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克,你接受嗎?’
俊美逼人的眼底浮起一絲惡作劇的神采,勾燁眉帶淡笑,‘我們這種平民身分的人
,豈敢要高高在上的皇家捕頭大人道歉呢?’
‘你!’同樣中國人,哪會听不懂勾燁嘴上客氣,實際上卻暗中扯了張宗玉一腿。
杰米不悅地掀起一眉,‘看樣子我和你沒什麼好談的,張先生。請你離開!’
幸悻地白了勾燁一眼後,張宗玉將長辮甩到身後,‘給我記住,姓勾的。以後在上
埃租界外的地方,你都要給我小心點,別讓我捉到你的把柄,否則……哼!’
滿月復怒火的捕頭走了,‘真是個暴躁的人。’
‘抱歉,讓你踫到這種事。’
‘這又不是杰米的錯。’勾燁笑了一下,而後問道︰‘他們在追捕的犯人是誰?緊
張成這樣。’
‘喔?你居然不知道。連我這個外地人都有听過這件事呢。’
‘別取笑我的孤陋寡聞,前一陣子我到香港出了公差,消息也變得不靈通了。怎樣
,什麼革命分子讓向來眼高于頂的京滬衙門的官爺,不惜放段,前來拜托你們這些
洋人呢?’
‘告訴你這個消息,打算給我什麼報酬?’杰米邪睨他一眼。
貝燁皮笑肉不笑的揮揮拳頭說︰‘保證讓你畢生難忘的東西。’
‘哈哈哈哈。’杰米就喜歡他慧黠的反應,‘我說、我說,別對我舞拳弄腿的,早
知道你功夫厲害,沒打算和你打架的。’
‘多謝合作。’
‘他們要追捕一個化名「七月」的革命分子,他就是籌劃整場「屈原節起義」的首
腦。你應該也有听到這次革命,他們不但破壞了京滬總督府,還燒了總督衙門的兵器庫
,害得清廷損失慘重。事後雖然捉到不少革命分子,就是獨獨少了幾個帶頭搞革命的人。現在整個京滬衙門已經發出重賞,要將這名「七月」逮捕歸案。’
‘重賞,這麼說來,清廷這次倒是滿痛下決心的。’
‘嗯,因為總督是皇親國戚之一,這次被嚇壞膽子了,無論如何都想要將「七月」
斬首示眾。’杰米聳聳肩說︰‘我才不管什麼七月、八月的,只要他們惹我不高興,我
就不讓他們上船搜人,就算是一萬兩我也不放在眼中。’
‘一萬兩?’
‘沒錯,告示一出就轟動全滬。听說一堆窮人都巴不得捉到「七月」的人是他們,
懊去領賞。’
‘喔?這麼說來清廷應該很快就能捉到人了。’
‘哈哈,大家都這麼想。’杰米搖頭說︰‘不過我個人以為「七月」這個人說不定
早就溜出了上海。雖然有逮捕的畫像,但是光靠那一張畫紙想捉到人犯,還是要費一番
堡夫的。對了,剛剛那捕頭有給我一張,就是這個人。’
那張以毛筆白描的畫像上,出現一張意外秀氣的書生面孔,和所有革命分子一樣剪
掉了辮子的年輕男子,面容嚴肅的瞪視前方。
‘很訝異吧,沒想到這個革命份子還滿年輕斯文的樣子。’杰米皺皺眉,‘會讓人
覺得他絲毫沒有那種暴力動亂的力量。’
‘人不可貌相,這是中國人的俗諺。’
‘是啊,從你身上也可證明這一點。’杰米嘆了口氣,‘有我這麼痴心熱情的追求
,你居然還能毫不動心,可見得你的確是比外表看來冷漠狠心多了。’
貝燁露出了一個莫測的笑容,不置可否地給了他回答。
叩、叩兩聲後,中斷了一下子,又緊接著三聲敲門聲。
門被拉開一小道縫,里面傳出低沉的聲音,‘烏雲滿天。’
‘撥雲見日。’
‘很好。’門打開了。
迅速的步入房間內,‘呼,外面風聲好緊,我不得不化裝成外地來的小販才能躲過
盤查,幸好我演技還不錯,才能把那些笨官差都騙了過去。’身材圓胖的男人一邊抹汗
、一邊說道。
‘辛苦你了,阿民。’
梆眾民搖搖頭,看著嬌小身材的梁美如說︰‘哪里,比起你們現在的處境,我不過
是跑跑腿送送信,哪來的辛苦可言。倒是你和七月老大可要小心些,外面可是布滿了清
廷的眼線,等著要捉人哩!那些滿清走狗真是他媽的混蛋。’
‘我們會小心的。’
‘咦,怎麼不見七月老大的人影。’
‘她在另一個房間,’美如指向另一扇緊閉的門,‘說要打坐,要我暫時別打擾她。已經在里面待了一上午,可能很快就會出來了。’
‘真服了七月老大,也只有她能在外面情勢如此緊張的時候,還能像老僧入定般冷
靜自持,換作其他人早就慌亂手腳不知所措了。’葛眾民豎起大拇指說︰‘我真要封她
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古今第一奇女子,比外面庸俗的笨男人還要有英雄氣概的女人
,一點也不像個女流之輩,怪不得大家都把她當男人看。’
‘噓,不許你亂說話,我可會生氣的!小心讓七月听見不高興。’
‘我是說真心的!’
