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半夜折騰到清晨,佑佑總算沒事了,在藥效發作後不再嘔吐,轉而昏昏欲睡,呼吸也變得平穩了。
因為擔心兒子會跟自己小時候一樣,有呼吸系統的毛病,歐陽靖安排了徹底的全身檢查,讓佑佑在醫院里多待幾天。
一直到早上九點多,擔心一整晚的宋苑櫻總算撐不住了,趴在病床旁打起瞌睡來。
病房的空調很強,歐陽靖拿了一條毯子輕輕地披在她身上,見沒有吵醒她,他才又緩緩地離開病房,決定利用時間去采買一些東西回來。
她擔心兒子一整晚,又哭著打了他這負心漢一頓,他想,她一定累壞了。
歐陽靖離開後,病房中只剩下休息的母子倆,悄然無聲。
不久,一個穿著高跟鞋、妝扮貴氣的中年婦女踩著自信的步伐,走向佑佑休息的單人病房。
病房里靜悄悄的,只有輕淺的呼吸聲傳來,而病床上睡得不安穩的小佑佑,偶爾發出痛苦的申吟,「嗯……」
他一發出聲音,就驚動了淺眠的宋苑櫻,她隨即醒來,不意抖落了肩上的薄毯。她連忙撿起薄毯,頭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沒時間細想是誰體貼的幫她蓋上薄毯,她的注意力都在生病的孩子身上。
「佑佑,怎麼了?想喝水嗎?」看看時間,已到了醫生說可以進食的時候,她輕聲詢問。
「媽咪……」佑佑躺在病床上,白女敕的小手臂吊著點滴,虛弱的模樣讓人看了不舍。他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喝水,接著說︰「我想吐……」
宋苑櫻聞言,立刻站起來將垃圾桶帶到兒子面前,讓他吐出胃中的酸水,為他拍背順氣。待他吐完後,一個水杯驀地出現在她身側。
她接過手,回頭想道聲謝。
但一見到對方就怔愣住。「謝……」
來人不是歐陽靖,而是照顧她很多年、讓她又敬又畏的婆婆。
多年未見,邱盈珊一頭黑發中也出現了幾許銀絲。
「媽。」喊了很多年的稱謂就這麼沖口而出,宋苑櫻甚至沒時間去細想自己這樣喊合不合宜。
「給小阿漱漱口。」神情嚴肅的邱盈珊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她的招呼。
「是……」宋苑櫻也不知為什麼,看見婆婆,她就覺得有股想哭的沖動。
這種感覺很奇怪,她從小被嚴格的教導生活常規,少不了責罵,因此對婆婆總是十分敬畏,可她心里也知道,婆婆其實待她像親生女兒,不止是花錢買來為獨子沖喜的童養熄。
「媽咪,這是誰?」佑佑漱完口,好奇的看著陌生的邱盈珊問。
「佑佑,叫婆婆。」宋苑櫻提醒病中的兒子別忘了從小教到大的禮數。
沒人知道她心中很緊張,擔心自己是不是被婆婆識破了佑佑其實是歐陽家的孩子?
她沒有把兒子送回歐陽家而是自行扶養,這樣的舉動,是不是會觸怒一向強勢的婆婆?
「婆婆,你好。」盡避佑佑身體不舒服,還是很有禮貌的微笑喊人,伸出他的小手對邱盈珊招了招。「我生病了,醫生說會傳染,所以我今天不能跟你握手,不好意思喔。」
奇異地,嚴肅的邱盈珊竟被小朋友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
「哈哈,沒關系,等你病懊了婆婆再來看你,到時你再跟我握手,給我一個抱抱。」
「好,沒問題。」佑佑很干脆的答應了。
「那你好好休息,婆婆帶了一些運動飲料給你,你要多喝才會好得快,知道嗎?」
「好。」佑佑乖巧的點頭。
算是跟孫子講完話了,邱盈珊這才轉頭對一臉不安的「前媳婦」努了努下巴。
宋苑櫻明白她的意思,便離開病床旁,到病房角落以孩子听不見的音量與她交談。
「一個小小的腸胃炎,阿靖弄得像什麼大病一樣,我還以為是誰病了,會讓他這麼擔心……」邱盈珊率先發難。
而說是交談,其實宋苑櫻根本不敢開口,她低垂著頭听著長輩的訓話,不知道事到如今自己還有沒有開口的資格?
