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清寒,夜涼如水。
室內窗扉緊閉,不讓一絲絲夜風襲入。
照顧了小粉娃一夜,她的高燒總算是降了下來,一身的熱汗排出,小粉娃也月兌離了病痛折騰,陷入沉睡。
時已四更,夜闌人靜。
大男孩不放心地再采探小粉娃的額際,手心的溫度漸趨正常,他這才輕輕吁吐出胸口的憂心。
「三當家,夜深了,您累了一夜,要不要回去休息?」粉娃她爹始終站在他身後,這句話已經重復了十多回,驅趕人的意味相當濃厚。
「還好。」
「要是小野娃的病餅給了您,那梅盛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夠大當家擰,所以您要不要……」
粉娃她爹似乎對大男孩四更天了還待在小粉娃閨房里多所不滿,但礙于他主子的身分又不好口出惡言,現在小丫頭燒也退了、人也睡了,不像剛才病得正迷糊時要著孩子脾氣,不許大男孩離開她半步,一只小手緊箝在大男孩的指間,不松不放。
此時不趕人,更待何時?
「我知道。」大男孩心知肚明。因為從一更開始,粉娃她爹就不斷在他耳邊碎碎嘀咕,好似氣惱他霸佔了他照顧女兒的權利。
扳開小粉娃箝扣在衣袖的小手,大男孩終于離開了久坐四、五個時辰的木凳,臉上卻不見任何倦意。
梅盛先倒了杯茶給他,接著立刻抱拳說道︰「三當家,有件事,梅盛不得不冒犯。」
大男孩覷著梅盛,這梅盛是個年紀還不滿三十的年輕爹爹,因為早娶媳婦之故,所以他十七歲時便已為人爹親。
「但說無妨。」
「方才小野娃的夢囈,您不是當真的吧?」梅盛自頭至尾都待在小粉娃身邊,絕不容自己的寶貝獨生女和個男孩——不,是男人獨處一室,即使這個男人在莊里是人人豎起大拇指稱贊的好主子,品行個性都是上上之選,吃喝嫖賭種種惡習也沒沾到半分。
「如果她當真,我就當真。」大男孩清楚粉娃她爹意欲為何,小粉娃囈語的句子很多,但讓粉娃她爹心頭起疙瘩的,也只有那幾句吧。
小遲哥,我長大嫁你做媳婦兒,好不?
懊。他回答得毫不考慮。
那你要像現在這樣疼我噢……
懊。
就算我以後會哭會吵會很煩人,都不可以不要我噢……
懊。
大男孩每回聲「好」,粉娃她爹的臉色就越沉。
「小野娃是病苞涂了,您也跟著她犯傻嗎?」也幸好小丫頭病苞涂了,否則將大男孩的允諾當真可怎麼辦才好?!粉娃她爹板著臉,口氣維持得有禮而疏遠。「這事就當她沒問、您沒應、我沒听見,這麼算了。要是以後……我是指萬一小野娃又胡涂地拿這些蠢問題問您,希望您別再答錯了。」
大男孩眉峰動了動,似乎頗玩味梅盛這席話。
「你認為我的答案是錯的?」
梅盛想點頭,但又不好指控主子說錯話,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他在梅莊討口飯吃,自是不能對主子不敬,一時之間說肯定也不敢,說否定也不是,只能瞅著大男孩那張淡若清泉的俊顏,用眼神告訴他——當然是錯呀!一個主子怎麼可以對下人許這種夫妻盟約?!而且還完全沒問過他這個做爹的同不同意!小粉娃幼稚不懂事,大男孩跟著湊什麼熱鬧呀?萬一小粉娃當真了,一輩子認定了他,他能為自己的承諾負責任嗎?