緊閉的門扉無聲的被打開,縴瘦高挑的人影步出房門,‘美如,麻煩你泡一壺荼。
阿民,新中會那兒有什麼消息嗎?’
‘啊,剛剛的話你都听見了。’葛眾民模模他的大光頭,‘哈哈,你是不是有順風
耳呀,每次說你閑話都會讓你听見。你沒生氣吧?’
‘你自認為說的話里面,有任何值得我生氣的嗎?’
看著七月那雙比黑水晶還要透徹美麗的明眸,葛眾民不好意思的干笑一下,‘我不
是故意說你像個男人,當然啦,大家都看得到七月老大的美麗,只是你的作風處處都不
讓鬢眉,也難怪外頭那些差爺、幫辦、綠衫們還以為「七月」是個男的,誰也不會想到
他們到處在找的「七月」,其實是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呢。’
‘我沒有生氣。’她淡淡地接過美如遞來的茶杯,輕啜一口。
美如噘著嘴,掀起一道眉說︰‘就算他挨罵也是活該。’
‘嘿,別落井下石嘛!’葛眾民發出哀求。
‘這麼說來,你承認你自己是井底之蛙,沒知識又沒常識?’
‘哇,好狠喔!’葛眾民捧著心口,‘你這個毒女!’
‘你沒听說過嗎?人呀,沒知識也要有常識,沒有常識也該有意識,我看你連人的
意識都沒有,干脆自已挖個洞跳進去埋起來算了,何必在這兒惹人嫌。’
笑看美如和阿民你一言我一語的拌嘴,她曉得這是他們在危機四伏的現狀中,唯一
能放松自已的方法,也是大家真正得以放松的時刻。所以即使寶貴的時間正逐漸消逝,
她也沒有出聲中斷他們。
‘女孩家嘴巴別那麼惡毒,小心最後嫁不出去,只好委屈哥哥我勉強收留你當個小
媳婦兒!’
‘你!我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也不會嫁給你。’
‘你不嫁給我這世上唯一的男人,難道嫁女人嗎?哈,沒想到咱們美如妹妹是個變
態,我要大肆去宣傳一番。’
‘你敢!你敢我就撕爛你這張狗嘴。’
當言語化為行動,美如忍不住撲到阿民身上,打算用拳頭討回公道時,她攔下了美
如,‘可以了,他只是開玩笑過火了些,快向美如道歉吧,阿民。’
‘真抱歉,小娘子。’阿民嘻嘻哈哈說道。
‘誰是你娘子,少不要臉。’美如扮個鬼臉後,‘懶得理你這種人,我進去了,七
月。’
房間內好不容易又恢復一點安靜。‘你多體諒一下美如,辛苦她陪我在上海市內各
大客棧、旅店到處藏匿,過這種見不得天日的日子,又要提心吊膽怕哪一天被人發現,
所以壓力很大。我知道她有幾逃詡睡不好覺,脾氣難免暴躁了點。’
‘七月老大我能了解,你不用跟我解釋的,不管美如剛剛說什麼我都不會放心上,
放心好了,哈哈。’他拍拍肚子,‘看我這樣子就知道,宰相肚里能撐船嘛!’
‘說大話不怕閃舌,哼。’美如從鄰房拋一句話後,又砰地關上門了。
‘唉呀,看來我的美如妹妹生氣了。’葛眾民眨眨眼,‘我還是趕緊說正經事,別
誤時誤事才對。’
從衣袖里抽出一封以蠟密封好的信函,葛眾民將它交給七月,‘這是新中會的楚天
要我帶來的,任務完成。’
沒想到這次楚天還特地寫信,通常大家都以口訊傳遞行動的消息,此舉可避免留下
任何牽累革命同志的證據。散布全國各處的革命分子們,就靠著這樣一個個隱密的小組
鱉動力,生存下來。
她展開信,靜靜地看著。
曉中(七月)吾友如晤︰經長久之思索與考慮後,會首決定曉中在上海的任務已圓
滿達成,再逗留于此地對你與本會都沒有好處。為避免樹大招風,以及萬一曉中同志被
捕,對本會造成的重大損失,會首希望曉中同志能隱匿身分離開上海一地,前往香港。
香港分會九龍灣目前急需一位領導將才!對于求才若渴、捉襟見肘的本會,會首盼
由曉中同志接下此一空缺,在香港繼續為本會復興新中國、推翻滿清政府,策立新行動
而努力。
至于曉中同志離開上海前往香港此事,本會已運用關系,情商上海本會的暗中支持
者協助,對方已經答應派遣熟悉各地人脈地緣的精英分子,助你一臂,定能安然無事避
開敵方之耳目,安抵香港。
聯絡方式與見面地點,已安排妥當,附于信上地圖。
約定代號︰我方‘七月十五’;友方‘玲瓏八面’
楚天上她看見附圖底下的地圖,細看一遍後,便將信藉著火燒了。
‘怎麼,發生什麼事嗎?’葛眾民不解的看著她燒信的舉動。
‘這是為了避免留下線索。’她一邊解釋一邊站起身走向隔房,‘美如,請你出來
’下。’
‘可是你把信燒了,你還能記得楚天大哥交代的事嗎?’
