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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種 第七章

作者︰黎孅類別︰言情小說

裴夙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即使他追求的意味很明顯,但在工作上卻不會給毛書薇帶來太大的困擾,令她為難。

不過工作時間一結束,就不是這樣了。

天氣晴朗的假日,早上十一點,在有著綠色草皮的公園里,多得是帶孩子出來踏青的一家人。

一只大型黃金獵犬追逐著主人丟出去的飛盤,蹤身一躍,靈巧地張嘴接住,快樂的奔回主人身邊討賞。

毛書薇逆著光,眯眼看著面前這副景象,難以理解自己此時此刻竟然身在其中。今天是假日,她原本可以好好休息,睡過中午再起床把房間打掃一遍,做些有意義的事,可是她竟然沒有,而是早起在這里看狗接飛盤……這是怎樣的曲折啊?

就在她精神萎靡的時候,一個透明塑膠杯遞到她眼前,她低頭一看,深綠色的液體正代表這杯飲料有多麼的健康。

再把視線移向遞來這杯飲料的女人,毛書薇只能乖乖把它接下來,一口喝光。

「惡……」喝光之後,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她的反應,逗笑了那個女人。

女人穿著淡藍色小報雪紡洋裝,姿態秀氣地坐在草地鋪著的長巾上,氣質溫柔婉約,笑起來令人感覺如沐春風。

這個女人,是毛書薇最不能抗拒的人之一。

「雅珍學姊……」她垮下臉。「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怎麼了嗎?」宋雅珍優雅的露出無辜表情,任何人看了她這種模樣,再硬的心都會融化。

就連毛書薇也不例外,她只要遇到這位直系學姊,什麼堅持、原則都會放棄。

雅珍學姊是真心為她好,也是大學時期最關心她的人,知道她家境有困難,便盡量把自己用過的書全給她,讓她不需再花購書費。生活上,學姊也很關心她,怕她吃不飽、穿不暖,總會帶東西給她。

當年她突然休學消失,完全沒有留下任何音訊,最愧對的人便是雅珍學姊。

「你看起來氣色好差,應該要多出來走一走。」宋雅珍微笑道,再為學妹倒一杯精力湯。

毛書薇一聲都不敢吭,默默地又接下那杯恐怖的飲料,當她皺眉喝光這杯讓她想吐的精力湯之後,她听見裴泠的聲音。

「姨!姨!」

憊來不及朝聲音處望去,裴泠就已沖到她面前,一頭撞進她懷里。

「薇薇姨。」小女孩甜甜地喊著。

「嗯?」毛書薇的心都酥了,低頭微笑看著她。

裴泠穿著輕便的運動服,小臉駝紅,頭發因為汗水而浸濕。「我的頭發松掉了,幫我綁好不好?」她拿起松掉的鍛帶,乞求地看著毛書薇。

「好啊。來,你坐好。」毛書薇拍拍自己盤起的雙腿。

裴泠立刻坐上去,乖乖讓薇薇展為她整理頭發。

坐在一旁的宋雅珍,就這麼看著她們一大一小的互動。

毛書薇從自己包包里挖出梳子以及小朋友綁發使用的彩色橡皮筋,小心地拆掉裴泠松了的辮子,慢慢梳理開,為她重新綁了一個俏麗的馬尾。

宋雅珍嘴角噙著笑,看著她們的相處模式,笑意更深了。

「好了。」

「好涼喔。姨,我去跟爸爸玩滑輪嘍。」裴泠非常滿意她的新發型,開心地搖頭晃腦。

「要小心點。,等一等,護具還在這里,來,穿上。」毛書薇看見沒被帶走的護具,拿了過來,親自幫裴泠穿上。護膝、護肘還有安全帽,一個都不少,確定配備萬無一失,才讓小女孩離開。

她看著裴泠的溫柔眼神,全數落進宋雅珍眼里。

「你看起來……像小阿的媽媽。」

宋雅珍突如其來冒出這一句,讓毛書薇心一跳。

「學姊,你開什麼玩笑?」

「是真的很像嘛。書薇,我問你,你對裴泠這麼好,是不是因為愛屋及烏的關系?」宋雅珍說這話同時,眼神還曖昧的標向另一邊的廣場方向。

順著學姊眼神望過去,毛書薇看見裴泠朝父親的方向奔去,興奮的大叫大笑,還用嬌滴滴的童音喊著,「爸爸,教我玩……」

正巧,此時裴夙的視線也轉向她倆,對她們一笑,招了招手,然後才牽著女兒去玩直排輪。

「什麼愛屋及烏?」明知道學姊問的是什麼,她偏要裝傻。

「裴夙啊,他不是在追求你嗎?」宋雅珍無辜地眨眼,大膽說出很多人不敢一語道破的事實。

這麼直接的話語讓毛書薇無言以對。「學姊……」

「雖然裴夙有女兒,不過他單身,而且從以前就對你一往情深……」

「學姊!拜托……」毛書薇忍不住提高音量,想阻止學姊說出她不想面對的事。裴夙喜歡她、正在追求她,這些她都很清楚。「別亂講,我跟裴夙沒什麼。」

她只指著這一切,假裝自己沒有心動,不理會、不回應,可嘴里說沒什麼,這麼爛的借口又可以騙自己多久?

