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雨,一開始是很溫柔的,雨點打在屋頂上,不只不吵,反而帶點詩情。
從小,歐陽雪就特別喜愛听雨,隨著那忽緩忽急的節奏,仿佛所有的委屈與難堪都被沖淨,只留下清明。
夜已深了,但是她卻依然了無睡意,等了整個下午和晚上,古雲飛終究沒有出現,他是下定了決心對她不理不睬了吧!
她半臥在窗邊的錦織躺椅上,披散著一頭長發,著單衣,將頭輕靠在窗台上,凝注著外頭闃黑的夜色,探手在窗檐上頭接了些順沿而下的雨滴,雨水順著手臂流下,沾濕了衣袖,帶來了些許寒意。
開封的初秋,已略帶些寒,尤其是對她這種生在台灣的人,但此刻她毫不在意,寒冷有助于她冷靜亂烘烘的腦袋。
報園的亭子里,古雲飛一身黑衣的融在夜色中,銳利的眼神盯著那半臥在窗檐的人兒。
她到底以為她在做啥?三更半夜不睡覺,甚至還在玩水,也不知道加件衣服,難道不怕尚虛的身子又受寒嗎?心底的那份關切,連自己也沒察覺。
終于雨歇了,人似乎也累了,只見她仰天嘆了口長氣,走進內室,燈,熄了。
良久,古雲飛終于轉身離去,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
一大早,透著清晨的陽光,花園里經過一夜雨水的洗滌,滿園百花沾露,映出滿庭滿院的絢麗。
昨夜雖晚寢,但是歐陽雪仍起了個早,在迎春和夏荷的幫忙下,梳洗著妝後,漫步在這絢麗的庭院里。
阻止迎春端早餐到明月樓來,她決定到飯廳去和大家一起用餐。
這個決定顯然又嚇別了迎春和復荷這兩個小女孩,瞧她們一臉呆愣的表情,讓歐陽雪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一踏進飯廳,歐陽雪再次在心底長嘆了口氣,飯廳里共有八個人,顯而易見的,那居首位的就是她的公公和婆婆了,再來是古雲飛,他身旁坐著古靖雪,接下來是古雲倩。一旁立著三位婢女,侍奉著主人用膳。
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別致」,驚訝、厭惡、懼怕,尤其是小雪兒,甚至縮進去雲飛懷里。
老堡主古徹只是皺著眉看她一眼,他心底是非常後悔的,後悔當初和柳家莊主訂下這門親事,搞得古家堡烏煙瘴氣,兒子一生毀在他手里,孫女得不到母愛。
老堡主夫人古楊蘭,眼光不屑的瞧她一眼,又自顧目的用餐。
迸雲倩,她的小泵,厭惡的瞪她一眼,轉身安撫雪兒,不再理她。
三個婢女則戒慎恐懼的僵立一旁,其中一個連忙上前添了副碗筷,迎春接手,伺候她用餐。
迸雲飛輕柔的安慰著雪兒,待雪兒稍鎮靜後,才冷冷的瞧她一眼,然臉上驚訝的表情是隱藏不了的,畢竟,這幾年來,她從不和大家一塊用膳,如今突然出現,誰不意外?