七月回他一個自信的微笑著,‘當然,從小到大只要是必須記下的事,我向來過目
不忘。’
‘那麼,楚天大哥究竟交代你什麼事?’葛眾民好奇問道。
她向著美如,也向著葛眾民說︰‘準備一下,我們要離開了。’
‘離開?’美如與葛眾民異口同聲說道。
‘去哪里?’美如又補上。
‘我有我必須去的地方。恐怕我們要就此分別了,美如、阿民。’
‘什麼?不要!’美如淚水在眼眶里打滾,‘我不想離開你,七月。我要和你一起
去,別把我丟下。’
‘要堅強一些,不可以說這種話。’她拍拍好友的肩說︰‘我很高興認識你這麼好
的同志,讓我們在不同的地方一起為共同的理想奮斗吧!’
‘但是我只想追隨你而已!’
七月的眼里流露出為難的神情。
‘別再說了。’阿民樓住美如的肩,‘這里交給我吧,七月。既然你要離開,應該
是越快越好,那麼你快點去收拾行李,不必擔心她的事,我會照顧她的。’
看一眼埋首在阿民懷中哭泣的美如,七月隱忍下一聲嘆息,改以堅定溫和的目光,
‘那就麻煩你了,阿民。’轉身進房去了。
‘嗚……嗚……’美如雙肩顫抖著,斗大的淚珠不斷滾下。‘我不想失去七月,阿
民。’
‘不會的,她只是暫時到其他地方去。一定是因為別的地方需要她,她和我們不同
,她有卓越的才能與頭腦,不像平凡的我們,有很多人和很多事沒有她就不行。所以,
等她進行完一切,等我們大家達成理想和目標,她一定會再回到上海,再和我們見面的。’
‘真的嗎?’她哽咽的問。
‘一定會的。’阿民模模她的頭說︰‘如果真喜歡她,就要讓她去為她的理想奮斗
,不要令她感到為難。這也是喜歡人的一種方式喔!她看到你哭,心里也會產生愧疚的
情緒,這樣不太好。’
美如點點頭,抹掉臉上的淚痕,展開笑顏。‘阿民,你人也不壞嘛!’
‘考慮當我的女人嗎?’
美如指了他胖胖的手臂做回答。
‘喔,沒想到出了門的浪子還懂得回頭啊!’
貝燁聳肩一笑,‘外面沒啥好玩的,自然要回來。听說你今天有事要找我,親愛的
幫主夫人,有任何事需要敝人在下我服務嗎?’
辦子菲蹦跳下樓,站在他面前說︰‘很好,華靖哥沒騙我。’
‘騙你?’他蹙起眉,興趣不大。
‘他告訴我你一定會自動回來,不需要派人出去找。’
當然,華靖那可惡的冷面諸葛早料到他為了躲避杰米.藍恩的追求,除選擇回到龍
幫內,也別無去處。這不是說他找不到紅粉知己或是朋友收留,而是龍幫是唯一能成功
將杰米擋在門外的地方,理由是杰米很討厭龍幫幫主都勛,打從在美國留學開始,杰米
就和都勛誓不兩立。
‘他人呢?’勾燁卷起衣袖。
‘他──誰?噢,你指華靖嗎?他去北京了,將有一陣子不在。’
溜得其快。
‘你卷衣袖打算做什麼呢?勾燁。’紅子菲不懷好意地拉拉他,‘我知道了,你已
經迫不及待想要完成我即將交代給你的任務了,是不是?’
‘相信我,真相絕對不是如此。’
‘不要害羞了。’紅子菲往他肩上大力的拍下去,緊接著便使出吃女乃的力氣拉著他
往樓上走,‘好吧,看在你這麼迫不及待的份上,咱們也別嗦,馬上帶你去會見今天
的女主角。我保證你百分之百會愛她的。哈。’
‘你到底有沒有把人家的話听進去啊,幫主夫人。’
‘有,當然有。’子菲懷抱剃頭擔子一頭熱的熱忱,像小母雞捉‘大’雞的模樣,
將勾燁逮到了三樓的會議室。‘好啦,咱們到了。為了答謝你上次為促成文大哥與格格
的婚事,這次我特別找到一位很適合享受你十六面玲瓏魅力的女主角,呵呵,緊張不緊
張呀?心頭小鹿是不是撲通亂撞?有沒有重回到十幾歲青少年的感覺呢?’
實在哭笑不得,‘別鬧了,子菲大小姐。你到底葫蘆里在賣什麼藥?’
子菲眨眨無辜大眼,‘我?我又不是江湖郎中。’以一個純潔欺人的笑臉,她將勾
燁拉進會議室,‘坐好,我馬上就請出女主角和你見面了。’
硬被推進沙發座椅內,勾燁深嘆了一口氣,隨意以指尖爬過自已發海,好吧!泵且
看看她玩什麼把戲。
‘勾燁,來,見過我們天下第二、世紀超級大美美美女。這位就是今天的女主角,
林美琳。’
開……開什麼玩笑?‘你,不要過來!’
‘怎麼了?你不會怕這麼可愛又溫柔的小美女吧?來,抱抱看嘛!’
