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夢。
等你正義俠客的游戲玩夠了,我再來收拾你。
夏日午後,詩社的格格小姐們全聚在水閣里,婉轉的談笑聲在綠蔭後咬織成一幅優閑的風景。穆蘭獨坐一旁,貪婪享受著現實生活中的靜謐與安全感。
夢里的大阿哥敵意好重,一點也比不上現實中的他溫柔。可是溫柔中的那份詭至氣息,倒與夢中相同。
她忽然警戒起來。對自己的哥哥有大多椅思妄想,實在不應該,看來她努力這麼久,還是沒徹底改掉這惡習。不過,夢中的他可以輕易地轉變身分。現實中的他,有沒有可能也不是她真正的哥哥?
「穆蘭,又在想朱雀哥了?」
穆蘭倉皇起身,羞紅了慌亂的臉,過分激動的反應惹來水閣里所有女孩的矚目。
「坐下來談。」白蓮鎮定而閑適地輕搖團扇,挽救了她的不知所措。女孩們也回到各自的話題,方纔的異狀猶如船過水無痕。
鎮定一點,別老這麼容易大驚小敝。穆蘭神魂未定地自我警惕著。
「今兒個又是朱雀哥送你來的嗎?」白蓮故作沉醉地翻閱腿上擱的漱玉詞。
「大阿哥最近盯我盯得很緊,因……因為我被阿瑪禁足在家,是他替我講情我才有機會出來參加詩社,所以他必須……」
「你這講話吞吞吐吐的毛病,怎麼仍舊一無長進?」白蓮無力地長嘆。
穆蘭不多作聲,垂眸靜默。不是每一個人都能接納她的本性,她早已明了這點,所以適時收斂、隱藏自己,成了她的看家本領。
「我看你還是早點和額勒春少爺完婚吧,否則你永遠無法對朱雀哥斷念。」
穆蘭慌了。「我對大阿哥並沒有……」
「我已經很努力地替你掩護,但我沒把握還能繼續替你遮掩下去。」白蓮鄭重地抬眼望她。「你們實在是一對很奇怪的兄妹。」
這話如同一道猛雷劈進了穆蘭的腦門。
「你一直很努力地隱藏,我們早看穿了也不好意思說破,只好一再地在別人面前替你擋著,但你自己多少也要警醒些。」
我們?福心也看出來了?
「穆蘭,你何不對我坦白你的心事呢?你真的有把我當朋友看嗎?」
「我很想說,我……很久以前就想找個人吐露。」可是事情怪誕得讓她也不知該從何起。
說她在大白天里就遇見一再重復的詭橘異象?還是說大阿哥緊迫而周密的監視?或說他每日逼供她夢境為何的荒唐行徑?抑或是說她天天夢見的熟悉情境,那段看似前世,又宛若今生的鮮明記憶……「穆蘭!」白蓮有些擔憂地深瞅她。「你臉色好難看,要不要我們先回你家去!」
「不……我不想這麼快回家。」和大阿哥待在同一處讓她簡直喘不過氣,壓迫感太重了,還有雜亂交錯的現實與幻覺……「白蓮,我懷疑……我可能有點瘋了。」
「胡說,你只是近來有些心神不寧,一定是沒睡好的關系。」她柔聲安慰著。
「可是我……」
「我覺得,最大的關鍵還是在朱雀哥。」她感慨地握著穆蘭冰涼的小手。「坦白說,若我有那麼一個英武俊美的兄長在身邊,我恐怕也很難把持住自己的心思。」
穆蘭心頭沉重的烏雲豁然開朗。白蓮也這麼想嗎?
