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老婆,我真是太愛你了!」
陪了女兒吃她最愛的旋轉壽司,回到家後,三人都洗的干干靜靜,看了一會兒電視,十點一到準時就寢。
于青卉一回到床上,馬上被秦碩抱個正著,在她滑女敕的臉蛋上親個不停。
「老婆老婆,差點我這老爸就顏面掃地了,幸好有你幫我‘圍事’,讓我和小菡菡不致談判破裂。菡菡那脾氣你也知道,鬧起來可是威力驚人,你挽救了我被亂槍打死啊……來,老公香一個作為感謝。」
他在她芳唇上印上一個大吻,望著老婆嬌媚的臉蛋,下月復不由得燒起一把火,手腳也開始不規矩。
雖然她長得溫溫柔柔,但個性卻十分冷靜,在大學時期就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直到他這個杰出校草來敲破他這個冰塊,才抱得美人歸。因此,他最喜歡看的,就是她拿他沒轍的模樣。
于青卉推開他。「你已經香了很多個了。哪有那麼容易就讓你混過去?快點招供,今天真的忘了菡菡的畢業典禮,對吧?」
「人家不是故意的……」秦碩裝起可憐,一顆大頭猛往她懷里鑽,「因為事先跟客戶約好了,總不好爽約嘛……」
「你說到重點了。」她可沒受他影響,依舊理性判斷,「你事先跟客戶約好?什麼時候約的?」
「我也忘記了……」他含糊地說。
「但絕對在菡菡第一次要求你參加畢業典禮之後吧?那可是兩個星期前的事了。」
「何況,我再替你輸入手機行事歷時,並未看到你有其他的約,足見你根本不在意和菡菡及我的約定。」
「我……」秦碩無言以對,因為事實確是如此。
「秦碩,家庭和事業,你一定不能平衡,非得要犧牲一邊嗎?」她從不大聲和他嚷嚷,總是用理性方式討論,然而這一次,她語氣中摻雜了明顯的失望哀怨。
「我知道你工作忙,也盡量不打擾你,甚至你和女同事或女客戶打情罵俏,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我知道那是你談公事的方式。但,你可以記得和客戶同事的約定,卻連一次和妻女的約定都無法遵守,甚至忙到一個月見不到我們幾次,孩子的成長全都錯過了,你不覺得有些過分了嗎?」
「我會盡量改進嘛……」秦碩想了想,自己也有些慚愧,不過他有他設定的工作目標,不趁年輕往前沖,若是到老還在做個小業務,他大概會嘔死。
「你說過幾次要改進了呢?」她幽怨地望著他,「你這人一忙起來,連通電話都不會打回家,光這星期就好,我只有今天看見你。甚至,我打電話提醒你菡菡的畢業典禮時,還是本周第一次和你說到話,而今逃詡星期天了。」
「老婆你想,我這麼辛苦工作,也是想給你和菡菡過好日子啊。想想如果你老公我賺大錢,以後你只要坐在客廳修指甲、打電話叫人來打麻將就好,還有女佣替你按摩,多爽快啊?」這番話可是出自他的真心。
「但我不希望你這麼辛苦。一直看不到丈夫的日子,怎麼也不會好過的。」于青卉嘆息,突然靈光一閃,「這樣吧,其實我一直覺得經濟重擔全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也不好,反正之後菡菡上小學了,我多出很多空閑時間,想兼職做些英文翻譯或家教的工作……」即使不完全算步入社會,至少也有了一點工作經驗。
這個提案,不到三秒便被秦碩否決。「老婆,你在家里當貴婦就好。萬一你兼職,我還要擔心東擔心西的,何況你不會開車,出門也不方便嘛。」
「現在有了捷運,交通很方便——」
「老婆,我們不要談這個。」她說的話,他完全截斷。通常他這種態度,就是沒有商量的余地。「我們應該先來談談,是不是該幫菡菡添個弟弟或妹妹了啊?像我們這麼優良的品種,只生一個多可惜。」
在他說話的同時,魔手早就伸進她的衣服里,弄得她既搔癢又酥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抓住這個機會,他一記熱吻便覆上去,試圖用激情讓她頭昏腦脹,沒時間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久久,一聲歡愛方歇,秦碩累得睡翻過去,但于青卉卻睜大眼楮,睡意全消。
今晚的溝通,等于沒溝通到,枕邊的男人依舊故我,似乎一點也不想反省,而她想工作的意願,也完全被他忽視。
其實她一心想兼職,不僅是不忍看他一個人每天這麼辛苦工作,更是為他身體健康著想。久久一次的親熱,也讓她心情更沉重,難道他沒發現才七年的時間,他都還沒滿三十歲,體力已經大不如前了嗎?
另一方面,她會想工作,或許也是在為自己和女兒的未來做某種打算吧?
