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克雷醒來的時候,他發現冷得要命,而且他被困在一個詭異狹窄的空間里,怎樣也推不開。
懊死,這是怎麼一回事?他被凍得幾乎麻痹了!這啥爛棺木?溫度控制做得這麼差!
他試圖搥打上方,總算在半個小時之後,有人拉開它了──
「克雷,你沒事吧?」霍克身上罩著從別的診間「模」來的白袍。
「你覺得呢?我以為我要被凍成冰棍了。」克雷搓著手臂在霍克的攙扶下爬出來。「你呢?我都不知道你有角色扮演的愛好。」
瀕克沒好氣一瞪。「你睡著之後沒多久,我就被發現蹤影,整整跑了三條街、游了一條河,最後又在天黑前跑回醫院,免去果奔的命運,當然得找件衣服穿。還有,我去看過雷了,已經轉到普通病房。」
他丟了一件款式相同的白袍給克雷。早知道會被取笑,他該找件護士服來給克雷的。
「幸好沒事……對了,我怎麼會在這里?」克雷活動了下筋骨,將它穿上。
瀕克翻個白眼。「和一頭狼在一起,沒有呼吸、渾身是傷,他們當你是被我咬死的無名男尸。幸好他們還知道將你蓋上白布,要不你是真的死定了。」
「啐,你咬死我?我還不吸干你的血才怪。」被當作無名男尸讓黎斯亞特總裁非常生氣,他嘟嘟噥噥地穿上衣服。「這輩子頭一次這麼窩囊……」
「套句雷他們故鄉的話,你這叫惡有惡報。」霍克挑起眉,落井下石。
克雷抬起眸,不滿地回嘴。「是是是,我這叫惡有惡報,你呢?還不是一樣自作自受。」
「錯了,我這叫遭受池魚之殃。」
「有膽子你就試試,看小貓醒過來看見你會不會大吼大叫,還讓不讓你模他的頭!」
克雷說到這哩,兩個人忽然就沉默了。
外頭很黑,一直以來黑夜就如同他們的白晝,是溫暖而令人愉快的寧靜生活,但此刻卻因為心頭的陰霾而顯得凝重。
瀕克嘆了長長的一口氣。「對,我也有錯。雷大概把我當成幫凶了……不,一定是這樣。」
事實也是如此。隱匿克雷的秘密與算計的自己,等于默許了這樣的丑陋行為被進行著。
縱使在雷靖離開後,克雷因為寂寞而感到痛苦與後悔,也正視了心里的情感,但能不能再得到雷靖的響應?已是個未知之數了。而他能做的,只有盡力幫忙……或者,替自己爭取到一絲的機會。
「那我更慘了,我是個凶手……不用說了,在小貓的心中和事實上,都是如此。」克雷垂頭喪氣的,身上的張揚氣質斂起,像被暴雨打濕翅膀的小鳥一樣,變成了沮喪的落湯雞。
昨日雷靖瀕臨瘋狂的絕望眼神還烙印在心頭,他想,他在往後的日子都會用那樣的眼神來時時刻刻警惕自己,別在、再犯下錯誤。
「一起度過難關吧,兄弟。總是會度過的,畢竟我們有比別人要漫長的時間能用。」霍克拍拍克雷的肩,為彼此打氣。
他們開始往外頭走。打氣勉勵的話在死氣沉沉的停尸間中,也會感染上絕望的腐氣,他們可不想越談越覺得前途晦暗。
兩人來到雷靖所在的普通病房,看見躺在里頭安穩沉睡的人,克雷松了一口氣,灰暗的眼也亮了一些。
「小貓……」他想踫雷靖,卻想起自己的手因為冰櫃而變得更為冰冷,連忙停下動作。
寧靜的病房內,床上的人輕淺的呼吸著,胸前起伏,可能是因為疼痛的關系,所以顯得有些短而急促。
「……我很高興你活著,小貓。」克雷的眼楮有些濕濡。
