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昏時分就開始的集市,在入夜後更加熱鬧了。
謝——和曉星先到飲食區,有臨時搭布棚的飯館、酒館,也有流動小販在人群中叫賣,有賣切糕、茶湯、糖葫蘆、豆腐腦……許許多多,每個攤子都很熱鬧。
一陣香味飄來,原來是賣湯團的攤販,謝——頓時感到饑腸轆轆,主婢二話不說向小販叫了湯團,做為來集市的第一場饗宴。
「涼粉,好吃的涼粉,來吃涼粉……」
耳朵听著叫賣聲,鼻子同時聞到了香味。
「好香啊,但什麼是涼粉?」曉星心生疑惑。
「吃吃看不就知道了。」謝——拉著曉星攔住了小販,要了兩碗涼粉。
「客官真識貨,我賣涼粉十多年了,配料經過再三的改良,保證芳香可口,吃了還想再吃。」小販邊說邊從後面的木桶中盛了碗蝌蚪狀的涼粉,加上前面木盤上的佐料,有醋、韭菜末、蝦米、香油等,然後遞給謝。
謝——站著嘗了口,點點頭,「很好吃。」
「客官,沒騙你吧。」小販一臉得意。
儒雅的公子站著吃涼粉,就是最好的宣傳,馬上就有客人接續上門,讓小販笑得合不攏嘴,謝——付帳時,小販還特別算便宜一點。
就算肚子已有八分飽,但是面對琳瑯滿目的小吃,謝——還是忍不住嘴饞。
罷吃完切糕,又嘗了栗面餑餑,看了吹糖人的技藝,忍不住買了糖吹的小雞,邊玩邊吃。
「公子,有芝麻糖呢。」曉星向來愛吃甜食。
謝——搖頭,「想吃就去買吧,我真的吃不下了。」
曉星要老板將芝麻糖用油紙包好,再用繩子系住。「這樣就可以帶回去吃了。」
謝——取笑道︰「張衡若是知道-這麼愛吃,不知道還敢不敢娶-?」
「小姐。」曉星跺腳,直接喊出了她的真實身分。
「噓!」謝——連忙看了下四周,似乎沒人注意,這才放下心,叮嚀道︰「是公子,別忘了。」
「公子,小的會注意。」曉星吐吐舌頭,與謝——相視一笑,繼續逛街。
殊不知她們的對話被旁邊的兩個男子听到了,他們不懷好意的低聲竊笑,跟了上去。
看到許多女子站在布鋪前,謝——好奇的靠上去,原來是布匹特價拍賣,一匹匹花色各異的布匹在人們手中翻轉。
曉星看了布匹,小聲問道︰「公子,這些布匹粗糙,算不上好,堡里婢僕們用的都比這些好,怎麼還這麼多人搶著買啊?」
「由此可見堡里的日子過得比外面好多了,粗衣淡飯就是平民的生活,不過只要安和樂利,一般人就心滿意足了。」所以鄴城的百姓才會這麼的感激閻家堡。
她們接著看了鞋帽、飾品、古董……最後在皮草鋪前停下。
老板熱烈的招呼,「公子,要買皮草嗎?本鋪的皮草都是來自漠北,一律是貂狐羊皮所制,絕不作假。」
謝——被一件背心所吸引,由白狐皮制成,輕薄保暖,可以穿在襖里,在天冷時是一件暖和的上衣。
「公子,喜歡這件背心嗎?」一看那尺寸,曉星就知道是買給堡主的。
謝——翻看著背心,「騎馬時,這背心保暖又不會阻礙行動,很適合。」
「公子真是好眼光,近年來白狐越來越難獵得,今年我只收購到一件背心,非常難得,公子要買就趁早,以免向隅。」老板不斷鼓吹。
「多少銀子?」謝——問。
「公子問得干脆,我也不-唆,一百兩銀子。」老板比出一根手指。
「那是我三個月的薪俸,好貴啊。」曉星大叫。
「沒辦法,因為白狐難獵,價格也變高了。」
謝——對銀兩沒什麼概念,不過她知道這背心的確是白狐皮制成,她也注意到曉星對一條羊毛制的圍巾很有興趣,看來也是想送給張衡,就一起帶吧。
「我要背心和那條圍巾,曉星,-來付銀子。」
「公子……」難道小姐也看上同一條圍巾?
