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一年,春花開,秋楓紅。
正值弱冠之年的嚴齊,虎背熊腰、敏捷勇猛、器宇軒昂,出類拔萃的他,一舉通過三年一試的秋試,正式成為鄉舉人。
消息傳來,余恩、余閱莫不歡欣鼓舞。接著快馬將信函傳回羅家莊給殷殷期盼的嚴安和余嬸。
餅去兩年,每三個月至半年,嚴安總是會找時機帶著余嬸來和嚴齊、余恩和余閱會面,一家享受得來不易的親情。
雖然嚴齊向何仁宣告要離開鳳陽縣,但他們僅從鳳陽縣北搬到了鳳陽縣西的一處小鎮。這樣的距離,就算走上半天也到達不了,為了嚴安和余嬸,他們是怎麼都不願離羅家莊太遠的。
如今的住處依舊家徒四壁,不過再也不是一間通鋪,在嚴齊的堅持下,余恩有著自己一間小小的閨房。
當時,她一直擔心嚴齊無法接受她是個姑娘家,會把她趕離他的身邊。一直以來困擾她的身分問題,沒想到被何仁這麼一鬧,就此解開這個難解的問題。
只是,她寧願當他的兄弟,也不要他這樣與他保持著男女間的分際與距離。
「嚴齊,師父來信了。」余恩走到屋外,看著正在劈柴的嚴齊。
嚴齊的話更少了。以前兩人總是會談天說地、嘻笑玩耍,可是自從她強迫他做了他不想做的事後,他對她除了基本應對,再也沒有多余的話。
嚴齊停下劈柴的動作,放下手里的斧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沒什麼情緒。「我爹說什麼?」
冬日將近,在這京師之西,得儲存許多柴火,否則天寒地凍下,整個冬天就難熬了。
「師父說,過年前會帶著我娘來和我們踫面。」她唇角掛著笑意。
「嗯。」他點頭,表示听見。然後又拿起斧頭,繼續劈柴。
「嚴齊,柴我來劈,早飯準備好了,你快去吃。你待會不是還要去學堂嗎?」
「嗯。」他又點了一下頭,再次放下斧頭。
嚴齊在學堂里負責地方壯丁的團練,也帶著孩童們強身練功,因為他是舉人,領的是縣衙支付的薪俸。
這樣的團練有助于地方的團結,山賊盜匪也不敢輕舉妄動來偷襲,在這小小的鄉鎮里,他算是小有名氣的嚴師傅。
看著他走回屋內,余恩才蹲到了木堆旁,拿起了斧頭。
余閱仍在藥鋪工作,兩三天才駕著藥鋪的馬車回家一次。兩個男人都不準她外出去掙錢,畢竟有了何仁的前車之鑒,雖然她有一身的好功夫,但姑娘家總是有諸多不便。
于是她在屋後闢了一畝菜田,也養了一群雞鴨,不但可以自足,還有余力可以拿到市場去販賣。
「大姊,在想什麼?小心斧頭劈到自己的腳。」
余閱的聲音突然竄進她的耳里,她果真嚇得持著斧頭的手就這麼往下一甩——
「啊!」斧頭就這麼砸中她的腳掌,她整個人也跌坐在地上。
「怎麼了?有沒有怎樣?」余閱連忙蹲下來。
「余閱,你想謀財害命呀!」小手不依地捶打著余閱的肩頭。
「你又沒錢。」余閱糾結了眉頭。「鞋子月兌下來,讓我看看你的腳有沒有受傷。」
她耍賴。「你幫我月兌,我沒力氣了。」那亮晃晃的斧頭,是很有可能劈斷她的腳掌的。
听見她的尖叫聲,嚴齊連忙從屋內沖了出來,站在屋檐下的他,正巧撞見兩顆頭顱親密地撞在一起。
「真拿你沒辦法。」余閱還是認命的伸出手,月兌下她右腳的布鞋。
兩人才相差一歲,無論從哪一方面看起來,余閱都像是大哥,余恩卻變成了妹子。
月兌了鞋,余閱也順便替她月兌了襪,以他當實習大夫的本領細看著。
「幸好,只差那麼一分,不過刀柄還是砸到了腳,這瘀血是免不了的,我待會拿個藥給你。」
「真的很幸好,否則我長這個樣子已經嫁不出去了,萬一再缺個腿,那我不就一輩子完蛋了。」她回復心神,可以跟余閱說笑了。
「放心,你要是嫁不出去,我會養你一輩子的。」余閱站了起來,打算回屋內拿外傷藥,卻瞥見站在屋檐下的嚴齊。「嚴大哥。」
「我正要出門。」嚴齊悶悶地說。
