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若嵐這輩子第一次打工。
她看著手上的訂書機,和桌子上印懊需要裝訂的講義資料,助教印懊一批後又拿了進來。
「辛苦你了。」碩士班的年輕助教朝她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她回以淡淡的笑,心里把游仕德譙到臭頭。
不讓她到系辦去做事,起碼那里有別的老師在,還有來來去去的學生,她不會無聊,偏要搞個烏漆抹黑的視听室,把她晾在這里!憑良心說,這份工讀很輕松,輕松過頭了,輕松到讓她火氣很大——因為太無聊了。
整個視听室只有她一個人,回蕩著訂書機的 聲,她泄憤似的把紙當成游仕德的臉,用力釘釘釘釘死他!
想到與他在學校里意外「重逢」時,自己那時還小小斑興了一下,真是有夠豬頭的啦!
「喲,我們的小若若生氣啦!」剛下了課的游仕德,拿著教材來到視听室,反手將門關上,一開口就是用這種戲謔得叫人生氣的語氣說話。
美目往他方向一掃,那眸中的厭惡可不是假的。
被討厭了耶,呵,真令人開心。
游仕德拿下鼻梁上的眼鏡,沖著她一笑。
他不機車說教的時候,笑起來的樣子很……很溫暖,軟化了臉上的嚴肅線條,右臉有個小小的笑窩,眼角的笑紋讓人很想親近他。
阮若嵐頓時紅了臉。當初她就是被他的笑容迷惑,才主動勾引他的,可惡!她眼楮一定有問題,才看不出他笑容底下的大叔性格。
「離我遠一點。」她討厭死被監視的感覺,越想越覺得生氣,拿訂書機泄憤。
「嘖嘖,這麼潑辣?剛才助教還告訴我,他覺得你很乖很有教養,希望你能幫忙工讀到畢業呢。」
「我死也不要。」斷然拒絕,她才不要每天看到他那張討厭的臉,對,還有她爸、她哥,他們半年就回來了,平時管她管得夠嚴了,她刻意念中文系就是想離家中男性成員遠一點,才不要念統計呢!
盡避,她的興趣不是中文系。
「這就叫做人前人後兩個樣?」游仕德靠坐在桌邊,拿起一份她裝訂好的講義隨意翻看。
她被激怒了,這個家伙,有資格講她嗎?
「閣下忒謙了。」她甜甜笑道,但用字遣詞銳利得很。「掛羊頭賣狗肉這種絕學,我還差遠了。」
「哎呀,溫馴的小貓也是有爪子的,我竟然忘了,失禮失禮。」逞口舌之快,也是他的強項之一。
「是啊,還會咬人呢,為了你生命安全著想,還是少來招惹為妙。」
見面後一定得唇槍舌劍一番,嘴巴就是控制不了,想要去招惹對方。
「偏偏我這人就是犯賤,越是告訴我不要,我偏要做。」他扯唇一笑。
「也是嘛。」阮若嵐輕淺一笑。「我有第一手資料。」都叫他不要管她了,偏要管!憊不嫌麻煩,真是有夠犯賤——他自己說的,她只是順勢附和而已。
兩人之間的氣氛,劍拔弩張,膠著的四目電流劈哩?啦作響。
他們的距離不近也不遠,約莫只有一步,明明可以呼吸到新鮮空氣,但卻覺得氧氣不夠,空氣稀薄,也覺得室內的溫度越來越高,莫名的火焰將空氣燒燙了。
已經保持距離了,為何還是感受得到彼此的張力?
腦中不約而同的閃過那激情的二十四小時,瘋狂的絞緊對方的身體,榨干對方每一分精力——
「咳!」游仕德干咳一聲,打破了曖昧的氛圍,兩人狼狽的各自撇過頭去,不再看對方一眼。
彼此都無法將那一夜拋在腦後,但卻有默契地,不開口提及那段男歡女愛的點點滴滴。
「晚點再做,走,我們去吃飯。」他抄走她手上的訂書機時,不意觸踫到她的手,他怪異的皺了下眉頭。
「你要請客?」她沒注意到這件小插曲,眼前比較在意的是——他是不是又要請吃飯?
無法在口頭上佔便宜,行動也被限制,所以能坑的時候就盡量坑,當做小小報復,而且哥告訴她——
游家人什麼都沒有,錢最多,也最舍得把錢花在重視的人身上,你就盡量吃他的、用他的吧!
