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楮,出現在眼前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不是她藏匿的衣櫃,這里不是她的房間。
阮若嵐猛然坐起身來,腦袋一片空白……
她的記憶出現斷層,她想不起來,她是怎麼離開家里的?
最後……發生了什麼事?
她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看見游仕德打開衣櫃,背光的他居高臨下,朝她伸出手,臉上掛著令人心安的笑容,告訴她,「沒事了,別怕。」
隱忍一整晚的恐懼,全數化為委屈的抽噎,她投進他懷里,釋放情緒的大哭,但……她為了什麼事情哭?
就在她回想昨晚發生的事,努力想搞清楚的同時,不意听見床側傳來小小的竊笑聲。
「嘻。」
她扭過頭去,意外看見個漂亮的小男生,躲在床旁看著她,沖她一笑,然後立刻像風般奔出去,一邊大喊——
「媽咪!媽咪!二舅舅房間里有女生耶,他把女生帶回家了耶,爹地,是女生喔——哎喲。」樂極生悲,听那聲慘叫像是被揍了。
「吵死了!傍我閉嘴。」拉開嗓門的暴吼,那聲音她很熟悉。
「我要跟大舅舅說你帶女生回家啦!」小男生就算被揍,含著兩泡委屈的眼淚撫著頭,還是要囂張的撂狠話。「大舅舅,你看他啦!」
「我叫你閉嘴沒听見嗎?」音量超大,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讓人聞聲想像,那小阿正被吊起來毒打的畫面——
「呃?」她走出去想瞧個究竟,驀地聲音梗住,那個笑得那麼開懷,但聲音卻大得出奇的家伙,並沒有在打小阿。
但把小阿拎起來倒是真的,只見一個短腿的小男孩,正在半空中用力踢著腳,小臉漲紅,不服輸的瞪著他舅舅。
「放我下去!大人欺負小阿算什麼英雄好漢?」那小阿口齒清晰,講話很溜,听趄來就是個刁鑽聰明的小阿。
「吵死了!」不管小表說什麼,游仕德只有這三個字,獰笑捏他圓圓的臉,欺負得很徹底。
這不是她意料中的畫面……這房子,太干淨、太漂亮了,干淨到像雜志中出現的名家設計,客廳里不少人,男女都有,個個都是俊男美女,正閑聊,沒有人去阻止那正在玩弄小阿的男人。
「游仕德,可以這樣玩弄小阿嗎?」阮若嵐看他那種玩法,覺得心髒都快要停了。要是失手讓小朋友跌下來怎麼辦?
「啊……」遇到知音的贊嘆聲,出自一名有著迷人鳳眼的女子。「我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
板堂大笑。
「大嫂,很幽默嘛,越來越有我們游家人的幽默感了。」游仕德語氣欣慰,放下手中的小外甥。
避曼妃朝他翻了個白眼,哼了一口氣撇過頭,懶得搭理他。
「若若,你醒了,睡得好嗎?」游仕德朝她微笑。「撥個電話給老師或才人,告訴他們你在我這里,房間有電話分機,快去。」表面上是給她隱私,但也是不著痕跡地支開她。
「噢,好。」她順從的進房間,撥電話給家人報平安,但想到現在時間好像不對時,電話已經被接起。
「若若?」
「爸,是我。」听見父親的聲音,她突然覺得很安心,不禁哽咽,尤其父親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關懷和歉疚。
盡避她討厭父親嚴苛的管教,但他是世上最疼愛她的人啊,怎可能不為她擔心呢?
「我很好,我在仕德哥哥家里,晚點我會請他送我回去。」她說完,父親回應她的是一長串的沉默。
「若若,這里的工作,我跟你哥暫時無法抽身,最快也要三個月後才有空檔,那時我們其一會到日本停留一周,之後再回台灣看你,這段期間,仕德會安排你住別的地方,在……抓到小偷之前,你別回家。」
「是小偷嗎?咦……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是什麼呢?」為什麼她會躲在衣櫃?為什麼?
她想不起來……怎麼會這樣?是小偷闖空門?是這樣嗎?
她會嚇得躲進衣櫃里打電話向游仕德求救,一定有原因啊,為什麼她想都想不起來呢?
