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病床前,眼眶含淚,臉上布滿了憂愁,擔憂失去女乃女乃的心情表露無遺。「女乃女乃,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一早,她外出買早餐回來,就見女乃女乃蹲在客廳說是要找掉在地上的一只黑色小夾子,幫忙找了老半天沒找著,她勸女乃女乃別找了,沒想到一回頭就見女乃女乃想起身卻起不來,臉色蒼白直嚷肚子痛,她上前攙扶,未料才扶起,女乃女乃就暈過去,嚇得她馬上打電話叫救護車。
醫生檢查過後,告知她女乃女乃是急性胰髒炎發作,才會劇烈的上月復痛。她完全不知女乃女乃得了胰髒炎,之前女乃女乃出現這種癥狀總告訴她是胃痛,好幾次她要陪女乃女乃到醫院詳細檢查,女乃女乃總生氣的說她又不是老到不能動,上醫院還得有人作陪,總要她趕快努力去賺錢,醫院她自己能去。
原來女乃女乃早知道自己得了胰髒炎,怕她擔心,才一直不願讓她陪上醫院。
「沒事,我都有按時吃藥,沒什麼大礙。」高黃雀坐起身,作勢要下床,「我現在覺得人很好,快點去辦出院,我不要待在這,空氣悶!」
按住女乃女乃,「女乃女乃,醫生沒允許你出院,再說,我們又不是窮得連住院的錢都沒。」她知道女乃女乃急著出院是怕花錢,但就算花光所有的錢,她也要女乃女乃身體健康的出院。
「是啊,你有錢,錢在哪?」孫女的收入只能勉強應付每個月要繳的房租費和生活費,如今若要再額外支付她的住院醫藥費……想到孫女拼死拼活的賺錢,高黃雀不由得心疼。「不然讓醫生開個藥,回去我一定按時吃藥。」
她听出問題點,「所以之前你都沒按時吃藥?」
「呵,被你發現了。」
「女乃女乃,我都快急死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別緊張,我死不了,菩薩要我留下來活受罪……」
「女乃女乃,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們雖然窮,可還沒窮到沒錢吃飯,這不算活受罪。」
「餓在體膚,忍一下就過;傷痛在心,不是說忘就忘得了的。」高黃雀感嘆,「如果沒見到你嫁小牛,日後也步上你爸媽的後塵,那我一定不原諒自己,死都不會原諒自己。」
「女乃女乃,那只大笨牛已經有未婚妻了!」
「什麼大笨牛,你是說小牛?你怎麼知道他有未婚妻了?」
斑黃雀身子雖然還虛弱,但腦袋可靈光得很。孫女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肯定有鬼!
「呃……我猜的。」起身,借著倒水避開女乃女乃眼中射出的兩道銳光,「你說那只牛大我五歲,那他已經二十八歲,而且他住柄外比較開放,一定很早就交女友,說不定早結婚生子了。」
端水給女乃女乃喝,她再倒一杯給自己喝,借機再避開女乃女乃的目光。
啜一口茶,高黃雀沉吟了聲,「也不是不可能,雖然大師兄是個守信用的人,但他一把年紀了可能也管不動小牛,唉,如果真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所以,女乃女乃,若那只大笨牛真的娶妻,你就不會再逼我嫁給他了吧?」放下水杯,眼楮閃亮亮的盯著女乃女乃。
「那當然!這輩子我造一次孽就夠我受的了,哪能再亂來,硬逼你嫁給小牛,那不是逼他離婚還要你去當小三?不不,這種事不可做。」
笑看著直擺手的女乃女乃。女乃女乃真是很能融入年輕人的世界,又搞網拍,又知道小三,重點是她比自己想像中明理多了。
既然女乃女乃這麼明理,她就沒有任何顧忌,可以快點把遇到鐵爺爺的事告訴她,說不定女乃女乃高興,病情會好轉。
「女乃女乃,其實我……」
「如果小牛真的結婚生子,那你也得快點……」高黃雀低頭思忖,喃喃自語。
「女乃女乃,你也太好強了,連孫子輩結婚生子也要和鐵爺爺比。」听了啼笑皆非。
「比什麼?我哪那麼無聊,我是想小牛若真的生了小小牛,那你就趕快生個女兒和小小牛訂親,這樣也算圓滿收場。」
咚!差點從椅子上跌下,欲月兌口的真相暫時打住。
女乃女乃真是意志堅定,非要兩家人聯姻不可,若她沒上刀山,那她的子女豈不得下油鍋……
拿起水杯啜飲,杯中水很快飲盡,她煩躁地輕咬杯緣,說與不說,真是進退維谷啊!