他曾在雷靖睡著時這樣說過,那話語輕浮得令他此刻想起都覺得作惡。然而此時此刻,一切都不一樣了,雷靖活著帶給他的是感動、喜悅、快樂、感激……等等無以名狀的澎湃情感。
瀕克說︰「既然沒事,得快點將雷運回莊園,否則等天亮了就麻煩了。」
克雷皺著眉,用眼神描繪著雷靖蒼白的唇。這一刻,他又小心起來。
「還是得問醫生一聲才行……」
「別忘了莊園里頭有帕克。」霍克提醒他。
「唔……傷口不會裂開吧?」克雷還是很擔心。
瀕克嘆了口氣。「認識你兩百多年,第一次發現原來你這麼婆婆媽媽。」
克雷隔著被單握住雷靖的手。「我承認我被嚇得不輕,凡事還是小心為好,現在的我們容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不是?連這點道理都不懂,我真懷疑你用了兩百四十九年的腦袋是不是開始故障了。」
瀕克皺起眉,反擊。「我倒覺得你的婆婆媽媽只會延誤時間,要說故障,你那顆兩百五十四年的腦袋更是早就報銷了。」
克雷瞇起眼。「霍克,有沒有人說你這張有兩百四十九年歷史的嘴巴越來越臭了?」
「還好,比不上你,兩百五十四歲的黎斯亞特總裁。」霍克反敬一句。
結果,唇槍舌劍有了越演越烈的趨勢──
「好極了,狼寶寶,等事情結束後,你休想再踫小貓一根頭發了。」克雷譏嘲霍克的時候最喜歡這樣稱呼他,這預言了後者會氣得跳腳。
瀕克果然動怒了。「這由不得你作主,在這之前你得先擔心雷看見你不會想拿根木樁釘進你的心髒里。」
「我相信比起那個,小貓會更希望我把下面的木樁釘進他身體里。」克雷昂起頭,得意洋洋地說。
卑一出口,霍克在沉默了一秒鐘後,忽然搖搖頭。
「……克雷,我真為你感到羞恥。」他摀著臉嘆息。「會和你的下流言辭一同起舞的我則是愚蠢。」
克雷哈哈一笑。「我從不否認自己下流,明目張膽的下流比起你的悶騷要光明磊落許多。」
「真是歪理,我能肯定雷就是斗不過你的歪理才讓你得逞。」霍克搖搖頭,不打算再和克雷爭論這些無意義的事。他輕手輕腳地拔掉雷靖腕上的點滴,這個動作讓克雷緊張地叮囑了幾句,總算穩穩托起雷靖。
「用走的?」克雷皺起眉。
「我已經聯絡好車子了,在牛津搭直升機太張揚,到下個城鎮再換交通工具。」
兩人小心翼翼避開巡房的護士,卻在一樓處免不了被踫上。
「喂,你們兩個在干什麼?」一名護士匆匆跑來,一看見兩人裝束,又嚇了一跳。「你們是……醫生?」但在她的印象中,醫院里必沒有這麼好看的醫生。
「是的,女士。」雖感厭煩,用沒受傷的側臉對著她,克雷還是綻開禮貌的淺笑,笑得對方一陣昏眩。
「喔……喔,可是你們、你們抱著病人要去哪里?」
「他需要轉院。」霍克臉色不變地撒謊。
堡士振振精神。「就算要轉院也要證明,可以讓我看看……」還沒說完,人便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早該用上了。」克雷沒好氣地一啐,眸中紅光漸隱,他摀著肚子。「該死,一使力讓我肚子餓了。」
瀕克笑了笑。「走吧,回家吧。」
明天這里肯定又要鬧出軒然大波了。
看著手中沉睡的人,他表情又一黯。
等他醒來,也會是一場風波吧?
