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老套的故事,有著紀博濤對俞宇心的一見鐘情,更有著之後的天雷勾動地火。
在那秋意很深的午後,學校才剛開學沒多久,陽光閃亮地灑遍校園四周。
紀博濤騎著腳踏車,準備往圖書館的方向前進,卻在轉角處時,因為反光的視差,就這麼不小心和一輛迎面而來的腳踏車相撞。
「啊……」尖叫聲劃破微風,驚慌又害怕。
他的長腳穩穩踩在地上,煞住了車速。「對不起。」雖然是因為她們逆向騎車才會發生撞車的事件,但他還是先道了歉。
他連忙跳下腳踏車,將自己的腳踏車擱到一邊,接著抬起那不但倒在地上、還壓著一個女生的腳踏車。
坐在前座的女生,因為穿著短褲,兩腳的膝蓋因為在水泥地上磨擦,已經紅腫流血。
坐在後座的女生,因為快速跳下車,身體並沒有任何的踫撞,只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秀珍,你有沒有怎樣?」坐在後座的俞宇心連忙扶起跌倒在地上的死黨同學蔣秀珍。
「還好啦,只是我的腳……」蔣秀珍偷偷瞄看了肇事者一眼。
「需不需要去診所?」俞宇心急問著。
「不用啦。」蔣秀珍小小聲地說。
「喂,你是怎麼騎車的?」俞字心一手扶著蔣秀珍,一邊對著紀博濤質問。
紀博濤用手挪了挪鼻梁上的眼鏡,淡淡地笑說著︰「同學,是你們逆向騎車吧?」
「我們不是逆向騎車,而是為了閃避一只突然沖出來的小貓。」
俞宇心沒好氣地辯白著。
「宇心。」蔣秀珍拉了拉俞宇心的衣袖,並搖了搖頭。「別這樣。」
俞宇心瞪了肇事者一眼。「他應該要小心一點嘛。」
「同學,我已經道歉了,還是你需要我賠償?」紀博濤看著這個名叫宇心的女同學。
「不用啦,不用啦。」蔣秀珍連忙拒絕。
「要啦。至少要帶你去診所消毒一下。」俞宇心堅持。
「嗯。」蔣秀珍敵不過俞宇心的正義感,只好點頭,否則她怕會被宇心嘮叨個沒完。
蔣秀珍認識這個紀博濤,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她看過他打籃球的好身手,曾拿過校際杯三對三斗牛冠軍,可惜他並不認識她。
「你怎麼說?」俞宇心氣勢凌人地問著紀博濤。
「去診所消毒一下也好,免得傷口感染了。」
于是紀博濤為表示負責任,由他載著蔣秀珍,而俞宇心則騎著原先倒地的那台腳踏車,三人兩輛腳踏車就這麼前往學校附近的診所。
在紀博濤大四、俞宇心和蔣秀珍大三這一年,三人因為一場小車禍,正式掀開一場必于友情及愛情糾結難解的序曲。
***
一開始,俞宇心很看不慣這個大她們一屆的學長,總覺得他那隔著鏡片看她的眼神,有股不懷好意的笑意。
但俞宇心明白蔣秀珍對紀博濤很有好感,那是不用言語、光看蔣秀珍看紀博濤那股痴迷的模樣,她心里就有了數。
「秀珍,你很欣賞紀博濤吧?」俞宇心直截了當地問。
租屋處里,都已經過了午夜,兩個睡不著覺的女生,還坐在床上咬耳朵。內向文靜的蔣秀珍難得大方地在好同學面前點了頭。「他人很好。」
「他哪點好呀?」俞宇心完全無法認同。「講話老是跩得二五八萬似解他,到時你就會死了心。否則你這麼盲目的迷戀他,這樣下去,我看你這學期鐵定被死當。」
死黨好友不是當假的,俞宇心為了蔣秀珍,只好努力制造和紀博濤相處的機會,于是她打算辦一場小型的出游聯誼。
「聯誼?」學生餐廳里,紀博濤在不可思議下,顯得有股竊喜。
「是呀,我們班女生想多認識一些男生,不但可以拓展生活圈,也可以交換一些生活經驗。」
俞宇心說得很自若,而坐在她身旁的蔣秀珍卻不敢直視紀博濤,只能盯著眼前的餐盤看。
「怎麼個聯誼法?」紀博濤饒富興味地問。
「我打算來個陽明山一日游。這種不冷不熱的天氣,正適合到郊外踏青。白天我們可以上擎天崗去看青青草原,晚上再去欣賞萬家燈火的美景,你認為怎麼樣?如果有更好的想法,你也可以提出來,我們討論討論。」
