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
初冬的一場雪來得有些急亂,毫無預警要落便落。
前些天,還見「飛霞樓」內的眾姝們趁著日陽好不容易穿透厚雲、懶懶地露了臉,把樓內的冬用被褥、榻墊、紗簾等等之物全掛出來曝曬,兼薰染了當季的清香,可老天爺變臉比翻書還快,一下子又冷颼颼的,雲來風來雪也來,哪里還見丁點兒暖陽。
傲無預警的事,在「飛霞樓」中倒也常有。
自從七十二姝名號越來越響亮後,偶有一些達官顯貴或道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未經中間人引見,偷偷便要入樓「求診」,有些說得通,有些說不通,說得通的若恰巧遇上樓主當天心情不錯,相談兩相歡的話,很快便能安排日子「就診」;而那些說不通、硬闖的,尚不必樓主親自出馬,有十二金釵客坐鎮,十二嬌聲紛紛令下,「飛霞樓」中三班共三十六位的使劍婢子內一圈、外兩圈的,能輪番斗得對方筋疲力盡。
至于近日「毫無預警」之事,也確實有那麼一件。
風波的起因在于花家小妹花余紅,姑娘家情竇初開,有了中意的男人,對方身分好教人頭疼,竟是「江南玉家」的「佛公子」。
這位「佛公子」傳說受過神佛加持,早非凡身,江湖上眾人爭奪,前些天才讓妹子花余紅從「蘇北十三路」的惡人堆里救出,渾身被撕咬得幾無完膚,體內真息亂竄,如今正在她「飛霞樓」內療傷。
除此以外,一切都好。
今早樓內的氛圍還算寧定,有兩對男女來訪,但全是之前就已來過的朋友,對十二金釵和紫紗簾內發生的事兒內心較有準備了,不會如初次那樣,搞得兩方如臨大敵、揮汗如雨。
強押著憂心情郎傷勢的小妹一塊用過午膳,又和霜姨說了會兒話後,小婢來報,說道澱山首富孟老爺子來訪,問樓主願不願見?
聞言,花奪美吩咐婢子請貴客到花廳稍坐奉茶,自個兒則重新把散發梳攏,換了件新衫才下樓去。
踏出香閨前,她攬鏡自照,菱唇兒不禁嘲弄地揚了揚,心想似乎也無須換新衫,近年來,她的衣衫羅裙清一色為黑,再換亦是一身玄色啊!
報廳是「飛霞樓」中用來與貴客談話的所在。
這精致雅廳少了層層疊疊的紫紗簾,栗木地板上擺著梨花木桌椅,牆上掛有幾幅山水畫和仕女圖,架上有幾件古玩與白瓷器,和富貴人家接待客人的廳堂一般模樣。
「什麼風把您老兒吹來我這‘飛霞樓’?」花奪美人未到,聲先至。
美人的玉足方踏進花廳,正在品茗的孟老爺子忙擱下細瓷杯,起身抱拳拱了拱,呵呵笑出。
「樓主又不是不知,咱感念您妙手回春,感念得痛哭流涕,幾無以回報,時不時就上這兒來拜會,探望樓主您安好,也順道帶些有趣的玩意兒過來給樓主瞧瞧,圖個新鮮啊!」
報奪美柳眉一挑。「當年幫孟老爺子回春的那只‘妙手’,要我沒記錯,該是孟夫人的香荑,可不是本樓主。」
「呵呵、哈哈,是、是,的確是我夫人那只,外加十二金釵們面授機宜又在旁吶喊助威。」胖胖臉頰有兩丸紅光,看來經「飛霞樓」調養後,這些年按著獨門秘術的法子練氣,亦練得挺有心得。
「孟夫人還好嗎?」她仍關心女方多些。
孟老爺子猛點頭,用力保證。「她也練得很好,皮膚油光水女敕的,頭發變得又黑又亮,瞧起來更年輕。唉唉,樓主是不是偷偷喂她吃過什麼,怎麼她身上永遠香香的?」香得他心癢癢,也怕她即便無心,仍要招蜂引蝶啊!
