駁總監的論點。
「可是你的想像力確實有待加強──」
叩、叩,有人敲門,打斷了對談,探頭進來的是櫃台服務小姐。
「綾綾,有一位先生在會客室等你,說要接你回家耶。」來者西裝筆挺,氣質出眾,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凡人物,一進入舞團就直接指明要接凌綾回家。
「接我回家?誰?」她一向都是自己搭公車,再換騎機車回到襲家別墅,再說現在也才中午時分,還不到回家時刻吧。
「是個生面孔,我從來沒有見過他,不過對方長得滿帥的喲。」她陶醉地說著,似乎恨不得被他看中呢。
「帥?」
「氣質很出眾喲。」她的眼楮都快化為心形形狀了。
「我去看看好了。」瞧瞧是誰能讓小晶犯花痴?凌綾走去會客廳,一見來人,眼神驟冷。
這個男人叫顏振林,是襲冰-的得力助手、也是最倚重的心月復秘書,上回撞車事件曾經有過一面之緣,所以認識他。
「顏秘書,怎麼會是你?」她開口問,但口氣不怎麼好。
「我奉少爺的命令前來接你回去。」顏振林回道,並不在意她的冒犯。
「少爺的命令?」水瞳凝聚起一團陰影來。「有什麼重要事情嗎?我還得練舞,不能早退。」
「少爺希望你早點回去照顧他。」顏振林嚴肅回道。
「照顧?」果然原形畢露了,什麼妻子身分,是把她當作女佣看待才對吧,甚至還要她隨傳隨到。「少爺不能體諒我功課在身?」
「麻煩你自己跟少爺直接溝通,我只是奉命行事。」
「不能代傳話?」
「不能。」顏振林不把不屬于他的責任攬上身。「你是少爺的未婚妻,理該由你親自跟他溝通比較妥當。」
「啥?未婚妻?」未婚妻三個字讓舞團人員嚇一大跳!全部驚呼出聲!
「綾綾,你什麼時候有男朋友了?不,是未婚夫?」巴特總監嚇得下巴掉下來。
「我……」
「誰呀?是誰呀?怎麼我們都不知道,對方是誰?綾綾,你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可以瞞著我們呢!」
「是啊,是啊,你什麼時候偷偷交了男朋友的?居然不跟我們說。」其余圍過來的工作人員驚奇的左說一句、右問一句的,表情比她還要激動快樂。
「你們別听他胡扯啦!」她急急要阻止眾人「擴大事端」。
「凌小姐的未婚夫就是襲冰-先生。」顏振林卻唯恐天下不亂的加上一句。
「哇塞,襲冰-,原來是襲家少爺!綾綾,你太棒了,你要嫁入豪門耶,恭喜、恭喜你呀,近水樓台的完滿結局又添上一例了。」喜孜孜的道賀聲隨即而來,不過也含著某種欽羨。
「太過分了,是誰允許你這麼說的?」眼見眾人「歡喜無比」,嬌脆的聲音卻是陡然降得好低,杏眼-瞪顏振林。
迎視她殺人的目光,他卻八風吹不動地道︰「是少爺親口允的,絕無問題。」
「是襲冰-他親口說的?」凌綾大吃一驚。「他真的這麼說?」
「是的!」顏振林豈敢假傳老板意思。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呢……」襲冰-當真了,他怎麼可能當真呢?「他應該是瘸了腿,而不是傷了腦袋瓜子才對,怎麼敢做出這種宣布?」襲冰-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上回陷害她還不夠?而且還打算玩下去,非得要把她逼絕了才甘願。
顏振林直視她,又道︰「凌小姐若覺委屈,不如詢問少爺去。」
「不,我不想見他。」她沒有義務配合他的「瘋狂」。
「為何不去見?你好奇怪喲!凌綾,你該不會是想玩欲擒故縱的游戲吧?」不知何時容芸優雅的身形闖進「討論」行列里,艷美的面孔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直瞧。
容芸,同是皇家舞蹈團的一員,和凌綾可謂是競爭對手,兩人的舞藝旗鼓相當,不一樣的區別只有身分︰容芸出身豪門,自小就是備受寵愛的千金小姐,而她則是佣人一「枚」,身分高低懸殊。
「關你什麼事?」凌綾不客氣地警告她別插手。
「干麼這麼凶,我是好心提醒你,既然有機會當上鳳凰,就要好好的把握住,千萬別浪費了。」容芸不知是出于諷刺,還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竟然煽誘凌綾去糾纏襲冰。
然而凌綾最無法容忍的便是讓人認為她的成功是來自旁人的協助。