俞宇心努力地鼓吹,就怕紀博濤不答應。那些草原呀夜景呀,全都是為了蔣秀珍設計的。
紀博濤點頭。「好。要我找多少個男生?」
听見紀博濤一口答應,蔣秀珍才微抬那漾著笑意的小臉。
「差不多十個左右。」俞宇心也笑得燦如花。「沒想到你會一口答應。」這真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原以為還得費上九牛二虎之力。
「你以為我不會答應?」
「是呀,你這麼高高在上的人,又是眾女生心目中的男神,我很擔心你不會答應這種騎機車的聯誼方式。」
「騎機車?」紀博濤不是後悔答應得太快,而是有著更多的驚喜。
俞宇心錯認他的表情,以為他是錯愕不解︰「我剛沒說騎機車嗎?你已經答應了,大男人不能言而無信,否則你的名譽會掃地的。我就是要一對一的騎車方式。」她急急阻止他的變卦。
在那彎曲的山路上騎機車,女生一定要緊抓住男生的腰,要是再來個緊急煞車,那是最能制造出浪漫火花的聯誼方式。
「你很希望我能參加這次的聯誼?」紀博濤笑得大眼都眯成了縫。
「當然。你是學校大名鼎鼎的精英人物,你若不去,那我們班那群怨女就沒機會找到好對象了。」俞宇心努力說著捧人的好話。「拜托啦,你一定要去。」
「時間?地點?」恐怕只有紀博濤自己明白他心里的迫不及待,絕對是超過眼前一副猴急樣的俞宇心。
「當然是越快越好。我們就保持密切聯系了。」
俞宇心看了一眼身邊的蔣秀珍,只見蔣秀珍又把頭垂得低低的,但那抿起唇角的笑意,就像是已經得到了白馬王子似的。
俞宇心再度把視線調回紀博濤身上。這個男人真有那麼好嗎?
懊到一向內向文靜的蔣秀珍,就這麼不顧一切,一頭栽了進去。
***
那天是個美好的日子。
天空藍得沒有一絲白雲,氣溫是最舒服宜人的二十五度。老天爺著實幫了一個大忙,今天的聯誼都還沒有開始,大家就都掛上了飛揚愉悅的笑臉。
紀博濤的魅力不小,以他的號召力,再加上他的名號,這次的聯誼簡直熱門到爆。最後在俞宇心的堅持下,以先來後到的順序,只準男女生各十五人參加。
只是,機車的安排是一大學問。
但俞宇心不管那麼多,她今天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讓蔣秀珍對紀博濤有更進一步的了解。
于是她以唱名的方式,獨裁自決一對一,男生一個,女生一個,不準任何人有異議,因為她這個主辦人最大。
當安排好十四對男女,唱名到最後一個男生時——「紀博濤。」俞宇心喊著紀博濤的名字。
紀博濤眉眼微挑,站在機車旁,雙眼凝看著俞宇心;為了這次的聯誼活動,他可是特地把機車洗得閃閃發亮。
「蔣秀珍。」俞宇心接著喊,然後把蔣秀珍拉到了紀博濤面前。
紀博濤的眉頭皺起,眼神微黯。
俞宇心對著紀博濤漾起笑意。「紀博濤,秀珍就麻煩你了。」
只見蔣秀珍低垂著視線,那副嬌羞的模樣,真像是在參加相親大會。
「那你呢?誰載你?」紀博濤低聲質問。
「我自己騎車呀。」俞宇心比了比身後的粉紅小綿羊。
「你不是說男女生各十五個,為什麼你會多出來?」紀博濤再質問。
「是男女生各十五個呀,我這個主辦人是來服務大家的,當然不能算入人頭數里,所以不用男生載我啦。」
紀博濤有被擺了一道的感覺。原來這就是俞宇心的目的。「我也是主辦人,那我也需要服務大家,我是不是也不能載人?」他將她的話全數奉還。
听到紀博濤這麼說,蔣秀珍這才抬起擔憂的眼神。
「不行啦,你不載人,那我們秀珍怎麼辦?」
紀博濤冷哼反問︰「那你說,該怎麼辦?」
俞宇心听出了他那不悅的口氣。就說這個男人的脾氣真糟糕,只有蔣秀珍是雙眼被蒙住了,才會痴心暗戀他。
「紀博濤,你過來一下。」她連忙扯住他的衣袖,將他拉往一旁。
紀博濤並沒有反對她的動手動腳,跟著她到一旁。