‘什麼美女,她根本還是個小囡囡。’
扒呵呵,紅子菲在心底偷笑,‘你該不會怕一個這麼小的小寶寶吧?你不是號稱八
面玲瓏嗎?那要搞定美琳妹妹應該輕而易舉的。我這就把她交給你喔,千萬別把她摔下
來了,她媽咪和我是好朋友,我答應要照顧她的。可惜我忘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辦,所以
全龍幫上下當然只有「八面玲瓏」的你才有辦法解決這難題了。來吧,把孩子抱過去。
’
‘找臨時保母不行嗎?’他不想接下寶寶,但是子菲已不顧三七二十一的,霸‘娃
’硬上弓交給他。那蠕動的小小身軀、小小臉蛋和小手小腳,正在他懷中拳打腳踢,眉
一皺嘴一噘,好像有點不妙……‘哇哇哇!’果然,女圭女圭不習慣這僵硬的臂膀,馬上哭
了起來。
‘別……別哭……喂!子菲你不許走,快回來。’
辦于菲溜到門口,回頭拋下一句話說︰‘祝你好運了,勾燁哥哥。希望美琳和你一
見鐘情,拜拜。’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冷汗緩緩地流下背脊。沒錯,他勾燁恐怕要面對今生頭一次沒
辦法征服的女性了,他很肯定對于此刻懷中正啼哭的小寶寶來說,他再多迷人的魅力也
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真是輸給你了,紅子菲。’
一小時後。
‘絕對不要讓我再和你老婆待在同一個房間,我這話是認真的,都勛。我可不保證
下次再見到她,我會做出什麼無法自制的事。說不定我會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放在她
的頸子上……’勾燁做出扭絞的手勢。
都勛投以同情的目光,遞給他一杯酒,‘給你壓驚。’
‘謝了。’勾燁仰頭一口喝干。‘你知不知道在一小時里面,一個小女圭女圭要換幾次
尿片,喝幾次牛女乃?更別提我剛哄完她睡著,下一秒她馬上就哭著醒來。我還以為她哪
里痛了、病了,還是怎麼了,結果只是需要換尿布。原來養一個小阿真是那麼可怕的一
件事’
‘勾燁。’
‘我以後絕對不要踫到那種小惡魔,絕對不要!’
‘勾燁,我看你是受驚過度了。’都勛搖搖他說︰‘喂,再這樣下去我可要打你一
巴掌讓你清醒一點。’
‘打我?’勾燁皺眉頭,‘我又沒喝醉也沒發瘋。’
‘看來真讓子菲說對一件事。’
貝燁眯起一眼,不滿地瞪他,‘你那可惡的老婆又說了什麼?’
‘她說大部分的公子都有天生的克星。’根據子菲的說法,到處播種是男性本
能,但是一見到開花結果後的愛情結晶,落荒而逃也是男性本能。所以對公子來說
,小寶寶是最可怕的。
‘哼。’勾燁漂亮的黑眼明顯的寫著不同意。‘我不是勞什子公子,所謂風流
而不下流,我才不做什麼始亂終棄的事。我只與懂得男女關系的成熟女往,並不是
什麼人都好。’
‘懂得男女關系的成熟女性?’都勛向來淡漠的臉上多了一絲興味,‘你可真會編
排條件。可是合乎這種條件的人,似乎是一大籮筐。’
貝燁挑起一眉,‘你不會拿出什麼從一而終、至死不渝的愛情打算對我說教吧?就
連你沒遇見子菲前,日子也不見得過得比我要健康。嗯,說不定比我還頹廢呢!幫主。
’
‘過去是過去。’都勛清清喉嚨。
‘正是,現在的你是快樂的已婚男子,但我不是。’勾燁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麻煩你請你老婆別再找我這個快樂的單身漢的毛病了。’
都勛搖搖頭,‘我這麼跟子菲講,她只會越加致力于替你找老婆的游戲上。上次讓
她不小心當了一次紅娘,她已經上癮!總之,你自已小心吧!’
‘沒想到堂堂龍幫幫主會拿自己老婆沒辦法。’
‘你以為我是什麼理由娶她的?’
被這麼一問,勾燁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的確,正是因為都勛實在拿紅子菲沒辦
法,不把她娶回來,艱道讓她繼績在他勢力外興風作浪?‘唉,我同情你,幫主。’
‘省省你的溫情,說不定老天爺也為你安排了一個。’
‘哈,不會的,我可是天天燒香拜佛,虔誠的要祂放我一馬。’
‘那就讓我拭目以待,看老天爺是否真放了你一馬。’都勛自抽屜內取出一份文件
,扔給了對面的勾燁,‘言歸正傳,這件事除了你,沒有別人能圓滿達成任務,所以我
就全權交給你。’
貝燁揚起俊秀的眉,‘我怎麼有種不好的預感,八成又是什麼吃力不討好的事吧?
’
‘不會比上次要求你反串楊貴妃唱戲更難堪,放心。’
‘你說的「放心」兩字,怎麼都很難令我「安心」。’勾燁隨口反諷一句,取出文
件,‘咦?這不是那位鼎鼎大名遭到通緝的革命黨頭頭,七月。’
‘听過她的名號,那更好辦了。’
‘該死,又是這種麻煩事。’勾曄細讀完內容後,‘我不干,別想要我帶著一個身
價萬兩的革命分子橫越三省,從上海逃到香港去。我可沒失去我的腦子,這位「七月」
不但容貌樣子已經曝光,外面還懸賞萬兩,帶著他逃亡就像帶著火藥逃亡似的。說不定
這個「七月」還是個難纏不听話的人,我最討厭這些滿口理想的革命黨了。改派別人,
我拒絕這檔事。’
‘勾燁,人命關天。’都勛胸有成竹地笑著,‘除了你,你說有誰能勝任這麼麻煩
又不討好的事,並且毫發無傷順利達成呢?’