「沒什麼嗎?真可惜。」宋雅珍眨眨眼,一臉惋惜的表情。「我覺得你們很相配呀,從以前就這麼認為了。雖然常常吵架,但是那種斗嘴方式其實還滿甜蜜的。」

「學姊……」毛書薇投降,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宋雅珍,請對方不要再說了。

就在她快要只擋不住學姊的攻勢、被套出話來時,裴泠及時出現,喳呼著跑來。

「姨!薇薇姨!」

「怎麼了?」她趕緊面向小女孩問。

「爸爸受傷了啦。你看!」裴泠拉著裴夙走到她面前,緊張地指著父親的手肘,大驚小敝的說︰「爸爸流血了!」

毛書薇看了一下,其實傷口不嚴重,就是擦傷磨破了皮,傷口滲出一點鮮血,看起來才有點怵目驚心。

「一點皮肉傷,爸爸不礙事。」裴夙對著女兒說,要她安心。

「不可以啦!要擦藥!」小女孩很堅持,一定要父親處理傷口。

「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要女兒為你操心?」毛書薇皺眉,不贊同的掃了裴夙一眼,「過來!」她要他過來乖乖坐下。

「是。」裴夙笑了笑,有點故意的伸出手道︰「幫我擦藥吧,我好痛。」

痛到會笑嗎?毛書薇被他痞痞的樣子氣到,一掌打他伸出來的手,發出「啪」的一聲響。

「嘶——」裴夙痛叫,可表情看起來似乎又很快樂。

毛書薇臭著臉拖來她的包包,神奇的從里面翻出急救用小包,用棉花棒在裴夙的手肘上擦上碘酒,再用紗布蓋上去。

「好了。你走開。」幫他處理完傷口,她生氣的趕他。

「你心疼了?」裴夙用著逗人的語氣笑道,突然伸手為她把散落的發絲塞到耳後。

這只是個非常一般的動作,但他對她這麼做,就是有股曖昧的味道,讓人想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誰要心疼你?」毛書薇當然否認。

「我是指你心疼裴泠擔心我,不過……看你否認得這麼快,我很開心知道你也心疼我。」裴夙笑得很陽光,也很欠揍。

毛書薇為他挖坑給人跳的高深功力感到傻眼,很想講些話來為自己扳回一城,可看他氣定神閑的模樣,知道他肯定做足準備,自己只會多說多錯,最好的決定還是閉上嘴。

可惡!她真不甘心。

「叔叔,你好了沒有?」遠方,一個五歲小男孩朝裴夙大喊,他穿著一身直排輪配備,被個高大的男人牽著走。喊完後他又伸出小小的手掌用力揮,「媽咪!你看看,我會走走走了!」

被小男孩喊媽咪的人,正是宋雅珍。

這會,毛書薇根本不敢回頭去看學姊的表情,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她對裴夙的態度,完全跟她所說的不一樣。

「來了。寶貝芽,你還要來嗎?」裴夙對小男孩招招手,回頭問女兒。

「要,我不要輸給弟弟。」裴泠認真地說,站起來催促父親,「爸爸快點!」

「小心點,不要受傷了。」這對父女離去前,毛書薇又忍不住開口叮嚀。

結果,裴夙那個無賴听了之後一回頭,彎下腰來猛地在她臉頰上輕吻——非常明目張膽,完全沒有閃躲,就這麼旁若無人地吻了她。

「是的,遵命。」他對她眨了眨眼笑。

「是的,遵命。」裴泠也學父親,還抬手對毛書薇行了一個軍禮,小臉滿是笑意。

她笑得眼楮彎彎,來來回回看著父親和心愛的薇薇姨,開心藏不住。

裴夙和裴泠走遠了,又留下毛書薇和宋雅珍兩個人。

毛書薇感覺臉上被裴夙吻過的地方微微發燙,這下更沒有勇氣回頭,不想看見學姊曖昧了然的笑容。

「你在抗拒什麼?騙誰你們兩個沒有在一起?這麼多年了,我可沒看裴夙對哪個女人有過這種態度……有啦,就芽芽而已,裴夙疼女兒出了名。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一點也不喜歡裴夙嗎?」

毛書薇小臉黯了下來。

怎麼可能不喜歡?

