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事了。」醫生將手中的線剪斷後,安撫著百衛門寶穗。
從曜駢被玻璃盆砸個正著,玻璃廠主人開車緊急將他送醫後,她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緊緊握住他的手,內心焦急地片刻也離不開。
「他有沒有腦震蕩?」
「輕微腦震蕩,最大的後遺癥是頭會非常痛、非常暈眩,暫時讓他在醫院觀察幾天。」醫生將手中剩余的手術線扔到垃圾桶里。「我替他打了麻醉針,三個小時後他就會醒過來,我們會暫時先將他移到觀察室去,你可以在那里陪他。」
「好。」
她無法想像,剛才那玻璃盆其實應該是砸在她頭上的,但他卻快一步擋在她上頭,以身體包覆住她,自己卻被厚重的玻璃藝術品砸個正著。
一想到剛剛驚險的畫面,她的身體到現在還會發抖。
曜駢被送到觀察室去,玻璃廠主人承諾會負擔所有醫藥費,畢竟人是在他的工廠里受傷的,而那闖禍的小阿,除了被母親罵哭外,似乎也沒有人想再去責備他什麼,至少他以後應該不敢在危險場所里亂跑亂闖了。
看他熟睡的臉,大概真沒三個小時不會醒過來,看樣子,今晚她得和他在醫院里度過了。
******
百衛門寶穗手里拿著在便利商店買來的咖啡,原以為要熬夜了,沒想到推開病房門,卻發現曜駢坐在床上,雙眼炯炯有神地看著她。
「你覺得怎麼樣?」
「你沒事吧?」
她在病床坐下。「有事的是你,你的頭縫了好幾針。」軟綿溫熱的手掌在他額上模了模。「你頭會不會暈?醫生說你有腦震蕩現象,必須在醫院觀察幾天。」
「我沒事。」拉下她的手,他反而檢查起她來了。「你真的確定你沒受傷?」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保護到她。
他的關懷讓她眼眶溫熱,她深吸口氣拉下他的手。
「沒事,我就說了有事的是你,怎麼問起我來了……你頭會不會很痛?」她想去撥弄他的頭發查看,卻被他閃過,他反手將她按回病床上。
他搖搖頭。
「我們回去吧!」
「不行。」她將他按回床上。「醫生說了要在醫院觀察幾天,看有沒有後遺癥,怎麼可以回去?」
「我沒事。」
不顧她的抗議,他下床開始月兌病袍。
「你不要老是一意孤行,身體是你的,你一定要這麼漠視它嗎?」
「你也知道身體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知道它好不好。」在他說話的同時,已快速換下一身病袍穿回自己的衣服。
她拉住他的衣領。「衣服上都是血跡。」一大片觸目驚心的干涸血漬,她看了就腿軟。
「沒關系,回去再換。」他轉身握住她的手,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光芒。「我們逃跑吧!」
「啊?」
她瞠大眼,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被他拉著往外跑了。
******
必程的路上由百衛門寶穗開車,要不是玻璃廠老板派人將車送到醫院來,恐怕三更半夜他們也叫不到計程車回去。
將車子開到飯店停車場,他卻阻止她,要她將車子開到飯店後的小坡上,她不解地照他的話做,車子來到早上他想強拉她進去的小別墅,車子在門口處停妥,她下車快步跑到另一頭扶他進屋。
屋內擺飾簡單大方充滿金屬感,非常的現代化,也非常干淨,除了一些應有的裝飾之外,並沒有太多雜物。
讓他坐在沙發上後,她開始專心地環顧四周。
「你是來觀光的嗎?」這家飯店有提供這種房間嗎?一旁的視听設備吸引她的注意力。
「嗯。」他意興闌珊地回答,躺在沙發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乘機拉回她的注意力。
「頭在痛?」她跑去倒了杯水,從口袋里拿出從病房順手帶出來的藥,這藥是他在昏睡時護士拿來的,因為他還在昏睡,所以並沒有吃,這下正好可以止他的痛。
「來把藥吃了。」
他將藥吃下,頭往後靠在椅背上休息。
「是不是很痛?」她跪在他身旁,輕柔地探探他的頭。「叫你別逞強,留在醫院里觀察幾天你就是不听。」
他攫住她的手,目光深切,盯得她連忙將視線移開。
「謝謝你。」她雙頰好熱。
「只要你沒事就好。」發絲黏在她頰上,他溫柔地撥開那綹發,柔情的讓她幾乎快化成一攤水。
彬許是昏暗燈光造成的影響,白天炯炯發亮的雙眼此時卻異常柔和,似帶有魔力。
他捧住她的下顎,臉緩緩前傾,看著他的眼閉上,唇朝她靠近,她竟然乖順地閉上了眼,輕啟唇瓣接受他的吻。
他的吻能奪人呼吸,讓她連氣都不敢喘一下;他的吻輕柔的連棉花球都比不上,生怕會吻傷她般,小心翼翼地在她唇瓣上施展魔力。他的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氣味,一種極為舒坦、安適的氣息。
離開她的唇半寸,深邃眼眸就像要攝取她的靈魂,令她想動也動不了。
沒有說半句話,他的唇再度落下,這個吻充滿了引誘,放在她肩上的手溫熱有力,她只感覺肩膀上的衣帶滑下手臂,卻動彈不得。
她該反抗!心里這麼想,她卻任何動作都做不出來,被動地任由他的吻沿著唇瓣滑過下頰、滑過她的頸,一陣酥麻傳遍全身,她已癱軟在他懷里。
他的手指帶著魔力,輕易挑下她肩上的衣帶,當房里的空調從身前吹來,她抖顫地反身抱住他寬闊的肩膀投身入懷——
******
沖繩的日光太強烈,照在皮膚上特別刺痛。躺在泳池畔的躺椅里,百衛門寶穗正享受著日光浴,她的肌膚不太容易曬黑,皮膚白皙得令人羨慕。
昨夜算是徹底放縱嗎?否則她怎麼會和曜駢有了一夜?
