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見過那個男人了?」李尋玉只差沒嚇得原地跳起來,「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急急地把女兒轉來轉去,像是檢查珍愛的寶物有沒有被人家玩壞一樣。
「爹!我沒事啦!有事我就不會在這里了,不是嗎?」白芸芸沒好氣地說。
李尋玉倒抽一口氣。
听听,這是什麼態度?芸芸以前從來不會這樣和他說話。
憊有、還有,什麼「有事就不會在這里了」?說這話好像是在埋怨那個男人沒有色心大發染指她!
雖然說女兒總是要嫁出去的,可是天底下男人那麼多,她為什麼偏偏要和獨孤靳扯上關系?
這……這不是剪不斷,理還亂嗎?
難道他們就注定要和獨孤靳牽扯一輩子嗎?
而且……而且那個獨孤靳的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耶,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女敕女敕的女兒被一只老牛給看上!他絕對不允許!
「芸芸,東西收拾收拾,回家去。」不等女兒回答,李尋玉已經難得勤快地替女兒收拾起行李。
「爹,我腳痛,得要在宮里休息幾天才行。」白芸芸伸出扭傷腳踝的腳,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腳受傷了?怎麼回事?爹看看。」
李尋玉畢竟疼女心切,拋下手上的包袱巾,上前查看女兒的傷勢,看到已經包扎好的腳踝,他松了一口氣,「好像不是很嚴重嘛!」
「是啊,還好御醫來得快。」
「御醫?你請御醫來?」御醫不是通常只看皇族親戚,他女兒哪來這麼大架子,請得動御醫?
「不是,是皇上請的。」
「皇上?皇上為什麼對你這麼好?難不成他看你跌傷了,還親自抱你回來?」
「他沒有抱我回來。」
正當李尋玉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白芸芸又語出驚人!
「他把我抱進御書房里。」
李尋玉再度倒抽一口氣。
「抱你回御書房?芸芸,你把話給我交代清楚!你不听我的話跑去御花園亂逛,扭傷了腳,被那個男人發現,然後他把你抱回御書房?」
「是啊。」
「那他是不是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只留你和他獨處一室?」
「是啊。」白芸芸微微紅了臉,覺得爹爹真厲害,一猜就猜到了。
「然後他是不是一直深情地看著你,看得你、心里小鹿亂跳?」
白芸芸低下頭,顯然是默認了。
受到太大的打擊,李尋玉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得扶住桌子才勉強站得住腳。
「乖女兒……那他……有沒有……」有沒有對你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有沒有什麼?」絲毫不知道自家爹爹為何一副受到打擊的模樣,白芸芸好奇地問。
「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想了想,還是換個比較隱諱的說法好了。芸芸畢竟是女孩子家,話問得太明也不好。
這一問,讓白芸芸想到了獨孤靳印在她臉頰酒窩上那個輕輕的吻,她伸出手模模自己的臉頰,彷佛還能感覺到那個男人的吐息,以及下巴那些微的髭須所帶來的輕微麻癢感覺。
李尋玉看著自家女兒一臉懷春的模樣,本來怒到極點,但猛地又垂下雙肩,一副皮球泄了氣的模樣。
完蛋了。
他女兒被吃掉了。
嗚……是不是他年輕時太風流,所以這是他的現世報?
連自己的乖女兒都管不住,還特地帶她到「火坑」里來給那個男人享用,要是風兒知道了,鐵定又會和他打上一架了。
看著爹爹沮喪萬分的模樣,白芸芸好奇地問︰「爹,你怎麼了?」剛剛不是還精神奕奕地要替她收拾包袱,把她踢回齊王府嗎?
「乖女兒……都是爹不好,爹保不住你的清白……」李尋玉鼻頭一酸,心里一疼,眼淚險些要掉出來。
「清白?」白芸芸瞬間紅了臉,「爹,你別亂說啦!我……人家……」
嗯?事情好像有轉機?