「那是我代姊妹買的,她要送給她的心上人。」謝——笑看著曉星。
曉星臉兒大紅,嬌嗔的看了小姐一眼,轉而面對老板,「總共多少銀子?」
老板眉開眼笑,「背心一百兩銀子,圍巾原本要十兩銀子,既然公子出手這麼大方,我也特別優惠,就一百兩銀子,圍巾當我免費奉送。」
曉星拿出錢袋,數了銀票給老板,「這是閻堡銀號的銀票,全國通用。」
「閻堡銀號信譽最佳,沒問題。」老板喜孜孜的收起銀票,立刻將背心與圍巾折好,用軟袋裝起,還細心的綁上繩索。
曉星拿著皮草,與小姐繼續往下逛。
「老大,不止是美人兒,還是頭肥羊呢。」一直跟在謝——後面,年歲看起來比較年輕的男人說。
「阿寶,我們這次發了。」被喚作老大的男子嘿嘿笑著。
「老大,我們還要跟她們多久啊?」
「是收網的時候了。」老大的眼楮沒離開過謝——的背影。
阿寶邪笑,「一路當她們的保鏢,不將她們賣高點價格,太對不起自己了。」
他們可是有名的人口販子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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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累了嗎?」曉星看謝——停下來捶捶腿,關心的問。
「沒想到這集市這麼大,逛這麼久都還沒逛完。」謝——咋舌。
「前面有賣茶湯的,我們去喝一碗,順便歇歇腿。」曉星提議。
謝——點頭,帶著曉星往茶湯販子走去。
突然,一個人影沖出來,往謝——身上撞去,她踉蹌一大步差點摔倒,曉星連忙扶住,身後馬上又冒出一個男子,分毫不差的抓住了撞到謝——的人。
「小子,你好大的狗膽,敢在太歲爺面前扒竊,快交出來。」老大抓住了扒手大聲吆喝,竟有不長眼的混小子敢打他的目標的主意,真是找死。
謝——回神站穩,這才看清面前一個男子抓著一個年約九歲的男孩子,凶惡的指責他扒竊。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男孩的穿著雖破舊,但很有骨氣的冷然面對男人。
老大反手就給男孩一個巴掌,「小子,還敢狡辯,你以為我沒辦法治你嗎?月兌光你的衣服看你怎麼藏?」
說著,老大粗魯的撕扯男孩的衣裳,男孩當然不從,拚命掙扎,男人不耐的又給他兩巴掌,打得男孩嘴角流血。
謝——看不下去了,大喊︰「住手。」
同時奔上前將男孩護在懷中,不讓他再挨打。
「你怎麼下手那麼重?!他只是個孩子啊。」她怒目瞪著老大。
被她的氣勢所震撼,老大訥訥的反駁,「呃……他……偷-的錢袋呀。」
謝——緊皺眉頭,低頭觀察著男孩,「你有沒有怎樣?還是哪里疼痛?要不要看大夫?」
男孩隨意用衣袖拭去唇角的血跡,看了眼謝——,驀地推她一把,飛快跑開。
「公子。」曉星連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謝——,啪的一聲,有樣東西掉在地上,曉星撿起來遞給謝——,那是錢袋。
謝——看著錢袋,再看著男孩離開的方向,輕嘆口氣。
「看吧,我就說那兔崽子是扒手吧。」老大得意洋洋。
謝——不悅的轉頭,「或許是他肚子餓才當扒手,你實在不應該打他,希望你以後遇到孩子時,能手下留情。」
說完,她帶著曉星走開。
「老大,怎麼辦?」阿寶問。
「動手。」老大目露凶光。
謝——和曉星沒走多遠,老大等人就追上來攔下她們。
「公子,我們之間可能有點誤會,談一談好嗎?」老大陪著笑臉說。
謝——面色冷凝,「對不起,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談的。」
說完,她想繞過他走開。
老大眼眉一橫,抓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推入一旁的暗巷。
謝——嚇了一大跳,連忙甩開他的手。
曉星沖到謝——面前保護她,「你想要做什麼?」
老大露出了真面目,「呵呵……-們真以為梳了發髻,換了男裝,別人就認不出-們的身分嗎?小姐。」
謝——警覺心起,冷淡的說︰「認出了我們的身分又如何?!集市是人人都能來的地方。」
「對,就是這句話,也是我挑人的地方,而我挑中了-們。」老大笑得更愉快。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曉星瞪大眼。
「-們就等于白花花的銀子,尤其小姐麗質天生,一身細皮女敕肉讓人想疼愛,一定能賣到好價格。」老大一臉的垂涎。
「原來你們是人口販子。」曉星吃驚。
「現在知道太遲到了,丫頭,雖然-沒有-家小姐那般美麗,但很對我的眼,我會要求老鴇讓-陪我一夜的,哈哈……」阿寶滿臉邪氣。
「無恥。」謝——怒罵。
老大從懷中取出白色手帕,上面灑了蒙汗藥,「不要怕,只要聞一下,-就立刻不知人事,不會疼的,乖,听話。」猙獰的笑著靠近她們。