「多謝你的雞婆哦!」她冷笑一聲,心有一團烈焰在燃燒。她的人生要怎麼走、要怎麼做、旁人無權置喙。
容芸微側著臉蛋,似挑釁卻又欣賞地再補上一句。「說我雞婆,那麼我就雞婆到底好了,奉勸你的追夫行動可要積極一點,千萬別讓自己還沒進門,就成了下堂妻。」
「容小姐,你實在是太好心了,那麼我也不得不回敬你一句,小心我的成功之日,就是你被我干掉之時。」凌綾撂完話後,回首望著顏振林。「走吧,我去找少爺好好談一談。」
「不是要回襲家去?」隨著顏振林上車,不過司機開往的方向並非襲宅,而是朝市區而行。
「不回別墅。」
「不回別墅?你要把我帶去哪?」顏振林跟襲冰-果然是一丘之貉,同一副德行,以說謊為本質,以玩弄他人為樂。
「我送你到公司,少爺在公司等你。」
「公司。」她深深吸了口氣後,道︰「隨便了,反正在哪兒見面都無所謂。」她靠向椅背,望著車窗外,襲冰-的絕俊面容忽然躍上心間,她倉皇的閉上眼,甩掉不該上心的迷惘。
怎麼能夠容許他的吞噬呢?她是這麼努力的想擺月兌他。
未幾後,座車駛進襲氏機構設在台灣的總管理處,兩人下車即刻登上直達總裁辦公室的電梯內,電梯很快的抵達頂樓,電梯門一開,氣派萬千的辦公室映入眼中,凌綾在暗中咋舌之余又听見顏振林說道──
「少爺在辦公室等你,請進。」他並沒有跟進的打算。
「進去就進去。」吐出一口長氣後,她挺了挺背脊,翩然轉身,開門入內。
襲冰-安適地坐在大皮椅上望著她步入,嘴角的淡笑似魔似魅地,讓人看得很礙眼。凌綾暗暗又深吸口氣,全力應付他傲視群倫的領袖霸氣。
「來了。」襲冰-放下手中的鋼筆,一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卻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瀟灑來。
女人會傾心于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襲冰-確實有魅力讓女人沉淪、讓女人想愛、讓女人想……
停!她干麼一直滅自己的威風,抬舉這個富家男?
「是,我來報到了。」她撩了下垂于耳鬢的長發,蹙前,很卑微地說道︰「少爺有令,綾綾豈敢不來,承蒙少爺你的愛戴,突然賜我「未婚妻」這個名分,綾綾感激涕零,所以馬上趕來答謝你了。」
「你喜歡就好。」襲冰-很滿意她的回答。
他滿意的表情卻讓她更加「感冒」,她皮笑肉不笑地道︰「想來凌綾這個賤名很快地就會傳遍大街小巷,而且麻雀變鳳凰的故事肯定又會熱炒一回。」
「恭喜你名揚天下。」他再度說出讓她意外的話語來。
這回,她緘默了,靜靜看著他。
半晌後,才又開口。
「我不懂,你為何要把我拉進這出爛戲碼中?對我,你該避而遠之才是,而且你也是這麼打算的,不是嗎?」再度揚起的嗓音雖然柔媚,卻繃得死緊。
「當我的未婚妻是出爛戲?」他的十指交錯呈金字塔狀,擱在檀木桌面上,動作之悠閑,更對照出她的氣急敗壞來。「這話讓人听起來很傷心。我以為女人都期待被我挑選上、幻想著被我所擁抱、期待著能被我所寵幸,哪怕從此以後得由我來主宰人生,也都甘願承受。」他說得夠囂張也夠明白。
「問題是,你不該選擇我。」襲冰-應該很討厭她才對。
「為何不該?」他反問她。
「上次的輪椅事件你忘記了?」她曾經很卑鄙的陷害他,雖然最後結果適得其反,然而她不相信他會因此喜歡上她。
他微微一笑,寬大為懷地說了。
「我沒忘,我記得很清楚。」他深深地睇住她,然而口吻卻是毫無芥蒂。「從認識你以來,你的每一張表情、你的每一絲情緒、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深印在我腦海中。」
心髒重跳一拍。「那麼你應該更加討厭我才對,怎麼反而決定讓我「當」你的未婚妻?這似乎不合邏輯。」
「你的表現讓我對你更感興趣。」看她努力的「表演」也是一種快樂。
她臉色一白。
「更何況咱們的父母不都在期待著我們可以共結連理。」他的笑意更深,深邃的黑眸緊瞅著她不放,似在欣賞些什麼。
「可是我們的「婚事」已經取消了,你知道的,我爸媽去合過我跟你的八字,咱們的八字相克,是孽緣,要是不听無上大師的勸告,非要在一塊,是會惹上災禍。」嚇他這招可行吧?