‘找華靖去。’他隨即回道,‘也該輪到他了吧!’
‘不湊巧我派他到北京去進行一些事了。最近傳聞日軍開戰的可能又升高,我不能
不在上海坐陣,隨時應付突發狀況。只有你是我們幾個里頭最有空閑的,勾燁。如果你
無論如何都要拒絕,那麼就請你到「紅門」去拜托笑面殺手幫你的忙吧,我想季青嵐看
在上次你幫過黑面煞星一次的份上,應該會接受你的請托。’
‘然後欠笑面殺手一次人情?’勾燁不悅地冷笑說︰‘敬謝不敏。’
‘那,你還有什麼更好的提議?’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知道了,我接下就是。’他起身走向門外,‘不過,等
我回來,幫主你可欠我一次很大很大的獎勵。如果我要求請調到沙漠地帶去享受人生,
你可別意外。’
‘祝你任務圓滿達成,勾燁。’
香港呀,勾燁關上門後,佇立在走廊朦朧的燈光下,幫助革命分子潛逃──以前也
出過幾次類似的任務,但是他只需安排路徑、打通關節、確保安全。這回要求他親自出
馬倒很稀奇,這位‘七月’想必對于新中會來說是很重要的。
恐怕外界的人想也想不到,上海地下社會竟與革命黨有所來往。但是另一方面,勾
燁認為他自已一點也不意外。在這艘逐漸傾沒的光輝大國的船上,所有年輕知識分子正
以各自的方式,努力拯救‘中國’的前途。不論是在上海的龍幫,或者是以推翻滿清為
主的革命黨,都有各自的理想與目的罷了。所謂殊途同歸,他們與新中會的結合也是時
勢所趨。
看來,有好一陣子日子不會無聊了。
要不是指示上寫得一清二楚,段曉中肯定她一輩子也不可能踏進這種地方。
空氣中充滿裊裊煙氣,渾濁得令人難以呼吸外,大呼小叫、高談闊論的家伙、或者
是喝采倒興的三教九流之輩,好像全上海最討人厭的家伙,全都齊聚在這個地方。小販
穿梭在人群之中,送茶、送酒。這只是台下如此,從台上演唱著霸王別姬的干旦,正拚
命地在這鬧烘烘的人群里,吟唱出虞姬那淒楚慘烈的愛情。台上台下兩樣光景,更讓人
難以消化。
全部的家當全放進一只小皮箱里,正放在她腳邊。她隨時都可以出發離開上海了,
問題是……她的接應人在哪里?
綁方有人靠近,汗毛不覺豎起,會是這個人嗎?
‘公子,要不要再來盤瓜子,還是我給您上幾碟配酒小菜呢?’
不是。曉中全身的緊張神經放松下來,她揮手打發走戲院伙計,舉杯沾了沾茶水,
刻意不慌不忙的從背心衣袋里取出一只懷表,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刻鐘,莫非出了問
題,為什麼對方遲遲未到?
今天為了躲避追查,她稍加易容,戴上西洋黑色寬邊呢帽、金絲邊無度數鏡片、假
的胡子與一套合身的西裝。現在的她看來完全是個洋里洋氣的紈褲子弟,和畫像上那文
質彬彬的革命分子‘七月’,氣質相差何止十萬八千。
不曉得對方會派什麼樣的人來?
實在等得有點不耐煩,曉中隔著鏡片開始揣測在這間昏暗又煙霧彌漫的戲院中,是
否有任何人看起來像是‘龍幫’前來支援的……應該不是那些垂垂老矣的票戲族,那邊
一伙喝得酩酊大醉的家伙也不像是。她逐一刪去不具可能性的人,當她目光慢慢梭巡到
包廂區時,一抹特殊的光采吸引住她的目光。
棒著大半戲院,距離雖然遙遠,但是那人是如此的獨特出眾,吸引了許許多多的目
扁,其中也包括了曉中的。那種感覺就像是鶴立雞群般,清一色灰撲撲、藍色或黑色調
的群眾里,他一身白衫地站在包廂角落,以一種不具情感的冷眼旁觀底下升斗小民百態
,仿佛置身于這紊亂吵雜的紅塵之外。
曉中不知不覺中紅了臉,她生氣地掉開眸子,像這種向來高高在上的人,絕不可能
投身到救國大業中,也不會是什麼龍幫的人。大概是哪個有錢有勢的貴族公子哥兒吧。
必國後她看過不少這種人,多半是王族,那些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表面上高人一
等,內心卻比誰都要低劣。
沒想到她和尋常人一樣,竟還會被這種‘敗類’吸引住目光,曉中就不覺生氣起來。她看過的俊男美女又何嘗少過,只不過在這種形同人種大雜燴的地方,被那種近似于
蓮花出淤泥的感覺所蠱惑罷了。
不!什麼蓮花、淤泥的,她何必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面孔胡思亂想。況且距離這麼
遙遠,說不定那出色的容貌也只是空間造成的種錯覺。沒錯,一定是這樣,近看就沒什
麼了不起了。
一口氣喝干杯中的水,都怪那個應到而未到的接應者,讓她多了這些無聊的空閑需
要打發。可惡,那人該不會放她鴿子吧?