不是冤家不聚頭!
中午,想下樓買午餐,卻在電梯里遇見她想避也避不了的那頭大笨牛。
站在電梯外的她明顯一驚,電梯內的那頭牛兩只牛角……不,兩道濃眉緊緊蹙了起來。
「你在這里做什麼?」他邊走出電梯邊問。
「我才要問你,你來做什麼?」兩人側著身斜眼對看。
「我來探病。」他說話的語氣一副自己來此光明磊落,別人——指她就是偷偷模模,來此目的不正經。
「我是來照顧病人的。」揚高下顎,她來此的目的比他有意義多了吧?
鐵沙掌眉心再度一皺,不懂來這里照顧病人有什麼值得驕傲的。這個女的可能平生沒什麼驕傲事可言吧!
看了她一眼,他嘴角輕撇,「照顧病人是比跑給警察追強多了。」難怪她這麼驕傲。
「你這只大笨牛在說什麼!」他聲如洪鐘,即使自言自語她也听得一清二楚。
見旁邊無其他人,他眉頭緊蹙指著自己,「大笨牛?」
見他一臉不悅,她反倒爽快無比,「也是啦,小時候是一頭小牛,長大後理所當然是一頭大牛,但變成一頭大笨牛,唉,真是令人遺憾呀!」
另一部電梯來到,當的一聲門開,她從容的走入,轉身面對他微微一笑,和電梯里的人一起下樓。
杵在原地的鐵沙掌,氣得臉頰抽搐。不懂自己為何三番兩次遇到這個不可理喻的女人,真是他X的倒霉!
一輛黃色敞篷跑車咻地駛入「鐵氏建築集團」台灣子公司的辦公大樓地下停車場,人高馬大的車主鐵沙掌板著一張臉,從醫院探病必來的他,明顯余怒未消。
從小到大,沒人說過他笨,那女人……那女人……該死!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居然膽敢當他的面說他是一只大笨牛,由此可見,她背地里不知偷罵他多少回。
他,堂堂鐵氏建築集團台灣子公司的總經理,怎能忍受如此屈辱!
鐵沙掌越想越生氣,搭了電梯上樓後,未往自己辦公室走去,反倒大步走向董事長辦公室。
「爺爺。」門一推,他幾個箭步人已來到辦公桌前。
正專心施展一指神功敲著電腦鍵的鐵堂郎,被吵得怒瞪了孫子一眼。
「沒規沒矩,進董事長辦公室難道不用敲門!」老花眼鏡架在鼻梁上,一雙老牛眼瞪著一雙壯牛眼,「難怪人家詠春小姐會說你沒教養。」
「詠春?」沒錯,他記得那天在警局前爺爺是這麼喊那女人的。「爺爺,你的手機給我一下。」那天爺爺還熱情的和她交換手機號碼,所以爺爺的手機通訊錄里一定有她的名字和手機號碼。
「做什麼?你自己有手機為何不用,想拿我的手機干什麼壞事?」
「我要看那個叫什麼詠春的她的號碼。」
見孫子怒氣沖沖,心知他找人準沒好事,「你找她做什麼?她是我的朋友,我可不許你找她麻煩。」
鐵沙掌怔愣了下,「她什麼時候變成爺爺的朋友了?」
「我們一起抓賊那時候開始就是。」
他嗤了聲,很不以為然,但念頭一轉,這樣事情更好辦。
「好吧,爺爺既然是她的朋友,請你轉告她,以後不許叫我大笨牛,否則我會告她公然侮辱和毀謗罪。」他一個人回台灣經營子公司十分不容易,公司和個人形象他都得顧及,他容許別人說他脾氣火爆,因為那是事實。但大笨牛……哼,恕難接受!