「再說,朱雀哥又不是個僅僅外貌出眾的男人,那麼強烈的性格和魅力……」想著想著,她都不禁酣然一嘆。「雖然我看中的夫君對像是巴英,還是會忍不住被朱雀哥吸引。」
「但你最後仍會選擇我弟弟?」
「那當然,迷戀是一時,成親卻是一輩子。我還是會努力嫁進你家去,正如你最後還是得嫁給額勒春少爺。」
穆蘭陡然失落。
「你不會怪我話太直吧?」
「不,當然不會。」她疲憊一笑。「白蓮,你作事條理好分明,一點都感覺不出我們同年紀。」
「造化作弄人啊。」她無所謂地斜瞟水面蓮葉。「生在貧窮的書香門第,憑骨氣是活不下去的。或許有些人會很瞧不起我,但瞧得起我又怎樣,他們又不負責養我。瞧,若不是靠著你有錢有權,我們能這樣悠哉地談詩喝茶聊聊天嗎?」
「白蓮,那個……」
「嗯?」
她想了想,還是毅然決定說出口。「我從沒有瞧不起你。」
「我知道,否則我也不會跟你在一起。」
穆蘭笑得好開心。她好喜歡白蓮,清秀又聰明,是詩社中的第一才女,卻從不以她漢人優越的文學素養傲視他人。雖然白蓮努力討好巴英只是為了嫁迸權貴門第,她還是好敬佩白蓮,好希望她快點成為自己的弟媳。
「這樣,關于朱雀哥的事,你有沒有想開點了?」
穆蘭的好心情一下就給僵住。
「你要知道,你的態度會影響到他的反應。你越表現得為他著迷,他越是會強烈地吸引你,這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的道理。我這外人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但上回看他抱起昏倒的你回榻休息時,我覺得那氣氛讓我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不一定是我的大阿哥。」
白蓮被她突然堅決的神態怔住。
「若我的夢境是事實,那他就有可能不是我的大阿哥。」
隨即,她一反常態地流利道出朱雀一直逼問不出的夢境,听得自蓮傻眼。
「雖然我的夢境目前仍支離破碎,片片段段的,但它越積越多,我終有一天會把所有的夢境湊成完整的事實。」
白蓮徹底目瞪口呆,開始相信她好象是有點瘋了。一直巴在桌邊埋頭猛吃的福心則隔著老遠距離,陰鴛地冷看穆蘭的一舉一動。
在回程的馬車里,福心交給穆蘭一包東西。
「養生補血的珍貴藥材?那應該是我比較需要才對吧。」被穆蘭唬得血色盡失的白蓮苦笑道。
「你最近真的氣色好差,上回還暈倒,我很擔心……」福心怯怯囁嚅著。
「謝謝,我回去會馬上交給侍女們處理。」福心一直都是個細心的朋友,見她有異狀,必定立即找一大堆偏方給她。
「你一定要服用喔,一定喔。」福心下車後仍不忘再三叮嚀。等送完兩位朋友回家,穆蘭才交代車夫慢慢駕車,逛個兩圈再回府。
「可是格格,大少爺交代一離了詩社,就得盡快——」
「等等,快停下來!」穆蘭忽然驚叫,開了車門就跳。
「格格!您要去哪里!」車夫一慌,嚇得馬兒暴躁起來,頓時一片混亂。
穆蘭追著熱鬧市街上的瘦小身影,可那身影彷佛背後長了眼楮,知道有人追著,就刻意閃躲入人群中。
「借過一下,麻煩讓一讓!」她坑詎了對方蹤影了。
「急什麼呀!」
「姑娘,你怎麼撞人哪!」
周遭的抱怨阻撓不了她的決心,硬是要追上那熟悉的背影,完全沒發現自己一拐又一彎地已經逐慚轉入偏僻的胡同里。
「前頭的人!喂,等一下!」她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對方卻像溜鰻似地機靈亂竄。
不行,她跑得肚子好痛她靠在幽暗的胡同壁邊急促喘息,勉強四下張望一眼,不禁懊惱。完蛋了,她不知道該怎麼繞回大街去。
車夫一定會很焦急,回府之後免不得會挨大阿哥嚴厲處置。大阿哥雖然對她分外偏寵,對其他人依舊凌厲冷酷,毫不留情。
她實在太莽撞了……「姑娘要買東西嗎?」
穆蘭微徽朝稚女敕的嗓音睜眼,愕然怔住。
「您想要什麼樣的圖,盡避看。」
十一歲左右的小少年抱著大堆的畫卷森然仁立她面前。這就是她剛才在追的人!
少年的目光極為銳利,陰沉地盯著她的錯愕,不為所動。那份老成世故,與他稚弱的童顏形成對比,與她象中的面目大有出入。
「姑娘?」
「畫……有日光山人落款的畫……」對,她記得夢中的少年與這東西有密切關聯。
少年冷漠地直接抽出一卷,攤展在她面前。「如何?」
她略略掃了一眼,又執著地回視到少年臉上。
「買不買?」
「我……」想問的話,尷尬地卡在喉頭。「好……我買。」
「那麼,這就是第三幅你擁有日光山人落款的畫作。」
整個世界頓時扭曲成詭異的畫面。他怎會說出這話?現實與夢境完全重合,將她的意識帶往另一個時空。
在夢中——「你怎麼會只有兩幅畫是有日光山人落款的?你不是前前後後跟我買了三、四十幅嗎?你到底有沒有用心在找?!」小扁狂吠。
「我有,可是,真的只有兩幅有你師父提字簽名……」
穆蘭細聲細氣地急切解釋。
「喔。」小扁不自在地暗暗一咳。看來他榨了這笨格格不少錢,這一年多來竟然只賣了她兩幅真跡。「既然你只有兩幅,干嘛不留一幅在自己身邊鎮邪?皇上再大、你二姊再尊貴,你自己的命也該先保啊!」想來又教他火大。
「我這不就來請你再賣我一幅了嗎?」她柔聲安撫。
「現在賣給你是可以救你一命,但會要了我的命!」
小扁為何發這麼大脾氣!