他梅盛是個窮長工,是個沒讀過幾本書的粗魯人,雖識字,可也不過爾爾,但這不代表他不懂得去秤秤自個兒的斤兩,他自知高攀不上,也不希望女兒因身分低人一階而必須像個小可憐一樣忍氣吞聲,想想哪些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姻緣有什麼好下場?到最後若不是被富家夫君嫌棄娃兒出身寒門,野得不懂什麼千金閨淑,就是富家夫君以此為藉口,肆無忌憚地娶進三妻四妾,到那時,娃兒拿什麼籌碼來替自己掙個地位?
要是連娘家都只是她夫君家的下人,哪來力量讓她靠?
梅盛越想越是覺得為了娃兒的終生幸福,三當家這個乘龍快婿,他們是無福消受,還是讓給其他有心當鳳凰的閨女去配吧!
「難道三當家不認為您的答案有欠考慮嗎?」梅盛反問。
大男孩不是沒發覺自己的錯。他錯在答應得太快,還是該說……他錯在答應得太誠實?
大男孩苦笑,不敢深入挖掘真實的心緒,怕挖出更多他想隱瞞的真相。
「是有。」
「幸好三當家明理。」梅盛不得不對大男孩感到佩服,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他這個以下犯上的奴僕早該被拖去杖責一頓,還容他在這邊「欺壓」主子嗎?可大男孩沒有生氣,還坦然承認了自己的不是。或許也是他這溫吞的性子,讓他成為四名主子中最得人心,卻也最讓人放肆的當家主子。
盡避如此,梅盛還是記得自己的身分,再道︰「您也知道,人在身體虛弱不適時最容易胡說八道,這跟喝醉酒可不一樣噢,不是什麼酒後吐真言,我看小野娃壓根分不清那時在她身旁的人是誰,說不定是將您當成了我,才會那般撒嬌,您別掛在心上,要是有冒犯您的地方,您也別見怪。」轉得很硬。
也罷,多說無益,也只不過是讓梅盛對他更提防,更將他視為想要染指他家閨女的紈-惡公子。
大男孩回了梅盛一個淡淡笑容及頷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說辭,接著不待梅盛恭送趕人,自個兒識趣地步離這間小小的奴僕房,梅盛只送上一句「主子早歇」,便像趕走了瘟神一般快速地閂上門扉。
頭一回,大男孩對自己向來的好人緣產生了懷疑,因為梅盛的舉動。
這夜,月黯星稀,穹蒼只是一片黑幕,沒有點綴,看起來孤寥寥的冷清。
他仰頭笑嘆︰「我說了,只要她當真,我就當真;她不當真,我也不會逼著她……」
決定權在她,不在他。
如果她仍舊信他能待她好,不改那時童稚卻堅定的決心,他會當真,守著她長大,等待她成長到足以為人娘子時,願意再對他說——
小遲哥,我嫁你做媳婦兒,好不?