「別這樣嘛,是我沒算好人頭數,都是我的錯。況且你和秀珍認識這麼久了,她長得又這麼可愛,我是特地把她安排給你的。」俞宇心的笑臉很奉承,因為知道這個男人的脾氣很不好,因此在這節骨眼上,只好說盡懊話。
「那可謝謝你的好意了。」紀博濤的語氣含著酸。
「不客氣啦。」說著,把紀博濤給拉回到蔣秀珍的面前。「我們秀珍可是很欣賞你的,今天能坐你的車,我相信她今晚一定高興到睡不著。」
「宇心。」蔣秀珍對著俞宇心搖搖頭,要她不要再多話。
蔣秀珍如含苞待放的百合,清麗中有著這城市難得一見的柔美。
紀博濤無法拒絕,在這個當下,所有同學都在看著他和她,他不能不給蔣秀珍面子,只好將安全帽遞到她手上。
就這樣,男生女生配,只有俞宇心孤伶伶一人騎上仰德大道。車子在風間呼嘯,為了幫好友制造機會,她可算是兩肋插刀。
經過四十分鐘的車程,一行人來到擎天崗,厲害的男生已經跟被載的女生混熟了,但也有人一路無語,就像紀博濤與蔣秀珍。
蔣秀珍和紀博濤從沒有單獨相處過,一向都是和俞宇心的三人行,因此內向文靜的蔣秀珍,根本無法主動開口跟紀博濤談話。
「秀珍,後面的牛好漂亮,我幫你和紀博濤照一張相。」
俞宇心這個媒人婆當得很稱職,她一手拉著蔣秀珍的手腕,一手拉住紀博濤的手臂,硬是將兩人拉在一起。
紀博濤沒有拒絕,鏡片下的眼神嚴肅到沒有任何笑意;而蔣秀珍的笑意如同那波浪般的綠草,緊緊挨在紀博濤身邊。
幾個較活潑的男同學在草地上帶起了游戲,俞宇心這個奇數,沒有人可以湊成對,樂得在活動上當起總指揮,甚至三不五時的將紀博濤和蔣秀珍湊在一起玩臉紅心跳的游戲。
在玩完一圈的活動之後,氣氛正熱絡著,趁著自由活動,三三兩兩散步于藍天綠草間,不僅讓人心曠神怡,更加速了心動的指數。
俞宇心找了個蔣秀珍和別的女同學聊天的空隙,來到了紀博濤身邊。
紀博濤面對著山谷,隨地坐在草地上。
「在看什麼?」她在他身邊坐下。
紀博濤沒有說話,微側著臉看她。
她被他那帶著探索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撥了撥一頭被風吹亂的長發。
「喂,你覺得秀珍怎麼樣?」她劈頭直問。
「什麼怎麼樣?」他故意反問。
「就是對她的感覺呀。」
「認識不多,談不上什麼感覺。」這是事實。
「這一路上你都沒有跟她多聊聊嗎?」她追問著。
「山路不好走,我專心騎車。」這也是事實。
「那剛剛你沒有找機會跟她說話嗎?」她直瞪著眼前一臉木頭呆樣的男人。
「我每次跟她講話,她不是點頭就是搖頭,要我怎麼聊下去?」
「秀珍是個內向文靜的女生,她那個人很慢熟,只要你多點耐心,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聊得來的。」
「我就是沒耐心。」對不喜歡的女孩子,沒有一個男人會有耐心的。
他只差沒有說出這句話。
「紀博濤,你別這麼木頭嘛,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們秀珍很欣賞你?」
「欣賞我的女生沒上千也有幾百。」他說得很自負。
「秀珍不一樣嘛。」
「哪里不一樣?」
他的反問,將她堵得啞口無言,她還真的一時說不上來秀珍到底有哪里跟那些愛慕紀博濤的女人不一樣。
他冷笑著。「你這麼努力想把我跟她湊成對?」
「她很欣賞你嘛,我這個朋友只好多多幫忙。」
「哼。」他從鼻子噴出氣息,站了起來。「你就這麼想當紅娘?」
她也站了起來,順手拍了拍的草屑。「脾氣這麼壞,不知道秀珍是看上你哪一點?我不是要當紅娘,只是想讓你們有更進一步了解的機會。」
他還是凝看著她,那眼神顯得古怪又深邃,俞宇心被他看得一顆心毛了起來,只好避開他的眼神。
這是她第一次無法直視他的眼。明明隔著鏡片,為何卻能讓她有了觸電的不安?