「听起來很有意思。」他不為所動。
俏臉微微一沉。「你不怕?」
「不。」他無所謂地道。
「你不信邪?」連「恫嚇」這招都沒用。
「我有興趣瞧瞧所謂的災禍是個什麼景況?」他完全不留後路給她。
凌綾怔在原地,望著他好半晌,而後暗暗深吸一口氣,再將胸臆內的淤塞氣息給慢慢地吐了出來。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看樣子我的憂慮全都是多余的了。」再開口的凌綾姿態輕松,仿佛卸下了某種重擔似地。「我原本還擔心你會記恨我,氣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情來,我更擔心你會相信算命師的警告,不敢跟我在一塊,沒想到你居然完全不在意。」
「江湖術士之語听听就算,我現在最大的興趣莫過于猜測我「妻子」的腦袋到底在轉些什麼思緒?心里頭又是在打著什麼主意?這非常有意思。」上回的推輪椅事件讓他覺得「事有蹊蹺」,凌綾可是名雙面女郎?每次面對他,總是在「演戲」,沒有一絲真性情,就如同此刻一樣。
「呵呵呵……」她嬌笑著。「我好榮幸能成為你研究的對象。」
「終于想通了,不再回避我?」她又想玩什麼?
「是想通了,既然你已經做下決定,那麼……那麼我就安心地當你的未婚妻吧,老公──」她親親匿匿地粘喚著他,態度之嬌嗔,像極了中了樂透頭獎的幸運女郎。
襲冰-微笑著。「等會兒陪我去赴個約會。」他突然改變話題。
「約會?什麼約會?」
「今晚要與禾川集團簽約,你陪我走一趟。」
一樣是大財團的禾川集團。「簽約這麼重要的行程讓我跟去好嗎?你敢邀我這少不更事的傻丫頭隨行,不怕出事,真大膽。」
「無妨的。」他無所謂。
她眼珠兒一轉。
「不過……我要怎麼去呢?」她身上就是牛仔褲、普通襯衫,如何出得了大場面?
他下巴一努。「前面左邊有一間小套房,我已經讓服飾店的人送來新衣服,進去試試。」
「你連衣服都幫我準備好了?」她再度領教到他的狂妄個性。
「以後還會有更多的驚奇等著你。」襲冰-像在預告什麼一樣拋下這句話。
凌綾呆了呆,最後仍得收拾忐忑的情緒,依照他的指示走進小套房內。套房約略十坪大小,房內擺著舒服的床鋪,也有沙發椅,整體設計極為典雅舒適,也難怪,畢竟是大老板疲累時要休息的地方,總不能亂七八糟得像是間狗窩。
她看著衣架上那件白色絲衫衣裙,很飄逸美麗,一旦穿在她身上,肯定能襯托出她白里透紅的肌膚,烘托出她美麗的倩影。
「你怎麼曉得我的尺寸?」她不解地問道。
「奇怪嗎?」嘴唇勾出耐人尋味的笑意來。
「當然奇──嘎!」她頓時啞口,尷尬地眨了眨眼皮。笨呀,怎麼忘了上回兩人曾經「相疊」在一塊過,還有──「去!你無賴。」她啐了聲,被強吻的記憶仍然深刻地-鏤在心版上。
「換衣服吧。」他說道,隨即退出套房。
凌綾又回首看著那件白色絲衫衣裙,不由自主地伸手輕撫它。是上好的布料,模起來好舒服。她換上,尺寸果然毫無差錯,想來襲冰-的獵艷工夫是頂尖一流的,嘗盡了各式胭脂滋味,自然把女孩子的曲線給模得一清二楚。
被上衣衫後的她款款步出,凌綾的身材本就-縴合度,身著雪白衣衫後,整個人更柔得像水一般,散發出飄忽卻又澄亮的奇特美感來。
襲冰-打量她,眼皮一瞬也不瞬,一會兒後,贊道︰「你果然值得被打造。」
「這是恭維之詞,還是諷刺之語?」她不認為襲冰-會安好心。
「你認為呢?」他興味地笑笑,愈跟她交手愈能感覺到趣味之所在。有些明白母親會說凌綾是個寶貝的原因,能讓他感覺新鮮且有趣的女子,至今仍扳不出一個手指頭來,她算是第一人。
襲冰-太深沉,也太難測,誰曉得下一步他又會玩出什麼花樣來,跟他同行妥當嗎?