如果她只當那句話是童言無忌,不能作數,那麼他也不會有任何表示,倘若那是她的決定……
一陣突來的碎裂聲在耳畔響起,伴隨著姑娘家粗魯跳腳的咒罵,懊惱著一碗熬煮近兩個時辰的心血就這麼全灑在地板上,更氣自己笨手笨腳,誤了他喝藥的時機。
「該死該死!」梅-姍詛咒著自己,被熱藥燙紅的拇指不住地擰著耳垂退熱,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嘀咕自責︰「不過是被燙到,忍一下下就過去了,做什麼放手呀?!現在可好了,藥灑了,你讓他喝什麼?喝西北風嗎?」她在碎碗間跺腳,凶巴巴地遷怒。
梅舒遲劍眉攏了攏,使勁撐起沉如千斤的眼簾,濕透的鬢發全沾黏在頸間及頰上,悶熱得教人不舒坦,心口上似壓著重石,要呼吸都得費上更多的功夫。
頭一偏,額上那塊濕得淌水的布巾也順勢滑了下來,啪的一聲落在榻上。
正在踐踩那攤藥汁的蓮足頓了下來,抬起螓首就瞧見梅舒遲半睜著眼想起身,她連忙跨步,雙掌朝那鼓凸凸的被子一壓,將病重的他又給壓回床榻上,只有在听到一聲腦袋瓜子撞到床榻時的砰然聲響,她吐了吐舌。
「你生病了,別起來。」
梅舒遲悶吟,原本就顯得昏沉的頭給這麼一撞,更覺得痛楚源源不絕地擴張開來,讓先前的不適火上加油。
「很不舒服嗎?」那塊濕到不行的布巾又重新貼回他的額,數道滲出的水痕沿著飽滿的天庭婉蜒成災。
梅舒遲想伸手取下,卻發現雙手無法施力——正確地說,他脖子以下的部分全被一層又一層的冬被給覆蓋得密實,密得連身軀里的熱都散不出來,全悶成了汗。
「好……難受……」
「你病了整整一個晚上了,全莊里沒有人發覺你的不對勁,要不是……要不是我一直等不到你領我赴季府的菊宴約,才上你房里來瞧,恐怕你這時還在房里昏睡著。」梅-姍小心翼翼撥去他臉龐沾附的發絲,瞧著他半眯半合的眸,懷疑他現在有幾分清醒?
「熱……」冬被壓得他好熱,胸口好沉……
「因為你身子在發燙呀……」梅-姍找不到能立刻替他消熱的方法,只能用自己向來冰涼的手掌覆在他布滿汗水的頰邊滑動,盼能舒緩他的不適。「你別擔心,季府那邊我已經讓我爹去同他們說明原委,雖然失了禮數,但季老爺也能體諒,直說要你好生休養,其他的事我幫不上什麼忙,只好請人去向大當家說,全交給大當家去發落了。」
沙啞的男嗓再響起︰「-姍……」替我把冬被移開……
「我在這。」梅-姍不怕被他傳染風寒地伏低身,讓他能清楚听到她的聲立曰。
「好熱……」好悶……
「我在替你悶汗,忍忍。汗悶出來病就會好了。」興許是他的模樣看來仍昏沉失神,梅-姍才敢放軟了語調,不是用她向來強迫自己面對他的疏遠淡漠,這讓梅-姍顯得好溫柔。「大夫前幾個時辰來瞧過你,也開了藥方——」
呃……不過那碗藥湯全喂了地,等會兒得趕快再煮碗藥。
「二當家和四當家方才也來過一趟,看你沒醒也就沒敢吵你,讓你繼續休息了,可能是從沒見過你生病,這一病竟如此嚴重,讓他們好擔心……大當家因為突然得擔下你所有的工作,一時抽不出身來看你,你不會介意才是的。」她說著令他心安的字句,「你什麼都不用煩惱,幾位當家全會替你安排妥當,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快些好起來……」
梅舒遲雖然外貌看來並非魁梧健壯之人,甚至帶著文弱病書生的氣質,但不可思議的,他自小到大從不曾生過病,一回也不曾,外表儒弱,骨子里卻比任何一個壯漢還要來得健康,前些年梅莊飽受風寒所苦,全莊里的人無一幸免,只有他除外。