「香才好。」花奪美沒正面答話,飛揚眉眸倒得意得很,手往孟老爺面前大刺刺一攤。「究竟有什麼好玩意兒,勞得您老兒急巴巴趕來現寶,取出來瞧瞧吧。」
「在這兒呢!」孟老爺子指指擱在茶幾上的方盒,朝她招手。
報奪美跟上前去,見他小心翼翼開啟盒蓋,她上半身不禁也小心翼翼探將過去,把腦袋瓜湊近。
定楮一瞧,她杏眸刷過麗輝,眨了眨。「這是……‘蔓羅草根’?」
「樓主好眼力!」孟老爺子洋洋得意。
「但它僅是傳說中之物啊……」
傳說,「蔓羅草」葉寬而色深,開著指甲大的重瓣小白花,最最珍貴的是草根部分。「蔓羅草根」酷似男人元陽的模樣,光是散發出來的氣味就具催情的力量,若以草根作成護身符,听說能讓主人免去種種傷害,甚至吸走病氣,引導人尋到寶物和一切歡愛……
報奪美捧起那珍貴的東西把玩著,偏著臉容。「原來‘蔓羅草根’真是這模樣。」跟男人勃發時的樣子極像呢!
孟老爺子道︰「樓主許久前提過一回,我便牢記啦!恰懊前些時候有船從南洋返回,載著各式各樣的奇珍異寶,我趕著去搜括,就給我尋到它了。」
凝注著手中珍物的媚瞳陡地縮了縮。
有船從南洋回來嗎?
那……那個人他……
方寸掀波,差些便要問出口的話,她用一個略深的呼息壓制住。
唔,不問了……再不問了……那男人已走出她命中。
習慣性揚高美顎,她艷容益發嬌麗,笑音清脆脆的。「說吧,怎麼才願割愛?孟老爺子開個價如何?」
「哈哈哈∼∼就知樓主定要愛不釋手!我是來‘現寶’兼‘獻寶’的,您就大方取去吧!」連精致方盒也一並送進她手里。「還想要什麼寶貝兒,盡避說,那艘大船帶回來的東西當真是五花八門,教人眼花撩亂哪!樓主想親眼瞧瞧去嗎?呵呵,說不準能找著取代‘龍迷香’的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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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遵守雙方交易,早在一開始便把「龍迷香」的配方給了她,還為她種下一大片紫相思林,當紫相思花開時,那美麗花兒宛若盛滿迷情的相思,是「龍迷香」配方里絕不可缺的引子。
然而,花奪美內心相當清楚,即便手中握有配方和引子,她的能耐卻沒法精準地配制出那味奇香,那是他才知的巧技。自從四年前他瀟灑也絕然地離去之後,「飛霞樓」里使用的「龍迷香」,效果便較以往弱了好幾分,失色許多。
雷薩朗,你要去那里?
她一直听到那樣的幽問,是她的聲音,卻陌生得心驚,仿彿一顆心提到嗓眼,慌急得將軟弱都攤現出來。
你還會在意嗎?
她也不斷听到男人如此問著,語調冷然,似笑非笑。
她等著,一日等過一日,好似他的離去便如以往那樣,僅是出遠門辦事,又或者與他一群手下走了趟西漠,頂多兩個月就能轉回。
然後是在一個落小雪的日子,他確實回來過,在夜半時分。
那一夜,她嗅到他剛猛而溫暖的氣味,感覺到他的凝視和懷抱,心口疼痛,想張開眸子看他,想撫模他的臉龐、環抱他的身軀,卻怎麼也做不到……似乎是他下了迷香,迷得她昏昏沉沉,欲醒不能醒。
掀開雙睫時天已大亮,她瞧見雅軒外的雪光清輝,緩緩憶起似真非真的昨夜。
心緒飛揚,以為他返回水榭了。她要見他。
她掀被起身,疾走沒幾步卻撲跌在地,因步伐輕輕浮啊像失去重心,待垂眸瞥去,是腳踝間那條細長的銀鏈子不翼而飛了……
他解開銀鏈子,悄然無聲地從她身上取必,趁夜而來又夢般消失,他的意思是要還給她身子全然的自由,抑或說明兩人之間已無干系?