一個公司的掌權者若被冠上「笨」字,等于領導能力受到質疑,他絕不容許自己的形象,毀在一個莫須有的大笨牛名號上。
「你又遇到她?你們會不會太有緣了?不過,你又是哪里惹到她了?要不,她怎會罵你是大笨牛……」鐵堂郎細看孫子一眼,忍不住哂笑,「大笨牛,是有那麼點貼切。」
「爺爺!」
「好,我知道。你就是愛面子,我會跟她說的,叫她以後別在大庭廣眾下喊你大笨牛。」
「任何時刻都不可以!」鐵沙掌鄭重地申明。
「任何時刻?太強人所難了吧,人家在自家屋里罵你,你也听不到呀!」
他正在氣頭上,不想和爺爺瞎扯,他只想馬上警告她,「爺爺,你現在就打給她。」
「你以為我這個掛名的董事長沒別的事做?」鐵堂郎指著鍵盤,「我正在學打字,以後我就可以給你爸寄E-mail,向他告狀說你一點規矩都沒有。」
「人啊,真的是不能不服老。電腦這玩意……唉,不容易呀,以前在國外我死也不肯學,反倒回台灣突然想學,希望學會後,能借網路找到你高女乃女乃。」
見爺爺心思又落回電腦上,一丁點打電話的念頭都沒有,等不及的鐵沙掌伸手想拿手機自己打,孰料爺爺眼明手快,在他觸及手機前將它奪了回去。
「等會我就真的寄E-mail給你爸,說你沒大沒小,連爺爺的手機都要偷。」
「爺爺!」
鐵沙掌露出不耐煩表情的同時,鐵堂郎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透過老花眼鏡一看螢幕,他一笑。「喲,敢情你們是真的有心電感應,你要我打電話給她,她就先打來了。」
「爺爺,你一定要跟她說!」他迫不及待先申明,杵在原地非得親耳听爺爺「警告」她不可。
對孫子怒氣騰騰的表情視若無睹,鐵堂郎接起手機,樂呵呵的表現得像個慈愛的爺爺,「是詠春小姐吧,你怎麼有空打電話給我……」
「鐵爺爺……」在手機那端的聲音有些激動。
「是呀,我是鐵爺爺。」
「鐵爺爺,你、你……」
「喲,你聲音怪怪的,該不會又遇到竊賊了吧,在哪?我馬上過去救你——」
等在一旁的鐵沙掌越听越火。爺爺一直在和她裝熟,完全沒提到重點!他恨不得搶過手機自己「警告」她,但礙于抓住手機的是他爺爺,不敢造次,只好耐心等待。
「鐵爺爺,我女乃女乃她……她現在人在醫院……」哽咽著。
「你女乃女乃住院?很嚴重嗎?你別……別哭,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陪你。」
听到她女乃女乃住院,一心想「警告」她的鐵沙掌,態度瞬間軟化。嚴正申明是必須的,但不必急于此時此刻,畢竟听來對方似乎有狀況。「應該是和孫課長她母親住同一家醫院。」剛才他就是在那里見到她。
孫子和手機彼端的說出同一家醫院,鐵堂郎看了孫子一眼點點頭,再回應了她,「好,我知道,我馬上去。」
「鐵爺爺,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說……」
「有什麼事見面再說,如果是錢的事你不用擔心,鐵爺爺會幫助你的……」
見爺爺一副「這事我管定」的模樣,鐵沙掌很想搖頭,覺得才見一次面就拿金錢資助似乎不妥。但想想她是成日跑給警察追的流動攤販,家中經濟情況應該不是很好,再者,他和她見了三次面,雖然每回都鬧得不歡而散,但她的個性還挺倔強的,若不是真沒辦法,應當不會打電話來向爺爺求救……