她能騙過誰?只能騙自己而已。

她喜歡裴夙,對他的用心誰都看得出來……但是她不能跟他在一起。

即使兩人都有了裴泠這個女兒,她也不能認。

所以,听見親愛的學姊這麼說時,她終于苦笑承認,「我是喜歡裴夙,也喜歡裴泠……」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輩子待在他們身邊,但是……「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宋雅珍不解。

毛書薇無法說明,因為某個原因,她不能接受他們父女。

一片烏雲飄來,搞好天氣帶來些許陰霾,她的微笑,帶著復雜的苦澀。

夜晚,星光燦爛了整個夜空,將黑色夜幕布置得熱鬧浪漫。

靠著扇型窗戶的白色蕾絲公主床,床鋪膨松柔軟,淡黃色的床罩看來讓人心情舒適。

毛書薇將被單掀開,讓梳洗過後穿著睡衣的裴泠鑽進被窩里,待小女孩滿心喜悅地躺下,她再為女兒蓋上被單。

她神情溫柔、動作輕巧,還為女兒調好了空調。低頭看見可愛的笑臉,她情不自禁地傾身吻了下小鮑主的額頭,微笑說晚安。

但是,小鮑主撒嬌的不想說晚安。

「薇薇姨,可不可以陪我一下?」裴泠出了聲,張著圓圓大眼,希望她留下來。

「睡不著?今天玩了一整天耶,不累嗎?好吧,那姨給你說個故事,說完你就要睡了喔。明天要上學,不可以太晚睡。」毛書薇拿她沒轍的笑了,走到床邊,拿起一本童話故事開始閱讀。

這真是非常突兀的一件事,因為她人現在正在裴家——

裴夙父女與他父母同住,可她偏在假日的晚上來到裴家,哄裴泠上床睡覺?

這是她一直極力避免的狀況,事情不該是這樣,她應該要成為裴夙不可或缺的左右手、他最信任的人——但也僅止于這樣。

這麼一來,她就能單純以一個長輩的身分留在女兒身邊,看著女兒長大。

但裴夙的追求打亂了這一切。

他不把她當外人,也不對自己家人隱瞞對她的好感,理所當然的帶她回家。而她抗拒不了送女兒上床、為女兒閱讀床邊故事的渴望,她早就很想這麼做,所以留了下來。

明明知道這樣會讓自己淪陷,她卻無法抗拒地讓自己越陷越深,惡性循環,越來越貪心。

早起做早餐、算好時間哄賴床的女兒醒來、在女兒睡眼惺怯迷迷糊糊時,為她梳頭打扮……這種生活上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向往了很久很久。

「故事說完了,要睡覺了喔。」為女兒讀完一個故事後,毛書薇轉頭笑著說。

一看,卻發現小女孩早已睡意濃厚,滿臉倦容,只是舍不得閉上眼楮。

女兒那昏昏欲睡的表情很可愛,她忍不住笑了。

「姨……」裴泠模糊呢喃,小手纏著毛書薇的手,舍不得放開。

「嗯?」

「今天好開心……」

「我也是。」她模模女兒的小臉,動作輕柔。

「姨……」

「嗯?」

「我好喜歡你,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媽媽?」裴泠眼皮漸漸沉了下來。「我希望你可以當我媽媽……」她握著姨的手,說著說著睡著了,所以沒有等到心愛的姨給她回答。

「小傻瓜,只要你願意,我當然樂意……」看著女兒平靜的睡顏,毛書薇有種幸福的感覺涌上心頭。這粉女敕的小臉蛋、軟柔溫熱的小身軀,讓她眼眶泛紅。

怎麼辦啊?她該怎麼抽身?她怎能騙自己只要看著她長大就好?她越來越貪心了,想要得更多……

她傾身親吻女兒的額頭,在女兒身邊輕輕地側躺下,告訴自己只要一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但當她一躺下,裴泠便翻了個身,小手小腳像八爪魚般纏住她。

溫熱的嬌小身軀緊貼著她,毛書薇的雙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識,環抱住裴泠溫軟的小身子。