歐陽雪不理會眾人明顯的敵意,她綻開笑容,優雅的走向餐桌,「大家早啊!」
眾人依舊毫無反應,她聳聳肩,不在意的坐了下來,正準備好好的利用這難得的聚會和家人做一番接觸,沒想到每個人都藉口吃飽了而離席,古雲飛甚至將雪兒交給古雲倩帶走,不到一分鐘,整個飯廳只剩下她和古雲飛兩人。
有點泄氣的目送眾人離去,最後,歐陽雪的視線溜回古雲飛身上,發現他正自顧目的大坑阡頤,對她視若無睹,心里實在很不是滋味,她不能讓這種情形重演,她歷經生死,才來到這個地方重新開始,她不會輕易被打敗的。
「我們能不能談一談,雲飛?」雖是問句,但她卻很堅持。
迸雲飛眼底光芒一閃,雲飛?她竟然直呼他的名字,並非他大男人不準妻子這種叫法,他甚至認為直呼名諱比較像一家人,但她從未叫過,她對他的稱呼總是如外界的陌生人一般古少主、古少主的叫。
「為什麼?」他甩開思緒,回問她。
「因為我想了解這個家。」
「是嗎?」他靠向椅背,懶懶的說。
「是的、是的。」歐陽雪對他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感覺根火大,「請你別再用問題回答我了,好嗎?我討厭這樣。」
「是嗎?」古雲飛又道。
歐陽雪的牙齒幾乎磨穿。「你……你真是個冥頑不靈,大地不容的千年老頑固!」
「是嗎?」
要不是對他尚有些了解,她一定會把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神情誤以為是笑容。他這個人根本是個冷凍庫,毫無幽默感可言。
「你有語言障礙,說不出長一點的句子了嗎?天啊!一想到要和一個沉默寡言的冷凍庫生活在一起,我實在快樂不起來。」
「很好,既然大家都不快樂,等你一養好傷,馬上起移到杭州別院。」他冷冷的道。
「哈!我就不信沒法子讓你多說些話。咦?等等,你說誰要到杭州?你嗎?是不是因為我受了傷,耽誤了你的行程?」
迸雲飛瞪著她,她真的不記得了嗎?
「不是我,是你,意外發生前我告訴過你了,古家堡已容不下你,礙于祖訓,我無法休了你,只好把你送走,眼不見為淨。」
「什麼?!」那就是分居了!那怎麼可以?「你的建議我心領了。」
「那不是建議,是命令。」他沉聲道,「過幾天你就走。」
「我不會離開的。」歐陽雪堅持著。
「你認為那由得了你嗎?」古雲飛沉聲警告著。
「我絕不走,雲飛,我歷經死亡才來到宋朝,不是來讓你把我送走的。」
「請解釋清楚你的話意,何謂歷經了死亡才來到宋朝?」古雲飛冷颼颼的眼神帶著憤怒,斷定她的瘋言瘋語又是另一個把戲。
經他如此一問,歐陽雪才警覺自己失言,久久無法啟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見她久久不語,古雲飛低聲警告,「不管你在耍什麼把戲,我警告你,你不會得逞的。雖然你救過雪兒,但是在我還沒查清楚那是不是你的陰謀前,我不準你再去招惹雪兒,還有,你也不必費心去了解這個家,畢竟之前你已經浪費了五年的時間,而且在不久之後就要離開,實在沒那個必要了。」他丟下話,隨即起身掉頭離去。
「我不會走的,古雲飛。」她對著空蕩蕩的門廊說,像是宣誓一樣。
「少夫人,可以收拾了嗎?」
歐陽雪回過頭,看見一個胖嘟嘟的婦女站在餐桌旁,雙臂垂在圓鼓鼓的肚子上,一對細長的眼楮深深的嵌在胖嘟嘟的面頰上,瞪著歐陽雪,一副很不客氣的等著她要的答案。她是陳嫂,陳總管的太太,負責主人們的膳食。
收拾?陳嫂要她即刻打包離開古家堡嗎?然後她把視線移向餐桌,明白陳嫂指的是用餐,才大大的松了口氣。
陳嫂是古家堡的元老忠僕,她是僕人中少數的其中一個敢擺臉色給柳筠筠看的僕人之一,另一個就是她的丈夫陳總管。
「陳嫂,你可以收拾了,謝謝你。」.
陳嫂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但隨即收斂起來,嘴里嘟喃著,「謝謝你?哼,這倒是新鮮,沒想到她還知道這世上還有這客套話。」她收拾著餐盤,看到歐陽雪還坐著沒有離開,于是停下手邊的工作說︰「少夫人,你這樣對待少主實在說不過去,或許你認為我沒資格說話,但是我想說就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對少主不好,對雪兒小姐不好,更別提老爺、夫人,還要雲倩小姐了,你侍在這里對每個人都沒好處,還不如趁早收拾收拾,到杭州別院過你自己的生活。」
歐陽雪震驚的看著陳嫂,在她眼里看到誓死的忠心,在了解了過去柳筠筠的為人後,歐陽雪疑問著難道陳嫂不怕柳筠筠對她不利嗎?