彬許她只是一時被他的柔情迷惑,才會什麼都不想的與他發生關系。
他的溫柔真的讓她心甘情願,就算他受了傷,嘴里仍舊在乎她的安危,這就像是哥哥一樣。
扮哥雖然嘴里老是念著家族如何如何,但對于她,他依舊非常保護,總是默默縱容她的任性,別人總以為他不知道,但其實哥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作為。
蚌然臉頰一陣冰涼,嚇了她一跳。
曜駢帶著笑在她身旁坐下,手里兩瓶果汁正是罪魁禍首。
「果汁?」她看他的表情像在看怪物。
「難不成你想喝啤酒?」
「嗯。」她點點頭。
「不行。」拉開拉環將果汁遞給她。「這種時候喝酒精類的飲料只會讓你更渴。」
睨著眼前的果汁,她努努嘴,再抬頭看看他,見他一臉認真,她只好勉為其難地接過飲料,喝了一口果真暑氣全消,很快的一瓶就喝完了。
看他一點也沒有受傷的樣子,難道他頭上的傷口不會痛嗎?昨天醫生可是縫了好幾針耶!
「你頭會不會痛?」
他模了模頭。「不會。」
「我看看……」她坐起身想查看他的傷口,卻被他阻止,她不解地看著他。
「你要在沖繩待多久?」他已經比預訂時間多待了一天半,再待下去,後面的行程都會延宕,他必須立即趕到下一個目的地,但他卻又舍不得離開她。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她美麗的容顏讓他無法說出要離開的話。
曜駢從口袋里拿出一塊玻璃石。
「給你。」
玻璃石里包著粉透色的小心型,看起來像是鏤空的,但卻又有著顏色,而且里頭還放著一顆顆星沙。
她搖搖手中的玻璃石。
「這是什麼?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玻璃廠的老板送來的,說是要陪罪。給你!」
她將玻璃石塞回給他。「受傷的人是你,賠也是賠給你。」
「給你。」他態度堅決。
她想再塞回去給他,他反握住她的手。
「收下。」
面對他認真的表情,她只能默默地收下。他一語不發地盯著她,甚至將她頰畔的發絲勾到耳後去,拇指愛戀地撫觸她的臉,那表情像是想將她的一切記在腦海里一樣。
她皺起眉。「你……」話沒說完,一旁手機卻不識相地響起,不要命的響聲劃破寧靜的泳池畔。
「喂……」他接起電話後就是一連串法語,讓她有听沒有懂,不過看他臉上出現的困擾與微慍,不難洞悉這是通不怎麼愉快的電話。
當他掛上電話後,她才知道,這兩天所發生的一切只是夢,因為溫柔的他依舊會離開,他只不過是個過客,一個對她溫柔、呵護備至的過客,總會有煙消雲散的一天。
在他英俊的臉上,她看不見任何表情,他專注地看著她許久後,只是握緊電話站起身,高高在上地低頭睨視她。
「我要離開了。」
她早就知道,他和其他人一樣都會離開她,之所以接近她只是為了好奇、為了征服。
她嘴角一抹毫無溫度的笑容,看起來好淒涼。
征服百衛門家的女人是多麼讓人驕傲的一件事啊!