‘還沒看到人嗎?’
他的目光逗留在黑壓壓一片的人群中。‘不,我剛剛就找到了。’
‘喔?是哪一個?’順著他的目光,‘難道是那個穿著一身黑西裝的老小子。你確
定是他嗎?臉上還留胡子耶!’
‘哪一個上年紀的人還能擁有那麼筆直的背肩?再仔細看看他的手,哪里像個老人
家。’勾燁直陳重點,淡淡地說︰‘坐在那麼明顯的舞台中心,與其他人又是這麼格格
不人,要我不注意到根本不可能。’
‘那你怎麼還不行動?’
貝燁將目光調回來,看向站在他身後,隱匿于包廂暗處的杰米藍恩。他高挑起一眉
,似笑非笑的說︰‘你認為我為什麼還不行動?’
‘別這樣見外嘛,瑞克。你知道我不可能為區區一萬兩出賣你的,我只是想助你一
臂。你去把那位「七月」請出戲院,我已經派遣一艘商船待命,隨時都可以送你和他直
達香港的。’杰米咧子邙笑。
‘我不會坐你的船去香港的,省了這份心吧,你的好意我心領。’勾燁掉回頭去看
著舞台。整本的‘霸王別姬’已經快唱完了,底下的‘七月’先生似乎也越坐越不耐煩
了,他注意到他頻頻看表。
‘為什麼不?’
‘因為我怕那艘船最後的目的地不是香港而改成了美國。’勾燁坦白的說︰‘我不
貶和你回美國的,杰米,我相信這種討論已經夠多了。’
‘難道你不相信我?’杰米抗議道。
貝燁以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笑顏做回答。
杰米嘆口氣,‘好吧,我承認我動過那個念頭,可是……只要你仍留在上海,我就
永遠搶不過龍幫。我只想要多點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比方重回我們仍在念書的時候,不
懊嗎?那時候我們朝夕相處、常常見面,而不像現在這樣,三天兩頭見不到面不說,連
你身在何處我都不知道。這算什麼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算了,跟你這個老外說這些你也听不懂。’勾燁自言自語後,
拋了一個笑臉給杰米,‘看來我得行動了,他在下面等得不耐煩,已經要離開了。你如
丙真要幫我的忙,倒是有件事可以勞駕你。’
‘你說吧!鞍湯蹈火我絕對沒問題。’
‘沒那麼嚴重。’勾燁將車鑰匙交給他說︰‘把車開到後門,等我出來。’
捉起鑰匙,杰米皺起眉,‘怎麼回事,有麻煩?’
‘算不上什麼麻煩,只是一些礙眼的蟲子盯上我要護送的東西而已。’他自信的笑
道,‘走吧,我去驅蟲,車子交給你了。’
不等了。曉中提著皮箱站起來,從頭到尾看完這場戲,結果別說是人影,連個蒼蠅
影子都沒瞧見。她生氣地在桌上擺上一些碎銀,決定自己先行離去。沒有支援者她依然
能靠自己的力量到香港去,就這麼簡單。
她擠出擁擠的看戲人群外,走向陰暗的戲院通道,不過轉個彎就有一堵牆自動撞上
來,‘喂,你走路不看路的呀!’
對方竟先興師問罪起來。‘對不起,你突然從這里闖出來,我一時沒注意到。如果
撞傷你,我很抱歉。’那根本不可能,曉中從鏡片下瞧著那人肥壯的大肚子與粗如水桶
的手臂,憑她自己這幾兩肉哪里敵得過他。
‘對,你是把我撞疼了,老爹。我肚子痛得要死,說不定有內傷,你說該怎麼辦呢?’胖子與他的同伙團團圍住了她。
原來如此。曉中表面不動聲色,心底卻明白了,這些人想要強行勒索。‘如果你真
的受傷了,那當然要去看大夫才行。我知道戲院附近有家藥鋪子,里面的大大醫術高明
,我帶你去吧!’
‘喂,老爹,你是真不懂還是在跟我裝蒜啊?’胖子模模肚皮說︰‘我這疼光看大
夫是好不了的,我要的是這個,你懂吧?’他伸出手來,比比銀子。‘懂了就快點拿出
來給我和我的兄弟們療傷。’
‘這個?’該怎麼月兌困呢?曉中習過一點武道,她有把握單打獨斗可以擊倒兩個,
但是現在四個壯漢對一個女子的情況下,就算是她也有點勉強。‘你能說清楚一點嗎?
’看來只有聲東擊西、且戰且走了。
‘笨,當然是銀子了!快點拿來!’
‘銀子?早說嘛!’曉中提起皮箱假裝要開,實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反手以皮
鉗擊向胖子的正面,並且補上一腳將他踢彎了腰。
胖子痛叫地蹲下去,其他幾人則轟然大怒,蜂擁而上,‘干,這老小子想來硬的,
大家上!’