游仕德聞言,不可一世地撥撥瀏海,偏過頭對她說︰「我游仕德沒有讓女人付帳的習慣。」
他五官很好看,是那種走在路上會引起女生回頭看的男人,說這種男子氣概十足的話,很讓人……心動。
「你喜歡當冤大頭,我會大方成全你。」但她就是嘴硬不承認,其實第一眼就被他吸引。
否則夜店里多得是想約她的男人,她為何偏偏挑上他?
就只是……被他的笑容迷惑。她其實不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只是對現在的處境感到尷尬。
怎麼會是……爸爸的學生、哥哥的好友呢?哎喲……
「你小小年紀,就學會坑人?」游仕德皺眉,開始碎碎念,「你真是太糟糕、太不像話了!」連日來,他每逃詡會對她說幾這幾個字,而且不管是不是在公眾場跋,他會一路念到上車為止。
阮若嵐只能咬牙隱忍,低頭讓他念個過癮,不只是因為她還要顧形象,而是反抗後呢,他火力會更旺。
他碎碎念的像個老頭似的,經過他們身邊的學生、師長,莫不對她投以同情的眼光,且在助教的強力放送下,大家都知道她是阮教授的女兒,現在被游仕德「托管」,她是受害者呢,每個人都對她感到同情。
離開系大樓後,她扯住他衣角,小小聲、用很可愛的聲音說︰「仕德哥哥,我想吃前天去吃的那家青醬蛤蜊義大利面,可不可以?」
「好,帶你去。」他當場停止碎碎念,很有男子氣概地回應,「沒問題,交給我。」
她壓下到了嘴邊的竊笑。前幾天與父兄例行的電話報平安時,她可憐兮兮的向父兄訴苦,游仕德真的很愛碎碎念。
為了反制他這項惱人的缺點,哥哥告訴她,阻止游仕德無止境碎碎念的辦法,就是「可愛」。
他抗拒不了可愛的事物,這一點也讓她覺得,他真是有夠「可愛」!
苞著他走過校園川堂,來到教職員專用的停車場,一沒有閑雜人等的注視,游仕德便與她鬧了起來。
「啊——」
「嘿,捏到了,哈哈哈,好圓的臉。」很幼稚的捏她的臉,然後跑掉。
哀著被捏痛的臉,阮若嵐驚訝、痛呼出聲。沒想到他捏真的,會痛欸,而且很痛!
「你神經病啊?幼稚!」她氣得破口大罵,哪管什麼形象。「我一定要跟我哥講!」莫名其妙的人。
「哎呀呀,在外面被欺負回家跟哥哥哭訴的小妹妹呢,真是可愛啊!」一定要口頭上刺她兩句,他實在忍不住。
「可愛你的頭啦!」她捏拳沖上去,拋棄形象的捶打他,兩人旁若無人地打來打去。她也是玩真的,用指甲刮他的臉。
「喂,還真的是有爪子的貓啊!」躲過毀容攻擊的游仕德,大嘆好加在。「你真是有夠野的!」
「好說!」她給他一記有點猙獰的甜笑,然後趁他措手不及時,踩他的腳。
「噢——」沒料到阮若嵐有這一記陰毒招式,他閃避不及,但死了也要拖一個墊背的,他握住她手腕,施力一拖,兩人雙雙倒在轎車的引擎蓋上——女上男下的姿勢。
太親密了,身體緊貼著身體,呼吸不禁急促起來,體溫持續升高,兩人都察覺到,這很不妙。
先是了解彼此的身體才認識對方——這樣的交往關系,不正常,但一觸即發的熱情,難以抗拒的性吸引力,流轉在兩人之間。
急促的呼吸,紊亂的心跳,膠著的視線,全為眼前這個人——
他為什麼可以笑起來這麼溫暖?但任課時卻是認真得讓人難以親近,不在學生面前,他總愛欺負她、逗她。
為什麼她可以這麼可愛?嬌小縴細,不說話靜靜坐在一旁時,環繞著恬靜的氛圍,但瞪向他的眼神卻是倔強不認輸的叛逆。
原本只是一夜,沒有深入了解,以性開始,以性結束,那一夜只是人生中一小段插曲,然而沒想到那夜有了延續,模糊不清的五官清晰了,還有了個性。
「我……嗯,沒事。」阮若嵐紅了臉,笨手笨腳的從他身上爬起來,扭動身體時,不意引起來他壓抑的輕喘。「呃?」
游仕德深吸口氣,逼迫自己冷靜,壓抑將她帶到懷里的沖動,反握著她肩膀,一鼓作氣的推開。
「若若,上車。」他聲音很低沉,很壓抑。
那股兩人盡量避免的尷尬,又再度蔓延開來,想忘卻抹不去,時間太短,回憶太清晰,他們不是陌路人,無法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她尷尬的垂下頭,慌亂得像受驚的小白兔,匆匆奔至副駕駛座旁,不敢再看他一眼。
猛然撇過頭,圍牆那頭有個人影,一閃而逝,她怔楞了一會兒,眨眨眼再看仔細,但什麼都沒有。
她最近常常看到莫名其妙的影子,是眼花了吧?