「陳嫂,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我不會離開的。」歐陽雪堅定的說著。
「哼!咱們走著瞧!」她啐了一口,繼續收拾桌面,不再理歐陽雪。
歐陽雪起身離開飯廳,她必須好好想想面對未來的對策,這些排斥、厭惡,在將來往後的日子里一定仍會不斷的上演,她得好好想一想才行。
***
今晚的天氣很晴朗,歐陽雪靠在院子的假山前,仰望著天空,滿天星光,在這沒什光害的歷史洪流中,顯得異常燦爛,彷佛伸手就能摘下。
她,又孤獨的過了一天,午膳和晚膳,重復了早餐的劇情,在這黑壓壓的園子里,她突然覺得好孤單、好心酸,突然間,她好想念古明慧。
淚水終于流了下來,忍了一天的委屈,此刻終于爆發了,歐陽雪不可遏止的啜泣著,痛哭失聲,反正沒有人理她,在這麼大的院落里,只有她孤單一人,可憐兮兮的蹲子,她雙手抱膝,頭埋進膝里,嗚嗚的哭泣著。
迸雲飛仍像昨晚一樣,隱在黑暗的角落觀看著,眼底流露出濃濃的不舍,心疼與憐惜。
她哭了!
成親五年來,她用盡鎊種手段,耍過千百種陰謀,卻絕對沒有委曲求全、哭泣這兩種,她,真是變了!
不由自主地,他走上前去,將外衣月兌下,披在她單薄的身上。
歐陽雪受驚的一躍而起,嬌艷的淚顏在看見來人時驚愕的瞪大布滿淚水的雙眼。
「你……」不知該說什麼,看著披在肩上的衣服,她下意識的欲將它拿下還給他。
「披著,夜里天涼了,你如果再受風寒,只會帶給我麻煩。」古雲飛冷淡的說。
歐陽雪再度感到心酸。他的話里,可有一絲絲的關心?一點點的憐惜?該是有吧!
抓緊衣襟,衣服還留著他的體溫與味道。
「你為什麼來?」她幽幽的問。
「你不是想談一談嗎?」傲然的斜睨她一眼,他才不會承認自己是不放心她,以至于每晚都待在暗處看著她直到燈熄。
「現在?半夜三更?」
「不行嗎?我可沒有多余的時間浪費在這無意義的事上。」
歐陽雪的心又是一痛,他非得這麼刻溥的對待她嗎?
轉身離開他,無奈的輕聲道︰「到亭子里坐吧!」
他毫無動靜,她停住腳步,微偏著頭,「或者你想進屋里談?」
「不,亭子里就好。」他率先往亭子走去,沒再看她一眼。
歐陽雪又是無奈的苦笑一下,跟在他身後。在石椅上坐定後,兩人卻久久都沒有開口,終于,她輕嘆口氣,緩緩的道︰「雲飛,我即將要告訴你的事,是很難令人相信的,但是它雖然令人匪夷所思,卻絕對是事實,並非妖言惑眾,我只希望不管你相不相信,請耐心的、靜靜的听我說完,好嗎?」
迸雲飛銳利的跟神盯著她,沒有回應她的問話,那眼神彷佛告訴她︰別耍陰謀,我想听就听,不想听就走。
知道不會得到他的回應,歐陽雪只好幽幽的開口,
「其實我並非你的妻子柳筠筠,我叫作歐陽雪,來自于千年後的未來……」
「夠了,柳筠筠,你很會耍花招,但這……」古雲飛打斷她,語氣中滿含憤怒,他原以為她是真心改過。
「雲飛,這不是什麼陰謀詭計,也並非什麼花招手段。」她平靜的打斷他,「我說過這很難令人相信,若非親身經歷,我也不會相信。」
迸雲飛審視著她,「好吧!那你又是如何來到這里的,我能假設……你長得和柳筠筠真該死的一模一樣?」他沒好氣的說。
「不,我和她的長相有如雲泥之別,這個軀體,的確是柳筠筠的沒錯,我……是借尸還魂罷了。」
「借尸還魂?!」
「是的,其實為何我要來到這里我也不太清楚。」她聳聳肩,將當時的情況一一道來,從古家回大陸尋根、古明慧帶回手抄族譜,至她們租車到機場發生車禍。最後她喪命被命運婆婆及接引帶來此處。
這比她想像中的難,敘述過程,她當被他打斷,如果她再不小心用字的話,恐怕進出的每個字眼都得做名詞解釋。