泵娘家的腳丫子……雖然余閱是她的弟弟,但她也太不避嫌了,尤其這個弟弟還是沒有血緣的弟弟。
嚴齊不懂從何而來的滿腔怒意,只能憤憤地從他們的眼前快速離開。
看著嚴齊那難看的臉色,像是被欠了債似的,余恩的心情就直直地往下落。
她苦笑了下,心里酸酸的。
她和他之間,的確連兄弟都做不成了,她好懷念以前的日子。她開始憎恨自己,為什麼那時忍不了藥之苦,否則她和他之間也不會鬧到如今這種冷冰冰、難以收拾的局面。
日頭緩緩東升,蔚藍的晴空,涼風清爽,時節已是十一月的初冬,日子過得好快呀。
余閱丟了一瓶藥給她之後,也出門去藥鋪工作了。
她抹了藥,穿妥了鞋子,不再滿腦子想著嚴齊,認真的劈起柴來。
懊不容易才將一堆柴給劈好,就在她嘆吁時,眼前的光線被一抹人影給遮擋住。
她抬起頭,背光下看不清眼前的人,她防範似的站了起來。
「姑娘,借問,嚴師傅住這嗎?」
她側了側身,總算看清來人的模樣。
一位斯文的公子,年紀跟嚴齊下相上下,穿著斜領大袖的衣衫,一看就是個讀書人,還是個有錢的讀書人。
「請問公子有什麼事嗎?」因為男子的有禮,她霎時降低了防備之心。
「我受友人之托,特地來探望嚴師傅。」男子恭謹的微微頷首。
「嚴師傅是住在這沒錯,只不過他這會不在。」她客氣地回道。
「不知道嚴師傅何時會回來?」男子再問。
「恐怕得日落之後。請問公子怎麼稱呼?」
「在下傅時得,來自京師。」傅時得溫和有禮,淺笑中有著不凡的氣度。
余恩心頭忽然有股不祥的預感。「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你,不方便讓你進屋。不知傅公子的友人是哪位?」
「羅家莊大小姐。」傅時得的語氣很淡,卻讓余恩驚嚇住。
「大小姐?」余恩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精采。這個稱呼已經將近兩年不曾出現在她的生活里,嚴齊不曾提過,而她也故意忽略。
「是的,大小姐婕兒。」
「大小姐現在好嗎?」余恩笑了下,想掩飾那股沒來由的慌亂。「她應該過得很好的,也許娃兒都生了。」
看來男子是有備而來,不但打听清楚嚴齊的住處,還知道嚴齊和羅婕的那一段舊時關系。
「婕兒並沒有嫁給知府大人的大公子。」
「怎麼會?」余恩大眼眨了又眨,無法相信雙耳听見的話。
每次嚴安和余嬸來探望他們時,都絕口不提大小姐的事,大家心知肚明,為的就是不干擾到嚴齊的情緒。
「那在下先告辭,等晚飯之後再來拜訪嚴師傅。」傅時得說著便拱手離去。
暗時得的話飄忽遠去,而余恩直在屋前站了許久才緩緩回過神。
如今嚴齊已經是州舉人,明年春就可以參加會試,如果順利的話,再不久或許就能金榜題名,高中武狀元。
大小姐如今還沒有成親,那以前那個配不上大小姐的嚴齊,如果明年春能在會試中層露頭角,那可算是門當戶對了。
她渾渾噩噩,連午飯都忘了要煮,她的心里好緊張,萬一嚴齊就這麼跟著傅公子走了……
她的心揪痛著,她不要離開嚴齊。
她的雙腳不由自主地跑了起來,跑過幾條街弄、穿過最熱鬧的市集,來到學堂前。
學堂前安靜無聲,大伙都回去用午飯了。而嚴齊一向留在學堂里,趁機習字念書。
學堂里有個老夫子,專門授課解惑,夫子有個相貌秀美的女兒,閨名喚珠兒。
此時,余恩站在學堂外的大樹下,將身子隱在樹干之後,她看著窗內那對同桌吃飯的才子佳人。
即使沒有大小姐,合該嚴齊就是適合那樣柔情婉約的姑娘,珠兒的嫣然一笑,雖沒有大小姐的明眸深波,但也是小家碧玉。
她記得娘曾說過,她做事毛毛躁躁、粗枝大葉,一點都沒有姑娘家該有的舉止禮儀。
雖然她恢復了女兒身,但她身上穿的還是俐落的袍衫、長褲,長發只扎成了一條粗辮子,在腦後束著一條淡粉紅的發帶,更是沒有姑娘家該有的裝扮。