阮若嵐的怪異,引起游仕德的注意,他順著她視線多看兩眼,一股違和感浮上心胸。
「快上車,吃完飯你還有工作要做,別想偷懶,門都沒有。」嘴上說著機車欠揍的話,但心里卻想著有件事情,他必須要問個清楚。
阮若嵐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很煩耶!」
敗好,把剛才的尷尬都化解掉了,算他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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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父兄不在,她的生活一如以往,沒什麼分別,一樣得在六點以前回家,不過以前是她自行回來,還可以享有一會兒獨處的時間,但是在游仕德的監視下,她是被他送到家門口。
他還把爸爸買給她的小車沒收,害她得靠他接送才能上下學。
「氣死我了,我有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這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誰叫她玩過頭,有把柄在他手上呢?
必到家,在玄關月兌下鞋子,隨手將書本丟在客廳茶幾上——家里沒大人,她可以隨便。
斑著歌,打開電燈,她拎著大門鑰匙走進屋子里,沒注意一道黑影閃過客廳,她全身放松,走向客廳,看見答錄機有幾個留言,她按下播放鍵。
多半是訂報推銷的電話,但其中一個電話錄音,讓她……毛毛的。
站在答錄機旁,重復播放那段長達兩分鐘,卻完全沒有聲音的電話錄音……
「是打錯……吧?」她甩甩頭,拍拍自己的臉。「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回到自己房間,先進浴室放水,再回到房間對著梳妝台的鏡子卸妝,月兌下衣服果身走進浴室,決定泡個舒服的熱水澡。
一雙粗礪的手,愛憐地撫模她放在床上的衣物,絲質布料滑落掌間,听見浴室傳來的水聲,那手顫了顫,忍了又忍,將手伸進夾克口袋,取出一只牛皮紙,放置在她散落的衣物間,然後輕聲輕腳的離開。
三十分鐘後,直到皮膚都泡得發皺了,阮若嵐才心甘情願地從浴白起來,套著浴袍走出浴室,哼著輕快的歌曲,略略偏頭擦拭頭發。
她坐在梳妝台前,擰吧水份的黑發披在肩頭,襯得她荏弱嬌小。
順手取餅一瓶身體乳,擠在掌心搓揉均勻,涂抹在細致的肌膚上。
「咦?」她從鏡子的反射中,看見床上那突兀的一抹黃。
她不記得有這個東西,她什麼時候丟到床上的?
「我太粗心了。」她轉身,拿起那只牛皮紙袋——是被封死的,模模厚度,是一疊紙,而且署名給她,沒有寄件人地址,她想也許是哪個男學生偷偷塞給她的,便拆了開來。
一張張照片,躍于眼前,主角都是她。
在校園里跟朋友聊天時,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的落寞;走在朋友身後,撫著頭發望著天空的神情。
她孤單無生氣的背影,茫然的眼神……原來她掩飾得不好,差勁的演技。
照片很美,畫質清晰,但越看,她越感驚悚。
原本主角只有她的照片中,出現了另一個人——游仕德。
他倆一同外出吃飯、他罵她念她、他送她回家……他模她的頭逗她,她因為憤怒瞪他,但眼神卻神采飛揚。
每一張有他入鏡的照片,他的臉上,都被人以紅色筆畫了一個大叉。
那令她毛骨悚然,覺得冷,惡寒緩緩從腳趾襲上……
她覺得怪異,覺得害怕,還有……似曾相識,她對這種恐懼,感到熟悉……她不知為何突然看向窗戶,外面好黑,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她卻覺得好怕,像有人會從窗戶進她房間,像那個人——
「不要!」她驀然一驚,尖叫出聲,眼前出現清晰的影像,男人,從窗戶爬進她房間,她睡著了,房間一片黑暗,但他壓著她,手掩住她口鼻,另一手在她身上恣意游移,弄得她好痛,還有布帛撕裂的聲音……她覺得屈辱、痛苦、害怕……
她不敢再看向床、窗,但一回頭就看見手上的照片,最後一張照片,沒有任何人入鏡,單純拍她的房間,她現在待的這個房間,她嚇得瞪大眼,捂住唇不敢尖叫出聲。
生怕那個人,就在這棟房子里。
他怎麼進來的?他是誰?她手上這個東西……是他放在她床上的?就在剛剛,她進浴室洗澡時?