彬許也因如此,他這回的病來勢洶洶,好似準備將幾年所累積沒發的病,一次全給補齊了。
憊有一回意外也曾讓他臥床十數日,但那次全是因為她的錯。
「嗯……」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堆冬被好重……
梅-姍可不懂他心底的思忖,逕自再道︰「你的高燒還沒退,不舒服是必然的,等悶出了汗,我再找人來替你淨身。」撫著他燙紅的臉,她只能蹙緊眉,仿佛正承受病魔折騰的人是她。
「水……」
這一個字梅-姍可听懂了。
「馬上來。」她起身到桌上斟杯熱水,又回到床榻前,扶起他,將熱水喂進他乾澀的喉間。「慢點喝……」
一杯茶盡,她又小心翼翼地將他擱回鋪上,拉妥冬被,更替他將一頭長發全攏在枕畔,不讓發絲沾著濕汗,不舒服地貼在他膚上。
「我再去替你煎一碗藥,你再睡一會兒,等我。」她像在哄著孩子一樣輕聲軟語,「千萬別下床,地上有湯碗碎片,割傷就不好了。三當家,你听到沒?」她非要得到他的保證。
榻上的梅舒遲只是微啟著唇,吐納著沉濁的低吟。
「再睡一會兒,等我煎藥回來,地上有破碗片,別下床。」她不厭其煩再重復一次,這回只挑重點。
梅-姍頓了半晌,听不見他回答,心底霎時涌上一個念頭,讓她不由得月兌口而出︰「小遲哥,你听清楚了嗎?」
明顯地,梅舒遲瞠開眼,飽含錯愕地瞅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清顏,她似乎沒察覺他的怔然,只是等著他點頭允諾。
敗慢很慢的,梅舒遲輕輕頷首,換來她一個獎勵的安心甜笑。
「那你睡吧。」她拍拍他胸膛上的厚被,說道。
待他閉上眼,梅-姍重新檢視一回他身上層層疊疊的冬被沒弄歪也沒掀角,牢牢地將他包覆得密實,這才放心地準備再去煎藥。
大略收拾一地狼藉,梅-姍退出了他的房。
門扉掩上同時,梅舒遲張開眼,-著她離去的方向望去,一股難以壓抑的激動在心口翻騰。
她竟然喚他小遲哥?!這個昵稱,有多久時間沒從她口中吐出?他幾乎已經算不出來了……
是他仍在睡夢之中嗎?
一定是吧,否則他怎麼會在昏昏沉沉間看到了那種面孔的梅-姍——既清麗又柔美,更令人心折的是她臉上隱藏不住的關懷,那是從她十歲之後就以漠然掩飾住的面貌……
那才是他認識的梅-姍呵,不同于以往夢境,小粉娃變成了小泵娘,童稚的面容成了花似的芙顏,唯一相同的是她喚著他小遲哥時的模樣——
她是以為他病得神智不清,才敢流露出如此令人眷戀懷念的嬌容,也可能是他真的病到神智不清,才會看到這幅幻象?
不然,那個連將他視為朋友都不願意的梅-姍,怎麼會再喚他一聲小遲哥?那只有在午夜夢回間才會听到的稱謂……
但,他又清楚知道這一切不是夢境,也因為不是夢境,所以他才會更加欣然雀躍。
門扉輕叩聲傳來,打斷了梅舒遲的思緒,不待允準入內的答應,來人已自行推門「飄」了進來。
經過方才一番思索的梅舒遲已不像之前甫醒來的混沌,但仍被壓在一疊厚被下動彈不得,只能投以注目。
來人披散著黑綢長發,一襲白衣,腳跟不離地,搖搖蔽晃地晃到床邊。
「三……三哥……」氣虛的聲音由散發之中飄上來。
「小四。」數聲輕咳阻斷梅舒遲的句子,他順了順氣,火焚似的喉間勉強擠出話︰「你又出來嚇人了。」咳咳-姍不是說小四剛剛才來看過他嗎?為什麼現在又折返回來?不會是睡胡涂了吧?