不過,中午她明明遇到他,為什麼不跟他求救?是說,他跟她好像不太對盤,若他是她,也不會求救,而他本人也未必會理她就是。
「鐵爺爺,不是錢的問題,我要告訴你的是,我女乃女乃她……她名字叫高黃雀,她是你的師妹……」
「師妹?高……高……你說你女乃女乃叫高黃雀?」握住手機的手激動得發抖,鐵堂郎喃喃自語,「師妹,我師妹住院了……」
「爺爺——」
孫子想接過手機問清楚,鐵堂郎卻像驚醒般,合上手機,忙不迭催促,「快,沙掌,快帶我去醫院……找找找、找到你高女乃女乃了,我找到我師妹了。」
鐵沙掌濃眉緊蹙,滿臉狐疑。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那天爺爺有大略和那女人提到高女乃女乃的事,她也沒特別反應,今天卻說她女乃女乃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他忍不住猜測,這該不會是一樁騙局吧?
不管如何,他陪爺爺去一趟就知真假,最好別騙他,否則他絕不放過她!
「師妹,都怪大師兄沒用,怎麼找都找不到你,害你吃了這麼多苦……」坐在病床邊,鐵堂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見師妹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樣子,悲喜交加的淚水不斷地從眼眶流出。
「大師兄,好了,別哭了,我哪有吃什麼苦……」斜靠在病床頭的高黃雀在虛弱的安撫哭得像淚人的老硬漢之余,不忘偷瞪孫女一眼。
頭垂得更低了。一個鐘頭前,女乃女乃突然嘔吐又抱著肚子直嚷痛,那痛不欲生的樣子令她驚慌失措,很是擔心女乃女乃突然就走了,一時間她只有一個念頭,趕緊把鐵爺爺找來醫院和女乃女乃見一面,以免、以免造成女乃女乃和鐵爺爺永遠的遺憾。
但醫生幫女乃女乃打了止痛針後,似乎又已無大礙,她向女乃女乃告知鐵爺爺正趕來醫院一事,女乃女乃又驚喜又生氣,氣她隱瞞已見過鐵爺爺的事,也怪她干麼選在她住院氣色最糟糕的時候叫鐵爺爺過來和她相見!
女人不管幾歲都是愛漂亮的,即使已經六十多歲的女乃女乃也一樣。
「大師兄,你老了,頭發都白了。」
「我是老了,不過你還年輕,還是很漂亮。」
「大師兄,你就會哄我……」
听這對師兄妹打情罵俏,忍不住在心中竊笑。看來,即使是在醫院和鐵爺爺重逢,女乃女乃還是高興比生氣多一些。
抬頭,帶笑的眼楮對上站在病床另一邊的鐵沙掌時,笑意頓時僵住,她迅速別開眼。其實她也沒生他什麼氣,反倒應該感謝他願意載鐵爺爺過來,要不鐵爺爺自己一個人,恐怕找半天還找不到醫院在哪兒。
她會別眼,只是、只是慣性吧?誰教他每回見面,只會惹她生氣!
鐵沙掌兩手環胸,濃眉緊蹙的看著對面的女人。他是哪里又惹到她了,干麼一對上他,笑臉馬上轉怒?
仔細的打量她,他想起她還是嬰兒時還挺可愛的,他依稀憊記得剛長出兩顆牙齒的她,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怎麼現在變得恰北北,還老愛對他擺臭臉?