「爸,我覺得不對勁……」柳眉輕蹙,思索著她究竟忘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嚇得躲進衣櫃里?而且她竟然沒有報警……
她只記得游仕德將她拉出陰暗的角落……前因後果,都記不得了。
「小偷可能沒料到家里有人,所以沒什麼損失,但門鎖都被破壞了,你一個人在家里爸爸不放心,我們在台灣也沒有其他的親人,所以爸爸央求仕德,讓你住在他們家一陣子,直到我們回去……若若,你一定嚇壞了,對不起啊,爸爸不在你身邊。」阮祥青只是一個父親,心疼女兒,巴不得她忘掉那些恐懼的事,既然女兒不記得了,他也不會再提。
真希望這一切都沒發生。
「爸,別這樣說……」听父親用這麼愧疚的語氣對她道歉,她心里也不好受。「我會自己照顧自己,不用擔心,工作要緊。」
阮祥青有苦難言……女兒連發生什麼事情都忘得一干二淨,這樣怎麼照顧自己呢?
仕德告訴他,他進若若房間時,房門未上鎖,地上全是散落的照片,都是她被偷拍的,而光看那些照片她就嚇壞了,也就沒看見照片背後的字……唉!阮祥青長長嘆息,恨自己現下的無能為力,只能冀望得意的學生。
想到要倚靠游仕德,他嘆息的次數更多了。
「那里是不能再住人了。」客廳這一頭,游仕德壓低了音量,和家人討論這件事。「大門的鎖有被撬開的痕跡,保全密碼被破解,廚房的窗戶也被人打破,她的房間有被入侵的跡象,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哪里可以安頓她,便把她帶回來了。」所以沒有鑰匙的他,可以毫無阻礙的進入阮家,因為門鎖如同虛設。
他上樓找尋若若,並沒有太難找,只有她的房門口透出光亮,他進入她房間,散落一地的照片讓他怒火翻騰,尤其,看見躲在衣櫃里瑟瑟發抖的她——憤怒令他紅了眼,心髒緊縮疼痛,恨不得把躲在暗處的人拖出來痛扁一頓,那混蛋把她嚇壞了!
「可以在不讓人察覺的情況下侵入屋里,卻刻意留下線索,沒有動手——」游家老大游仕均,與弟弟一同討論這件怪異的事。「能破解保全密碼,何必動大門門鎖?」太詭異了。
「我看這家伙不是天才,就是變態。」游家小弟游仕晉,熱血的握拳低咆著,「讓我扁死他!」
游仕德掃了他一眼,「輪得到你?」他也想對那變態惡心的家伙施展滿清十大酷刑。
「照片是證物,得交由警方做搜證,那家伙送到若若手上的照片,一半以上有我。」想起那些被畫上記號的照片,他渾身一凜。「我想,我是導火線。」
莫名其妙變成別人的眼中釘,這種感覺很悶!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若若並未將所有的照片看仔細,因為每一張照片的背後,都有六個字——若若,你是我的。
若若嚇壞了,夜半哭著醒來數次,從一開始能夠源源本本的說出事情經過,包括她想起了六年前那件事……思及此,游仕德眼一冷。
她最先哭哭啼啼訴苦的是「那件事」,他好不容易哄她睡下了,但一小時後她醒來,又哭哭啼啼地訴苦,但跳過了六年前的事件,到清晨時,她已經不記得大半的過程了,情緒也漸漸平復下來。
如果沒料錯的話——她因為那些照片嚇得想起了「那件事」,才會失控到躲在衣櫥里,而隨著睡著、驚醒、睡著、驚醒這樣的動作,忘掉了她「不想記起來」的事,因此現在已經恢復正常的她,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她潛意識讓她忘掉不愉快,許多受害人都會想忘掉曾經受到的傷害,但那是真的發生過的事,忘了會比較好嗎?