就算少了一個人,對方在人勢仍佔優勢,而且現在又亮出了家伙。曉中知道情勢不
利于她,再戀戰下去還有更大的危機──引起追捕她的官差們的注意。她以肘格開了對
方的拳頭,接著反扭下他的刀攻向另一人的匕首,但是卻沒辦法閃開正面以木棍擊向她
的混混。
‘以多打少,有點不太公平。不如讓我加入戰局,玩一玩吧?’
‘哪個混蛋敢管老子我的閑……’胖子破口大罵到一半,當他看清來人時,臉色一
瞬間由極紅轉為極白,甚至有點發青。‘我……抱歉,真對不住,我們不曉得他和勾爺
有交情,真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
‘不打了?’他淡淡地問。
‘當然不打了,我們馬上就滾,勾爺,您手下留情!’四個混混像是一下子被刺破
的氣球似的,不僅沒有氣焰,根本像是連滾帶爬般的,模模頭自動自發的離開了。
‘怎麼會這麼倒楣,才想干一票,就撞上了八面玲瓏。’遠遠還听得到四人的大呼
小叫的聲音。
曉中對于事情急轉直下的發展,只是抬起一眉,沒想到這位身穿白衣的男子竟然會
幫她。
‘走吧,車子在後面等。’白衣男子一派理所當然的說。
‘多謝您的幫助,但是我沒有理由和您走。’她拍拍衣上的灰塵,撿起剛剛打斗中
掉下去的帽子。
‘啊,我知道了。’白衣男子微笑著伸出手說︰‘玲瓏八面。’
如道電極般的,曉中懷疑地看向笑容滿面的美男子,‘你……’
‘我正是龍幫派來接應的人,你是「七月」沒錯吧?’他自顧自地握了握她的手,
‘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到外頭再說。’
曉中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名不論她從何處看都不像是黑幫分子的男子,竟然就是‘
龍幫’派來支援的人。頭一個在她腦海中冒出來的想法,就是號稱人才濟濟的‘龍幫’
上下,難道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來支援了嗎?她實在不明白。
‘我想這里應該有什麼誤會,先生。’迅速在腦海里她重新盤算。
‘你不是「七月」?暗號听不懂。’
他揚揚眉,俊秀的臉更添一絲玩世不恭的倜儻,七月怎麼看都覺得此人比較像個游
手好閑的公子哥兒,而非從事諜對諜的最佳人選。
‘不,「七月十五」對「玲瓏八面」,的確沒錯。’曉中試著解開堅握自己手臂的
他的手,意外地發現他雖然外表秀氣,手勁倒滿大的。‘但是……’
‘沒什麼好但是的。’他一手拉著她、一手提起她的皮箱。‘現在沒時間拖拖拉拉
的,再不走那些討人厭的蒼蠅又要回來了。’
‘你這人──’曉中話都沒說完,就被他拉著直往後門走去。‘喂,慢著,我沒說
我要和你走,快放手。’
他奇怪地看她一眼,但並未放手。‘看不出來你這個革命黨頭頭倒挺瘦弱的,我這
樣隨便一拉你就掙不開來,如果不是我親眼看過,還真沒法相信你有兩把刷子,能應付
那群小膘混哩。怪不得他們會挑上你下手,你除了身材高了一點外,你簡直和女人家沒
兩樣!’
‘你!’曉中頭一次覺得怒發沖冠,所有火氣全沖上腦門,‘放開我!’
‘等我們上了車,我馬上放開。’他一副你不情我更不願的模樣。‘保證你的安全
是我的任務,我已經答應我們龍老大接下這樁麻煩事,就一定會圓滿達成它的。所以為
了你我的共同目的,還請你安靜一點,上車吧。’
‘不必了。’曉中冷然說道︰‘請外人幫忙我逃亡這件事,我本來就不大贊同。既
然你覺得麻煩,那麼我在這邊正式謝謝龍幫的鼎力相助,我自己可以前往香港。’他挑
剔她的瘦弱,她還嫌這人不夠男子氣概呢!就是嘛,看他長相比她還漂亮,誰會把自己
性命交給一個這麼像人妖的娘娘腔!
唉,勾燁在內心嘆口氣,一看到這小子坐在戲院內,他就曉得這個麻煩果然如他所
料,是一個又硬又倔的頑固分子。憑借著他多年觀察人們一舉一動所得的結論,他曉得
‘七月’會比他以前接觸過的,那些自翎為正義之士的人都還要來得難纏。筆挺的坐姿
象征極端的自制,而從他時時注意表上時間這點來看,又是一個標準以頭腦準則行事的
人。這兩點並沒有什麼不好,但是加上固執己見的話,緊急時刻可會要人命。
‘如果你想自尋死路的話,請你盡避離開吧。’勾燁直視著「七月’的黑眸說︰‘
意氣用事,不是聰明的作法。或許你不信任我能達成任務,但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一
蚌革命黨員,在我「八面玲瓏」安排的路徑下失敗被捕的。’
‘你……你就是「八面玲瓏」?’
他微勾起唇角一笑,攤開雙手說︰‘車子就在那邊,要不要跟我走就看你怎麼選擇
了。’
不可能,傳聞中的八面玲瓏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她听過許多有關他的傳聞,譬如他
在北京如何以智取勝過那些日本鬼千,成功破壞那樁出賣國家的異國聯姻。還有他怎麼
樣周旋在那些日本鬼子、外國使節或是官府衙門間。要完成傳言中的任務,絕對是個智
勇雙全的男子漢大丈夫,可是眼前的他哪里像是大家口中的大英雄呢?