當麻醉藥消退之後,雷靖醒來了,醒來的那一剎那,他還沒睜眼便感到胸口傳來明顯的疼痛,下一瞬,他猛地睜開眼,看見了在夢中不斷出現的兩張俊臉。
克雷……霍克……
「啊啊啊啊──」雷靖抱住頭,點滴針被他扯動,手腕插針處滲出幾滴鮮血。
「雷?」
「小貓?」
克雷和霍克同時出聲,然而還沒伸出手,雷靖已從床上猛地坐起,他不再摀住頭,轉而模著胸口。
「你們要干什麼?」黑色的眼中再度露出絕望和恐懼,「我已經把心髒給你們了,你們究竟還要做什麼?」他的手下意識摳抓著裹上紗布的胸前,剛縫合的地方受到外力,白色的紗布點上幾朵血花,更有蔓延的趨勢。
「小貓,別抓!別踫你的傷口,拜托!」克雷連忙舉起手哀求。「我不會靠近你的,好嗎?」
雷靖只是死死瞪著他,蒼白的嘴唇被她咬出血色,是詭異的紅。
「你、騙、人……」他一字一頓說出,語氣是濃濃的怨憤。伴著話音,是手指更加使勁地插進胸口。「我不會相信你,你是騙子……克雷,你是個惡心的毫無感情的騙子!」
「小貓……」克雷垂頭喪氣地瞅著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雷,克雷真的不會再傷害你了,我保證。」霍克界面。「放開你的手好嗎?你的傷口又裂了,我請帕克來看……」
「閉嘴!」雷靖忽然憤怒地大吼一聲,讓霍克住嘴,「你也一樣,霍克,你也是幫凶,我不會再相信你!這里的每個人我都不信,你們究竟要怎麼樣就說一聲,不用再用虛假的謊言來欺騙我!」
雷靖越說越憤慨,他全身劇烈顫抖著,當他說完之後,竟才發現,原來自始至終令他心痛的罪魁禍首並不在生命受到威脅,而是背叛。
他信任的兩個男人,一同為了他的父親背叛了他,而其中一個還是他深愛的人!
想到這一點,他眼楮里突然流下淚水。在得知自己的心髒將被獻祭給父親時他並沒有流過半滴眼淚,但當他已舍棄生命、不得不正視這點之後,雷靖摀住臉哭得無法自拔。
「你們是騙子……」他啜泣。「虧我還那麼的喜歡你們……我還以為自己總算找到幸福了……」
雷靖扯下點滴的針頭,它夠粗,足以做為威脅克雷他們不再靠近的武器,或者是……結束他生命的凶器。
克雷見狀一驚,雷靖的情緒極不穩定,他們根本無法向他解釋說明。他猶豫著是否要施法讓雷靖睡著,這樣總好過他自戕。
幸好,帕克走進來了,看見房內凌亂的模樣,他走前幾步。
「讓我來吧,你那方法只是治標不治本。」他伸手隔開克雷。
「帕克,你打算怎麼做?」克雷低聲問。
「安撫他。」帕克說完,從口中吟唱出奇矣邙古怪的音調,低沉而悠緩,向大提琴般低穩,更像古老的樂器所發出的古拙悠遠音響。
克雷和霍克都覺得有點頭暈,連忙摀住耳朵。帕克名義上是醫生,但其實在更早之前是巫醫,只是為了因應時代潮流才去讀醫學院,拿取醫生執照。
漸漸地,帕克眼中迸射出奇異的光芒,雷靖對上他的眼楮,手中握著的針頭倏地落在地上,在帕克的吟唱聲里,緩緩閉上眼楮。
重新替雷靖包扎好傷口,帕克臨走前問了一句。「克雷,你不要他的心髒了?」
「是的。」克雷回答得毫不遲疑。
「修再也無法睜開眼楮,你也無所謂?」
克雷的表情很嚴肅。「我想,我們該尊重修的意見,並且順從我內心真正的渴望。」
帕克眼中透出一股惋惜。「我很期待這次的手術呢。算了,等你改變心意再跟我說吧。在這之前你們該好好保護他,累積在他心里的壓力讓他變得不再健康,再不解除恐怕會讓他真的崩潰,無論是心理或是身體。」
留下涂抹克雷臉上傷痕的藥後,帕克便走了。鬧了一夜,霍克和克雷也都感到精疲力盡。
「帕克說的對,我們得想辦法安撫小貓,總得讓他看見我們的時候不會再像剛才那樣做出危險的舉動。」
「帕克剛才吟唱的咒語有安定神經的效果,明天雷醒來後會穩定一些的,在這之前,我們該想想如何贖罪。」
「你說的對。」克雷點點頭,抹了下臉。「我覺得得先聘請一個管家,我們兩個都不被允許靠近小貓,要找個讓小貓心理壓力不那麼大的家伙才行。」
「現在就去貼征人啟示吧,或許你的員工里面有值得信賴的人才。」
替雷靖重新插上點滴,兩人將房里收拾了一下,把所有可能造成傷害的物品全部移走,這才分別在雷靖臉上印下晚安吻,闔上房門離開。
棒日,克雷找來蒂亞,她是個身材姣好的女人,有一頭美麗的棕色波浪長發。他讓人調查過了,知道她與霍克同屬狼人,有百年的育兒經驗,直到現在她的孩子們都長大離家,才有閑來莊園應聘管家。
現在,蒂亞正坐在雷靖的房里,皺著眉傷腦筋地看著在絕食抗議的雷靖。