「我若再賣一幅給你,朱雀一定馬上就追查到問題是出在我身上,那時我不被他扒層皮才怪!」
「你這樣說,好象我已經被他盯上了。」一舉一動都在他監控之下。
「什麼好象。」根本就是!小扁沒好氣地瞟了茶樓里行跡可疑的客人們一眼。
「朱雀到底是什麼人?他憑什麼做出這種事?」這問題她疑惑良久,依然不解。
「他是跟你不同世界的人。」
「嗯,我也一真覺得朱雀陰陰森森的,像鬼一樣。」
小扁老成地蹙眉長嘆,拿這金枝玉葉沒轍了。「如果這個叫朱雀的人取這名字,完全踫巧是因為他姓朱名雀倒也罷了,如果不是,那他肯定還有三個同伙的。」
同伙的?在朱雀幾乎掐死她的那回,她是見過他有個同伴。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合稱「四靈」。如果他名叫朱雀是取自這含意,那你可惹上大麻煩。」
「他會是什麼來歷?」穆蘭緊張了。
「我得再去探探才曉得。不過據我所知,這票人都不簡單。他們為了得到最頂尖的高手,不借從孩童期就嚴格訓練,或引發他們某種潛在異稟,更不吝惜對遴選出的天賦優異者傳授絕世本領。」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你該不會也想過要……」
「很多我認識的家伙們都對「四靈」他們十分敬佩呢。我們還比賽,看誰有本事先混進其中,成為「四靈」的手下!」小扁興奮得雙頰火熱。
「不過我覺得這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
「我有才華,我一直都知道我有非常大的力量,只是還未被開發。」他的眼神變得執著而貪婪。「听說他們在江南有位出身不高的大將,經他們指點後,成為御魂術的佼佼者,不但擁有財富、地位,還可以隨意擺布他人,讓所有人都只有傻傻听命的份!」
穆蘭臉色一片慘淡。「听起來挺可怕的……」
「可是你不覺得那很棒嗎?只要目己有一項過人的才華,就可以成為握有大權的人物。不管出身多卑微、多貧多賤,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咸魚翻身!」
「然後呢!」
「然後我就不必再听別人的,我要別人听我的!沒有人可以踩在我頭上,全部的人都要在我面前跪下,看我臉色,景仰我、怕我、听我的——」
「而且在心底瞧不起你。」
穆蘭輕柔的響應戳破了小扁波瀾萬丈的壯闊美夢,令他惱羞成怒。
「你少在我面前賣弄仁義道德,那只是有錢人吃飽喝足後閑來沒事就掛在嘴邊的玩意兒!每個人嘴上說得頭頭是道,卻沒想到當自己吃不飽穿不暖時,仁義道德四個字連屁都不如,沒一個字派得上用場!人要活在這世界上,非得要靠點手腕,否則只會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
「所以當你咸魚翻身的時候,你就可以去踩別人?」
「我又沒那麼說!」
「有,你剛才已經說溜了口。」泄漏心底的真正想法。
氣煞小扁,他有時實在討厭透這個千金大草包!她看來蠢斃了,徒具美色,一腦子漿糊,可是又常忽而一句,輕巧地整得人無以響應。要不是看在她是個錢多沒處花的凱子份上,他早跟她翻臉。
「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他故作灑月兌地擺手嘆息。「你根本就不懂狀況。我勸你還是常保持沉默得好,省得一開口就教人不愉快——」
「你不愉快,是圇為我說中了你的要害。」她溫弱說道。
小扁卯得差點掀桌子,穆蘭卻早他一步毅然起身。
「我想我大概知道朱雀是什麼樣的人了。」
他微愕。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嚴肅!