無解。
問也無從問。
男人從此不曾再回來。
她前後幾次悄悄探了他位在十里城郊外的那處大宅子,那些胡漢們全不在了,廣大宅子和林地就丟給一名老管事和五名長工負責維持著。
兩年之後,在一次隨興的閑聊中,她方才從孟老爺子那兒無意間得知,那男人與道上赫赫有名的「海寧鳳家」船隊合作,出航往南洋去了,而居中牽線的人正是同「海寧鳳家」頗有交情的孟老爺子自己。
「其實啊,雷薩朗老弟早在兩年前就安排要與鳳家船隊出航啦!他有一陣子很積極的,忙要把手邊事物了結掉,听他說,除一批追隨他的手下外,還要把妹子也一塊兒帶著去,四處八方走走看看,可能的話,說不定就在南洋或其他所在定居下來,不回中原了……」
「……唔,不回中原的因由啊?這個……再之後,是有听鳳家那邊的人提及,說雷薩朗老弟的妹子像臨時出了點狀況,沒能趕得及隨鳳家船隊出航,所以老弟他也就把事兒全部往後延挪,晚了許久才重拾與鳳家合作的計劃……他如今出游海外,自然是把寶貝妹子的事全處理妥當了吧……」
「咦?這可奇怪啦,樓主跟我那個雷薩朗老弟明明就熟得很,頗有……嗯、嗯……不尋常的深厚交情,你還曾照料過他親妹子好長一段時候,不是嗎?怎麼他的事你反倒不知,直問起我來啦?」
那時,她從不過問,不習慣詢問,也覺得沒必要多有牽扯,而他卻也沒提,應是懶得多提吧。
所以,如何能得知?
然而她明白了,那男人不會再回來的。
她終于懂了,原來他當時急著幫妹妹避開「男禍」,忙著打點所有事物,更不惜遠離中原漢土,只想把妹子遠遠帶離舊地與故人。
不管她與他之間有無爭吵、有無沖突、相處得如何,他最後總要走遠的,把她遺留在原處。
他的計劃中從不曾有她,停留江南的那些年對他而言就僅是暫歇。
暫時尋個棲息處,待所有事打點好,他可以走得瀟瀟灑灑……
于是乎,她開始穿起黑色衣裙,莫名地喜歡玄素至極的顏色,覺得飄旋的黑羅裙像一朵墨蓮,美得很孤傲,仿彿在憑吊什麼。
她告訴自己,那男人沒有多好,上好的貨色其實比比皆是,她該放開懷去走許諾自己已久的春江逍遙路,不能為著一段似是而非、似有若無的純戀耽擱了美好青春。她那麼美、那麼艷,萬般的風情,盡撩人遐思,憑吊過後就該重振旗鼓,而未來可期……
她該忘掉他,她可以忘掉的,她一直努力著,這麼努力啊!
「大姐,他好痛,我瞧了也好痛,怎麼辦?」一只紅紗袖下意識輕搗左胸房,淡蹙眉兒,花余河訕定瞅著平躺在地板軟墊上、方因真氣暴竄又昏迷過去的玉家情郎。
這些天,冷眼旁觀小妹動情的模樣,花奪美罵也罵過、念也念足了,心口卻是熱熱的。
女人總歸多情,她罵小妹笨,真喜愛上一個男人,簡直丟她「飛霞樓」樓主的玉面,但也許呀也許,她這是指桑罵槐,當真要罵醒的對象其實是自己……
「該用強,就得用強。」
擺羅裙下的雪足在栗木地板上輕步,去看天台外的薄雪。
「你這位‘佛公子’不能再等了,他體內瞬間納入太多亂七八糟的真氣,這些天無數道真氣拿他身體作戰場,相互攻伐消長,咱們‘飛霞樓’秘術拿來對付他丹田真元恰懊可以一試,你既要做,大姐待會兒就相請十二金釵客護守,由你幫他消泄。」
誰管那位要死不活的玉家「佛公子」,若非小妹喜愛人家,把心全給賠上,她才懶得多理。
瞧,她也有「心頭肉」的妹子可以護衛呢!