這兩年來,她無時不刻都在痴望著嚴齊,如果他能喜歡她,那該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這輩子,她的清白算是沒了,她也肯定不能再嫁給別的男人了,既然如此……
一道視線凌厲的掃向她,她連忙縮回探出的頭,將身子完全隱在粗壯的大樹後。
她的心起起伏伏,過了一會兒,穩定了心思之後,她才拔腿又跑。
前有羅婕,後有珠兒,再怎麼樣也輪不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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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齊才走到屋前,就發現了異樣。
往日這個時候,屋內屋外都會飄散著飯菜香。余恩傳承到余嬸的好手藝,就算是再平凡的菜色,她還是可以燒出色香味俱全的好滋味。
一走進屋內,空蕩蕩的桌前沒有任何菜色,他蹙起眉心,往內室走。他和余閱住在前頭的房間,余恩則睡在靠近廚房的邊邊。
廚房里,也沒有她的身影。
他走到她的房門口,輕輕掄起拳頭,敲打她的房門。
敗顯然的,余恩不在家,這是從未有過的情形。這麼久以來,只要他一回到家,她總是會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無論是春夏秋冬、無論是刮風下雨。
中午她為什麼在學堂外鬼鬼祟祟?她既然都到學堂來了,為什麼沒有進屋找他?
他回到桌前,眉心鎖著不安,正思量著該上何處去找她,腳步都跨出門檻了,她才迎面走了進來。
「余恩,你……」
她將手里的竹籠擺在桌上,再打開竹籠蓋,端出里頭一碟碟的精致小菜,外加打了一斤的烈酒。
「待會有客人要來,這是我特地去買來的。」她繼續張羅著碗筷。
「誰要來?」他看著一桌的菜色。他們一向吃得節儉,除了年節、特別的日子,否則她舍不得花大錢買這麼多的好東西。
「一位傅公子,他說晚飯後要來找你,我怕他提前到,還是準備了一下,總不能老是那麼寒酸,讓人看了笑話。」她在椅子上坐下。
「傅公子?」他也在椅子上坐下。
天光還未全暗,屋內尚未點起燭火,他每次看著她,都得極力壓抑著一股莫名的情緒。他總會想起她那狂亂又激情的模樣,他實在很怕自己會失了分寸,只好讓自己表現得無動于衷。
「待會你就知道了。」她執起酒壺,斟滿了兩杯酒,一杯給他,一杯給自己。
他還是看著她,她卻一口飲盡杯里的酒。
見他不說話,她用酒杯踫了踫他的杯子。
「怎麼突然想喝酒?」他還是拿起酒杯,順了她的意,喝了一口酒。
「我敬你。今晚你忘了我是個姑娘,你把我當兄弟,就當我們都還是娃兒的時候,我們會玩在一起、睡在一起、練功也在一起,被打、被罵都在一起。」她大眼眨著祈求。「好不好?」
「兄弟?」他苦笑了。難道她對他真的只有兄弟的感情?「就算是兄弟,你也不該跟余閱這麼親密!」
「啊……」她不懂,搖搖腦袋。
「沒什麼。」他懊惱自己的多嘴。
「你別不理我,你都不跟我說話,看也不看我一眼,我真的有那麼惹你討厭嗎?」她借著酒膽,忍不住抱怨。
「我沒有不理你,我也沒有討厭你,你也知道我的話本來就不多。」那是嚴齊所陌生的情緒,他不知道該怎麼和是姑娘家的余恩相處,尤其在她成為他的人之後,還是在那種不堪的情形下。
「亂講,你以前的話挺多的,什麼都告訴我。」她又斟了酒,卻被他一手擋下。
「別光只是喝酒,先吃點東西,否則會醉的。」
「醉了好呀,一醉解千愁,千愁難解,只好喝醉。」她推開他的手,又喝干了一杯酒。
「你到底怎麼了?」看著她那不尋常的樣子,他內心有著淡淡的擔憂。
「嚴齊,如果大小姐為了你,沒有嫁人呢?」她點亮了桌上的燭火。