「我哪有。」揉揉眼,梅家小四那雙比梅舒遲這個病人還迷蒙的眸子才緩緩抬起。
「披頭散發,白襦白衫,要是夜里出沒還得了?」
「三哥……你的聲音變得好難听。」梅家小四抱怨著,「一點都不像我的三哥……」他身軀一軟,就這麼壓在梅舒遲身上的層層冬被里,形成一個人形窟窿,也在那堆已經快讓梅舒遲透不過氣的重量上,再加一筆。
「小——」梅舒遲壓根沒來得及阻止,因為梅家小四的動作太神速了。
「三哥,我替你暖被,你快些好起來……你的聲音好難听,我不喜歡,也不準……」梅家小四俊顏在被褥上磨蹭,半點也看不出暖被的跡象,倒像是在替自己找個舒服的睡姿。
「小四,我已經被這堆冬被壓到喘不過氣來,你別雪上加霜——咳、咳咳——」梅舒遲劇烈咳著,一半是因他開口說話,一半則是胸坎猛地被梅家小四給壓下,受不住這番重擊而咳。
「不咳不咳……」梅家小四舉起軟軟的臂膀,意思意思地替梅舒遲拍個兩下,以為這樣就能順了他的呼吸,那張與哥哥們同樣出色的臉龐仍是埋在冬被里——輕輕打鼾。
的確,在不屬于梅家小四當家的其他季節里,要他清醒是件很困難的事。除了大當家梅舒城之外,其他三個兄弟都難免在無所事事的月令間慵懶貪眠,但最嚴重的就屬梅家小四,反正只要梅莊的梅樹還沒醒,他也絕對不會比它們早醒一天,雖然偶爾他們會在冬季三個月份之外見到梅家小四醒著的模樣,不,該說是半睡半昏的樣子,但未醒的梅家小四著實和他的本性相差甚遠,真不知道哪個才是梅家小四的真面目。
「小四,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壓扁他嗎?還是想藉著他發高燒的體溫替他暖炕?梅舒遲失笑地想。
聞言,梅家小四突然自暖烘烘的冬被間抬起頭,如夢初醒。
「啊……我來是有要緊事辦……剛剛被二哥拖來,我還沒醒,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現在我,啊——」他打了個大哈欠,「清醒了,所以要辦正事……」
睜眼說瞎話也不過如此。
「什麼正事?」梅舒遲提醒著那個說要辦正事,卻又立刻躺回冬被間睡覺的小弟。
「我怕你病悶,所以替你解悶來著……」
「怎麼解?」
「喏,好書。」梅家小四從袖子里掏出一本藍皮書冊,塞給梅舒遲後繼續睡他的。
梅舒遲好不容易從厚重冬被及梅家小四的壓制下抽出右手,接下那本解悶的書——
被人翻覽次數多到那張薄薄書皮呈現高高卷翹,足見書冊應屬引人閱讀興致的時下名著,甚至紙間里有好些道折痕,像將書冊里最精采的橋段全給做了標記,藍色書皮的左上角大大書印著——《幽魂婬艷樂無窮》。
梅舒遲搖頭失笑,沒料到梅家小四竟塞給他一本膾炙人口的婬書……
算了,小四也是一片好意。
「謝謝你,我收下了。」
梅家小四咕噥一聲,算是回了他的謝,但又像是看透了自家三哥的耿介,必不會染指這類書冊,他又交代一遍︰「要看噢……」
「嗯。」如果他這場病一時之間好不了,興許他會看看現在城中極風行的書,否則在病榻上也難打發時間。
「看的時候,別在-姍面前看……不然她會把你歸類在色主子之列……討厭你、唾棄你、疏遠你……」
尾音消失,梅家小四再度睡死。
「反正……在她心目中,好主子、色主子全是一樣的。」梅舒遲輕嘆,知道梅家小四又睡沉了,他仍自言自語。
她所在意的,不過是「主子」兩字。
無論他是好是壞,只要他是主子,她便會討厭他、唾棄他、疏遠他,若讓梅-姍瞧見他手上這本《幽魂婬艷樂無窮》,只不過是加上一些些的鄙視,那對兩人間的關系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
听見梅家小四均勻的鼻息傳來,讓梅舒遲也跟著睡意涌起,合上眼,才想小歇片刻,卻被拉入更沉的夢境中,回憶。
必憶那段小粉娃頭一次轉身背對大男孩的夢。
必憶那時小粉娃頭一次喚他——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