「小女圭女圭,你為什麼不吃飯?」蒂亞知道雷靖的精神狀況不太穩定,卻不知道是為什麼。但她會遵從克雷的指示,和雷靖多聊聊天。
帕克的咒語起了作用,早在今日雷靖醒來之後,他的情緒便平緩許多,但心情依然很不好。他不想在待在這個見鬼的地方,這里充滿他與克雷、霍克的回憶,美好的回憶如流水般已經逝去,令他難過地吃不下飯。
他看著外表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帝亞,因她的稱呼蹙起眉頭。「妳叫我什麼?」
「小女圭女圭。」蒂亞重復了一次。
「我不是小女圭女圭,我已經十八歲了。」
「所以你還是小女圭女圭啊。」蒂亞挑起細致的眉。「我已經三百歲了。」
雷靖微微張開嘴巴,但他隨即鎮定下來,蒂亞又催促他,「快點吃飯吧,你不吃,我會被罵。」
「我不想吃。」雷靖別開臉,他知道那些冒著香氣的食物都是克雷為他做的。「他做的東西我再也不吃了,還有,我想離開這里。」
蒂亞的眉頭皺得更緊。「听著,我不知道你和黎斯亞特先生他們有什麼過節,但我被聘來照顧妳,就得對自己的工作負責。」她很干脆的站起身,將餐盤端起。「既然你不想吃黎斯亞特先生為你準備的東西,我會替你再做一份的,這樣一來你總會吃了吧?還有,想離開這里,總得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對吧?」
蒂亞說完就離開了,雷靖試著要下床,果然發現自己手腳無力,他頹然坐在床上,胸口的傷讓他痛得皺起眉。
蒂亞說得對,要離開總得先填飽肚子,反正自己已經知道出口在哪里了,克雷他們既然不要他的心髒,便沒有理由再囚禁他。
他在房里等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看見帝亞重新出現在門口,白皙的臉上還掛著紅暈。
蒂亞將餐盤放在小桌子上,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紅著臉若有所思,唇上還掛著微笑。
雷靖覺得奇怪,卻不想理會,只是吃著蒂亞說不上好的手藝。
又過了五分鐘,蒂亞忽然開口了。「小女圭女圭,你談過戀愛嗎?」
雷靖握著湯匙的手一緊,表情一沉,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閉著嘴巴不答腔。
蒂亞又嘆了口氣,「我想我又戀愛了……他真是個迷人的紳士。」
總算,雷靖被蒂亞挑起好奇心。「是誰?」
蒂亞彎起金色的眸笑了,她伸出手點了下雷靖的額頭。「小女圭女圭,你覺得我長得好看嗎?」
「很好看。」雷靖回答。有眼楮的人都會承認蒂亞長得好看,她有著富攻擊性的美艷外表,略厚的唇很性感。
「我吸引人嗎?」蒂亞又問。雷靖點了點頭。
蒂亞眼楮一亮,但忽然又嘆了口氣。「唉,問你這個才十八歲的小女圭女圭實在做不得準。」
雷靖有點生氣了。他這麼認真地回答蒂亞的問題,她居然說他的意見無法參考?
他抿起唇。「妳如果不想听我的意見,那不如一開始就別問。」
雷靖鼓起臉的表情讓蒂亞有趣地笑了,她伸手捏了下雷靖的臉。「你真是可愛,我可以理解黎斯亞特先生為什麼這麼疼愛你了。」見雷靖扁著嘴巴要反駁,她又道︰「好啦,那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畢竟你將會是我的情敵。」
雷靖睜大眼楮,「妳說什麼?」
「我喜歡上的對像是克雷,他很漂亮,卻又比男人更有男子氣概,還是全歐洲女性的夢中情人。這樣的人如何讓我不想把他的衣服剝光,不是嗎?雖然他喜歡的是你,不過我看你一直說不喜歡他,久而久之他哄累了,自然會放棄你,到時候我就有機可趁了。」
雷靖簡直不敢相信蒂亞居然喜歡上克雷,他握緊手中的叉子,下意識月兌口︰「黎斯亞特一族不會喜歡上女人的!」
「我知道他們不接受女人只是因為不想誕下後代,我會為他做好避孕措施的。」
「克雷不喜歡女人……」
「你錯了,黎斯亞特一族不是不喜歡女人,只是想共度一生的,都剛好是男人而已。克雷想共度一生的人已經死了,另一個你又口口聲聲說討厭他,我想,他對男人也該開始產生排拒了。」
雷靖嘴巴張合了下,卻再也說不出話反駁蒂亞。他說不清自己此刻混沌的內心究竟在想什麼。
他應該對此毫無感覺的,卻為什麼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在心頭鼓動?鼓動著他對蒂亞說︰我不準妳喜歡克雷,不準!