一旁的阿寶則是注意她們的舉動,防止她們跑出巷子。
謝——拉著曉星直往後退,思緒急轉,想著要如何月兌困……
突然,她頓住腳步,臉色怪異,似喜又似憂。
曉星則像是吃了定心丸,拉著小姐的手大聲問道︰「站住,你們知道我家小姐是什麼人嗎?」
「不會是天皇老子的女兒吧?不過就算是,老子也不怕。」老大口氣囂張。
「你們應該听過閻家堡吧?我家小姐是閻家堡堡主的未婚妻,你們若是敢亂來,就是和閻家堡為敵。」曉星平靜的告訴他們。
老大震驚了下,但馬上就惡從膽邊生,陰沉的撇撇嘴角,「閻家堡又如何?當我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們帶出城,閻家堡想找也找不到-們,還可以因為小姐的身分而大大提高價格,必定有許多嫖客想玩玩看閻南君的未婚妻,哈……」
他只笑了一聲,然後一只鐵掌就箝住了他的頸子,將他慢慢轉過身子,對上閻南君冷厲的神情。
老大面色如土,駭得上下牙齒打顫,說不出一個字。
閻南君揚唇一笑,卻森冷如閻王,下一刻,鐵掌如狂風暴雨而至,老大完全沒有還手的余地。
阿寶嚇破膽想逃,張衡旋風式一腳,讓他往後倒,頭正好撞上牆壁,登時昏了過去。
拳頭無情的落下,骨骼碎裂的疼痛教老大無力喊出聲,偏偏閻南君不讓他昏過去,要他嘗嘗什麼叫痛不欲生。
終于,張衡上前拉住他舉起的手,「堡主,再打下去會出人命,不值得為這種人弄髒手。」
閻南君緩緩放下手,將老大丟到地上,虎目望向謝——,腳步沉穩的走過去。
他盛怒的模樣教謝——心虛的後退一步,企圖說些話來緩和局面,「君,你……也來……哇啊……」
閻南君身軀一低,突然抱起她,輕盈的躍上屋梁,大鵬展翅般的疾速離去。
「小姐、小姐……」
「別叫了,堡主雖然不悅,但絕對不會傷害小姐,只是這個人口販子……嘖嘖……」張衡搖搖頭。
「很嚴重嗎?」曉星看著被揍到不成人形的男人。
「沒躺上一個月,恐怕是下不了床。」
曉星咋舌,也不禁開始擔心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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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緊抱著閻南君的頸項,咬著嘴唇,知道他絕不會讓自己摔下,但是施展輕功飛檐走壁,仍會讓不懂武功的她感到不安,不過最重要的是如何令閻南君消氣。
快如疾風,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回到了仙客來客棧,身影一閃,他們已經站在紅妝閣內。
「啊……」
謝——整個人被摔到床上,不過身體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她局促的坐在床上,看著依然怒火熊熊的閻南君,她必須先開口為自己辯解才行。
「君,我……」
閻南君卻凶巴巴的打斷她小聲的解釋,「為什麼要去集市?-不知道那種地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嗎?女子去那里,簡直就是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
「我是以公子的身分出現。」謝——的聲音細如蚊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女人,更引來人口販子的覬覦,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錢嫂心急的闖入議事廳通報,他才知曉這件事,當下就派出所有衛士,兵分多路找人,老天有眼,終于在出事前將她救了出來。
「我……我沒想到會發生事情,大家都想快快樂樂的逛街,那種人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集市里。」她憤慨不已,都是那兩個人口販子破壞了她的集市之旅。
她的天真更讓閻南君冒火,「可惜世上什麼人都有,沒-想象的美好,-若不能認清這一點,不止-吃虧,也會連累-身邊的人。」
這話讓她想到了曉星,自己差點害曉星被人口販子賣掉,謝——的臉色變得黯然,「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
閻南君不客氣的截斷她的話,「等-想到已經太遲了,-不應該只想到新奇有趣,就全然不顧慮安全問題……」
他毫不留情的教訓讓謝——的臉垂得更低了,尖尖的下巴埋進衣領里,驀地,一滴眼淚落在白皙的手背上,接著更多的珠淚紛紛傾泄而下。
閻南君停住,這才想起自己何時變得如此多話,事不關心,關己則亂,低嘆一聲,「我讓-哭了。」