叭!叭!響亮的喇叭聲嚇了曉中一跳。
‘我的同伴等得不耐煩。’他朝車子揮揮手,‘我看你還是跟我走吧,省得惹上麻
煩。’
憊來不及反應,曉中又被他拉上車。一陣混亂中,她只知道自已跌坐到柔軟的皮墊
上,像一袋谷物似的被甩上車,下一秒車子就呼嘯前進了。
‘哇!’她遮住雙眼,‘開慢一點!’
‘什麼?’坐在駕駛座前的勾燁轉回頭,‘你該不會從沒坐過車子吧?’
曉中臉色蒼白,她點點頭,車子在此刻一個大轉彎,嘔心欲裂反胃感從肚子擠到喉
嚨處,‘嗚……開……開慢一……點,我要吐了。’
‘那可不妙。’他與身旁的金發男子嘀嘀咕咕一陣子,車速總算慢下來了。‘這樣
有沒有好一點?’
勉強可以忍受些。她點點頭,‘……謝謝。’
‘哪里,我們從新開始介紹好了。’他伸出一手,‘我叫勾燁,這位是我的朋友杰
米.藍恩,和我們去香港的事毫無關系。你不用擔心,他听不懂太快的中文,所以我們
交談的時候沒有泄密的危險。你的名字呢?’
曉中遲疑地伸出手,‘段曉中,你好。’
‘曉中,晨曉之中嗎?滿好的名字。’勾燁回應他心無城府的一笑。‘我還在想你
懊不會真的就叫做「七月」吧!為什麼會以「七月」做代號,我還真有點好奇呢。’
他那一笑讓曉中看呆了。剛剛在戲院中她已經被他的容貌所吸引,但是見他談笑生
風、雙眸生動靈活的模樣,她才真正感嘆這世上竟有這麼漂亮的男人。遠看時她以為那
是距離產生的美感,但是近觀才真正讓她覺得上天打造的凡夫俗子間,不小心也會誕生
有如藝術精品般的美男子。
‘八面玲瓏’啊!迸代的玲瓏寶塔就是因為面面晶瑩無瑕,不論由哪個方位來看都
是奪目璀燦的藝品,所以才會以八面玲瓏來形容一個手段圓滑無可挑剔的人。照這樣說
,以他的外表要在人群里吃香,該是易如反掌。
的確,沒有別人比他更合適‘八面玲瓏’這樣的形容詞了。
‘你怎麼突然沒反應了,喂!’他在她面前揮動五指。‘呆掉了。’
‘我知道。’駕車的金發男子開口以生硬的中文說︰‘他八成也是看你看到呆了,
瑞克。’
不小心被外人說中,曉中紅霞悄悄升起,‘咳,請別亂說。我只是一時想到其他的
事,所以開神罷了。’
‘哈哈哈,不用否認。’對方大笑著說︰‘我也和你一樣,常常看他看到呆掉,這
小子對于自身的美可是點罪惡感都沒有的,他也早習慣人家看他看足了,所以這種事對
他而言沒什麼大了不起的,對不對,瑞克?’
看出曉中此刻非常尷尬,勾燁只是淡淡地制止杰米的笑聲,‘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
是大一只嗎?論長相,曉中也長得很帥氣,何必為我這種普通的皮相看入神,你別
亂取笑年輕小子,他的臉皮沒你厚。’
帥氣?又一個自動把她當成‘他’,自作主張的家伙。算了,也沒必要刻意更正,
有時候在他人眼中身為一個男人,享有的好處與方便更多。該揭曉她女兒身的時候自然
貶到。‘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當然不會是開車直達香港。’勾燁回頭看著前面的路,‘我已經安排好一艘船明
天清晨出發,今天晚上就先在我熟識的朋友家過一晚。’
‘來我家吧,瑞克。’杰米興奮地說︰‘今晚我開個派對,咱們好好熱鬧一下,怎
麼樣?’
貝燁將他搭到肩上的毛手移回駕駛盤上,‘不,謝了。’
‘嘿,我們不是朋友嗎?’杰米不滿地吼道︰‘你老是這樣拒絕我,我可要生氣了
,瑞克。如果你今晚不到我家來,我可要認真考慮起我們之間的友誼,是不是只是你推
拖的借口了。’
‘先別發火,杰米。’勾燁嘆口氣說︰‘今夜我和七月得要避人耳目才行,明天清
晨如果我們想要順利的搭上船到香港的話,至少今夜絕不能惹那些官差們的注意。現在
街上到處都有他們布的眼線,我不能不小心。另外,我也不想給你帶來麻煩。’
‘如果是我的問題,我可完全不在乎那些小事。’杰米急急地說︰‘我只想為你做
點什麼。你想挑選安全的藏匿之處,絕對沒有比我們美國商務館更適合的地方,那些清
廷爪牙沒有我們的允許是不敢進屋里來。’他轉頭看向後座的曉中,‘你也沒意見吧,
段先生。’
曉中不懂他們兩人暗潮洶涌的對話。‘我?’她點點頭,‘我覺得哪里都可以,最
主要是安全第一。’
‘那就這樣決定了,到我家去。’杰米得意的下了結論。
貝燁只是挑高眉頭並不多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