「少爺,你還有後悔的機會,要不要打消主意別讓我隨行了。」凌綾突然建議他,實在不想跟他並肩走在一塊。
「你放心,本人最想嘗試的,正是後悔的滋味。」低沉的嗓音再度狠狠鞭笞她的自尊。
凌綾氣在心中,努力忍住想撕掉他逼人俊容的沖動,真不明白為何會變成他狩獵的目標,她是那麼努力地、辛苦地想去剝離與他接近的一切機會。
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是孽緣在作祟?
尊皇館──
假山流水,庭園造景,佔地數百坪的高級餐廳「尊皇館」,除了擁有美景佳肴深獲客人贊譽以外,由于受接待的客人都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超級人物,對于客人的隱私也相當重視,這也是大人物們喜愛來此用餐談合同的最主要原因。
打從一踏進尊皇館,侍者便恭謹地迎接來客,並且帶領襲冰-偕同凌綾走往預定的包廂方向。
一身黑色西裝的襲冰-不需要花費心思去整理儀容,便能散發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氣質來。
而伴在身畔的凌綾也十分的搶眼。
一白一黑的搭配十分契合,惹得旁人頻頻回眸注視。
襲冰-也不去坐什麼輪椅了,上次全是演戲給宅子里頭的人看,他的身體本來就無恙。
襲家成員私下是覺得好玩極了,個個都在偷笑,唯獨凌氏夫妻仍被困于「孽緣」兩字上,想盡辦法都要把女兒跟少爺「拆散」。
她也想配合爸媽呀,無奈襲冰-不允許。
侍者將門打開,邀約的客人已經在包廳內等候,見襲冰-來到,立刻起身,先來客套的一番寒暄。
對方是兩名中年男子外加一名年輕女孩,中年男子的感覺很有氣勢,一看便知是習慣掌權的人物,想當然耳,禾川集團的總裁非同小可,連帶那名外貌甜美的女孩氣質也極佳,應該是千金小姐之類的角色吧。
不是來簽契約的嗎?怎麼感覺很像相親宴?
而這兩男一女六道視線也落在凌綾臉上好一會兒,犀利的目光鎖住她不放,簡直深深看進她的骨子里頭去了。
凌綾只是頷首,不答腔,靜觀其變。
「坐。」眾人落坐。
接下來又是一串無關緊要的開胃話題後,晚餐一道道的布上桌,話題也漸漸轉入合作契約的條文如何修正到雙方都有利的原則上。
凌綾甚少開口,也不想開口,其實不只是她沉默寡言,另外那位女孩也沒有介入合約的話題中,只不過她一直在找機會偷覷襲冰-,並且,對凌綾有一股強烈的敵意。
凌綾心思一轉,大略明白雷月的心思,嘿嘿,那就利用這機會為自己扳回一城吧。
「雷月小姐,你的年紀與我相當吧?」她忽然主動且熱情地與她攀談起來,讓一直視她如仇敵的雷月驚詫極了。
她奇怪凌綾會主動開口跟她說話?「我今年二十二歲。」雷月有禮卻生疏地回答她。
「哦∼∼大我兩歲,配襲先生非常適合。」凌綾喜孜孜地建議道。
雷月傻了。「你、你怎麼會這麼說?」什麼意思?她跟襲冰-的關系不是很密切?雖然從未听聞過襲冰-有正式的女朋友,不過他會帶凌綾前來,必是意味著兩人之間的互動絕非普通關系。
「我當然要這麼說。」凌綾甜美地笑道。「我覺得雷小姐氣質極好,家世又優,個性又和善,最適合成為我家少爺的女朋友了。」
「你家少爺?」雷月再一次被嚇到。
她很用力的點頭。「是我家少爺啊!」她強調道,眼角覷了眼襲冰-,眼神寫滿了──「感謝我吧」四個大字。
襲冰-端起茶杯,淺嘗口熱茶,放下茶杯後,只是揚起一抹淡笑,對凌綾的言論並無解釋之意。
凌綾暗暗松了口氣。而偷听女孩子談話的兩名中年男子也終于露出輕松的表情來,女兒這回有希望了,跟襲家聯姻的計劃肯定可以往前邁進一大步。
雷月仍然未能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有些離譜了,凌綾即使不是女朋友身分,也該是助理、秘書之類的角色,怎麼一降十級變成僕人的階級呢?