謝——連忙拭淚,嗚咽的說︰「我很抱歉,對不起。」
縱有再大的火氣,也被她的淚水澆熄了,閻南君走近床鋪,伸手撫模她的發,「別哭了。」
投入他的懷里,謝——淚如雨下,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嗚……」
閻南君在床邊坐下,撫慰懷中人兒,「別哭,別哭了,乖……」
「如果你沒有及時趕到,我和曉星……我們……」打了個冷顫,她不敢繼續想下去,哭得更厲害,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魯莽。
「沒事,我不是救了-嗎?我不會讓-有事的,乖,寶貝……」閻南君抱緊她,輕聲的安慰。
靠著寬厚的胸膛,她真想整個人都揉進閻南君的懷里,讓他明白自己有多愛他。
「我愛你。」說著,她在他心口印下一吻。
雖然她的聲音低到不能再低,閻南君還是听見了,雙眼一睜,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揚,他俯身大力擒住柔軟的紅唇,貫注他的熱情。
欲火燎原,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倒在床上,閻南君粗魯的扯去她的男人裝扮,衣裳有如破布般飄落床下,他的衣衫也是一樣的下場,迫不及待的撫觸細女敕的肌膚。
經過驚魂一夜,謝——也急切的想貼近他,粉臂緊緊纏住他的頸項,熱烈的吻啄他的唇。
如一場狂風驟雨,他們都渴求得到最真的撫慰,沒有前戲,沒有纏綿,一切都只有赤果果的,掀起漫天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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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南君只著長褲,赤果的上身穿著白狐背心,站在鏡子前觀看自己。
「喜歡嗎?」紗帳被掀起一角,一張還帶著睡意的嬌美臉蛋微笑開口。
閻南君走回床鋪,給她一個早安吻。
哀上他的臂膀,謝——驚訝的大叫︰「你的身子怎麼這麼冷?快上床。」
「樂意之至。」閻南君邪氣一笑,推倒軟玉溫香,用他的方法溫暖彼此。
懊一段時間,房里只傳來令人遐思的嬌啼吟哦,鶯聲浪語,與化不開的濃濃春意……
「累嗎?」閻南君為她抹去額上的汗水。
嬌嗔一聲,謝——臉紅,不過注意到他將白狐背心放在小桌上,不是胡亂的丟在床下,她心里歡喜。
順著她的目光,閻南君輕笑,「不錯的背心,但是若能用另一種方式買得就更好了。」
「對不起。」听出他的話中話,謝——再次低聲道歉。
大手抬起小臉,閻南君笑得溫和,「我不是要-的道歉,來到鄴城後,我都忙于公事,著實冷落了-,我早該料到-會想去集市。」
「我只逛過一次集市,它的熱鬧吸引了我,不但有吃的、喝的,還有許多小玩意可看、可買,令我印象深刻,所以錢嫂一說有集市,我就興奮得想要去,完全將可能發生的危險置之腦後,讓你擔心了,是我不對。」這是她思慮不周。
閻南君心疼的擁緊她,身為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生活確實貧乏,難怪她對集市這麼有興趣。
「我不是保守迂腐之徒,-想出門,和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謝謝。」謝——微笑道謝,他有這樣的心,她已經很歡喜了。
「不過,接下來的兩三天我仍要忙于公事,恐怕沒辦法陪。」
失望瞬間浮上秀雅容顏,不過馬上換上一臉堅強,「無妨,我會乖乖留在客棧里,讓你能放心。」
閻南君狡黠一笑,「是嗎?我還想放-出去玩呢。」
「真的?」謝——抓著他的衣襟,眼楮發亮。
她的神情令閻南君好笑,「剛才誰說會乖乖留在客棧的?」
「君……」她不依的賴在他的懷里撒嬌。
閻南君大笑,「鄴城是八鄉之集,城中心的熱鬧程度不遜于集市,尤其早市時,許多鄰村的小販擔菜挑果來城里賣,絡繹不絕,規模可觀。」
「你允許我去早市?」謝——一臉期盼。
面對她渴望的神情,誰能忍心說不呢?
閻南君笑著點點頭。
「哇!」謝——歡呼。
「但是……」
謝——看著他,「但是什麼?」
「-必須要有人陪同,我會派兩名衛士跟著-,負責-的安全……」
他話還沒說完,謝——就拚命點頭。
能去街上逛逛,安全又無虞,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呢!
她歡喜的抱著他的頸項,直說謝謝。
「光說謝謝就夠了嗎?」閻南君邪氣的挑起眉頭。
謝——怎麼會不懂,用力抱住閻南君,獻上自己的香吻,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