他看見了她臉上淒涼的表情,伸出手想模她的臉,最後卻只是動動指頭忍下那股沖動。
等事情告一段落,他會去找她。
「我送你回飯店。」
「不用了。」她站起身,「反正我們只是玩玩——」
他拉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
「我不是玩玩。」
她抽回手,「但我是。」
說完,她毫不眷戀地扭頭就走,走上石子小徑、越過美麗的花圃、走過一棵棵的樹,直到身影消失。
看著滄涼的身影消失,他知道她又在逞強了。
他的視線被一旁晶瑩剔透的玻璃石吸引。
她忘了這顆玻璃石了。
拿著玻璃石把玩,他抬頭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強忍住追上去的沖動。
他忽然有股沖動想從電話那頭將曜駒那家伙揪到面前來好好痛揍一頓。
******
百衛門寶穗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連如何離開飯店、搭上飛機的都沒印象,在沖繩的一切都變得好模糊。
卷縮成蝦狀抱著枕頭躺在床上,她連動的都沒有。
房門被人拉開而透進一線光芒,一道人影站在光線中,緩緩朝她走來。
「寶穗?」
床上的身子動了動。
「寶穗,從明天開始你進入Lafa企劃部。」
床上人影沉默許久後才發出單音。
「嗯。」
蚌然,床動了下,床墊凹陷。
「寶穗。」
她深吸口氣後才翻身面對來人。「哥哥。」
「消失了幾天,連打個電話回來都沒有,一回來就窩在房間里,心情不好?」
她睜開了眼。
「沒有。」
百衛門博嗣沒再問,房內一陣沉寂後,百衛門寶穗才勉為其難地坐起身,看著她最愛的哥哥。
「我明天就去Lafa報到。」
百衛門博嗣模模她的頭。「不管這幾天你到哪里去,那幾天就當是你暫時擺月兌百衛門這三個字,從明天開始你就要有身為百衛門人的自覺,將Lafa經營好,知道嗎?」
她點點頭。
扮哥說得對,不管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她仍舊是百衛門的一份子,一生都要努力維護百衛門的名譽。
而曜駢,不過是她生命里的一段插曲,她不該為了他而心情不好,對他,她心中只是失落而已,這並不是愛情,她不可能在短短兩天之內就愛上他,她只是迷失在他的柔情里而已,就只是迷惑而已。
畢竟除了哥哥外,從沒人對她這般寵溺過。
百衛門寶穗淺淺一笑,恢復往日光彩,眼眸明亮地瞅著百衛門博嗣,明白地告訴他她沒事,他可以不用擔憂,她又是百衛門的人了。
「哥哥,你不用擔心。」拉拉蓋在腿上的被子,「你將Lafa交給我,表示你已經認同我有足夠的能力一肩挑起家族企業,我怎麼能扯你後腿,讓渡月他們有機可乘。」
「你明白就好。」
百衛門博嗣深沉地看著她,輕輕撩起她頸後的發,頸椎的地方有一道已泛白的痕跡,呈現荊棘狀。
「還會痛嗎?」
她搖搖頭,下意識地將撩起的發撥下,遮掩那塊傷痕。
「當初我應該防備渡月將矛頭指向你。」百衛門博嗣心中滿是自責。
「哥哥,你知道你不能出手,那只會將暗地里的戰爭搬到台面上而已,你是百衛門的當家,他們再怎麼不滿意,還是得在老一輩的人面前維持表面平靜,你要是插手,只會讓事情變得難以收拾。」
「再怎麼說,我們都擁有百衛門直系大房的血統,他們想爬到我們頭上,沒那麼簡單。」
百衛門博嗣手腕高明厲害,只要目標明確,他絕不可能放過,如果那麼容易就被打倒,那他這個百衛門當家的,不就太脆弱了嗎?
「所以他們以為動我就能動你。」她本來也這麼以為,但她忽略了,她的哥哥智商兩百,視諏中國孫子兵法,縱使他們使用再多的招數,他依舊能見招拆招。
百衛門博嗣目光變得銳利。
「對,他們太過天真。」他不可能放棄這個位置,放棄現在的位置等于放棄以後子子孫孫在百衛門家的生存權利。
听他這麼說,百衛門寶穗心里有種落寞感。
她以為最愛她的哥哥應該會為了她而放棄一切,哪怕她贊同他現在的作法,將當家權力緊握在手,但就算她被人挾持,他依舊不肯放手。
她只是私心的希望,唯一的哥哥能夠為了她放棄一切。
但從另一方面來看,她卻又不希望他這麼做,這是很矛盾的一種心態。
百衛門博嗣揉揉百衛門寶穗的發。
「早點睡,明天你就必須開始忙了,接下來你大概有好幾年的時間都沒辦法再偷跑去度假了。」他站起身走到門邊說完話後合上門。
跋上的門帶走一室微弱的光芒,百衛門寶穗掀開被單下床走到窗邊,靠著窗欞仰頭。
因位處山坡處,附近人煙罕至,所以天上的繁星分外清晰。
她記得那夜纏綿過後,他抱著她站在窗邊,兩人身上披著一條毛毯看星星,他在她耳邊說了好多好多情話,柔情地擁著她隨著輕柔音樂搖蔽,就算不會說笑話,他依舊想盡辦法逗她開心。
然而,數個小時之後,他卻換了個人,說離開就離開。
如果他早知道自己不會在那個地方久留,他就不該來招惹她,招惹了卻又為一通電話離開她。
他真將他們的一切當成游戲或春夢嗎?
她深吸口氣。
不知何時,兩頰上已沾惹上不爭氣的淚水,她粗魯地以手背揮去所有的脆弱,窗外微風輕拂,她的心底已做了決定。
她決定忘記沖繩的一切,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