她已經不是歐陽家的人,跟歐陽靖已沒有關系了……可是,她好想念……媽媽。
「……苑櫻,你把我的孫子教得很好,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宋苑櫻沒料到自己會被婆婆贊美,她不敢相信地抬頭,果然看見婆婆正在對自己微笑。
從進到歐陽家的那天起,這個長輩總是嚴厲的教導她,她若犯了錯,也一定會被狠狠的責罵。她還記得有一次自己差點被盛怒的婆婆打死,就是被發現和歐陽靖偷嘗禁果,但現在……
邱盈珊看她這副怔忡的表情,嘆了一口氣,「夸完你了,現在要來罵罵你。你啊,真是個傻孩子。你從小不是喊我「媽」嗎?怎麼搞的,受了委屈不會來跟媽媽訴苦,還要一個人扛?我是說過女人要堅強,但也要懂得適時討救兵啊。你不是知道我在哪里,為什麼不來找我呢?你看看你,吃了多少苦……這個傻丫頭。?
听見這番話,宋苑櫻馬上理解了婆婆對她疼惜依舊。
當初嚴厲的責打她,是一位母親發現女兒跟男友偷嘗禁果,憂心她被騙、震怒她不夠珍惜自己,現在罵她,也是心疼她一個單親媽媽獨立撫育孩子的辛苦……
這樣的體陪讓她的眼淚不自禁落下,像壞掉的水龍頭,一發不可收拾。
在媽媽的面前,她允許自己不再當個堅強的單親媽媽,她只是一個需要人拍哄、疼惜的女孩,也想盡情地流淚。
歐陽靖用了最短的時間采購,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醫院,當他走回病房前正要推門而入時,正巧遇見母親推門而出。
「媽?你……」母親的突然出現令他皺了下眉頭。「你怎麼會來?」
「你為了一個小阿深夜打擾李院長,你以為這件事情我那位老同學不會告訴我?」邱盈珊反問,好笑地看著兒子緊張的神情。
「那現在你要走了?你對苑櫻說了什麼嗎?」以他對母親的了解,他直覺她為難了苑櫻。
「你確定此刻要先來質問我?苑櫻現在情緒不太好……」邱盈珊挑了下眉,才說兩句,就見她那天生驕傲的兒子急驚風似的沖進病房里,連她話都沒听完。
見狀,她不覺得生氣,反而露出別有深意的笑。「是該讓你吃點苦頭了。」輕聲說完這句話,她便離開了。
病房瑞安靜無聲,病床上,小佑佑安穩的睡著了,似乎身體的病痛有了好轉。
歐陽靖探身,大掌輕觸他的額頭,確定他沒有發燒,愛憐輕撫了會熟睡的小臉,情難自禁地在小臉上印下一吻。
阿子沒事了,那麼媽媽呢?
他開始在病房中尋找宋苑櫻的身影,沒有花太多時間,在浴室門口就听見了里頭的流水聲。
「苑櫻?」他敲了敲門,輕聲喊。「你還好嗎?」听見里頭她吸鼻子的聲音,他心倏地一緊,她哭了?心里一急,他扭動浴室的門把,發現沒有上鎖,「我進去了喔?」
他是進去了,但卻看見她坐在馬桶上,咬著下唇,壓抑地流著淚。
他頓時慌了手腳,連忙跪到她眼前,低聲詢問,「怎麼了?媽為難你了嗎?為什麼哭了?還是你身體不舒服?到底怎麼了呢……跟我說……」無論怎麼抹都抹不完她的眼淚,這讓他心疼萬分。
她還是不肯對他敞開心房嗎?連哭也哭得一這麼委屈,不敢發出聲音來……她這樣哭了多少年?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她又哭了多回?