「不可能,沒有那種如果。」他拒絕回答假設性的問題。
燭火照亮他剛正的大臉,她清楚看見他的眉頭皺了皺。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嚴齊走出去開門,果然是傅時得依約來訪。
兩位高度相仿的男人互相凝看著,傅時得深邃的眸里,似乎有那麼一絲的嫉恨;而嚴齊是一臉坦然外加疑惑。
「傅公子。」余恩站起來,出聲打破沉默。
「想必這位就是新科舉人嚴師傅?」傅時得有禮的對著嚴齊拱手。
「不敢當。」嚴齊也拱手回禮。
「傅公子,你們聊,我出去吹吹風。」她邀請傅時得入內後,人就一閃,閃出了大門外,還順手關上木板門。
暗時得是來找嚴齊的,是要談論有關大小姐的事,她該留給他們單獨談話的空間。
她沒想到自己這麼膽小,竟然不敢親耳聆听傅時得帶來的消息,但又忍不住想知道,于是她只能蹲坐在門檻上。
入了夜的風越吹越冷,她忘了加件外衣,只能任憑冷風吹凍她的雙頰。只可惜她的耳力再好,在里頭的兩個男人似乎刻意壓低音量,她竟連一點聲音都听不到。
可恨呀,她干什麼故作大方的走出來。
燭火才剛點亮,她以為這一談應該要談到月上樹梢,沒想到才一刻鐘,大門就已經打開了。
她從門檻跳了起來,一臉驚慌。
「傅公子,這種小地方,就不留你下來用飯了。」嚴齊說著極為客氣又冷淡的話。
「嚴師傅,你真的不再考慮嗎?」傅時得的表情多了來時所沒有的笑意。
「不用了,謝謝傅公子特地走這一趟,嚴某就不送了。」嚴齊眉眼間展現自信的風采,在傅時得這樣的貴公子面前,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供人使喚的僕佣了。
「嚴師傅,傅某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傅時得問得誠懇。
「當然,還多謝傅公子看得起。」嚴齊頷首。
「那,在下就稱你一聲嚴兄了。」
「傅兄,麻煩你的事,還請你多留意。」嚴齊也隨和的改了稱呼。
「我知道,是家門不幸,我會明快處理的。」
「謝謝傅兄,傅兄請慢走。」
直到傅時得走遠了,余恩恐慌的心神還是沒有回復。
「還不進屋嗎?外頭風大。」
嚴齊的話聲才落,她的身上就多了一件披風,那是他為她披上的。
「你怎麼沒有跟他一起走?」她吶吶地問。
他不解地看著她。「我為什麼要跟他一起走?」
他轉身要進屋,看她一臉慌亂地還杵在大門口,他只好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屋內帶,然後再把大門關上,遮住那初冬灌吹的冷風。
「因為……」她的背抵在關緊的門板上,臉上還是有著擔憂。
「你怎麼了?」他看得出來,她的神色表情都不對,一點都不像平常的嘻嘻哈哈。
「他是大小姐的友人,難道他不是要帶你去見大小姐嗎?」
「然後呢?你以為什麼?」
她情急下抓住了他的衣擺。「我以為你要離開這個家,你要離開我,你要跟傅公子去見大小姐。」
今晚,冷風吹動酒意,她沉在心里的話,再也忍不住的全數吐出。
看著她那張苦哈哈的小臉,他握住那只扯住他衣擺不放的小手。
「我不會離開你,你在哪,我的家就在哪,你明白嗎?」他淡淡扯動唇瓣,給了她安心的笑容。
「你難道不會想去見大小姐嗎?」明知他把她當兄弟,她還是開心的笑了。她懸在心上的痛呀,她愛的嚴齊,心里卻是愛著別的姑娘。
「都過去了。」他淡淡的說著,放開了她的手,轉身坐回椅子上。
他雖然說得雲淡風輕,她還是感覺到他的異樣。日子一天一天過,她不在乎當他一輩子的兄弟,反正她也嫁不了別人,她寧願這樣跟他過一輩子。
而她也暫時忘了,即使嚴齊不去見羅婕,他也有可能會娶別的姑娘,就像是珠兒。