懊舒服……好幸福……她昏昏欲睡,告訴自己再睡一下就好,就一下下,抱著女兒一起睡……

房內不一會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裴夙踩著輕巧的步伐,走進女兒房間。

他站在床頭,看著一大一小的兩個女人抱在一起安然入睡,她倆的睡姿一樣,都是面向彼此,一手還放在臉頰旁,這有如對稱般的姿勢讓他看了不禁微笑。

這個畫面,他可以看一輩子都不會膩,她們讓他一瞬間有了錯覺,好像她倆一直是一對母女。

他笑著搖搖頭,心想是這兩人相處的時間太長,所才會令他有了她們相像的錯覺。還有,燈光也太昏黃了,才讓他一時花了眼。

他小心翼翼為她們蓋上薄被,最後習慣性地給睡夢中的女兒一個晚安吻。而女兒身旁的女人嘛……他比照辦理。

印在額頭上的輕吻使毛書薇驚醒過來,她猛地睜開眼,不意看見裴夙放大的俊顏距離她很近。

「你……」她驚呼一聲,立刻又想起會吵到身邊的女兒,連忙閉上嘴,微惱地瞪他一眼。「你做什麼?」她低聲說。

裴夙看著她剛睡醒的容顏,臉頰還帶著些微酡紅,他微笑,但頭再吻一下。

這回不是客氣的印在她額頭上,而是直接偷襲她沒有防備的芳唇。

「你……」她瞪大眼,紅了臉就要叫出聲。

但他很小人的把食指放在唇間,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睞了眼一旁熟睡的裴泠。

因為不想吵醒裴泠,毛書薇忍下來了,她狠狠瞪他一眼,然後推開他起身下床,離開房間。

才踏出女兒房間,她就又被裴夙拉到一旁。

她沒好氣地道:「你又要干麼?」還沒跟他算剛才偷親她的帳,現在又來絆住她,這人簡直無賴。

「我只是想說謝謝你。」裴夙對她說,語氣真誠。「謝謝你為裴泠做的一切。」

「你表達謝意的方式真特別。」她語帶挖苦的說。

他聞言輕笑,知道她指的是剛才他情不自禁吻她一事。

「你跟芽芽一起睡著的樣子,我看得好入迷,如果不說你們的關系,我想很多人都會認為你是她母親。謝謝你這麼疼惜她。」

「我喜歡芽芽,不用著你來道謝。」毛書薇不想理他,睨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很晚了,晚安,我要回去了。」

裴夙哪有可能就這麼讓她回去?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拉回身旁。

「我可以把你對芽芽的好,當成是你因為喜歡我才愛屋及烏嗎?」

「你少臭美了,怎麼不想我是太喜歡芽芽才順便對你好?」她才不要滿足這個自大鬼,讓他稱心如意。

「這樣的話也不錯,我可以接受。」他竟然對這答案也很滿意。

「懶得理你。放開我,我要回家了。你干麼——唔……」毛書薇想甩掉他,但身子卻被困在牆面和他的胸膛之間,在她努力想掙月兌之際,他的唇已吞下她所有的聲音。

這不是個輕柔的吻,帶著激情與渴望,走廊上沒有燈光,僅有裴泠半掩的房門透出小燈的光亮。

毛書薇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感覺依舊更強烈,他的呼吸、他的體溫、他的存在,都令她無法忽視。

那些想要抗拒抵擋的念頭,因為他狂熱的吻,都不復存在。

「書薇,我很喜歡你。」他溫熱的手掌捧著她臉頰,唇貼著她的,強烈地對她訴說情意。「非常喜歡。」男人直接而原始的告白。「你呢?對我難道沒有一點點心動?」

她沒有回答,但慌亂無措的神情泄露了她的心情。

裴夙接收到這個訊息,微笑了。

「留下來。」他的眼盯著她,半是強迫半是引誘,對她要求道︰「不為芽芽,為了我。」

「我……」毛書薇被他的眼神定住了身子,無法言語,她知道自己被引誘了。

然而她也明白,若答應留下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再也回不到過去的單純,所以她為此而猶豫。

一旦留下來,就不會只是單純的過夜而己,她感受到了裴夙傳遞來的訊息……

他要她。

她身子顫抖,遲遲不肯點頭,但他輕柔地吻著她唇角,讓她堅硬的心融化。他還執起她的手,用最虔誠的態度親吻她于背,像是把她當成心中最尊貴的公主……

可惡!這個人犯規!

惡魔和天使在毛書薇心中拔河,惡魔告訴她,就這麼一次,要她為自己著想……

天使卻提醒她,她肩上有著沉重的負擔、卸不掉的責任,她會後悔的,千萬不要這麼做……

可是,裴夙在這里、在她眼前,眼里只有她。

于是她像被蠱惑般,上前吻了他,奮不顧身墜入他編織的情網。

就一次吧,毛書薇告訴自己,她就允許自己,放縱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