越這樣想,歐陽靖的心疼便越無止境的蔓延,可束手無策的他,卻只能在這里看著她流淚。
「走開,你不要踫我。」
但任憑她如何哭著一次又一次推開他的手,他,永不放棄。
忘了是誰這麼說的,愛一個人有多深,恨就有多濃——不過她宋苑櫻絕對不相信這種說法。
她只是不想看見他而已。
那天在醫院,最後是她怒目瞪著他,用最粗暴、最沒有禮貌的態度將他推離。
而自佑佑腸胃炎出院後,他便赴香港出差一周,接著回公司把事情處理完,一晃眼又是數天,時間累計,他們已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見面。
她帶著兒子回到鄉間民宿,過著一如以往的生活,日子悠閑平淡,假日也不會有人再來擾亂她,照理說,這樣她應該要覺得很開心、很平靜,但她卻反而心神不寧,有股煩躁感在心底漸漸的發酵。
直到半個月後,歐陽靖又再度出現在她眼前,她心里深處那股悶悶發酵的情緒,終于「轟」地一聲炸開了。
她忍不住對他發脾氣,用最惡劣的態度對待他,那股氣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消不了。
「苑櫻,我很想念你。」歐陽靖一出現就臉皮很厚地說出思念之情,而且雙手還非常自動的撫上她面頰。
天哪!他竟有半個月的時間沒見到他們母子了,這半個月他是怎麼撐過來的?
忍耐不住,今天周五下班後他便直接殺到這里來,急著想見見她及孩子,以解相思之苦。
因為太過想念,太想踫觸,他情不自禁地握了她的手,一點也不想放。
「你干麼?模上癮啦?」什麼嘛!想念她就可以想踫就踫嗎?她有同意了嗎?「我叫你放手啦!」她沒耐性地低叫,奮力甩掉他緊握不放的手。
熱氣直沖臉頰,她想是因為自己太生氣,氣他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氣得臉漲紅,絕對不是因為……他說了想念她。
絕對不是。
「你給我出去!」宋苑櫻惱怒地推著歐陽靖,將他推出廚房,以為這麼推趕就能趕走他出現帶來的心煩意亂。
她討厭他,也討厭自己,討厭他越來越親密的舉動,也討厭漸漸動搖的自己。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只不過半個月沒見,她竟已分不清楚對他的在意到底是愛還是是恨?
她為什麼要在意,為什麼,她原本好好的生活,為什麼又被打亂了?這都是因為他的關系。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掉眼淚了,也是因為他,害她覺得自己懦弱得要命。
「我不想看見你!」不想面對他,更不想面對沒用的自己,于是她深深地排拒著,想眼不見為淨。
歐陽靖陂她推了出來,回頭看著她僵直離去的背影,他什麼都不能做,只能搖頭苦笑。「被趕出來了。」她還是一樣難以攻陷,不給他任何機會。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他倆的小小爭執,落入了不遠處閑閑無事人的眼中。
坐在涼爽庭院里的小阿,一手摟著肥土狗烏里,另一手則拿著泌涼的冰杯,快樂的啃著冰。
佑佑小腦袋偏了偏,一臉好奇的看著他最喜歡的叔叔站在民宿大廳里愣了下,然後沮喪的走出來喘口氣。
懊奇心和求知欲,讓他開了口,「叔叔,媽咪是不是討厭你啊?」
阿子無心的話像把利箭,射進歐陽靖心窩,他努力不露出頹喪的表情,抬頭對天真又固執的兒子微笑。「沒有,我們只是在玩。」才怪。
他坐到兒子身邊,一同在院子里乘涼,思索著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真是苦惱啊,他可以跟難纏的地主周旋十二小時,直到對方答應把地賣給他為止,也可以讓董事會那些唯利是圖的股東們另眼相看,不敢動他位置的歪腦筋,他可以勾心斗角,總能找到成功的辦法,可唯獨面對宋苑櫻,他沒轍。
不能硬來,那會讓她更不願接受他。
軟的也不行,他往往還沒開口就被趕出去。
那賴皮呢?死皮賴臉的在她面前裝傻……這招有用嗎?會不會失去了他的格調?