小倆口互看不對眼,老倆口倒是相見歡,相隔近二十年不見,再重逢,話匣子一開,說也說不完。
「……走了,阿蘭她走了,半年前走的,臨走前還笑著說,她這一生的富貴是好運撿來的,要我繼續找你,一定要確定你們一家過得好才行。」再相見,人事已非,鐵堂郎輕嘆。「我把阿蘭的骨灰壇抱回台灣,後來也決定回來,三個月前才搬回台灣想著找你,可惜那些老鄰居搬的搬、走的走,留下的有些人還犯痴呆,連我都不認得……」
「我們搬家的次數多得我自己都不記得了,那些老朋友斷斷續續失了聯絡,也就這樣了。」
「對了,怎不見你兒子媳婦,現在做什麼事業?」
「人都不在了,還能做什麼事業……」高黃雀重重的喟嘆一聲。
「不、不在了?」想起當年師妹起的毒誓,不由得心一驚。「怎麼會……」
「鐵爺爺,我爸媽他們……」擔憂女乃女乃身體虛弱說太多話撐不住,遂接口,將事情始末說了一遍。
「唉!」鐵堂郎雖不願相信這和當年的毒誓有所關聯,但夫妻皆歿是不爭的事實。「師妹,已經發生的事就別再想它,現在師兄我回來了,任何事都會幫你的。眼前最重要的,就是你要趕快好起來。瞧瞧你,比大師兄年輕好幾歲,怎麼可以躺在病床上?沒規沒矩、沒大沒小,跟我們家小牛一個樣!」
鐵堂郎的一番話,惹得高黃雀和祖孫倆發噱,但小牛本人可就笑不出來了。干麼沒事提他!
「大師兄,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愛教訓人。」
「老了,不多念幾句,晚輩就不懂得尊重了。」
「我看小牛對你挺好的,還載你來醫院……說到小牛現在長得還真高壯,他小時候就比同年齡的孩子高大……」看著小時候來家里老往廚房窩的孩子已長這麼高大,把他當自己孫子看的高黃雀,不禁露出欣慰笑容。
「阿蘭常說,廚房要是有東西不見,往他肚里找肯定找得到。」
鐵堂郎一番話又讓在場人笑翻。
倍笑之余,高黃雀突然又想嘔吐肚子又痛,鐵堂郎起身幫她拍背,在急得拿嘔吐袋的同時,鐵沙掌已上前按下床頭呼叫鈴。她再次抬眼和他視線相對,雖仍覺得不自在,但她沒擺出臭臉,反而感謝地微揚唇,心想——
這人,好像沒她想像中那麼沒人情味。
堡士和醫生來看過後,說女乃女乃沒什麼大礙,大概是情緒激動、講了太多話,沒好好休息才會又痛起來。
听了醫生指示,他們全退出病房,打算讓女乃女乃好好睡一覺,但鐵爺爺去看了住同一層樓的公司職員的母親後,忍不住又進病房看女乃女乃。
他不說話,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女乃女乃沉穩安睡的容顏。
她和大笨牛見了這情景也不打擾,離病房不遠的開放視听處坐下來靜靜等待,她不想進去,是因太多人在里頭會吵到女乃女乃安睡,而他,大概在等鐵爺爺吧。
知道他中午是特地來探望公司課長住院的母親,她不由得在自己心中替他再加一分。其實他請秘書代為探望即可,他若不來也不會有人在他背後放箭,可他居然親自前來,真令她吃驚,他竟然也會做這種人情味十足的事。
一細想,她為自己中午在電梯外和他對杠一事感到羞愧。
「那個中午的事……」和他隔一個椅子坐著,她略低眼,吞吐的說︰「我不是有意要罵你。」
既然她主動提及,那他也不客氣的明說︰「不管你對我有任何成見,請你,」側過身正眼看她,他鄭重申明,「以後不要給我亂取綽號。」
他想,她大概是因為不知他的名字,才會隨便給他冠上一個不雅的綽號。
「請你記住我的名字,我叫鐵沙掌。」說著,他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她接過,專注看著名片,心想既然人家報上名又有誠意的遞名片,她雖然沒名片,但也該「回禮」一下。
「我叫。」基于禮貌,她也報上名。
「?你為什麼叫做?」鐵沙掌濃眉緊蹙。方才爺爺和高女乃女乃相認兩人有好多話要說,他不該插嘴,一時就忘了這個來醫院途中,令他心生疑惑的問題,他記得小時候她不是叫。
「那你為什麼叫做鐵沙掌?」她不明所以,想也不想的反問。
真好笑,他可以取名鐵沙掌,她就不能叫詠春。
「我爺爺說,因為我一出生手掌特別大,所以他就給我取鐵沙掌這個名字。」他正色解釋。
「我女乃女乃說,我一出生雙手揮舞就像在打詠春拳,所以她就給我取詠春這個名字。」要掰大家一起掰,她可是有——三寸不爛之舌燦蓮花,外加妙語如珠的封號呢!
