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岳樺看見迎向他們的男人時,有短瞬間的愕然。
怎麼?世界就真的那麼小,眼前這個白揚集團副總裁裘喻翔,也就是負責和登峰企業代表的他們簽約的人,竟然就是上次在醫院窄路相逢的男人之一。
那麼,另外那個沒風度超級爛的男人,是什麼身份?
「鐘寧,上個星期五這個人有到醫院探視鐘伯伯吧?」腦子隨意一轉,就猜到他們到醫院的原因。
「嗯,他和白秉辰去過,不過被我趕走了。」鐘寧咬牙低語,一雙大眼瞪著往他們走來的裘喻翔,似乎恨不得將他拆了了事。
白秉辰!原來那個人就是白揚集團的最高領導人啊!
李岳樺總算搞清楚那爛人的身份了。
「抱歉抱歉,讓兩位小姐久等了。」裘喻翔來到她們面前,一開口便是連串的道歉,視線在對上李岳樺的時候,雙眉訝異的一揚。「小姐是……」
「我是李岳樺,登峰企業的法律顧問,鐘小姐已經授權給我,此次合約簽訂由我全權負責。」李岳樺伸出手。
裘喻翔握住她的手。「我是裘喻翔,白揚集團副總裁,幸會幸會,兩位里面請。」
原來是個律師啊,難怪如此伶牙俐齒,莫怪白總裁會落敗了,呵呵……
三人在沙發椅上坐了下來,李岳樺率先道︰「在進入討論之前,我們想先了解,對于此案,裘副總裁是否能夠全權做主?」
「當然,如果事情沒有太大的變化的話。」裘喻翔保留的說。
「意思就是裘副總裁的權責還是有限就是了。」李岳樺淡淡的一笑。
「要這麼說也是可以,不過我想應該不會發生這種情形才對,有關合約的內容,之前我方已經大略和鐘董談過,對雙方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想要有太大的變化,我方恐怕不會接受。」
「我相信裘副總裁也知道,鐘董目前臥病在床,而事前他也不曾交代過,所以我們無從得知他對這份合約,甚至是這宗收購案是否真的心甘情願,因此我們決定,這份合約簽署,最好等到鐘董清醒之後再作決定,不知裘副總裁同意否?或者,裘副總裁要請示一下?」
裘喻翔噙著淡淡的笑容,他們早就料到登峰企業會采拖延戰術,本來他們是決定如果真的如此,那麼就放棄這次的收購案,畢竟此次收購案是由鐘升輿自己提出的,登峰企業對白揚集團來說是可有可無,不過……
他改變主意了。
既然有李岳樺參與其中,那麼,他倒想看看秉辰和她若是再次交鋒,會是什麼情形。
「你說的很對,既然鐘董沒有事前交代,對你們實在不公平,雖然我個人極贊同,不過李小姐也知道,我的權責有限,還是讓我向上頭稟報一聲再作決定,兩位請稍等一下。」裘喻翔欠身離開,獨留下她們兩個在辦公室里。
「鐘寧,這個男人不簡單,是只笑面虎。」李岳樺視線停留在那扇桃木門,輕聲的說。
「是嗎?」鐘寧蹙眉,在她看來,不過是個沒骨頭的男人啊!
「雖然無法讀心,但是我很確定,他心里一定在打什麼主意。」這是她的感覺,從他看她的眼神,從他那副笑臉迎人的面具,她就是知道,裘喻翔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
白秉辰瞪著裘喻翔,那眼神很明顯的在懷疑︰他是傻了,還是呆了?
「如果我沒記錯,咱們已經討論過如果他們采拖延戰術,那就取消這次的收購案,不是嗎?」
「你沒記錯,我們是這麼決定的。」裘喻翔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你還來問我做什麼?倒不倒閉是她家的事,她愛疑神疑鬼,就讓她去,我們退出,落得輕松,不是嗎?」想到那天在醫院前後所受到的待遇,他就忍不住一肚子火,先是遇到一個刁蠻女,後又被那個不知好歹的鐘寧給轟出醫院,看來最近他一定有女禍。
「我知道我們生意做的大,不差那個小小的登峰企業,我也想直接回絕他們,不過被那個刁蠻女一激,只好來找你裁決了,你也知道,就連你都不是那伶牙俐齒的女人的對手了,更何況是我,對吧?」
白秉辰眉毛一揚,刁蠻女?伶牙俐齒的女人?他指的該不會是那個女人吧?平生惟一一次讓一個女人的利嘴給刁得沒台階下,除了她還有誰?