「是這樣嗎?媽咪最近心情很不好耶,一直發呆想事情,是因為你讓媽咪生氣了厚?」小家伙沒有那麼容易被唬弄,反而不經意說出歐陽靖不在的這期間所發生的事。
「你媽咪為了什麼事情心情不好?」這反倒讓他好奇了。
「不知道耶,就感覺媽咪心情不好哇。」佑佑搔搔頭想了想,回答道。
歐陽靖不禁暗忖,是因為他的關系吧?他可以不要臉的猜想,她心情不好是因為他不在的緣故嗎?
唉,這樣想實在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他出差至香港的那些天,明明每天打電話來民宿,可偏偏就是听不見她的聲音。也因如此,才會讓他思念得那麼難受。
「佑佑,你知道媽咪喜歡什麼嗎?」沒辦法了,他只好向兒子求救,看能不能得知挽回前妻的線索。
「嗯……」佑佑很認真的思索這個問題,「媽咪喜歡我飯飯吃很多很多,這樣她就會很開心。」
「是喔……」如果他努力把飯菜往兒子嘴里塞,直到兒子的媽滿意為止,她就會變得稍微對他和善一點吧?
但這樣佑佑太可憐了,那是酷刑啊。
「噗哧——我听錯了吧,你沒用到在跟你兒子討教追老婆的辦法嗎」毫不留情大聲嘲笑的人正是民宿老板,李莫言。
歐陽靖回頭,就見他露出討人厭的笑容,手里拿了根棒冰大口大口地咬,黝黑的膚色襯得那口白牙更加刺眼。
「爸爸,這邊坐。」佑佑看見心愛的「爸爸」,便拍拍愛犬烏里的,要他讓位給李莫言。
于是三個大小男人排排坐在門口,面對民宿正門,看著偶爾從廚房飄出的那抹縴細身影。她像平常一樣的打掃、拖地,輕松自在地哼歌。
沒有他搗亂,她很能自得其樂……想到此,歐陽靖嘆了口氣。
「我真搞不懂她在氣什麼?到底要怎樣跟她相處呢?苑櫻怎麼會變得這麼潑辣……」他百思不得其解當年那害羞怕生的小新娘、溫柔順從的小嬌妻,怎麼一轉眼就變成恰北北的女生,甚至一氣起來還會動手打他?想到出差前在醫院被她暴打的事,他就覺得頭痛。
可即使她對他這麼不耐煩,稍微一點小事就生氣,他還是覺得她好可愛……他想,自己這種心態大概就叫做犯賤。
「媽咪好凶,像酷斯拉一樣可怕。」深受其害的佑佑聞言點點頭。「叔叔,給你吃一口。」這是感同身受的示好表現,他們是一國的。
「噗——」听他們這對真正的父子討論同一個女人,李莫言差點被棒冰噎到,他好笑的看著這心有戚戚焉的父子檔,意外發現有趣的現象,令他挑起了眉——總是挨著他、黏著他的佑佑,現在卻已會黏著「叔叔」,好心的把棒冰分給對方。
其實透過相處,孩子早巳習慣了歐陽靖,只是還沒真正改口而已,就跟里頭那個女人差不多。
旁觀者清的李莫言在一旁憋笑得坑諳氣,腦子動得飛快的他,決定幫忙撮合撮合。
「欸,我說歐陽靖,你不是很了解小櫻嗎?怎麼被她的虛張聲勢嚇到傻了呢?她本質一點也沒有變啊。」
卑說到這邊,如果沒有慧根的話,那他也沒辦法了。
苑櫻的本質一點都沒有變……
這句話,讓歐陽靖思索了一整晚,直到快天亮才睡著,可才剛睡下沒多久,就又被一團小肉球攻擊。
「叔叔,起床吃早餐嘍!」
佑佑快樂的闖進歐陽靖入住的客房,直接飛撲到他身上,重力加速度的沖擊讓歐陽靖悶哼一聲。
「噢……」
「起床!起床!起床!」佑佑把他當馬騎,坐在他背上蹦跳著。「太陽曬了啦,起床了啦!」
「佑佑……」這孩子是想謀殺他吧?