「少爺就跟大家說個清楚嘛,免得雷小姐誤會我們的關系。」幸虧在舞蹈團被冠上未婚妻的「丑事」還沒有宣揚出去,可以讓自己演大戲。
瞧雷家人心喜的面孔,她果然做了件大功德,幫助了別人,也幫助了自己,這下子襲冰-應該很滿意吧。
瞧她努力的撮合,倘若因此協助襲冰-簽成一項大契約──「你可要謝謝我的用心喲」。她再度丟了記邀功的眼神給他,哪知襲冰-這次卻表情詭異地回望她。
凌綾打了個顫,心里才暗呼聲慘了,果然──
「綾綾愛玩,別听信她的胡言亂語。」襲冰-親親愛愛地執起凌綾的小手,愛憐橫溢地緊握不放,並且非常慎重地向禾川集團的貴客開始作介紹。「很抱歉,一直忘了介紹綾綾的身分,她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什麼佣人的。」
「什麼?」雷家臉孔頓時僵住。
凌綾的小臉跟著垮下來,被耍玩的慘劇再度發生。
「我的未婚妻,凌綾。」襲冰-不厭其煩地再度重復。
「可是……她剛才明明說……說……」一記狠瞪怒射凌綾,雷月惱火了,這女人剛才在演什麼戲,是在諷刺她得不到所愛嗎,還是在嘲笑她是個失敗者?
「我……我剛才說的話全是真的。」凌綾努力做最後的反撲。
「她愛玩,請各位原諒她年紀輕,不懂事。」襲冰-四兩撥千斤的一句話又把凌綾打成了箭靶子。
「我……」
「別解釋了,我相信襲少爺的話,恭喜兩位,恭喜。」雷月咬牙道賀,雖然她失望極了,也覺得丟臉極了,可是身為有教養的千金小姐,即使憤怒,也不能抓狂,所以她只用凶惡的眼神射殺撒謊的凌綾。
凌綾當下又被襲冰-給擺了一道。
接下來雷家人又把話題轉回到公事上面,而被涼在一旁的凌綾三不五時就被禾川集團的六道視線給「刺殺」得坐立難安。
襲冰-自顧自地談論契約條文,沒有拯救凌綾月兌離苦海的意圖,久久後,他忽然掃了她一眼。
那一記眼神,寫滿了了解與明白,仿佛她的內心世界全部被他給模了透。
怎麼會這樣?她最害怕的慘事終于發生了。
現在該怎麼做才能讓他討厭她呀?並且要讓他討厭個徹底?她沒有時間跟他玩游戲,她的人生可不是為了襲冰-而存在的呀!
她一定要讓他討厭,一定要,否則她會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中。
「失敗?」
「嗯,是不是很神奇呢,談生意向來無往不利的冰-少爺也會有失敗的時候,真是不可思議呀!」
「對耶,好奇怪呢!報紙的說法到底正不正確呀?太令人懷疑了!」幾顆頭顱又湊到報紙前面仔仔細細研究著每一個字。經濟版的斗大標題上寫道──襲氏集團與雷家的合作案破局!原本預計要簽下價值百億的合約突然間喊停,並且毫無轉圜余地,兩邊在簽約當日竟然不歡而散,這可是前所未聞的重大轉折,強烈震撼了經濟界!所以襲家的成員都聚在廚房內討論得不亦樂乎。
「還有哦,報上有寫冰-少爺帶著綾綾一塊去赴約,還說──」
「啥?少爺帶綾綾一塊去赴約?」凌老爹尖銳的聲音突然從背後炸了出來,並且冒出一張黑色臉孔來。
「是啊,報上是這麼寫的。」小麗指給他看。
「我瞧瞧。」凌老爹顫巍巍地拿起報紙。
「記者還寫,少爺跟雷家人宣布綾綾是他未婚妻……」
「哇!」凌老爹一跌坐地上,雙眼暴睜,不敢相信。「這這這……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子……」
「凌老爹,你怎麼了?」其他工作同仁見他跌坐地上,七手八腳的扶起他,又是模他額頭,又是量他心跳,深怕他昏厥過去,凌老爹的臉色居然泛出鐵青來。
「我……咳咳!」他難受得直抽氣。「完蛋了、完蛋了,這下子沒救了,再也沒救了,嗚嗚嗚……」