穆蘭正想告誡時,發覺周遭的四名壯碩客人竟然將他倆圍困在其中,兩名迅速而無聲地架走被摀住口鼻的小扁,另兩名以客氣卻強硬的態勢將她逼向茶樓外的馬車。
「你們想把小扁帶到哪去!」她被這兩堵肥滿人牆逼退往他倆預設好的方向。
「格格請上車,有事容後再稟,」
「這不是我家的馬車,我——」
「為了那男孩的安危著急、您還是請上車吧。」兩人口氣和緩,逼近的步伐卻毫不留情,讓她無助地一再退卻。
「你們想對小扁做什麼?他只是做點便宜買賣的孩子,你們有事可以沖著我來……」連她都覺得自己打顫的嬌語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格格,請。」
不要!可是她也正一步步地被逼著退上了馬車,說什麼話都無用,做任何反抗也是徒勞無功。車門嘩啦一聲帶上,將她封入狹小的幽暗冥府。
她不用問,就知道黑暗的馬車內是因什麼人的存在而如此充滿壓迫感。微弱的陽光隱隱穿透馬車縫隙,還來不及照清馬車內的輪廓,就已被濃重的黑暗吞沒。
一片死寂,連她咽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原來那兩卷畫是出自那小男孩。」
「不準你傷害小扁!」
他悠然的低吟與她急切的高喝霍然激爆,隨即,歸于寧靜。
「他只是……替他師父買賣畫卷、什麼也不知道,不要……隨便把他給卷進來。」如果她的氣勢能再悍一點該有多好……「他知道的可比你還多。」
不能再讓他談小扁,否則一定會被他套出全盤底細。
「倘若再讓我發現你有任何無聊的舉動——」一只巨大厚實的手掌輕輕握上她縴弱的頸項。「我就不會像上次那樣停手了。」
穆蘭緊繃得連口水都不敢咽下去。不只是整個局勢,就連她的命,全都淪入他悠然的強勢主導之下,沒有轉圓的余地。
「你可以滾了。」
她幾乎可以感覺到隨著輕喃拂掠過她臉龐的陽剛氣息。黑暗中的敵人竟離她那麼近……「你為什麼這麼……想把我踢……踢出去?」恐怕,她的顫抖都逃不過頸上那只怪手的驚人敏銳力。
「你有資格跟我羅唆嗎?」溫柔的低語猶如情人輕絮。
「那你就……有資格隨便利用我家的權勢與管道,用……用完就把人丟出去嗎?」
頸上微微收緊的巨掌使她駭然抽息,但她絕不打退堂鼓。她手邊擁有的籌碼實在太少,對于朱雀,她一點頭緒也沒有。倘若就此被他踢出局外.別說是下咒事件的這團謎,她恐怕連小扁都再也見不著。
「你不怕嗎?」
他明知故問,連她都感覺到自己的冷汗滲人他掌心里。「我……只是不大喜歡這種被人利用卻還不明就里的處境。你若想利用我,就……該讓我了解狀況。」
「我何必?」
「因為我能讓你利用的地方……不只這一項。」
不只朱雀,她也被自己的大膽宣言嚇到。她在說什麼?就算再怎麼口不擇言,也不該做這種殺頭的建議,可她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好想?
「說說看,你還有什麼值得我利用的?」
「像是……皇上允許我可以隨時探望二姊的特別口諭,宮中筵席我也常被受邀在內。」他的手指為什麼開始撫摩起她的頸際?「另外……我未來的丈夫是皇太子的堂哥,他們走得很近……」
「還有呢?」
「我的姊姊們都嫁人豪門權貴中,有很多人脈可用……」
「再說。」
她想不出來了。難道這些條件他還覺得不夠好?「你……你說呢?」
「我以為你開的條件是指你自己。」
她自己?唇上傳來的奇異觸感分散了她的思緒。什麼東西?
她正想開口詢問,就遭不知名的熾烈唇舌凶猛襲擊,侵入她雙唇、吞滅她的氣息。
這是怎麼回事?黑暗中,她什麼也看不見,卻清楚地意識到自己被卷人某種硬系堅實的圍困中,絞得她毫無喘息余地,動彈不得。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後腦遭人緊緊揪著,迫使她抬頭迎接神秘的粗野進犯。直到她感受到朱雀胸膛深處傳來的輕吟,辨別出籠罩在她臉前的正是他濃烈的吐息,她才頓悟到發生了什麼事。
放手!
