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兒怎樣了?」安靖王妃紅著眼,焦急的詢問。
站在床沿,韓允熟練快速地為李齊診治,好一會兒之後,才直起身子,抹掉額上的汗水。
「沒事,他只是過于激動,造成氣血凝窒,扎了針順順氣,就沒事了。」韓允收起金針,「我會開新的藥方,然後搭著舊藥方一塊煎煮,每日在睡前讓小王爺服下,服個幾次就成了。」
確定愛子沒事之後,安靖王妃板起臉,準備好好盤問跪在一旁不發一語的侯逃鄔。
她沉下臉,嚴厲的瞪著侯逃鄔。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邦逃鄔愣愣的抬起頭,臉色有些蒼白,她仍然處于驚嚇之中,腦子里浮現的都是李齊青白的臉,以及倒下的一幕。整顆心揪得好痛,陌生的感覺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不知道……」她低喃,視線又回到李齊的臉上。
「不知道?!你怎麼可以不知道?你到底對齊兒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為什麼齊兒會昏厥?」
「我真的不知道,他……小王爺突然哈哈大笑,然後就昏了,我就趕緊叫人來救他……」
炳哈大笑?!
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特別是韓允和安靖王妃更是驚訝。
李齊性子向來溫和淡然,從不曾大喜大悲。也不曾看過他情緒激動,尤其從綁架事件之後,因為身子始終虛弱,他的性情就更加沉靜,總是帶著一絲淡淡的微笑,無所謂地過一天算一天,像是……等著大限來到般。
可是她卻對他們說,李齊會暈倒是因為哈哈大笑,而且她還不知道他為什麼哈哈大笑?!
安靖王妃蹙眉,最後下了個決定。
「李管事,隨便在府里幫她安插個差事,就是不許她再到延祥園來,至于伺候小王爺……」她沉吟了一會兒,「先把桃紅調過來替著,然後趕緊再到外頭找去。」這樣一個「禍害」,不能留在齊兒身邊。
李政廉稱是後轉向侯逃鄔說︰「還不快過來!」
「可是……」侯逃鄔擔憂地望著依然昏迷的李齊,跪在原地動也不動。
李政廉只好上前扯住她的手臂,硬是將她拖起。
「丫頭,快走,要不然王妃怪罪下來,你可吃不完兜著走。」李政廉壓低聲音勸道。
「不要……我要照顧小王爺。」侯逃鄔喊著,視線始終落在李齊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覺得自己不能離開。
「別在這兒嚷嚷,小王爺需要安靜!」韓允出聲制止。
「李管事,快把她拉出去,若吵醒齊兒,看我饒不饒過你們!」安靖王妃聞言,立即警告。
「快走,丫頭!」李政廉強拉她到了門口。
「不許……把她帶走……」床上突然傳來虛弱的聲音。
所有人全都愣住,眼楮一瞬也不瞬的盯著李齊。
「齊兒?」安靖王妃首先反應過來,她立即傾身靠近兒子,焦急的低喚。
李齊睜開眼,偏頭望向房門口,「放、放開她……」
矮允靠過來為他把脈,「李齊,不要激動,沒人會動她的。」
「齊兒,她不適合伺候你,你瞧,才第一天,她就害你昏厥,怎麼還可以留下!你放心,娘會……」
「我……要她……」李齊堅持的說。
要她?!安靖王妃驚愕地瞠大眼。
「齊兒,娘會幫你找個手腳俐落的丫鬟,她……」
李齊朝她點點頭,她才退到一旁,一雙大眼兒仍盯著他的臉瞧,像是生怕他又突然昏了。
「娘,我沒事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你確定真的沒事嗎?」安靖王妃不放心地問。
「娘若不放心,可以問問韓允。」
「韓允,你說呢?」
「目前看來,小王爺是沒事了,不過還需要靜養。」韓允瞪了好友一眼。
「既然如此,你好好的休息吧。」安靖王妃嘆了口氣,站起身,嚴肅的望向侯逃鄔,「好好的伺候小王爺,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我絕不輕饒!」
邦逃鄔愣愣的點頭。
安靖王妃又交代了幾句,才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
邦逃鄔連忙又沖到床邊,「你怎樣了?」
李齊微笑著拍拍她的手,轉向立于一旁,正用詭異的目光打量他們的韓允。
「韓允,你先出去。」他輕聲道。
「你啊!自己的身子是什麼情形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別太逞強了。」韓允沉聲警告,瞄了一眼白著臉,蹲跪在床邊的侯逃鄔,才轉身離開。
「逃鄔,起來坐這里。」李齊輕喚,拍拍床沿。
邦逃鄔順從的照做,擔憂地望著他,「李齊,對不起。」
「你做錯了什麼嗎?」
「我……我也不知道,可是你會昏倒,好像是我害的。」她不安地說。
「不是的,逃鄔,我會暈倒是因為我自己身體不好,與你無關。」
「真的嗎?」她還是很擔憂。
「嚇到你了,對嗎?」李齊溫柔的問。
「嗯,嚇死我了。」侯逃鄔點頭,抬手踫觸他青白的臉,「你真的沒事了嗎?臉色還是好難看呢!」
「放心,真的沒事,我這是老毛病,已經習慣了,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她的手溫溫軟軟的,觸感真好。
「那你趕緊休息吧!我不吵你了。」侯逃鄔聞言立即道。
「不,我喜歡听你的聲音,你陪我說說話吧。」他這身子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到時候還怕沒時間「休息」嗎?