這個紀博濤的眼神,實在是太詭異了。
***
必于那場男生女生配的聯誼,最後卻在一種出乎意料的情形下收場。
在擎天崗的青青草地上完成第一類接觸之後,接下來的目的地是陽明山上的某大學。接著在大學附近用餐,用完餐就到大學後山的情人坡欣賞夜景,制造浪漫溫馨的一夜。.一切都設想得很周到,俞宇心相信在自己的撮合下,蔣秀珍一定會對紀博濤有更深一層的了解,到時就可以做出明確的判斷。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在離開擎天崗時,機車的坐法還是跟來時一樣,不管願不願意,紀博濤依舊載著蔣秀珍。
而形單影只的俞宇心,也繼續自己一個人上路,只是山上天不但暗得快,連起風的速度也快。
她那五十CC的小綿羊,在連續兩個上坡彎道之後,已經落在大隊人馬之後。她雖然拼命催足油門,但高齡八歲的小綿羊,似乎不堪負荷這樣的摧殘,不僅越騎越慢、越慢越沒力,最後終于在一處彎道旁熄了火。
幸好她反應靈敏,緊急將小綿羊騎往路邊,才不會在一熄火時,遭受到後方來車的追撞。
天色已接近全黑,在這樣僻靜的山路上,不僅沒有住家,連盞路燈都沒有,除了她那微弱的車燈可以稍稍照明她的四周。
只是她早已經落後許久,根本沒有人會知道她的機車拋錨,雖然有來往的車輛,但她卻沒膽攔車。
她拿出手機打算求救,手機卻顯示訊號不通。因為馬路的右邊是一處山壁,左邊的下方則是一大段茂密的林木。
她又嘗試發動著機車,無奈機車像是死了般,怎麼發都發不動。
懊怎麼辦?她不是怕在這樣的上坡路段推車,怕的是落單的自己,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她焦慮著,冷風一吹,她才發現自己臉頰上那冰冷的涼意;幾乎不太掉眼淚的她,竟然在不自覺中哭了出來。
無法可想,她還是只能用盡力氣推車。這刻間,有不少機車呼嘯而過,不是對著她吹口哨,就是開著無關緊要的玩笑。
「小姐,山路很彎要小心哦。」
「小姐,晚上推車厲害哦。」
「小姐,真「水」哦。」
她不理會那一道道的叫喊聲,努力讓自己勇敢地往前走。
此時,一輛車子在她身邊停了車,並且搖下車窗。「小姐,需要幫忙嗎?」是一個染了金發的男人。
「不用,不用。」她連忙拒絕。
「我可以載你下山,你把機車停在這里。」
「不用,不用,謝謝你的好意。」她還是猛搖頭,她絕對不會上陌生人的車。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我只想幫助你。」
男人或許是好人,但她寧願這樣推車,也不願去冒任何風險。
「不用了,謝謝你。」她繼續往前推車,腳步絲毫不敢停。
「小姐。」金發男人不放棄,開了車門,走出車外。
就在她的懼意越來越深時,一道車光從對向而來,接著在她面前停下。
「紀博濤!」她大叫出聲,就像是溺水中抓住了浮木。
金發男人一看到高大的紀博濤,立刻坐回車內,接著開車揚長而去。
紀博濤將車子停好,將頭上的安全帽拿下掛在把手上,以很溫柔的聲音問︰「車子怎麼了?」
俞宇心也將車子停好,卻是什麼都來不及解釋,就放聲大哭。她真的嚇壞了。
「紀博濤。」她眼淚嘩啦啦地掉,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她知道他的脾氣雖然大了一點,但絕對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你……」男人一旦看到女人哭,再多的理智也會因為那淚水而顯得慌亂。
「別哭了,怎麼了?」他只能笨拙地伸出大掌輕輕拍著她肩膀。
「我好怕,你們都走遠了。」越是安慰,她的眼淚越像是關不住的水龍頭。
「我不是來找你了嗎?」
「嗯嗯。」她連連點頭。「幸好你來找我了,不然我……」不然她有可能在這荒郊野外被壞人給強拉上車。
「別哭了。」一看到她的眼淚,就算今天有多麼不開心,也在此刻煙消雲散了。
安撫了她的眼淚之後,他將她的車子停在隱密的草叢間,然後月兌下自己的防風大外套讓她穿上,並且替她戴上安全帽。
「我不冷。」她推拒著。
「上車吧。」他率先坐上機車。
山林間的風嘯聲更狂野,他的外套不僅讓她感覺更溫暖,也驅走了她的懼意。
上山時,有明媚的陽光,她不會覺得自己是孤單一人。這時夜的魔鬼正在吞噬著她,讓她忍不住將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將胸口貼上他厚實的背。
而她和他之間那天雷勾動地火的激情,就是從這個意外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