「那個傅公子怎麼說?」
「沒什麼,你不要多想了,吃飯吧。」他拿起筷子,臉上郁結著。
她在他身邊坐下。「嚴齊,我敬你三杯!」她又干了一口酒。「我們以此酒為盟,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你日後是不是武狀元,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你答應嗎?」
他舉起酒杯,與她的酒杯踫了一聲,也許是酒意,讓他今晚卸下些許的防備,跟她相處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的僵硬。
「當然,我一輩子都不會離開你,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的!」
「一言為定!」因為他的信誓旦旦,沒有任何猶豫,她開懷地笑了,一解剛剛傅時得來時的郁悶。
她舉起右手,等著跟他擊掌。雖不是私訂終身,但有了他這句話,她心頭就漾滿了幸福。
「一言為定!」他也舉起右手,輕輕與她擊掌,宣誓盟約。
看到她剛剛慌亂無措的樣子,他的心竟浮躁不安,得用盡他的克制力,才能讓自己表現得雲淡風輕。
一年半了,他不想破壞目前的平衡,他真怕她會離開她。她要當兄弟,他就當她的兄弟,就算這一輩子兩人的關系只能是兄弟,他也甘之如飴。
他看著她雙頰生嫣、笑若桃花。
反正她不能再嫁給別的男子,他也一定不會再娶別的姑娘,等他功成名就,他就可以坦白自己心意,他一定可以讓她過好日子的。
有她一輩子的承諾,他的心可以更加沉著,現在的他,只能一心朝著求取寶名之路努力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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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年才剛過,新芽都還未長,在嚴齊赴京參加禮部舉行的會試之前,春風才剛起,就吹來了媒人婆的蹤影。
余恩從菜田回來,就撞見了媒人婆搖著胖胖的身影、笑得合不攏嘴地站在大門口。
「嚴師傅呀,你年輕有為、一表人才,這我們鎮里好多姑娘都心儀于你。你也知道我媒人婆這塊金字招牌,我絕對不會隨便找個姑娘來說親,要找也得找匹配得上你的姑娘。」
嚴齊只是淡淡勾動唇瓣。「大嬸,謝謝你的好意,我還不想娶妻。」
他待人處事總是溫和有禮、含蓄內斂,不像是一般練武者的莽撞粗俗、有勇無謀。
他有著文人與武人皆備的才華,在這缺乏人才的小鎮上,他是媒人婆手里炙手可熱的好對象,更是黃花大閨女心儀的頂天立地的男子。
「怎能不想呢?你都已經二十一了吧,我家那口子在你這個時候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那珠兒知書達禮,老夫子又很中意你這個女婿,托我來打听打听你的意思,要是你還沒有訂親,心里也沒有喜歡的姑娘,你就認真考慮考慮。我做媒人做了二十年了,你們是我看過最合宜的一對,這珠兒一定能為你生幾個白胖的小壯丁的。」媒人婆終于看見了手里提著一個大竹籠的余恩。
「恩兒呀,你也來說說你表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大嬸!」余恩連忙打斷媒人婆的喋喋不休,她的表情就像是陰天里的雲層,難看得不得了。「我表哥不急著娶妻,等他考上武狀元再說吧。表哥,我說得對吧?」她眼巴巴地看著嚴齊。
「嗯,大嬸,我表妹說得沒錯,你回去告訴珠兒,我很抱歉,得辜負她的心意。」嚴齊應和著。