腦中疾光一掠,晃過男人高碩的身影和深目高鼻的峻容……說不想,偏時不時來這麼一下,這算什麼?她內心自嘲著,搖搖頭。
收拾了浮亂意緒,旋過身,黑羅裙淡畫出一道墨浪,她倒豪情笑了。
「好!你要無意見,身心都準備妥當了,咱們就來辦吧!‘飛霞樓’今兒個就拿你和你男人‘開壇’!」
垂下紫紗簾,由十二金釵客就近護航,二十四名銀箏女在外待命,再加三十六個玉天仙撐持,且看「飛霞樓」秘術顯神通,不信繳不下男人丹田幾欲爆裂的元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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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個「飛霞樓」樓主啊,外表豪情放浪,言語百無禁忌,而舉止亦然,高興怎麼做便依心而為……她原以為自己確實這般,直到遇上那個男人,過了那些年頭,漸漸才懂,她充其量僅是一只虛張聲勢的「紙老虎」。
嘴上很敢說。
眼楮很敢看。
獨獨要她伸手去踫,她內心莫名的排斥便如排山倒海般翻涌上來,將她豪情萬千、渾不怕的過人膽氣吞得一干二淨。
她很努力掩飾這個巨大的「缺失」,亦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嘗試,無奈那道烙在心上的溝太深,也不曉得何時才能掙開這無形枷鎖。
她要男人!
無論如何一定得再找個好貨,要比先前那一個更讓人動心、讓人垂涎的才可以!
他不會再回來。
她其實剩下心痛而已,痛過總要痊愈,她會很好很好的……
她要男人……她要男人……她要男人……她要男人……她要男人……
今午「飛霞樓」中鬧得囂騰,關門落鎖不接外客,七十二姝受她號召、情義相挺,幫小妹余紅搞定情郎「佛公子」的生死大事。
此刻夜已闌珊人皆靜,她獨處在樓主香閨。
蒲草簾子高高卷起,天台外猶似亂風吹雪,她真不懼冷似的,上身僅裹一件胸圍,散發如飛緞,雪花飄香肩。
雪點隨風飛入香閨里,養在瓷鼓燈罩里的燭火亦被波動的空氣拂得細細長長,而滿室的紫紗簾飄啊飄的,她足尖輕漫,格格笑出,以為一幕幕的紗簾子全與她起舞了……
她要男人……她要男人……她要男人……她要男人……她要男人……
「唔……」暈顛暈顛的,她雪足竟被一面紫紗給絆倒。
她往前撲倒,也連帶將那面紫紗簾抓扯下來,蓋了她整身。
「呵呵呵……哈哈……唔……」七手八腳從一團紗料中掙月兌出來,迷眸眨了眨,一時間難以分辨瞧到什麼,又眨了眨,朱唇終于看明白般笑嚅︰「有……唔……有一雙大腳,穿著羊皮大靴的大腳丫子……哈哈哈……」
蔽著頭笑到最後,鼻間不知怎麼酸酸的,眼楮也發熱,她以手背亂揉一通,緩緩坐直身子,有誰拉下她的手……
于是,她看到他。
飄飛的紫紗是他身後唯一的景,那張久違的男性臉龐其實一直在她腦海中,但眼前的這張更黝黑,輪廓更俐落明顯。他的發較以前略長,仍微鬈微亂著,在昏幽飄忽的燈火中泛著光澤。
他蹲踞在面前,不發一語。
男人的黑披風有一小部分蓋到她腿上,她用未被鉗握的一手抓起那一小角,恍恍然地湊至鼻下嗅著,模糊笑。
「我認得這氣味……為什麼要記得?明明要忘的……明明不想的……」
膘帳!膘帳!「我不想記得!」啪地清響,她猛揮自個兒一巴掌,力道好重,把自己打得頭暈目眩,斜身往旁一倒。
那無聲闖進樓主香閨的男人深目略眯,唇緊抿,額角似浮現淡筋。
他依舊無話,忽地彎身抱起半昏迷的女子,高大身影穿過層層隨風飛拂的紫紗簾,將懷里的縴細身子放回平鋪在地板上的軟墊。
他起身合起天台的兩扇窗門、放下蒲草簾子,風一下子止息,紗簾落回原來的地方,僅憑余勁兒淡晃著。