歐陽靖清醒了,他調整呼吸,抓緊機會,大掌往身後一撈,一個翻身把小佑佑抓下來搔癢。
「哇哈哈哈……哈哈哈……叔叔不要!」佑佑像蟲一樣地扭動,尖叫掙扎,玩到上氣不接下氣。
「來啊,跟我玩啊,來!」他雙手沒停地在孩子身上搔癢,臉上的笑意藏不住。
「叔叔我不要玩了,哇哈哈……哈哈哈……」上一秒才說不要玩,下一秒便又淪陷在搔癢攻勢下。「媽咪救我……」躺在床上的佑佑玩到快虛月兌,他睜開眼看見媽媽就站在房門口,伸出小手尋求解救。
宋苑櫻沒有出聲,她張著一雙明亮的大眼,定定的看著他們父子倆玩樂。
歐陽靖一見到她,像是老鼠遇到貓,「咻」地起身,一下便放開被自己「欺負」得滿頭大汗的佑佑。
「那個……我……」他想解釋卻又解釋不了。「哈瞅!」結果倒是打了個大噴嚏。
雖然是盛夏,但山上的早晨氣候偏涼,他又穿著單薄的背心,吹了一整晚冷氣,氣管小懊的他,一向是稍微受涼就會咳嗽、打噴嚏。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深深地凝望他,卻沒說一句話,看得歐陽靖頗不自在。
「苑櫻……早安。」最後他只能沒用的道聲早。
「別玩了,下來吃早餐。」她突然收回視線,不再盯著他。「佑佑,來。」她轉向兒子,要他下床過來。
「喔。叔叔你快點下來喔,媽咪今天早餐做好好吃的蛋卷,我等你一起吃。」佑佑乖巧地走向媽媽,但仍不忘心愛的叔叔,叮囑他快點下樓一起吃早飯。
「好,我馬上來。」歐陽靖向兒子保證自己會用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臉,到他身邊去陪伴他。
那對母子走了後,他下床走進浴室里梳洗,穿上休閑眼下樓。
電視的聲響傳入他耳中,他訝異地挑了下眉。苑櫻對孩子的教養很嚴格,幾乎跟他母親如出一轍,吃飯時絕對不看電視是鐵的紀律。
如今,他們竟然在早飯的時候就看起電視來,這不是很怪嗎?