唉,連他都沒有正確答案,當他告訴家中女性成員——大嫂和小妹,若若在自己家里遭遇到什麼時,她倆拼命搓著手臂,滿臉驚恐,喊著恐怖、惡心、變態。
也許忘掉比較好吧?比較快回到原本的生活。
「你一個人出入小心點。」游仕均交代弟弟。「需要幫忙直說無妨。」
「你想幫什麼?憑你的身體?」太座不滿的伸指戳他平板的胸膛。「給我站遠一點發號司令,有事叫仕晉去做!」
「又我?為什麼又是我?大嫂不公平,為什麼大哥專挑輕松的工作?每次都這樣!太過份了!」游仕晉哇啦啦夸張的抗議。
長嫂如母——管曼妃朝小叔掃去一眼,威脅道︰「你有意見嗎?游特助?」
「沒。」立刻閉嘴。
「哎呀,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嫂你幫忙。」游仕德眼楮一亮。
避曼妃驚訝地挑眉。仕德竟然有事情要她幫忙,太神奇了。
「這是一個不情之請……」他一臉為難,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那表情挑起了所有人的好奇,要知道,游仕德與游仕均討論正事時,一向能直言不諱,雖然平時有些搞笑,但是個能夠托付的人。
但他現在卻一臉的欲言又止。
「什麼事?」管曼妃正經地問。雖然很懊惱仕德老愛消遣他們夫妻,然而畢竟是一家人,仍是非常的關心彼此。
「你……」游仕德撇過臉,難過的說︰「離若若遠一點,我怕你會帶壞她。」
一瞬間,場面冷了——
避曼妃漲紅了臉,抓狂的瞪著露出賊笑的游仕德。
「啊,生氣了,真小器,開個玩笑也不行。」
「游仕德!你找死!」抓狂的「長嫂如母」張牙舞爪的沖上前,欲抓花游仕德那張欠揍的臉,打打鬧鬧的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哎呀,大嫂,你要學著點,我們家的家訓是‘認真就輸了」。」不會看場面說話的游仕晉,又被賞了一記白眼。
「好了,別鬧了。」游仕均一聲令下,所有人都乖乖回到位子上,不敢再有第二句話。「讓客人見笑了。」他定眼看向房間那頭,一個嬌小荏弱的女孩站那兒,一臉茫然。
「跟老師報過平安了?」游仕德正經地問,刻意偏頭四十五度,讓他那張臉帥氣增加30%。
「噓——」
就算家人給他噓聲,他仍堅持在外人面前保持他最帥的一面。
「嗯……那個,我,大家好。」阮若嵐眼楮掃過沙發上的人,其中最讓她驚訝的,莫過于那對夫妻了。
約一年前,游仕均在美國玩具大展遭人下毒重病的新聞鬧了好一陣子,近一年來少有他的新聞上報,如今他恢復健康,只是比起以前的壯碩清瘦了很多,他炯亮的眼直視她,害她不爭氣的紅了臉。
他之前可是全台灣女性最想擁有的男人,他不比游仕德帥,但很有味道,非常吸引人的男人味。
「不行,你的在那邊,他是我的。」管曼妃笑笑對她搖著食指,指向游仕德,告訴她那只才是她的。至于身邊的老公,當然是自己的嘍。
「嗄?」阮若嵐傻傻的順著她的手看過去,就看見游仕德偏頭笑看她,還朝她拋媚眼。
小臉漲紅,驚慌否認,「誰、誰是他的呀?不對,他、他才不是我的!他是誰啊?他——叫他閃一邊去,滾開,討厭死了——」
「媽咪,這樣是不是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唯一的小阿天真可愛的回頭問媽咪。「還是鬼打牆?」
游仕萱搗住兒子造亂的嘴,僵笑。「啊,小阿子亂講話,不要在意。」
「我已經警告過你們幾個臭男人了,不要在小阿子面前亂講話!」管曼妃叉腰怒瞪在場三個游家男人,恨不得拿拖鞋把他們當成蟑螂打扁。
阮若嵐覺得又羞又窘,不敢抬頭,心中暗罵臭小表。
她那樣子讓在場的女性成員露出很有意思的笑意——姑嫂兩人相視一笑,詭異的眼光同時掃向那正在要帥的游仕德。
游仕德也看到大嫂和妹妹的奇怪表情,突然有股不妙的預感。這兩個女人聯手起來,游家男人很難招架得住啊!
「你是才人哥的妹妹吧?我是仕萱,年紀比你大,叫我仕萱姊吧,我住在十一樓,專職家庭主婦,你無聊時可以來找我玩哦。」熱情可愛的游仕萱自我介紹。
「啊,我是游仕均的老婆。」管曼妃的自我介紹帶著濃厚的宣示意味。「你也可以叫我曼妃姊姊,我住十樓,听說你要跟這家伙住到你家人回來為止,嗯,沒什麼好說的,要訴苦直接上樓來,隨時歡迎你。」
「什麼話?我會虐待她嗎?」游仕德為自己辯解喊冤。什麼隨時歡迎她上樓訴苦啊?「不要破壞我名譽!」
避曼妃和游仕萱同情的看著將與他一同生活的小女生……這麼年輕可愛,對仕德那張空有皮相的臉,還存有幻想吧?