莫非那個皇帝突然良心發現,不忍心殘害這株美麗的小報,所以放過了她?
「乖女兒,你就實話實說吧!那個男人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他……親我。」
「親你?!」李尋玉怪叫起來,「他居然敢親你!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我馬上要你娘拿劍去砍死他!」
「爹,有這麼嚴重嗎?」白芸芸疑惑地問。
不過就是親親臉頰而已,她小時候爹不是也常這樣親她嗎?
「乖女兒,這種事的確是很嚴重,姑且不論這是你的初吻,只要一想到那個男人居然敢玷污我的寶貝女兒,我就恨不得拿琵琶敲昏他!」
「呃……爹,要這麼說,你應該先拿琵琶敲你自己吧?」
「為什麼?」
「因為我小時候你就常親我了,不是嗎?」
怎麼?只準爹爹自己享用,不準別人踫一下嗎?
「那不一樣,爹只是親親你的臉頰而已,我又沒有親你的嘴。」
「他也沒親我的嘴啊!」
「你不是說他親了你嗎?難不成他只親你的臉頰?」
「是啊!」
李尋玉好像听到這世界上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樣。
「你是說,他和你共處一室,卻只親親你的臉頰而已?」
白芸芸點點頭。
李尋玉頓時安了心,卻馬上矛盾地埋怨起來,「嘖!這男人眼楮長哪去了,我女兒這麼可愛大方,居然只親她的臉頰,是不是他腦袋有問題……」
「爹,你怎麼這麼奇怪?一下子大呼小叫的怪人家佔我便宜,一下子又好像嫌人家便宜佔得不夠多,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爹爹真是奇怪,不過,她很喜歡獨孤靳就是了,雖然他忽冷忽熱的態度,以及有時候有些悠遠的目光,讓她覺得他眼里看的好像不是自己,但那種帶著寂寞與滄桑的神情卻深深地觸動了她的心,讓她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能好好安撫他,讓他露出動人的笑容。
李尋玉嘆口氣,「芸芸,事到如今,為了你的將來,我也只有和你說實話了。不過這事兒千萬別讓雙雙知道,最好連你娘都瞞著,她一直不希望你們蹚入上一代的渾水。」
這下白芸芸的好奇心被勾起了,她滿臉期待地等著爹爹說出真相。
她好想知道所有關于那個男人的事情。
「那個男人……也就是皇上,他在還是太子的時候,曾經和你娘在一起過。」
白芸芸的驚訝簡直無法形容,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她出生之前,皇上就與她的爹娘有過這樣一段淵源。
「但是他為了鞏固地位,爬上皇帝的位置,舍棄了你娘,娶了雲南大理國的公主為妻,圖的就是一場利益交換的聯姻。你娘那時很愛他,听到這個消息後氣得要死,最後居然突發奇想,想要也去找個男人嫁了,最好能氣死獨孤靳。」說到往事,李尋玉的臉上出現無奈的苦笑。
「結果,娘就找上了你?」白芸芸馬上猜出當年娘挑中的倒楣鬼是誰,「爹爹,你就這麼听話,讓娘拐回家啦?」
「唉,這中間錯綜復雜的關系,我就先省了,總之,我後來也是真心待你娘的,可是那個臭男人居然又想吃回頭草,先隨便找個罪名誣陷我不說,後來……」李尋玉閉閉眼,無限惋惜與傷痛,「後來,你娘為了救我,還因此失去了孩子。」
那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啊。
「爹,這是真的嗎?」
李尋玉瞪她一眼,「你當爹是說書的,能一下子就掰出這樣的故事嗎?這當然都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問那位始作俑者。」
白芸芸沉默許久,腦子里千頭萬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厘清。
怎麼會是這樣的?
原來獨孤靳曾喜歡自己的娘親?
原來他曾經害得自己的爹身陷大牢,還害得娘流掉了那未曾謀面的哥哥或姊姊……
可是為什麼除了震驚之外,她對那個男人竟涌起了濃濃的不舍與憐惜?