「為您插播台風最新消息……」
啊,原來是氣象台,不是卡通頻道啊。
「看起來不會影響到我們這里,台風從墾丁登陸。」李莫言的話語帶著安撫意味。
「但還是要嚴防豪雨。」她的聲音緊繃,听起來有些緊張。
「叔叔!早安早安早安,這里這里你坐這里,我幫你夾蛋卷,媽咪今天煎好好吃的歐姆蛋。」佑佑最先發覺歐陽靖到來,只要喜歡上一個人,他就會拋開害羞,變得很熱情。
「大家早。」歐陽靖微笑,听從兒子的召喚到他身邊坐下,讓小家伙殷勤的招待自己。
一坐下,他的視線馬上盯著神色僵硬的宋苑櫻,而她專注在電視螢幕上,沒有發現他正看著自己。
氣象新聞播報著過去數年來台風造成的災情,提醒民眾做好防台準備,民宿的所在位置水土保持很完善,土石流的問題很小,但不知為何她的表情卻非常凝重。
一些畫面閃過歐陽靖腦中,他想起來了!在很多年前——起碼有十年了吧,那時她還是十幾歲的小女孩,一個秋台登陸襲擊了她的家鄉,上石流掩蓋了她的家、她原生家庭的家人。
那一陣子,她睡得很不安穩,半夜常常哭著要找自己的爸爸、媽媽還有哥哥,直到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她不說,並不代表不想念自己的親生父母,而是忍耐著,想著未來總有一天能再見到他們。
即使她的親生家人因為環境的關系,將她賣了,她仍無怨地視他們為親人。
歐陽靖曾試圖為她尋找家人的下落,但當時得到的結果,他不忍告訴她。
這些事……她一直是記得的吧?只是不說而已。
「要來杯咖啡嗎?」李莫言跟歐陽靖哥倆好,執起咖啡壺,對他眨了眨眼。
今天很難得吃西式早餐,尤其還有香味四溢的咖啡,歐陽靖記得宋苑櫻學過咖啡烘培,她在廚藝方面特別有天分。那時她依他的喜好調配出比例特殊的咖啡,他幾乎每逃詡要來上一懷。
「好,來一杯。」他熱絡的拿起馬克杯,準備盛接美味的咖啡。
但……注入他杯中的不是幾近黑色、散發誘人香味的液體,而是黃澄澄的鮮榨橙子汁?
他愣了一下,目光移向為自己倒果汁的人,那是面無表情的宋苑櫻。
「這是?」他忍不住露出疑惑的表情看著地。
她那雙眼突然冒出了火焰。「橙子汁,你看不出來嗎?」火藥味很濃的反問。
「我知道,只是我不懂……」對他這麼好,還親自幫他倒?可是他想喝咖啡啊……
「身為客人,你應該懂什麼叫客隨主便吧?」她神情冷漠地堵住他的問話。
「呃?當然。」好吧,于是他只能從善如流,一口氣先喝光橙子汁,接著才把空杯往李莫言面前一放。
但怎知李莫言還未幫他倒咖啡,宋苑櫻便又把他的杯子盛滿了橙子汁。
歐陽靖不禁皺眉,她是在找他麻煩嗎……
「叔叔,媽咪說過喔,生病的人要多喝橙子汁補充唯他命C。我快感冒的時候媽咪也會叫我喝。」佑佑這會適時的補充。
歐陽靖又是一愣,可怔愣之後,隨之而來的是恍然大悟——李莫言是咖啡,佑佑是鮮女乃,只有他是鮮榨的橙子汁?而且視線往廚房看過去,還可以看見流理台上橙子榨汁剩下的果皮。
這是為了他才做的嗎?因為他早上打了那個噴嚏的關系?
「要吃完。」宋苑櫻扭過頭去,在佑佑盤子里放入一片大培根,怪兒子多嘴。
她很氣,但最氣的還是自己,只不過打個噴嚏而已,她干麼就為了他特地切橙子榨汁,還想到他不愛吃蔬菜水果的習性,在里面加人紅蘿卜汁和蜂蜜……她在干麼啊?
反應過來後,歐陽靖受寵若驚,盯著她的側臉看,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直到李莫言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腳,對他偷眨眼,他才想起他前一晚的「提醒」。
苑櫻是跟以前不太一樣沒錯,但本質上,她仍然一點也沒有變。
看向自己杯中的橙子汁,他發現竟有幾乎快忘記的紅蘿卜味——紅蘿卜是他最討厭的食物……
他笑了。
因為理解而開懷,可他識相的不再開口,免得她羞惱得整個人爆炸。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見不到她的表情,但卻可以清楚瞄到她的耳朵都紅了。
他笑著喝下第二杯愛心果汁,至于咖啡嘛,就算了吧。
誰教果汁是「為了他」而做的呢?就算再討厭紅蘿卜,他也一定會全部喝光光。
看她依舊愁眉不展地關注台風動態,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件肯定會令她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