「要說什麼?」她偏頭望著他。
「說說你的事吧!」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我的事啊,可是我不知道要說什麼耶!」
「你家在哪里?」李齊問。
「我家住報果山,水廉洞。」
李齊疑惑地眨眨眼。那地方在哪?
「你還有其他家人嗎?你爹娘呢?」
「我沒有爹娘,我們五姊妹都是猴老大的毫毛所變的,是專門伺候猴老大的。」侯逃鄔一五一十的說著自己的身世。
李齊訝異的望著她,久久才回過神。
「逃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什麼老大?什麼毫毛所變的?
「我知道啊!」他好奇怪喔,她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你是說……你不是人?」很驚訝,卻沒有害怕的感覺。
「照人間的說法,我應該是只猴精。」
李齊望著她坦然無偽的雙眸。其實不用問,他就知道她沒說謊,也沒必要編造這種謊言,可……
「你說的是真的?不是在開玩笑吧?」
「當然是真的,逃鄔從不說謊的!」侯逃鄔認真的說,「要不是猴老大隨著唐三藏去西天取經,而我們姊妹們在水廉洞待得很無聊,不然也不會下山來玩了。」
李齊望著她,好一會兒才接受了這是事實。
「那你其他四個姊妹呢?」
「我也不知道,若兒好像還待在花果山,而其他人也不知跑哪去了。」
「是嗎?」
邦逃鄔以為他還在懷疑,連忙說︰「如果你不相信,我變個法術給你瞧瞧!」
說著,她就開始念起咒語,縴手一晃,指向牆上一幅野趣圖,一瞬間,圖上冒出一陣煙霧,掉出了兩根紅蘿卜。
「啊!」驚呼聲並非出自李齊嘴巴,而是侯逃鄔的。
她蹦蹦跳跳的跑上前將紅蘿卜撿起。
「真厲害。」李齊驚嘆。
「厲害?」她不好意思地笑,「我的法術很糟糕的。」
「哦?你能憑空變出東西,這很厲害啊。」
「可是我本來是要把圖畫里的兔子變出來的。」到底是哪兒出錯了呢?
嗄?「這……紅蘿卜是兔子的糧食,也算是……成功了。」
「真的嗎?」听到這話,她高興極了。
李齊笑了,多麼可愛又無邪的猴精啊!她肯定能為他有限的生命帶來驚奇。
「逃鄔,以後這些事,就當成我倆的秘密,別再告訴其他人了,好嗎?」這種事,絕對不能讓第三者知道,否則一定會把她當成妖怪……雖然她也的確算是妖,可他不希望她因為這樣受到排擠,甚至是傷害。
「那如果有人問起我的身世呢?」
「你就說你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好了。」她說她不會說謊,而這算不上是謊言。
她想了一下,才乖巧的點點頭。
「好,就當成我們兩個的秘密。」侯逃鄔輕笑,喜歡這種和他有共同秘密的感覺。
「嗯!這東西好難吃。」侯逃鄔吐吐舌,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因為好奇而嘗了一口李齊的膳食。
「要不然你以為以你主子的身體,能吃些什麼山珍海味嗎?」韓允輕嗤,這個笨丫頭,不但累得他工作量加重,還得時時提防她的笨手笨腳。
邦逃鄔噘著嘴,瞪著托盤里的膳食。
「李齊的身體很差嗎?」這幾天相處下來,她發現他除了臉色比較蒼白還有那次昏倒外,也不見他身子出什麼狀況啊!