「你是說世界這麼小,在你辦公室里的,除了鐘寧之外,就是那個在醫院丟我冰塊的刁女?」
白秉辰已經站了起來,開始摩拳霍霍,準備在裘喻翔點頭之後,在第一時間內沖到他的辦公室痛宰那個女人。
「沒錯。」裘喻翔嚴肅的點了一下頭,就見白秉辰咻地一聲,沖出了辦公室。他連忙跟在後面,一點也不想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鏡頭。
「好啊!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倒是闖了進來,看我今天怎麼一雪前恥,讓你再也囂張不起來。」白秉辰喃喃咕噥著,砰地一聲踢開了裘喻翔辦公室的門。
李岳樺和鐘寧都被突如其來的巨響給嚇了一跳,鐘寧甚至把秘書小姐送進來的咖啡給不小心弄翻了。
「啊!」鐘寧驚呼一聲,灼燙的咖啡淋在她的短裙上,滲透燙進大腿。
「來,快跟我來。」裘喻翔見狀二話不說的將她拉進休息室里,從浴室拿起蓮蓬頭幫她沖冷水,也將外頭讓給了那兩個一見面就劍拔弩張的人。
「我道是誰這麼沒水準,連開門的基本禮貌都不懂,原來是白大總裁啊!真是難怪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李岳樺率先攻擊。
白秉辰不怒反笑,他已經告誡過自己了,要馴服這個嘴刁的女人,絕對不能被她激怒。
「所謂來者是客,看來我雖然有主人的熱誠,小姐你卻無客人的自覺。也罷,誰叫我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大方的原諒你的出言不遜,我們也別多說廢話,直接切入正題吧!」
李岳樺眯了眯眼,看來這個男人有點進步了。不錯,這樣斗起來才有趣,免得別人說她勝之不武。
「OK,我們就直接切入主題,相信裘副總裁已經對您提過我方將延後簽約的事,不知道白總裁是否有意見。」
「基本上什麼時候簽約對白揚集團並沒有什麼影響,不過,商場上講求的就是信用,既然當初鐘董已經與我方作下決定,如果現在你們反悔,對鐘董在商場的聲譽可是一大影響。」
「我們當然知道,但是這也是情有可原,不是嗎?畢竟鐘董現在人正昏迷不醒的躺在醫院里。」「不是白揚集團不盡情理,而是對于收購登峰企業一案,我們並不想投注太多的心力在這里,當初若不是鐘董親自上門,白揚集團還看不上登峰企業,所以,要就現在簽約,否則這件事就這麼結束。」哼哼,白秉辰在心里得意的輕哼,看她還能怎麼辦?!
李岳樺深沉的審視著他,為什麼她沒听鐘寧提過這收購案是鐘伯伯主動提出的?是鐘寧不知道?或者是白秉辰信口開河?
她是可以取消這個收購案,但如果真是登峰企業自己內部發生問題,面臨倒閉的原因並非白揚集團所使的手段,那鐘伯伯的心血就真的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焙緩的露出一抹甜笑,李岳樺以退為進,以真混假。
「不瞞白總裁,雖然我們說是希望這個合約能等鐘董清醒之後再簽,但事實是,登峰企業內部目前正有個謠言,說登峰企業之所以面臨倒閉,全是因為白揚集團用了卑鄙的手段所致,您也知道,這個謠言對白揚集團極其不利,所以我方才想要延緩簽約的行動,等到查明真相,還給白揚集團一個清白之後,再簽約也不遲,除非……」
白秉辰雙眉一蹙。「除非什麼?」一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因為當他一看到她露出那「陰險」的笑容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掉入她的陷阱了。
「除非白揚集團真的在這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生怕我們查出真相,所以不願答應將簽約延後。」
「哼!白揚集團根本不屑做那種勾當,有什麼好怕的!」竟然敢暗示……不,她根本就是明示白揚集團搞下三濫的把戲。
「白總裁的意思是說,您答應了?」李岳樺得意的笑問。
白秉辰一愣,該死,現在他要說什麼?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白總裁?」李岳樺漾著甜甜的笑容傾身笑望著他。
白秉辰一震,心緒被她那炫人的麗顏一惑,竟然不知不覺的點下頭。
「太好了,我就知道白總裁英明睿智,一定會下最好的決定,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李岳樺在心里得意的笑著,可表面上她可是一副崇拜的模樣,伸出手,對著白秉辰漾著她標準的笑容。
「好說。」白秉辰澀澀的一笑,握住她的手,算是達成協議。
那從相握的兩手傳到全身的電流讓李岳樺一震,她愕然的迎視同樣驚愕的白秉辰,接著飛快的抽出手,拿起她的公事包便頭也不回的告辭。
「喂!」白秉辰想叫住她,卻慢了一步,呆望著自己的手良久,才想到里頭還有一個人。他得意的低笑著,原來她也是有弱點的,竟然讓她連鐘寧都忘了,自己落荒而逃,呵呵呵……不過,喻翔到底在搞什麼鬼,沖個冷水也需要沖那麼久嗎?