「你是說你被兩個人帶來的?」古雲飛驀然想到兩年前那名怪婆所說的話,「非汝妻之妻,應命運所求而回時,月兌軌的命運將導正,幸福之花將開。」難道……她即是非汝妻之妻,沒錯,她是柳筠筠,卻又不是柳筠筠,她是被一位名喚命運的婆婆帶來的,一切都符合當初怪婆所說的。
「是啊!她們說要把我送到我歸屬的地方,結果我一醒來,就在這兒了。」
是了,這可以解釋很多奇怪的現象,她的性情變了、口音變了、口味變了、服飾品味變了,也不再濃妝艷抹了,甚至她一向引以為傲的武功——迷蹤步沒了,她似乎也完全當作沒那回事似的,而最大的改變,卻發生在他身上。
自從意外她醒來後,他又變得會不由自主地關心她、憐惜她,見她流淚會心疼,時時渴望能抱緊她,甚至,想要她,這是五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啊!
在這五年地獄般的婚姻里,不管她使了多少手段,他總是不為所動,然而卻在她醒後,所有不該有的情緒,在一次次的接觸後,慢慢的浮現了。
他該相信她的,現在的她就像個透明人般,所有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騙不了人的。
「你信我嗎?我知道我無法提出任何證明來確認我的身分,但我發誓,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虛假。」見他久久不語,歐陽雪焦急道,似乎為了強調她的認真,她上前伸過手,輕輕的搭在他的手臂上。
迸雲飛看著搭在他手臂上的柔夷,那柔女敕的觸感議他渾身一震。
不!別相信她!就算這一切都是真的,但誰能保證這些改變能持續到永遠?他想要的,不是短暫的幾個月或三五年,而是一輩子,她能保證嗎?
見她充滿乞求的眼神,他無法狠心的甩開她的手,只能放柔音高,「讓我想想,我……」不忍見她聞言後受傷的表情,他拉開她的手,走出了梅院。
歐陽雪只能目送著他那孤傲的背影,唉!今夜,又將是個不眠之夜。
***
才從白雪樓探完雪兒回來,歐陽雪望著四周,不見任何僕人,奇怪,才近巳時而已,為何不見人影?
「迎春,今天怎麼那麼安靜?人都到哪兒去了?」她疑惑的轉頭問身後的迎春。
「回少夫人,是少主將所有的下人集合在義雲樓,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似的。」
出事了?今天是幾月幾號?初十或十一?怪了,祖譜里沒有記裁任何要事發生呀!
「走,咱們上義雲樓去。」
「不行啊!少夫人……啊——」迎春慌忙阻止,卻又戒悼恐懼的連忙打住,深怕遭到少夫人殘虐的懲罰似的。
「為何不行?」歐陽雪覺得有些奇怪。
「因為……因為少主吩咐……」
「少主囑咐不準我去,對不對?」看迎春不敢言明,她好心的替迎春說。
「是……」迎春吶吶的應道。
其實今兒個義雲樓是在審問一件竊盜案,鑒于過去少夫人的殘暴,這幾年來,少主問案全不讓少夫人插手,一來是堡里主事者還輪不到她,二來是她殘虐無道的手段太令人心寒了。
一定是怕我去攪局,歐陽雪心里想著,不過……管他的。
「走,」她見迎春一副為難的模樣,「好迎春,你不好奇嗎?不想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迎春皺著眉,她當然好奇呀!雖然她知道發生何事,但她也想看看事情到底怎麼解決的,可是……
「好啦!咱們上義雲樓去吧!有事我負責總行了吧!」
迎春無奈,只得遵從,誰教她只是個奴才呢?