「若若,你今天的課我幫你請好假了,看你需要什麼東西,開張清單給我,我回去幫你拿,現在小偷還沒抓到,你不要一個人跑回去,衣服那些小東西都買新的好了。大嫂,不對,仕萱,你有空陪若若去買些女生的東西好嗎?」
「喂,為什麼跳過我?你太看不起人了吧!」管曼妃和他卯上了。
「大嫂,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看,你無法否認吧?仕萱,你陪她去,起碼危急時能保護她。」
「保護?」阮若嵐看了看那笑起來很可愛的少婦。明明就貴婦一枚,還想保護她?!「我保護你哦?沒問題!」可愛的游仕萱拍拍胸脯,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是開玩笑的吧?哈,哈哈……阮若嵐當做是在開玩笑,沒放在心上。「我……真的可以住在這里?不會造成你的麻煩?仕德哥哥,我一個人沒關系的……」
他被那句倉皇得很可愛的「仕德哥哥」給蒙蔽了眼楮。
「若若,不麻煩,哥哥會照顧你。」游仕德「慈愛」地模模她的頭,笑的樣子像個傻蛋。「我是立志要成為勇者的男人,天塌下來,我幫你頂著!」
懊……有男子氣概噢。
阮若嵐被那張好看的臉和胸有成竹的語氣迷惑了,覺得他可以依賴。
但沒想到,她很快就幻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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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家!」阮若嵐氣到全身發抖。
「坐下!」游仕德把她喊了回來,叫她坐在沙發上。「腳抬起來!」又一聲命令。
定眼一看,游大講師正趴在地上,用抹布擦拭已經很干淨的地板,還規定她地板沒干以前,腳不準落地。
「穿鞋,我討厭磁磚留下腳印。」還丟給她一雙嶄新的室內拖鞋,潔癖到令人傻眼的地步。
如果說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那麼她現在已經長得跟大樹一樣高了吧!
一周前,游仕德讓妹妹陪她去采購新的衣物。不用顧慮父兄的眼光,盡情試穿自己喜歡的衣服,不停的換換換,而且有同行的女性朋友給意見,阮若嵐買得很愉快。
提著大包小包回來時,她一腳踏進游仕德家的大門,累癱的把東西擺在玄關地板。
那個男人就站在門口,皺眉看著她月兌鞋,開始碎碎念。
「為什麼要放在地上?門口不是有櫃子嗎?為什麼不穿鞋?我剛剛才把地擦干淨,喂!阮若嵐,給我穿鞋,地板都是你的腳印,難看,鞋子放進去之前要噴除臭劑,不然明天出門會有味道!」
懊,他有潔癖,她犯了他的忌諱,她改,但是——
「女孩子不是都很愛干淨?新買來的衣服就這樣放在床上,像話嗎?去整理整理放進衣櫃里——不對!不是這樣折,你太夸張了!你真的是女生嗎?我看不下去了,過來,學我這樣折,要這樣收納,知不知道?」他在客房教她如何「正確」收納。
連衣服怎麼放他都要管?會不會管太多?而且那都是新買的,有必要拿去燙平嗎?再說買回來就是要穿的,折得像服飾店的商品,要這麼累做什麼?
如果只有這樣的話,她還可以忍受,但連吃的東西他都要管,她都快瘋了!
「你一早就在亂吃東西?你吃什麼?啥?!麥當勞早餐,仕萱送小任上學順道買回來給你的?都是油的東西對身體造成負擔,你知不知道啊?過來!吃這個。」他一早起床打了一杯濃稠的綠色果菜汁,逼她喝下。
再不然就是一碗燕麥粥,營養但一點也不美味。
連作息也是——
他一周十四堂課,盡量集中在周三和周四,平時沒事他不會到學校去,就算沒課,他也很正常的在早上七點十五分起床,榨養生果菜汁,管她當天是不是有課,一定會叫她起床吃早餐。
然後打掃家里,掃地、拖地、洗衣服、燙衣服,結束一定是早上十點,他接著會去健身房待上兩個小時,回來洗澡後喝一杯檸檬汁,接著非常講究的烹調他的中餐。
就算是牛排大餐,他也很養生,一定要少油低鹽,低卡低熱量,而且除非上課不得已,他向來是自己開伙。
以往晚上時間會帶她去外面吃再送她回家,現在她住進來了,所以,她也見識到他不要臉的一面。
晚餐時間,百分之九十九會去十樓打擾那對夫妻,吃管曼妃煮的菜,還會在人家家里洗完澡穿著游仕均的衣服回來……穿回來就不還了,他這一點真的很爛。
「有什麼關系?他錢多啊!而且我穿比較帥。」游仕德一臉的理所當然。
她覺得很羞恥!替他感到羞恥!
但游仕德和游仕晉臉皮厚到打不穿,常常偷吃他們大哥碗里的食物。
晚餐過後他會準備去他店里……凌晨三點一定會到家,生活規律得令人厭惡,還很愛碎碎念。
這人的生活簡直就像是老頭!而且還強迫別人跟他一起「養生」。
他甚至在吃葡萄籽,說那可以預防老化!她沒看過這麼夸張的男人,他才幾歲啊?她爸爸都沒有他老成啊!