矮允想說出實情,但李齊早在幾天前就吩咐他,不許將他身體的實際狀況告訴侯逃鄔。
于是他婉轉的說︰「還好,別太激動就行了。」
「李齊好可憐喔,肯定是因為他每逃詡吃這種難吃的東西,所以身體才比較差,要是我天逃詡吃這種東西的話,沒病也會生病,有病包會加重病情。」侯逃鄔嫌惡的語氣十分明顯。
「喂!這是什麼話,這可是我費盡心思才調配出來,對他身子骨最有幫助的膳食耶!」韓允不滿的抗議。
「可是好難吃。」
「但對身體很好!」
「那你自己吃吃看啊。」侯逃鄔斜睨著他。
「我才不要!」
「看吧!你自己都不想吃。」
「喂!這跟我想不想吃沒有關系,而是因為這些膳食是依照李齊的身體狀況調配的。」韓允辯稱。
「哼!下次李齊的膳食我來準備。」侯逃鄔輕哼著像是瞧不起他的手藝似的。
「你?」韓允嗤之以鼻,「你不要把廚房給燒了就謝天謝地了。」
「我才不會,你不要侮辱我。」她口氣軟軟的反駁,說得很心虛。
「不會?!那麼是誰弄出那種加了黃連的「蓮子湯」的?」
「我怎麼知道黃連不能做蓮子湯?」侯逃鄔無辜的說,念起來都一樣嘛。
「那麼為什麼明明跟你要冰鎮酸梅湯,結果卻端來一碗熱得燙口的酸梅湯?」
「天氣又不熱,李齊不能喝冰鎮的嘛!」
「那是我要喝的,又不是給……算了,這條不追究,還有那碗咸得像是鹽不用錢的甜湯,又是怎麼回事?」
「這……我只是……沒分清楚鹽巴和糖。」
「侯逃鄔,別怪我不相信你,光是你這幾天的豐功偉業,我勸你還是饒了李齊吧!」他完全不信任她。
「我承認自己是笨了點,可是就算是笨蛋,也會有專長的,這就像聰明的人,也有不擅長的事是一樣的道理。」一切失敗只因那些湯湯水水不是她所擅長的罷了。
「唷!真難得你竟然說得出這些話,還真難為你的腦袋了。」韓允嘲弄地說。如果將她的腦袋剖開,看到的一定是一個空空的腦袋。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嘲笑我?」侯逃鄔懷疑的盯著他。
「因為我就是在嘲笑你啊!」他哈哈一笑。
邦逃鄔嘟著嘴,有點惱怒的瞪著他,哼的一聲,撇開頭。
「你真討厭!我下理你了,反正只要李齊點頭答應就成了。」
「喂!你明知道李齊總是放任你,拜托你就安分點,讓他多活幾年吧!」
「不要說得好像我是專門來害他的!」她不滿的說。
「以你的頭腦,是有待商榷,不過以你的表現,又很像這麼一回事了。」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啦!」他說的話有的時候真的很難懂,拐彎抹角的,讓她暈頭轉向。
「韓允,別鬧逃鄔了。」在內室歇息的李齊听到他們的對話只能搖頭失笑,發現侯逃鄔似乎動怒了,他只好出聲制止。對于好友的能耐,他實在佩服,能讓善良無邪的逃鄔生氣,還真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
邦逃鄔瞪了韓允一眼,才走進內室,將那讓人難以下咽的午膳放在桌上,詢問著李齊。
「李齊,你要坐在桌上吃,還是要我端到床上去?」她問。
「你端到床上去?」韓允也跟著進來,听到她的詢問,立即哼道︰「再讓你把午膳全往李齊身上倒嗎?」
他實在很難相信會有人這麼笨手笨腳,只是地上的一個小小突起,竟讓她連著幾逃詡絆倒,同樣的地方,同樣跌得狗吃屎!
如果手上恰巧有東西那就糟了,像上次她就是端著早膳跌倒,然後整盤早膳便往床上的李齊飛去,幸好他眼明手快半途擋了下來,要不然李齊被這麼一砸,搞不好又要躺在床上大半個月了!