***
葉雯欣對著鏡子涂上一層又一層濃濃的妝,已經三十五歲的她,因為長時間的夜生活,若無化妝品的遮蓋,是不敢出門見人的。
在酒店上班已經好幾年了,現在年輕人輩出,每個客人當然也喜歡年輕的女大學生,像她這種徐娘半老的,整夜也難找到一個坐台,老板都想叫她走路了。不行!她怎能輸給那些黃毛丫頭呢!
「呵呵……你們看看,有人正在涂牆呢,只可惜涂得再厚,也遮蓋不了滿臉的皺紋啊!」莉莉,一名正青春的女大學生,為了名牌下海陪酒出賣。
「就是說嘛!也不想想自己年紀一大把了,竟然還厚著臉皮待下來。」玫瑰,另一名女大學生,為了養一個小白臉,甘願來酒店賺皮肉錢。
「唉唷!你們好缺德喔,這樣說老大姐,人家粉涂那麼厚也是不得已的呀!怕嚇著了客人嘛,我們心里有數就行了,何必說出來讓人難堪呢?」薔薇,一名蹺家的少女,因為熱愛,所以對這個工作是如魚得水。
葉雯欣憤怒的將手中的東西往那三個目中無人的丫頭丟去,人也跟著沖上前就是一陣撕打。
「老娘在這一行大紅大紫的時候,你們還在包尿布咧,敢對我不敬,我就抓花你們的臉,看你們拿什麼去賺!」她一陣怒吼,一場膘亂便在休息室里展開。
女人的嘶叫尖罵引來了經理,叫來兩個大漢架開了打架的四人,室內以及四個人已經一片狼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吃飽太閑了嗎?竟然敢在這里給我打架!」經理怒罵。
「經理,是她們……」
「經理啊!我們好無辜啊!茉莉大姐竟然無緣無故對我們大打出手,說什麼要抓花我們的臉,好讓客人都去找她,你說,我們該怎麼辦啊!」年輕女孩惡人先告狀,對著經理哭訴。
「茉莉!你真的威脅要抓花她們的臉?!」經理怒問葉雯欣。
「是她們說我的壞話!」葉雯欣辯解。
「你不曾說過其他小姐的壞話嗎?竟然要抓花小姐的臉,你想讓酒店的生意做不下去是不是?立刻給我滾,不要再來了!」上次她竟然自做主張偷偷跟著客人到夏威夷去,讓客人生氣的找酒店算賬,他早就想要想辦法趕走這個沒有客源的老小姐了,現下正好,發生這種事,他根本不想問是誰對誰錯。
「經理!」
「東西收一收,立刻給我滾!」經理毫不留情的說。「你們兩個,給我盯著她收拾東西,不該拿的不準她帶走,然後給我送出去。」
「是。」兩個保鏢領命。
「你們還在看什麼,還不趕快整理整理,要開店了!」
「是,經理。」三個女孩嗲嗲的應,得意的看著葉雯欣被架了出去。
「可惡,可惡!」葉雯欣走在路上不停的詛咒著,工作丟了,她又欠一賭債,月底之前如果沒有還清,她肯定死無全尸!怎麼辦?
走進便利商店,她買了一個面包充饑,卻在書報雜志架前愣住。
她飛快的拿起一本雜志,這個人,這個人不是白秉辰嗎?天啊!他竟然就是白揚集團的總裁?!懊悔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如果當初她沒有嫌貧愛富,隱瞞白秉辰懷孕的事實,拋棄當初只是一個窮學生的他,帶著身孕攀上吳為偉那個企業小開,現在的她就是白揚集團的總裁夫人了啊!
眼楮一亮,不急,沒關系,她還有一張王牌啊,那小表可是白秉辰的親骨肉,就連長相都那麼相似,就是因為這樣,吳為偉才會起疑心的!現在可好,那小表變成她的搖錢樹了!等等……可是她現在根本不能接近那討債鬼啊!
看來,要先把那個難纏的女律師給擺平才行!