「唉呀,反正不急嘛。齊兒呀,你真是好樣,我看你一定會中狀元,那就是我鳳陽縣的第一個武狀元,到時還怕娶不到千金小姐嗎?」媒人婆笑眯了眼,嘴里喊得親熱,連忙見風轉舵。
余恩笑了,懸著的心悄悄地放下。「大嬸,叫珠兒別喜歡我表哥,沒用的。那就不送了,您慢走!」
說完,余恩一把拉著嚴齊的手就進門,還把大門密密的關上,整個人的背就這麼貼靠在門板上。
她待人處事從來沒有這麼沒禮貌過,可是她一看到媒人婆,心火就忍不住沸騰起來。
「嚴齊,你也知道那媒人婆,是嘴巴甜過蜜、手腳快過風,更是棵牆頭草,風吹就兩面倒,你千萬不要相信她的話!」她一急,話說得更快了。
看她倉皇地模樣,嚴齊笑了。
自從她跟他許下一輩子的承諾之後,他對她的表情逐漸變多了。
「我知道,我本來就沒有要答應。」
「真的?」她雙眼眨得晶亮。
他雙手抵在她肩膀上方的門板上,形成將她困在懷里的局面。
「你很擔心,我會娶別的姑娘?」
他的氣息過于迫近,以前的他是不會做出如此逾矩的動作。
「啊……」她心口一跳、呼吸一窒,沒听懂他在問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你很擔心,我會娶別的姑娘?」看進她的無措,日子過去這麼久了,她對他是否有了些許男女之情了?
「當然。你跟我擊掌發誓過,你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我的。」
「我娶了妻,我們還是可以住在一起的。」他挑眉反問。
「啊……」她猛搖頭。「你若娶了妻,你的妻子必定不會同意讓我和你們住在一起的。」
「我的妻子一定會同意讓你和我同住,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他不再安于現狀,他留住了她的人,他卻想要更多,不再只是兄弟,他更渴望她的心。
「可是,這有諸多不便,你的妻子一定會不高興的。」
「那我不就一輩子不能娶妻?」他的臉更逼近一步,清楚看見她連長長的眼睫都微顫著。
「你不是不能娶妻,至少……」她頓了頓,咬著下唇辦,努力想著說詞,「至少得等你高中武狀元呀。」
「那我要是考不上武狀元呢?」他再逼問。
她怎麼覺得,他的唇角好似有股笑意?
「你一定會考上武狀元的,到時再風風光光娶妻呀。」她心里不禁要跟老天爺祈求,祈求他不要考上狀元,只要讓他高中榜眼就好。
「余恩,你這也太為難我了,科舉三年一試,只得一名武狀元,你是想讓我一輩子打光棍?」
年歲的成長、生活的磨練,讓嚴齊的性子在方正中,卻獨獨對她露出這挑逗的模樣。
「要不然,你若娶不到妻子,我也陪著你,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人呀。」她的臉側了側,他靠太近,她的心好慌呀。
「嗯,好,就這麼決定了,我若沒娶妻,你也不準嫁人!」他這才放下擱在她肩膀上頭的雙手。
媒人婆上門,這次是為他說親,難保下次是哪家的公子少爺看上她,他得確保她不會在一夜之間突然有了心上人。
她在這十九歲的桃李年華,越來越有姑娘家的嬌態,雖沒有溫柔婉約,卻顯得言笑晏晏;雖沒有含羞閉塞,但那是絕對的青春朝氣。
況且她的身邊還有個余閱呀,雖然她和余閱表面上是親姊弟,但心知肚明的人都知道他們一點血緣關系也沒有。
余閱那張比女人還美的容貌,對他是個極大的威脅,她是否早就被余閱給吸引了?
以往他能安份于兄弟的稱謂,但隨著她年歲漸長,他已經沒有那樣的篤定與耐性了。
巴他青梅竹馬長大的佳人呀,他和她在一起十四年了,她在他的眼里早就不是兄弟,而是那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