少了風雪攪擾,流蕩在室中的馨味變得深濃,濃到有些嗆鼻。
他粗眉若有所思地擰起,走回她身邊落坐,瞥見軟墊旁擺有一只精致的薰香小爐,應已薰燃到最後,火苗熄滅,煙絲細微。
他揭開爐蓋一瞧,眉峰隨即皺深,再發覺到滾落一旁的兩只空酒壺,額角淡筋很確定已清楚浮成帶血青筋。
「亂使迷藥又飲烈酒……你越來越會折騰人了!」語氣仿佛頗惱火,扣著女人下巴的力道卻十分輕柔。
就著幽微的火光,他一瞬也不瞬地審視那麗致五官,發現女人挨打的半邊細頰紅痕浮現,嘴角微腫,他沉沉一哼,冷峻唇瓣再次抿緊。
暈暈然,頭好重,可是身子好輕,雖躺落下來,花奪美卻覺得整個神魂猶在回旋似的,宛若翻騰在風雪與紫紗簾中……
她今晚像是有個渴望,極度的渴望,她告訴自己,她想要……想要……是了,她想要男人……
再也不要記得唯一的那一個人。
不要記起那人獨有的颯爽氣味。
「我要男人……告訴你喔,嘻嘻……我得找個男人……你要我嗎?」
腦中熱烘烘,耳中嗚鳴一陣強過一陣,不知是飲酒過多,終遭後勁反噬,還是今夜新調的薰香藥料出了錯,她雙眸泛茫,忽然看不見景物,密睫眨過再眨過,卻仍幽暗一片,真如盲了一般。
但,無妨,她小手抓到一只屬于男人才有的粗健臂膀,她抓到一個男人了,不讓他逃的。
「……你要我吧,我……我不會虧待你……我會讓你很舒服、很痛快……我不想再記起他……他走了,去南洋……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他命中再沒有我……我也不許自己再有他……嘻嘻……呵呵呵……」
怕留不住緊抓在手的男人,她扯來對方的大掌,壓向自己的高聳胸脯,黑羅裙里的玉腿環住男人軀體,高撩的裙擺露出雪女敕大腿,她哪有心神在乎,赤果果的香肩與藕臂朝前擁攬,仿彿在痛苦中又極端渴望要去抱緊對方。
「我要男人……我要你……」淚流滿面啊淚流滿面。
她嘻嘻呵呵嬌笑,笑到淚滿香腮,模糊耳語著,幽香的身子不斷磨蹭著一具強健體魄……她再次嗅到熟悉氣味,嬌軀瑟縮了縮。
「你是誰……」小手模索著,她的眼熱到發痛。
男人沒有答話,感覺他雙臂摟抱的力量加重,翻身,將她困在底下。
烏發和墨裙都散開了,雪臉好小,骨架縴細,她不知此刻的自己瞧起來有多麼脆弱,只是不解地幽幽又問︰「我是誰呢……你識得嗎?呵呵……我不識得自己了……」
她被吻住了。
男人兩片唇灼燙溫柔,徐緩輾轉,怕弄疼她微腫的嘴角似的。
但她不怕疼。
摟緊男人的頸,她盡情糾纏了他,直到胸圍因兩具軀體不斷的擠壓和摩挲而一圈圈散落,直到吸入體內的迷藥全然掀起作用,直到毫無節制的飲酒所造成的厚醇酒勁迷爛思緒……
她終于放縱自己,輕軟軟癱在男人懷里。
美人在抱,而丹田冒火、腿間力量正蓄勢待發的男人——雷薩朗,在過了好半晌,才意識到懷中幾近赤果的女人在與他一陣激烈纏吻和撫弄後,竟然暈睡過去,雪臂與玉腿皆已從他脖頸和腰間軟綿綿癱放下來,隨她細細呼息,胸乳仍無意識地嬌顫,一身水潤。
憊能拿她怎麼樣?
他嘲弄嘆息,費勁兒穩下左突右沖的血氣,連作好幾個深呼息。
巨掌留連她飽暖的玉乳片刻,仍心有不甘地俯下首咬了口,齒微合,咬得底下昏睡過去的人兒又晃動螓首、細嚅了聲。
見她畏冷地蜷伏,他沒替她穿上衣物,倒是將收在旁邊的暖被取來攤開,密密覆著她的身子,確定那雙慣了的雪足也全在裹覆中。
「哭什麼哭?你真的越來越懂得折騰人……」到底有恨無恨、欲愛不愛,一時間也听不出來。
他目中透出強悍與狠勁,手掌一次次擦掉她的頰淚,然後粗指滑向那頭烏亮亮的青絲,攫取一縷在指間把弄。
「想要男人嗎?你我就等著瞧,誰敢讓你要?」
他回來了。
懊他的東西,再不入流的手段他都會搶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