「老爹別哭啊,什麼事情完蛋了?什麼東西沒救了?你別急,慢慢告訴我們,來,慢慢喘口氣,喝口茶……」眾人又是拍背、又是安慰、又是倒茶給他喝,久久過後,凌老爹總算順過氣來,擦了擦眼淚,只是聲音仍然破破碎碎的。
「嗚……你們……你們難道還不明白嗎?少爺跟雷家的合作會突然破局,一定是綾綾她……一定是綾綾的八字又克住少爺啦,是綾綾害得少爺生意談不攏,是她的八字在作怪啦,都是綾綾不好,都怪她……」
「是嗎?會這樣嗎?老爹是不是想太多了?」大伙兒挺狐疑地,有這麼夸張嗎?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凌老爹堅持己見,並且開始自責起來。「為什麼不听勸呢,為什麼你們就是不信邪呢,早點分開就不會有禍事發生了,我一直提醒大家,無上大師的算命功力舉世無雙,很厲害的,為什麼就是不听話?偏偏要去試驗大師的警告,吶,先前已經有個輪椅事件,現下又來個合約破局,下一次又會發生什麼災難呢?我不敢想像……」他叨叨絮絮說個沒完沒了。
「少爺。」
「少……少爺?」凌老爹倏地閉上嘴巴,僵硬的脖子慢慢轉向,果然是襲冰-!頓時,他把老臉孔埋進手掌內,無顏見人哪。「少……少爺,對……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綾綾她又給您……給您惹麻煩了。」他羞愧難當。
「伯父,你這是做什麼?」襲冰-走向驚駭過頭的凌老爹。
「伯父?」凌老爹尖嚷一聲,身體搖蔽得厲害,差點跌倒。
哇咧,伯……伯父?不會吧,他喊他伯父?
「伯父。」襲冰-覺得不夠刺激似地再喊一次。
「哇!」凌老爹簡直快崩潰,不僅五官扭曲成一團,還一直搓揉耳朵,揉到耳朵紅通通,幾乎快掉下來。
「小心,這樣會受傷。」襲冰-迅速拉下他的手腕,阻止他再繼續折騰無辜的雙耳。
凌老爹驚恐莫名,雙目含恨。「我……我的耳朵壞掉了,我的听覺有問題,我……」
「沒事!」襲冰-緊緊握住他顫抖的雙手,深邃瞳眸緊緊凝視他不放,漸漸地,襲冰-沉穩的氣息感染了凌老爹,也慢慢穩定下他的情緒,讓凌老爹不再歇斯底里。「你沒事,你很好,你不用懷疑你所听見的每句話,一切都是真實的!」磁嗓雖輕,卻有著無比撼人的力量。
「為什麼?」雖然不再恐懼,可是凌老爹的腦袋依然糊得像團漿糊,怎麼也無法理解少爺的心思。
襲冰-覷了眼報紙,也掃視過數張好奇的面孔,輕輕又說︰「你老要學著習慣,或許再過幾天,我就要改口喊你一聲岳父大人。」
「岳父大人?」凌老爹雙目再度暴睜,不斷不斷吞咽口水阻止心髒從喉嚨里迸出來,他快厥過去了。「我我我……」
「老爹撐著點啊!」大伙兒又七手八腳的攙扶住他。
「這這這……這絕對不可以,那個那個孽緣……那個那個相克,還有八字不合。」
「我並不介意。」襲冰-打斷他的叨絮。
「可是……」
「青叔,廚房有沒有吃的,我肚子餓了。」悅耳的嬌嗓由廚房外面傳了進來,但見合上嘴巴的凌老爹突然像中了邪似地彈起來,立刻就往門口奔去,速度快得像個火車頭;一沖出門後立刻抓住迎面而來的女兒,驚慌地喊︰「綾綾,快跑呀!」
「干麼,爸──」她嚇一大跳,老爸怎麼跟個失控的火車頭一樣隆隆隆的沖過來。
「快跑啊,咱們快逃啊,少爺在廚房,你不要進去,你跟他見面肯定又會出事的。」
「他在這里?」聞言,凌綾嚇壞了,驚慌地跟著父親的腳步準備逃竄。
「你們要是再往前走一步,我會立刻公布婚期,想不想試試看?」夾雜濃烈警告的溫柔磁嗓適時傳出,兩人硬是被制住腳步!
「嘎!」再也不敢動一下。
「很好,回頭,過來。」襲冰-命令這對耍寶父女「面對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