難道被背叛的傷對他來說,還不夠重嗎?
之後的幾日,雷靖已經有力氣下來走動了,霍克和克雷像是說好了似的,完全沒踏入他的房里看他一眼。漸漸地,雷靖感到疑惑、恐慌了。
他們將他帶回莊園,總該有些表示吧?難道第一天的抗拒與痛罵使他們再也不想靠近自己了嗎?
不對!瀕克和克雷是自作自受,自己為什麼要覺得後悔?尤其是克雷,他不會原諒他……
但,雷靖還是忍不住問了。「蒂亞……」
「嗯?」蒂亞正在替雷靖削隻果。他主動的呼喚讓她心情極好。
「那個……」雷靖猶豫著,咽了幾下口水,垂著臉小聲問。「他們這幾逃詡在干嘛?」
「他們?」蒂亞將一塊隻果塞到雷靖手中,驚訝地問。「小女圭女圭,你問的「他們」指的不會是黎斯亞特先生和霍克吧?」
雷靖微微地點了下頭,連忙將隻果塞進嘴巴里,根本沒有看蒂亞的勇氣。他覺得自己的舉動像是率先舉白旗投降。
蒂亞愉快地說︰「黎斯亞特先爭這幾逃詡待在莊園里處理公事,他的臉受傷了還沒痊愈,所以無法出門。至于霍克則在寫小說,我前幾日還拜讀過了,真是精彩!他真是個充滿知性的男人,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黎斯亞特先生一些。」雷靖會主動問起外頭兩人的事可真是個長足的進步,她等一下一定要告訴克雷他們。
雷靖猛地抬起頭,心頭泛過一抹疼。「克雷的臉受傷了?」
「嗯,很嚴重呢,右邊的臉幾乎毀掉了,手臂也是,不過黎斯亞特一族的恢復力還算強韌,加上有帕克醫生在,肯定會好的,況且就算他留下疤痕了,我也無所謂。」蒂亞拍拍雷靖的頭,將剩下的隻果都遞給他。「好了,我得將餐具拿出去了,等一下洗澡的時候可要記得別再讓水踫到傷口了,知不知道?如果再踫到一次──」她拉長聲音,手指成爪抓了幾下。「我會親自伺候你,模遍你全身唷,嘿嘿。」
筆作猙獰地說完,蒂亞便離開了。雷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懊奇,掀開被子下了地,慢慢走近門邊,遲疑地將房門打開。
從門縫中,他看見帝亞在和霍克說話,霍克則笑著應對。隨即,克雷走了出來,蒂亞立刻走上前,整個人幾乎都貼在他身上,然後,兩個人便一起上樓了。
一直蜇伏在胸口的疼痛霍地竄出,心髒收縮泛疼的同時,還有股酸味蔓延開來,嗆得他鼻頭發酸。
雷靖倏地推開門走出,霍克看見他出來,笑意瞬間凝結在唇邊,只是睜大眼楮望著他。
而雷靖只捏緊拳頭壓抑著怒火,讓自己不會沖到樓上破壞克雷和蒂亞,他僵著身體走向浴室,門關上的那刻,眼楮立刻涌上淚水。
「……會不會洗得太久了點啊?」回到樓下的蒂亞坐在椅子上,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已經超過四十五分鐘了。
聞言,霍克立刻放下書本站起身。「我去看看。」
事實上在這四十五分鐘里頭,他一直為雷靖進浴室前、像要哭泣的表情而心神不寧。
瀕克來到浴室外頭,喚道︰「雷?」
里頭安安靜靜的,沒有人響應。他索性打開門,就看見雷月兌掉衣服,動也不動地坐在水池邊,也不知道洗澡了沒有。
一听見開門聲,雷靖倏地回過頭,一看見霍克,他嚇了一跳,連忙跳進水中。
「你進來干嘛?」
「你待在浴室好久了,我不放心,所以進來看看。」霍克盡量放輕音量、動作,不讓雷靖感到威脅。
雷靖咬了下唇,無意識地捉緊浴池邊緣。「反正,你們早就忘了我還在莊園,不用你和克雷趕我,我明天就會離開……」
「雷,你在說什麼?」霍克蹙起眉頭,「我們怎麼可能忘了你在莊園?我和克雷是……」