他一定還是愛著娘的吧?
現在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她總覺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彷佛透過她,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原來那個人就是她的娘親白輕風。
她心里有一些不值,原來她不過是個替身,但更多的,卻是對那個男人的深情的感動。
餅了這麼久,他還是忘不了娘呢!
想起獨孤靳看著自己的眼神,她明白他心里還是有娘。
「芸芸,現在你知道了吧?那個男人貪的不過是你和你娘長得極像,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你的。」
不是真心的嗎?
雖然她不想就這樣當一輩子的替身,可是她發現自己無法痛恨那個男人這樣的行為。
「爹,我覺得他好可憐喔。」
啊?李尋玉滿臉黑線地看著寶貝女兒,「他可憐?我比他更可憐好不好?想當年我……」
「爹,」白芸芸不慌不忙地打斷又要氣得跳腳的爹爹,「我問你,你後悔有我這個女兒嗎?」
不明白她為何有此一問的李尋玉,即使心里疑惑,還是連忙回答︰「怎麼會?!爹爹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有你們這對可愛的女兒啊!」
「那你後不後悔和娘在一起?」
「當然不會。」他笑了笑,原本沸騰的心情瞬問平靜下來,甚至還升起一股恬淡的幸福感覺,「我從來沒有後悔與風兒在一起過。」
「那就是啦!爹,你也不想想看,當初要不是皇上,你和娘會相遇,然後在一起嗎?還會生下我和雙雙嗎?回頭去想,這一切的一切,其實還不都是皇上促成的?」
這……雖然他這幾年來的確有過這樣的念頭,可是此刻由女兒嘴里說出來卻讓他驚訝無比。
他還以為把真相說出來,芸芸會義憤填膺,氣得以後再也不願意見那個男人了,怎麼現在好像起了反效果?而且女兒不但不怨恨他,還替他說話?
「爹,他可是皇上,天下唯有一人的皇上,他如果真要什麼東西,還愁沒有方法嗎?他成全了你和娘,還不是因為他愛娘愛得那麼深,不忍心見她難過?」
哇……好深情的男人,好無私的情操……
糟糕,她發現自己好像越來越喜歡獨孤靳了。
白芸芸非但沒有生氣,或是覺得自己只是個替身而失望,相反地,她甚至露出有些嬌憨的微笑,喜孜孜地說︰「爹,他一個人孤孤單單了那麼久,好可憐喔……」
看著女兒眼中異常明亮的光彩,李尋玉心里開始大叫不妙。
糟糕,完了,他這招根本就是弄巧成拙,把那個男人塑造成天下第一的痴情種了!
「而且,爹,別忘了你現在有的一官半職,不也是他賜給你的嗎?不然你還不是在家里無所事事,然後成天被外公瞪?」
「你……」這種事情也拿來說?
反了、反了,人家都說胳膊往內彎,為什麼他的女兒偏偏向著外人,把自家老爹貶得一文不值啊?