走過重重院落,經過無數回廊,歐陽雪在心底抱怨著,這麼大一座迷宮,要不是有迎春領路,她早就迷路了。
澳天得畫張地圖,最好是請人做輛腳踏車代步,免得走得腳酸。真搞不懂這些有錢人,屋子夠住就好了,為啥要蓋這麼大,六個主人,就有上百個奴僕,既浪費金錢又浪費人力。
終于,景色一變,不再是花園假山、小橋流水。眼前一大片寬廣的草原,歐陽雪覺得有些像是學校的操場。盡頭處一棟大房子,想必就是義雲樓了。
不想再走那些彎彎曲曲的長廊,她只手撐起躍過半人高的欄桿。
「少夫人!」迎春驚呼。
沒有理會迎春的大驚小敝,她直接走過草地,來到義雲樓大門外。
幾乎所有的僕人都聚集在這兒,偌大的正廳站著百來位的僕人,顯然還有余。她好奇的探望著,只見僕人們男女分站兩邊,中間空下約兩公尺寬的走道。
那空下來的地方,正跪著三個人,陳總管站在三人面前,對著坐在上位的古雲飛說著話。
到底發生什麼事?這義雲樓不是專供獎懲、仲裁、處分等的人事問題嗎?莫非……是這二人犯了什麼錯嗎?
咦?那不是夏荷嗎?她正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正好,她可以問夏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荷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事情的演變,她替那二個人擔心,她不相信他們會做出那種事情,忽然覺得後頭有人輕扯著她的衣服,回過頭一瞧,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少……少夫人!」不算小的驚呼,吸引了正廳里所有人的眼光,當然,其中包括了一雙冷電般的眼楮。
歐陽雪認命的仰天長嘆,本想悄悄的來再悄悄的走,但……唉!她怎會忘了每個下人看到她都會驚恐萬分,更何況是突然出現在背後呢?沒有尖聲大叫已屬膽大了。
「你到這兒做什麼?」古雲飛冷然的聲音隱含著一股怒氣像把利箭直射過來。
她拉住氣喘吁吁才剛到達的迎春要跪下請罪的身子,要迎春待在夏荷身邊,然後直接走進去。
「我只是四處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這里來,看到屋子里那麼多人,才進來看發生了啥事。」她才不會承認自己是因為好奇,專程趕來義雲樓看熱鬧的。
她很自然的走利古雲飛旁邊,見那長長的大「龍椅」上有空位,直接就坐到他身旁,沒發現古雲飛難看至極的臉色,倒是發覺原本跪在下頭臉色蒼白的三人,見到她之後更形慘白驚慌。其他人也竊竊私語,一副彷佛那三人大難臨頭的模樣。
「出了什麼事嗎?他們為什麼跪在那兒?」她問古雲飛,但他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
「這事不準你插手,沒查清楚之前,不準動私刑。」
「動私刑?!這未免太目無王法,太殘忍了吧!」她驚呼一聲。
「哦!是嗎?但為什麼你所謂殘忍的事通常都是你本人在做?」古雲飛諷刺的說。
歐陽雪臉色倏地一白,想起迎春之前所敘述柳筠筠的暴行。
原來……原來他根本不相信她,昨晚她對他坦白的事,他壓根不相信,說什麼要想一想,藉口,全是藉口!