「我不想听!」雷靖怒紅臉別開頭,「反正、反正克雷就是覺得累了,再過不久他就會覺得我煩,踢開我的同時又會去找別的人!」他越說越激動,結果腳下一滑,整個人竟滑進水中。
瀕克連忙撈起他。
「雷!」一看見被水弄濕的紗布,他臉色大變。「我抱你到房間換藥。」
「不要!」雷靖伸出手抗拒霍克,「弄濕就算了,我還沒洗好澡!」
雷靖踢蹬著,水花濺起,噴了兩人滿頭滿臉。
瀕克已經近似在哀求了。「雷,你乖乖的好不好?傷口踫到水不好。」
「擦干就沒事了。」雷靖使勁推開獲克,勾來干爽的毛巾按在胸口上,眉頭皺了下。霍克連忙接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按干。
兩人靠得極近,近得幾乎都能听見對方的心跳聲。此刻,霍克才突然想到雷靖竟然不再歇斯底里地對自己大吼大叫,心頭激動不已,加上剛才那些近似吃醋的話,他對未來的發展開始有了期待。
瀕克小心翼翼地開口。「雷,你還生我的氣嗎?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和克雷已經發過誓了,再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情,如果違背誓言,就讓我們不得好死。」
雷靖只是垂著眸,沒有吭聲。
「雷,也許現在說這句話太遲了,但我還是想說,我喜歡你。」
聞言,雷靖猛地抬起臉。「你說什麼?」是霍克推開自己的,不是嗎?
「會推開你只因為我不希望背叛你對我的感情。我愛你,真的。」
「……」雷靖拿開毛巾,復又低下頭,不再言語。
彬許他一開始是喜歡霍克的,但在之後,他整顆心早已被克雷佔滿。他只有一顆心,無法分給兩個人啊。
所以對于霍克,他只能……
「雷,我知道你還愛著克雷,無法接受我的感情。」金眸閃過一絲黯然,但霍克還是強笑了笑,像一年前一樣,伸手模模雷靖的頭。「我不想讓你為難,我只想讓你知道我推開你的理由。我知道很多事情錯過了便不會重來,我會尊重你的選擇,我會說這些,也只是想為我過去的錯做些開月兌,希望你能因此原諒我。」
綁悔嗎?是的,他很後悔。但,又能如何?愛一個人,本該以他的感受為首要顧念,能陪在雷靖身旁,已經足夠。
「霍克……」雷靖抬起頭,態度早已軟化。「對不起,其實你根本沒錯,錯的都是克雷,我只是、只是……對不起……我也有錯的,我……」
瀕克淡淡地笑了笑。「別跟我說抱歉,雷。我想告訴你,我不是放棄,只是在等待。」
是的,縱使雷靖現在已不愛他了,但他有比常人更長的時間等待,等待著眼前的男孩有朝一日也能像先前喜歡自己、現在喜歡克雷一樣,重新愛上自己。
對上雷靖訝然的注視,霍克唇畔笑意更深,他伸手,將雷靖摟入懷中。
「雷,你還沒告訴我,你願意原諒我嗎?」
必抱著霍克,雷靖嗚咽一聲,只是拼命地點頭。
耳畔傳來霍克滿足的嘆息︰「謝謝你,雷。」
又抱著雷靖半晌,霍克才松開手臂,模模雷靖的頭。「你洗澡吧,記得別泡在水里太久,我會吩咐蒂亞幫你換藥。」
瀕克轉身要走,卻讓雷靖喚住。「等一下。」
「嗯?」
「克……」雷靖頓了下,鼓起勇氣問。「克雷他的臉怎麼樣了?」
「不太好。」霍克笑了下,但又皺起眉頭。「他受到了不小的傷害,根本沒臉來見你,只是躲在房間里。如果你願意去看他,我想他會好的更快。」
雷靖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眸,幾不可微地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