那照片像有惡鬼,她厭惡地丟開,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拿了手機,縮在衣櫃里,瑟瑟發抖。
「不……我不要……」她對突然冒出來的記憶感到惶恐,那黑色的、污穢……她不要!「爸爸……哥哥……」她怕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但他們不在身邊,她能找誰來救她?
她想要有個人,她可以信任擁抱的人……一雙笑起來很溫暖的眼,在這時候躍入心胸。
咬著下唇,她抖著手撥著電話……在這時候,她直覺的想,只有一個人會來幫她,只有一個人,她可以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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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青醬蛤蜊義大利面,之後我送她回系辦,她一直工作到我下課後接她離開學校,中途去誠品買了幾本書,在附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送她回家,我親眼見大門燈亮了才離開。」游仕德坐在電腦前,正經八百的像是在做簡報,但其實內容是今天一整天的流水帳。
向遠在芝加哥的蠢哥哥視訊報告叛逆妹妹的一天行程,每天晚上九點準時,少一秒都不行。
他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他對自己的妹妹也沒有這麼無微不至,比起他上任女友,他對「朋友的妹妹」,根本是超越呵護備至這四個字了——當然,欺負她的時候不算。
他都已經這麼任勞任怨的當一個討人厭的牢頭,阮才人有什麼好不滿的?那是什麼臉?
阮才人皺了下眉頭道︰「我有個小建議,從明天起,你不妨跟著一起進我家大門,檢查一下門窗是不是有關好,確定我妹回到房間後你再離開,我認為這樣比較妥當,你的意思如何?」
游仕德額頭暴出青筋。「原來我還有考慮的機會啊。」
「當然,你是我們現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啊,我爸在旁邊,他也覺得我的建議很不錯,你考慮一下。」
「最好我有考慮的機會!」都抬出老師了,他能拒絕嗎?
得逞的阮才人微笑起來。「很高興你願意幫這個忙,你真是大好人。啊,十點了,我要打電話給若若,晚安——」
「你給我等一下!」游仕德眯眼,把臉湊近攝影機,讓好友看清楚他臉上寫著我不爽。「利用完就想走?我還沒問清楚呢!」
「嗯?有事?」阮才人微笑,一臉的粉飾太平。
「關心妹妹、保護妹妹,這種心情我也會有,我對唯一的寶貝妹妹,也是疼愛有加。」
「啊,與我不相上下,正因如此,我們才會是好朋友。」
「嗯,不過我沒有你這麼夸張。」游仕德訕笑。「你只差沒把她拴在身上了!才人,若若她是大女孩了,二十一歲……嘖,我妹在她這年紀,早就當媽了了!老師跟你對待她的方式,保護過了頭,像是——怕。」
他點出最詭異的地方。
「你們出國後,她作息一如以往。」除了先前那四十八小時,他在心中加了注解。「乖乖上學,乖乖回家,就連假日都在家里,你們有什麼好擔心的?反而更嚴重。」
阮才人神情凝重。「我想……」
「你最好想清楚再告訴我,要我幫忙,該告訴我的事情,最好都告訴我。」游仕德敏銳的察覺,好友想敷衍他。
阮才人嘆了口氣,「不愧是游家人……」就算不走商界改走學術界,仍改不了敏銳天性,一點風吹草動都躲不過他眼皮底下。
「才人,我來說吧。」在一旁看著兩個小憋子斗嘴的阮祥青來到電腦前。
螢幕上頓時塞下兩個巨漢,那畫面造成的效果還真不是蓋的。
「我老婆走得早……」想起亡妻,他不禁淚眼汪汪。「對唯一的女兒,我疼、我寵,但是在教養上,我也很嚴格。
「以前我不會管她這麼嚴,想看看電影、出去逛逛街買點小東西都可以,門禁一樣是六點——對一個不上補習班的國中生,規定她六點回到家,我個人認為這很合理。」