「我要搬回家一個人住,我受夠你了!」她生氣的捶抱枕,她沒辦法跟這人相處,她沒辦法!
游仕德地板擦到一半,抬頭對她說︰「如果你把抱枕捶出紋路來,你要給我燙平。」他才不管她生不生氣,正經八百地看著已經出皺紋的抱枕。
阮若嵐傻眼、怔楞,不敢相信這男人潔癖到這種程度。難怪曼妃姊姊說耍訴苦隨時歡迎她上樓,她現在就想上樓去。
「腳!你的腳!」游仕德鬼叫的語氣像是她犯了什麼天大的罪行。「地板還沒干啊!」
只是地板還沒干而已……
她回來時偷渡了一杯飲料,趁他不在家一個人在客廳里看電視、吃零食,突然听到門鎖的聲音,她手忙腳亂的收拾湮滅證據,省得等下被念到臭頭。
但不小心把飲料打翻了,還來不及收拾,提早回來的游仕德躋門而入,看見他潔白的地板上有一攤咖啡色的飲料,就開始碎碎念。
「你在我家喝飲料?這種色素、糖份含量高的東西,一個月只準出現一次!現在還不到時間,你怎麼可以偷渡?還打翻——會長螞蟻、會黏黏的你知不知道啊?你竟然要把這種東西吞進肚子里?!」
她又不是故意的,一件小事被放大成天塌下來般,他實在……有夠離譜。
突然想念起哥哥和爸爸,她覺得他們真是太民主、太尊重她了!
阮若嵐心虛的要幫忙收拾,結果把災情搞得更嚴重,于是游仕德接手,從頭開始念個不停。
「我討厭你!」被念到火氣也大了,她也是要自尊的。「我要回家!」
「款,頂嘴,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話了,我一定要好好導正你的觀念,目無尊長!」新一波的碎碎念即將展開。
她忍無可忍的回嘴,「床都上了,尊什麼長——」她說完就後悔了,哎呀,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們之間已經夠曖昧了,尤其,同住一個屋檐下之後,他們更是極有默契的不再提起那段一夜。
他盡可能的錯開兩人的作息時間,原本他是想讓她住到大哥或妹妹那里。
但妹婿呂驥的工作性質不太穩定,而且他需要完整的私人空間,加上一個調皮的小阿,于是仕萱那里就被打了回票。
大哥是說沒問題客房空著,但大嫂有意見。
「若若住進來是沒問題,但你有問題,你待在我家的時間一定會很長很長,我不要!我看到你那張臉就忍不住想掀你瘡疤——」
所以大哥那邊呢,是他否定的,大嫂很恐怖,不要招惹她比較好。
至于住在八樓的仕晉——他怎麼可能讓她去住小弟那里?唯一的辦法是他把房子讓給她一個人住,自己去跟小弟擠。
但他受不了仕晉的生活習慣,那小表髒得要死,垃圾都堆到門邊了還不清,就算清完,仕晉也可以在十分鐘內再制造一堆出來,他無法忍受那種生活環境,因此他們只好同住一個屋檐下了。
住在一起之後,那股無形的張力更為明顯,他忍不住貶去臆想她現在在房里做什麼?她睡了吧?
扁想到她在自己家中,他全身都不對勁了,甚至把浴室讓給她,自己勤跑大哥大嫂家借浴室使用……
他們相處時火藥味濃厚,非得大戰三百回合,他端著長輩架子對她說教,她則叛逆頂嘴,藉此掩飾對彼此的動心。
顛倒的相識過程——先上床後再對彼此看不順眼,吵著吵著吵出火花來,然而復雜的師生、親屬關系,讓他倆極力忽視表面下的暗潮洶涌。
但此時她一句話卻打破了這魔咒,游仕德喉頭滾動,壓抑著內心深處翻動的情潮——因為他不能肯定。
那荒唐的一夜,他應該忘掉,當做沒這件事情,不需要對彼此負責——但他辦不到。他甚至怕外表荏弱其實很野的她,再出去隨便找個男人一夜,光想到就讓他抓狂!
這一份在意是因為受人之托,抑或自己的獨佔欲作祟?他不能肯定,唯一肯定的是,他在意她。
都是一夜惹的禍,如果沒有那一夜,現在的他不會這麼痛苦煩惱吧!
「地、地板干了,晚安,我要睡覺了。」阮若嵐眼見講錯話,收不了尾,落荒而逃。
留下潔癖得近乎病態的游仕德,擦地板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