「你給我回齊王府去!」李尋玉惱羞成怒,決定擺出爹爹的架式。
不過很可惜,女兒不吃這一套。
「我腳痛。」白芸芸理所當然地指著自己可憐的腳踝。
「腳痛算什麼?大不了我背你到宮門去上轎子,用不著你大小姐走一步路,行吧?」
「爹,我連身子動一動腳都會痛呢——」她繼續撒嬌,就是不肯出宮。
「你就是迷上那個男人了是吧?」李尋玉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我哪有?!人家真的是腳痛嘛!爹,御醫說我要多多休息,腳才好得快,你就別在這里打擾我了。」
「你會不會嫌棄爹嫌得太快了點?」李尋玉有些哀怨,「小時候還天天嚷著要做爹的新娘,現在長大了,眼里有了別的男人,就恨不得把礙眼的爹推到旁邊去。」
白芸芸用手遮住一個小小的呵欠,「爹,你想太多了。」
瞧瞧,連听他講幾句話都覺得不耐煩了。
唉,人家都說女大不中留,看來果然是真的。
幸好他當年生的是雙胞胎女兒,沒了芸芸,至少還有一個雙雙。
李尋玉也只能暫時這樣安慰自己了。
郁郁郁
御花園里,凌安王獨孤胤正與自己的皇兄忿忿地爭辯著什麼,但不論他說什麼,他的皇兄獨孤靳都只是搖頭。
最後他怒氣沖沖地離去,只留下獨孤靳一個人望著花園中的池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芸芸老早就躲在上次不小心絆倒的那塊大石後頭,目睹了這一切。
她並不是故意要跑來偷窺的,只是她好想再見見獨孤靳,哪怕只是遠遠的看一眼也好,所以第二天就不顧腳痛,一拐一拐地走到御花園來。
丙然,她又見到他了,只是在與凌安王說完話後,他的心情似乎更不好了,原本沒什麼笑容的面容變得更嚴肅,甚至有些無奈與疲憊。
凌安王說了什麼呢?
懊想知道喔,可是她知道自己這樣貿然跑來已經很失禮了,要是被皇上發現了她躲在這兒偷听有一段時間,他會很不高興吧?
可是……見到他那副郁郁寡歡的模樣。她的心就一陣疼,甚至還有一些罪惡感,因為他會有今天這副孤寂模樣,大半都是自己的爹娘造成的吧?
想起爹娘和樂融融的情深模樣,她就更覺得對不起眼前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還是只是出于屬于女人的一種母性,她只想讓這個男人能露出歡快的笑容,再听听他那爽朗的笑聲,即使要賠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才能達成這個願望,她也願意……
她……是不是愛上他了?
看著那偉岸的背影,她模模糊糊地憶起了什麼,好像在很小敗小的時候,她就見過那樣憂郁又深情的眼神……
沉思了許久,獨孤靳終于嘆了一口氣。
靶情的事情外人終是不能勉強的,為何胤弟就是不了解?
胤弟的新娘乃塞外賀蘭族的公主,前來朝貢時被胤弟看上,用計留了下來,他知情後就知道,那位公主絕對不會安于留在皇宮,畢竟習慣了自由的風,怎麼可能屈就于這黃金打造的牢籠中?
所以她跑了,胤弟氣瘋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請兵要攻打賀蘭族,表面上是說賀蘭族與他族勾結有意謀反,但他知道,這都只是藉口,胤弟想要的不過就是那位公主而已。
他想,他應該知道那位公主現在藏身何處,但是他還不想告訴胤弟。胤弟太年輕、太沖動,很多事情並不總是像他所想的那樣簡單,他必須多留些時問,好好沉靜一下,才能思考出其中的道理。
唉,看著胤弟這樣為愛而慌亂,他不由得想,自己的確是老了吧?他居然有些羨慕胤弟,因為最起碼他還有一個心愛的女人能讓他這樣愛得入骨卻又氣得跳腳。
他這些年來感情生活一直平靜無波,平淡得他覺得自己幾乎與和尚都沒兩樣了。
臣子們紛紛勸他再立後納妃,不光為了留下子嗣,也可以管理後宮。
獨孤靳卻只是冷笑一聲。
後宮?三年前的那場政變殺得後宮只剩下小貓兩三只,幾乎沒什麼女人在那兒了,何須管理?
至于子嗣?他有胤弟在,目前還不需要太擔憂。
女人嗎?
腦海里突然浮現那嬌羞小女人的模樣,有那麼好一會兒,連他自己都分不清,腦海里浮現的那個小女人,到底是風兒,還是那個穿著桃色衣裙的小泵娘?
思及白芸芸,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昨日遇見她的那塊大石頭,意外地,見到一角女敕綠色的衣裙露在石頭邊。
他愣了一下,隨即會意地笑起來。
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