游仕德認同的點點頭,因為他寶貝妹妹也是比照辦理——大哥規定的,大哥說得都對,直到她上大學滿十八歲才放她自由,自己做決定。
「不上補習班,是想讓她得到全心的照顧,所以為她請了個家教……而那個家教,就是一切的亂源……他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子,一直都是第一名,連女朋友也是聰明又出色的女孩,照他的說法,他從來沒有輸過,而越是驕傲的人,受到挫折時摔得越重……他失戀了,若若一直把家教老師當成哥哥,她心腸軟,見他提不起精神便為他加油打氣。」
這麼一安慰,他錯把同情當成了愛情,在身心受創的情況下,輕而易舉的轉移注意力,自負的以為,小女生的安慰,是因為喜歡。
他很快的從舊戀情中走出來,隨即戀愛——愛上他的家教學生。
「我們的相處就像是一家人,我跟才人很高興他走出失戀傷痛,他還年輕,不過十九歲,真的不忍心看他越見消瘦,但他越來越奇怪……對若若的態度越來越不像老師,若若不敢提,直到有回她忍不住向我訴苦,她不想再上家教課了,我追問下她才說,老師抱她、摟她,很溫柔,但脾氣說來就來,尤其是——她收到情書的時候,抓著她質問那人是誰,為何背叛他之類……」
「是我處理不當。」阮才人招認,「我氣瘋了,叫他滾出我家,不準再靠近若若,當時他是走了,但卻半夜模進若若的房間,打算……我們是被若若的尖叫聲驚醒的,撞進若若房間時,她衣不蔽體,哭得柔腸寸斷……雖然沒讓他得逞,但對若若來說,他什麼都做了,還是在自己家里,被自己信任的老師……我氣紅了眼,于是……」
「毒打他一頓。」游仕德順勢接話,很了解好友的性情是怎樣,要是他,也會這麼做。
「我揍他的畫面,對若若來說似乎太刺激了,她昏了過去……」阮才人小心用字。
「嗤。」游仕德冷笑,擺明了不用解釋,他們是同一種人。才人會做什麼他會不懂?都認識多少年了。
往前推算六年,時間沒錯,若若十五歲時——他們父子一夜之間改變,突然對家中唯一的女性成員保護過了頭。
「那個男孩子……家境不錯,好吧!家大業大,我憤而提告,卻被對方家長的人脈壓了下來,我不甘心,又能如何?唯一慶幸的是,若若昏倒醒來,忘了曾經有個家教老師的事,我希望她一輩子都不要記起來。
「但是,我們離開台灣前,那個……家伙的母親,偷偷通知我們,他從療養院逃走了,他的病房寫滿了一個名字……若若,要我們注意,現在完全沒有那家伙的消息。」
听起來就令人不舒服。
「你們對那個家伙恨之入骨,恨到連名字都不提啊……」一直以「那家伙」來代替。
阮家父子,學術界的父子檔,同時露出那種不齒的嘴臉。
「我說,你們啊——」他真是被這對父子打敗,一定要念他們兩句,就算是他的恩師,照念不誤!
但是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阻止了他到口邊的話,分神一看,來電顯示是他們正在談論的女主角——在晚上十點時?她心情這麼好,要跟他聊天嗎?
「若若?怎麼這時候打來?」他當著那對父子的面接電話。「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在哭嗎?」游仕德心一沉。「什麼?照片?有人進你房間——你在哪里?好,我馬上過去,電話不要掛斷,若若,跟我說話,什麼話都好。」
他說話的聲音,透過視訊傳到地球的另一頭,那對遠在芝加哥的父子,頓時心急如焚。
「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沒用了,但我還是想念你們兩句——這種事情,早該告訴我!」游仕德惱火地對他們低吼了一句。
將手機通話轉換成藍芽耳機,電話那頭的阮若嵐,語無倫次的背著古文。
「別急,我知道你們現在巴不得回來,不過呢,」游仕德帥氣的拎起車鑰匙,對張口結舌的父子倆撂話,「你們現在能相信的人只有我了!」
轉身,離開家門。
要不是情況緊急,他很想問問老師和好友,他剛剛說那句話,是不是帥透了?
「這家伙,都什麼時候了還耍帥!必去我一定揍扁他!」
著急的阮家人根本不買他的帳,畫面一黑,憤而結束視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