他斬釘截鐵地說︰「不對,你的名字不是高女乃女乃取的。」
「那就是我爸嘍。」這家伙大她五歲,小時候她不記得的事,他大概很了。
「也不是。」
「我媽。」
「不是。」
「那,可能是我舅公。沒錯,一定是,他是開武術館的。」
他沉下臉,粗聲道︰「不是。」
「該不會是鐵爺爺?」這也有可能。
鐵沙掌大大的嘆了一口氣,一副好似對她這個一直沒猜對答案的學生失望透頂的模樣。「也不是。」
她狐疑的看著他。有資格幫她取名字的長輩她全猜了,里頭一定有正確答案,肯定是他在耍弄她,欺她當時年紀小不知正確答案,所以故意說她錯,哼哼,這個壞心鬼!
斜睨他,「那你說,是誰?」幼稚的大笨牛,她現在可沒心情繼續和他玩猜一猜的游戲。
「我。」他堅定的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你?」拔高聲音,做出一副「打死她都不信」的嗤之以鼻表情。她出生時,他就算再大只,也不過是頭五歲的小牛,一堆長輩會讓他幫她取名?
「沒錯,是我。」鐵沙掌一臉篤定,「因為你是我的媳婦,所以大人們拱我幫你取名字。」
「別鬧了!」驚恐的看他。可這話听來,很像她女乃女乃會說會做的事。
「我幫你取的名字不是……」他蹙眉,一臉不明所以的問︰「你是後來改名了嗎?」
她更茫然,完全不知他幫她取名這件事,不過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如果不趁機損他一下,大笨牛就換她當。
聳肩,不回答改名與否,「可見你取的名字有多爛,我家人才會趕緊幫我改名。」
「也是。」他嘴角微揚,淡笑,「那時我才五歲,懂的中文字其實也不多。」
瞥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笑容,她竟因它呆愣住。
他笑了?第一次見到他笑,她有點錯愕,又有點驚艷。原來他也會笑……
哪個人不會笑,可是他……她以為他是那種整日只會大吼亂發脾氣兼永遠板著惡臉的人,沒想到他笑起來,挺、挺好看的。
等等,她的心干麼卜通地亂跳呀!
「呃,那個……」別過臉不看他,她壓下失序的心跳,「那你當初幫我取的是什麼名字?」
「妮妮。」
「高妮妮?」這名字雖沒什麼特別,但對一個五歲小阿也別太苛刻,其實還不錯啦!等等,高妮妮……高……妮、妮,妮妮?」
她的喃喃自語突然飆高八度,察覺是在醫院,她忙不迭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再度失控。
「你干麼?」他狐疑的看著莫名激動的她。
「原來鐵爺爺說你的未婚妻‘妮妮’,指的是我?」她驚恐,不敢置信的跌坐回原位。
他嗤了聲,「要不然還會有誰。」
「不!騙人的,別想騙我……」細眉緊蹙,她不願相信這是個事實。
她才不要嫁給大笨牛,別鬧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