「我說過我不是她。」她難過的低語。
迸雲飛身子一僵,眼底閃過千百種情緒,最後留下一抹溫柔。他低聲道︰「抱歉,我只是……」未竟之語,讓底下跪著的人打斷。
歐陽氣听見了他的歉語,驚訝之余也漾出了一抹動人的笑,告訴他沒關系。
那三人像發狂似的猛對她磕頭。
「少夫人,奴才發誓,奴才絕對沒有偷銀兩,真的,奴才沒偷啊!」
「少夫人,請您明察,奴才沒有偷錢,請您明察。」
「少夫人,奴才是清白的,奴才在古家堡十幾年了,一向小辨中矩,奴才沒有偷錢,奴才真的是冤枉的。」
二個人爭先恐後般狂般的喊著,卻讓歐陽雪知曉了事情的原因。
「好了、好了!你們別慌,先報上名來。」歐陽雪不得不提高聲音打斷他們的喊冤。
「奴才叫李仁。」左邊的說。
「奴才叫張富。」中間的道。
「奴才叫陳大貴。」右邊的道。
歐陽雪看看三個人,又看看站在前頭的陳總管,最後眼光停在旁邊的古雲飛身上。
「雲飛,是誰掉了錢?掉了多少?」
迸雲飛衡量著眼前的情形。他已經耗在這兒近兩個時辰了,依然問不出所以然來,三人的說辭都像是受冤的,而且從過去他們的表現,也不像是雞嗚狗盜之徒,但確實是這三人的嫌疑最重,或許,讓她插手也好。
「帳房昨晚結帳時,發現短少了十兩銀子,調查結果,他們二人涉嫌頗重,現在還在做最後的調查。」
「原來是這樣啊!」歐陽雪沉思著.突然靈光一閃,哈!拔不學學一休和尚的妙法呢?
「如果我能查出是誰偷了銀子,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可好?」歐陽雪提議道。
「什麼條件?」
「目前還沒想到。」
「不,這事我自己處理。」古雲飛斷然的拒絕。
她眼神閃過一抹哀傷,但很快的逝去。
「算了,不談條件,先把這事解決再說。」歐陽雪黯然嘆道。
苯來迎春,在她耳旁低聲交代幾句話後,只見迎春一臉疑惑的領命出去。
在等待的同時,她低聲問古雲飛,「若查出是誰偷了銀子,那人會有何下場?」
「鞭打二十,送官查辦,逐出古家堡。」
歐陽雪驚訝的瞪大眼,「好殘忍哦!竟然真的動用私刑,太野蠻了。」
迸雲飛扯了扯嘴角,到現在,他真的是百分之百相信她不是柳筠筠了。
「祖先訂下的規矩,不容改變。」他冷淡的看她一眼,絲毫沒有暴露出內心的激動。
「拜托,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耶!而且俗話說得好,規矩是用來讓人打破的。」
咦?!有這句俗話嗎?古雲飛疑惑的看她一眼。見她那嬌嗔的模樣,內心一陣悸動,看著那嘟著的小嘴,他竟然有吻她的沖動。
她是真的不一樣了,不是嗎?
歐陽雪見他面無表情,不發一語,只得告訴自己方才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才會以為閃過他眼神的那抹情緒是柔情。
這時,迎春氣喘吁吁的跑進來,將手上的紙張交給歐陽雪。
眾人疑惑的互望一眼,本以為少夫人交代迎春辦什麼重大的事,原來只是拿張紙,要紙,義雲樓多得是,哪用得著大老遠跑回去拿?
歐陽雪當然知道眾人的疑慮,但她只是微笑著,然後將那張紙整齊的撕成三份,對著那三人說︰「你們都知道我出過意外,嚴重到曾一度沒了呼吸,對不?」見眾人點頭,她又道︰「也知道我能預知未來,甚至起死回生,對不?」眾人又點頭。
沒錯,自從救了雪兒後,堡里的僕人們就口耳相傳她擁有那種異能。
「那是因為在我還沒嫁過來之前,有一位得道高僧,他送給了我三樣寶物,一樣就是預知能力,第二就是起死回生,這兩樣寶物我已經用過了,所以也就失去了這種能力,而第三種寶物,就是這張紙,那位得道高僧說,這是一張‘老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