察覺到她的掙扎,他立刻還以一記狠咬,讓狂野的吻噬中充滿血腥氣息。他不管她的恐慌、她的疼痛,盡情品嘗著自動送上門的鮮美獵物。
既然她這麼有膽,他也用不著客氣了。再說,他從不吃憐香惜玉那一套,也沒應付過這種從小生長在豪門權貴的金枝玉葉,一切就照他的規矩來。
不管她有多尊貴,在他懷里就只是個女人——有些奇特的小女人。
她知道她在跟什麼人挑釁嗎?她知道她把自己推入什麼樣的危機里嗎?
他緩緩撤離她遭到徹底蹂躪的雙唇,卻仍緊擁著虛軟昏眩的小身子。「我不跟小阿子玩游戲,你最好搞清了狀況再作決定。」
她急遽而微弱地喘息著,神智渙散,一時听不懂他的話語。他剛剛對她做的那是什麼?好可怕,又好奇怪……「蘭蘭。」
霎時,她渾身一顫。從沒有人這樣叫過她,她也從不知道這句輕喃會對她產生如此大的沖擊。朱雀好象……光用聲音就可以鑽入別人的靈魂里,與每條經脈、每項知覺糾結在一起。
車門在此時被霍然拉開,突入的光線刺得她一時睜不開眼。馬車仍靜靜停在茶摟前,秋日殘陽,人來人往,同她被押上車之前一樣。
「要留要走,自己決定。」
她慘白地望向松開她的朱雀,慶幸剛才和他的談判是在全然的黑暗中,否則她可能只有從頭到尾被他懾到啞然失聲的份一一跟現在一樣。
她此刻才明白,俊美有時是具有毒性的。
「這是你最後的反悔機會。」
她緊張地直直瞪視膝上雙拳,小拳頭上繃出了細弱的青絲,襯得她雙手益發蒼冷。
最後的反悔機會……還是下車去吧,當這一切都沒發主過。被他利用為進宮管道的事,反正已經告一段落,又無人傷亡,她就認了算了。否則,她有種感覺,自己的人生會就此走上另一條完全不同的岔路。
有必要冒這個險嗎!下車去吧,別蹚這詭異的混水了。
小扁怎麼辦?
她在跨出車門的前一刻怔住。身後坐著巨大迫人的朱雀,身前面對的是車門外燦爛熱鬧的市街,她猶豫了。
踫到這事,她可以無奈地認了。那麼在她之前有多少人也是這麼認了,在她之後又會有多少人?就算朱雀做的不是壞事,他的手法就是不對。對于不對的事,她為什麼要認了?
但是身後傳來的強烈存在感,壓迫得她連回頭都不敢。她斗不過朱雀的,就算她有理,兩人的能耐還是太懸殊。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地拿頭去撞山?
至于小扁,朱雀應該……不會傷害他吧……千頭萬緒,被霍然摔上的車門截斷。
「那麼,從現在起,你就算是我朱雀手底下的人。」
穆蘭絕望地將額頭靠至她自己關上的車門,努力阻止自己再深思下去,失了勇氣。
「坐回我身邊。」
「我不是任你使喚的下女。」她也只有膽子對著門板喃喃自語。「我只是個願意提供人脈給你利用的人。」
「那是你自己提的條件。」
她倏地睜眼,心底隱隱浮現很不好的感覺。「你的……你的條件又是什麼?」
「坐回來。」
她才不要。可是情勢很明顯地,除非他先得到他要的,否則一切免談。
「在我手底下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就是服從。」
「如果……有沒有出過不服從你的手下?」
「沒有,不是乖乖的服從,就是被懲戒後的服從。」
老天爺,她到底給自己選了一條什麼樣的路?
擺暗中,有大手牽引著她,溫柔卻有力地將她拉回原座,令她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在黑晴中照樣能看得見東西。
「你要帶我去哪里!」馬車為什麼突然起程了!「我家的馬車還在等我,你不能就這樣……」
響應她慌亂惶恐的,是張看不見的笑容。她看不到,但她感覺到了,毛骨悚然。
「你應該可以告訴我你是誰了吧?我們要去哪里?你又打算要如何處置小扁?……」
「急什麼。」
若她不趕快急急吐出成串的問題,恐怕她會哭出來。
「朱雀是你的名字,還是某種稱號?現在我既然願意與你合作了,你就該告……告訴我你對我二姊下咒的事情,你原本打算對皇上做什麼……」
她猛然被拉入壯碩的肉牆里,陷入熾熱的全面籠罩。
「除了多話,你可以用你這張小嘴做些別的事。」
隨即,她便被沉重的吻吮奪走聲息。漫漫長路上,不曾分離,將她載往群魔亂舞、幽遠詭魅的冥途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