炳哈!她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坐在錢堆里享受著眾人的服務和艷羨的目光了……
***
當高警員告訴她葉雯欣請求見葉樽翰一面時,李岳樺蹙眉。
「只要她按照程序,我們並無權阻止他和樽翰見面,當然,有幾點高警員你要注意︰第一,告訴葉雯欣,除非她答應參加輔導,否則不許她和樽翰見面;第二,見面的時候你一定要在場,還有事先告訴她會面時應遵守的事項;第三,要在特定安全場所讓他們見面,這點應該沒有問題,就讓他們在病房里見面就行了;第四,要她出具準時、安全交還樽翰的保證金;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看樽翰想不想見她。」
「我知道,那麼葉樽翰那邊就由李律師去問,葉雯欣那邊我會負責處理。」
「好,我等一下會過去。」她收拾桌上的東西,然後來到老板的辦公室,敲門之後直接推門進入。「岳樺?有事嗎?」劉力元問。
「老板,我想請假。」李岳樺直接道明來意,最近有太多事要辦,只好暫時不務正業嘍,
「請假?為什麼?你手上的案子呢?」
「我手上的案子已經全部處理完畢了,至于為什麼請假,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辦,實在沒有時間顧及事務所的事,所以希望老板準假。」李岳樺一臉的為難。
「這……如果我說不行呢?」劉力元試探的問。
「如果真的不行,我覺得很遺憾,在公私無法兩全的情況下,我只好辭職了。」
唉!他就知道。
「你想請多久?」
李岳樺微微一笑。「不確定耶!」
「不確定?!」這要他怎麼準假啊?根本就是吃定他了嘛!
「怎樣?可以嗎?」李岳樺笑問。
「我能說不可以嗎?」劉力元無奈的反問。
「呵……我就知道老板最好了,謝了。」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她也不打算久留。「老板,我的假就從現在開始,拜拜嘍!」
「喂!岳樺,不要忘了我在這邊痴痴的等你歸隊啊!」劉力元對著她的背影喊,得到的是她頭也不回的揮手。
「唉!」劉力元又是一嘆,抓了抓沒有三根毛的頭頂,又是一聲長嘆。他現在才發現,害他禿頭的罪魁禍首就是李岳樺!
***
凱得企業,是登峰企業的上游廠商,其負責人廖相如,竟然是白秉辰的學姐,而且去年凱得企業內部發生嚴重問題,還是白秉辰出面幫忙,才穩住凱得企業的根基。
李岳樺看著這幾天調查到的資料,有了這層關系,要說事件和白秉辰無關,實在很難令人信服。
她抽出一張凱得企業契約上注明的產品規格表,對照著從工廠生產線那邊拿過來的成品,忍不住蹙眉。
仔細的對照規格表,連她這個外行人都看得出成品與規格表確實有出入,為什麼鐘寧會沒發覺呢?還是合約里有注明出入的限度?
這些她不懂,不過看來事情並不如她以為的那麼簡單,也許兩邊都有問題。
首先,先找廖相如吧!
來到凱得企業,在一樓大廳就被擋駕了。
「對不起,廖總目前有客人,不方便見你。」
「我是代表登峰企業,有事情和廖總經理商談,請你幫我通報一聲。」李岳樺不放棄。
「對不起,總經理交代過,登峰企業的人一律不見,請回吧!」
李岳樺抿緊唇,看來凱得企業……或者說是廖相如吧,的確對登峰企業有私怨,至于是什麼,就有賴她來查明了。
她準備離開的同時,和一個送花的小弟擦身而過。
「這是一位廖小姐訂的花,請問要送到哪里?」送花的小弟問。
「交給我們就行了,這是花錢,謝謝。」櫃台小姐接過那束花。那花……
李岳樺回頭看了一眼,通常那種花,除了清明掃墓之外,是沒有人會訂那種花束的,廖相如訂這束花要做什麼?
必到車上,她決定采取最傳統的調查方法,跟監。她確信,廖相如應該很快就會出來才對。果然,沒多久,她就看見廖相如捧著花束走出大樓,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那是……
李岳樺瞪大眼,是白秉辰!
看見他們兩人坐進司機開過來的房車里,李岳樺緊跟著發動車子跟了上去。
他們要去哪里?
在車子漸漸駛離市區時,李岳樺忍不住自問。
接著,她知道了答案。
他們竟然到墓園!
是了,那束花就是很好的線索,他們今天是來掃墓的。
第六感告訴她,或許從這事里!她能查到一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