「我什麼時候把午膳倒在李齊身上了?」臭韓允,竟然冤枉她!
「還不承認!不過是前天的事而已,別告訴我你那笨得可以的腦袋已經把這事給忘了。」
「前天的事我才沒忘!老是說我笨,我發現你比我更笨,前天差點倒在李齊身上的是早膳,是你笨得連早膳和午膳都分不清楚。」侯逃鄔一本正經的說。
「我的天啊!殺了我吧!」韓允仰天長嘯,徹底被她給打敗了。
「呵呵!懊了,你們兩個別斗嘴了。」李齊低笑,望著他們倆生氣蓬勃的模樣,心中閃過一絲悵然與淡淡的酸意,如果他的身體沒有變得那麼糟……
「我才懶得和他斗嘴咧!」侯逃鄔哼了哼,走近床邊。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你最好……」砰地一聲,連帶著一聲短促的尖叫打斷了韓允的話。「哈哈哈!看吧!你又跌倒了,真是笨得可以。」他指著趴在地上的侯逃鄔,放聲大笑。
「逃鄔,你沒事吧?」李齊嘴角帶著隱隱的笑意,對于她一再地在同一個地方絆倒,他也頗覺無奈,活像那塊地和她犯沖似的,看來他得吩咐下去,把那塊地給整平,免得她一天跌好幾次。
邦逃鄔真不想起身面對他們,尤其是韓允那個臭家伙,笑聲真夠刺耳!
「逃鄔?」李齊的聲音摻雜了一絲急切。怎麼不動了?摔得很嚴重嗎?
「我沒事。」她趕緊爬起來,雖然她凡事笨手笨腳,腦袋也常常不靈光,可對他言語中的情緒,卻是一听就懂。
「過來。」李齊輕聲道。
邦逃鄔乖乖的走到他面前。
李齊示意她在床沿坐下,然後拿出手巾,替她拭去鼻頭、臉頰上的塵土。
她乖乖的讓他擦拭,一雙大眼望著他瘦削、俊美且蒼白的臉。
「李齊,我可以幫你煮飯嗎?」
「不行!」韓允搶答,「李齊,我知道你縱容她,可是你該知道自己的身體不是什麼東西都能吃的。」
李齊沒有回答,望進她認真的眼底,他繼續擦拭著她臉上的塵土,又抬手拂去她發上的灰塵,輕輕的將她的發絲勾到耳後,
「韓允,同樣的食材,能做出完全不同的味道,沒有人規定那些藥膳就只能是那種難以下咽的味道。」侯逃鄔認真的說,繼而轉向李齊問道︰「怎樣?我行的,真的!」
瞧她急切的模樣,他知道她急著想要表現手藝,來證明她不是一無是處,以彌補這幾日所聞的禍。
「逃鄔,其實東西好不好吃,對我來說沒什麼差別。」他微笑地說。
「怎麼會沒有差別呢,那些東西真的很難吃耶!」侯逃鄔一臉下信。
「那是因為他的味覺早就消失了。」韓允眼底閃過一抹心疼的說。
「味覺消失了?什麼意思?」
「就是吃不出任何味道,不管是酸甜苦辣,對他來說都是沒味道!懂了嗎?笨丫頭。」
邦逃鄔眨巴著大眼。沒味道?
吃不出食物的味道,那不就無法體會吃到美食時那種幸福的感覺,他……好可憐喔!
「逃鄔,不要緊的,我很慶幸我沒味覺,否則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如何讓我吃了快兩年,對不對?」看出她臉上顯而易見的心痛,他輕笑地安慰她。
「喂,你這樣說就很不夠意思嘍,虧我為你這麼盡心盡力,你真是見色忘友!」
聞言,李齊臉上有絲赧然,瞪了韓允一眼,示意他別口無遮攔。
「什麼叫見色忘友?」見李齊一向青白的臉色竟然因為韓允的一句話石顯出紅暈,侯逃鄔好奇的問。
李齊輕撫她的秀發,搖搖頭,「沒什麼,他胡言亂語的。」
矮允嗤笑,「是是是,是我胡言亂語,笨丫頭,你就當沒听見吧!」晨來李齊也學會了睜著眼楮說瞎話啊!
真是的,信都送出去好幾天了,那文希小師弟為什麼還沒到?
錯過了這場精采好戲,可別怪他沒知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