某種最壞的打算。
接下來兩個月,秦碩飛到美國出差,等到他回台灣時,已經是八月底的事。
炎熱的夏天惹人心煩,但他心里有一件更煩的事,他代表公司去和美商「銳盟科技」談代理權的事,估計銳盟的新產品能替公司賺來不少利潤,然而當他好不容易有了些進展,公司卻以「預算不符」為由將他臨時召回來,害他功虧一簣。
「這件事完全不合理,能賺錢的事為什麼不做?現在收手,不就等于我之前幾個月還有這兩個月在美國花的工夫,全都白費了?而且這一塊是公司一直無法拓展的業務範圍,如果我們能成功代理,公司等于又多了新的營業項目……」秦碩心有不甘的道,想到就生氣。
在公司下午的業務會議結束後,幾名和他特別友好的老業務們留了下來,在會議室里閑話家常。
「別氣了,我看經理你有空就早點回家吧。反正出差兩個月,什麼都沒撈到,還馬上回公司加班,已經夠了。好幾天沒回家,公司也不會感激你。」另一個業務說著風涼話。
秦碩在公司里有一間自己的小套房,彷佛升上業務經理,就注定要一逃鄴十四小時全賣給公司似的,要換成他,才不干呢。
沒想到秦碩倒是很認同。「說的也是,我好像好久沒看到老婆和小阿了,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打電話給我?怎麼我好像忘了什麼和她們有關的事……」說著說著,他拿起公文包,準備到自己的辦公室收拾東西走人。
身後同事們揶揄道︰「你太夸張了吧!兩個多月沒見到老婆,連手機都不接?要我是你老婆,早休了你了,哈哈哈……」
驅車回到家後,很意外地,秦碩發現家里一如往常被老婆收拾得干干淨淨,只是一個人都沒有。
現在才傍晚六點,親親老婆應該正在煮飯給女兒吃,家里怎麼會唱空城計?
他納悶地左思右想、前思後想,突然大叫一聲從沙發上彈起來,飛快地搜著自己放在公文包里的手機。
「完了……菡菡小學開學日是什麼時候?不會就是該死的今天吧?」
他急急忙忙拿出手機確認,果然好死不死就是今天——他兩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回家的一天。
而且,他的手機還顯示了十數通未接來電,從早上打到下午,甚至還有數通電話留言。
他一則一則確認留言,果然都是老婆留的,要他千萬記得菡菡的開學日。一直到中午時,她都還不忘提醒他,若有時間務必去接菡菡放學。
老婆的聲音听起來有氣無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讓他益發緊張起來。然後下午前的最後一則留言,則讓他差點連呼吸都停了。
「你不用來了。」她的聲音冷冷地傳來,一下就結束通話。
「死定了……那你跑到哪去了?」秦碩不安地想撥電話,卻發現她手機不通,沒辦法之下,他六神無主地抓起桌上車鑰匙,準備去女兒的小學附近踫踫運氣。
一從沙發上起身,他立即發現門被打了開來。
「青卉?」他出聲,見到女兒先走了進來,氣呼呼地瞪著他。
但小的可以等一下安撫,先把大的搞定再說。
他迎了上去,「親親老婆,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看到進來的人後,他硬生生住口。「……學妹,怎麼是你?」
進門的人不是于青卉,而是她從大學就很要好的死黨郭如珊。
冰如珊長得高頭大馬,也有著北方人直性子的血統,尤其富正義感,她是于青卉少數還有在聯絡的大學同學,因此對秦家的情況知之甚詳,對秦碩這工作狂的印象自然也不太好。
「你不用對我來這套,還是有女人不听你甜言蜜語的,何況我又不是你親親老婆,青卉在家里天天等你,結果你回家還像要看黃歷似的挑日子,現在不過是讓你等了一下,叫那麼大聲做什麼?」郭如珊一開口,就是闢里啪啦一串數落。
「行了行了,是我今天忘了菡菡開學,但我也是工作忙……」他急著想知道于青卉的下落,怕極了自己老婆真的負氣走人,但所說的話又不小心傷了另一個。
秦千菡扁起嘴,氣憤道︰「臭爸比!你果然忘記!虧媽咪一直在替你說話,結果你根本就是騙人。每次都工作忙工作忙,那你去和工作結婚好了,我和媽咪都不要你了!」她跺著小腳,臭臉拉著書包徑自回房間,不想再和臭爸比多說一句話。
原本還希望爸比贊美一下她穿小學制服甜美可愛的樣子,結果誰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
冰如珊見菡菡難過成這樣,對秦碩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瞪著他,口氣不太好地說︰「你听听自己的借口,連菡菡都不能接受,工作狂我看多了,就是沒看過你這一種的。你對工作有責任,對家庭就沒有責任了嗎?你答應青卉和菡菡的事,到底有哪一件做到的?」
秦碩被罵得有些汗顏,但他可不是會站著挨打的那種人,何況他認為自己的家務事,外人沒有插手的余地。看在對方是老婆的死黨,他忍住氣道︰「我們現在不談這些,而且這些我也不是該跟你談。你先告訴我,為什麼是你送菡菡回來?青卉呢?」
「你知不知道,青卉生病了?」郭如珊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他表情一變,「她從昨天半夜就開始發高燒,卻因為找不到你,必須自己撐著病體送菡菡去上學,還要安慰你家菡菡因為父親食言而來的失望。她找了你一整天,最後受不了,才被鄰居送到醫院打點滴。是她在醫院醒來後,打電話請我幫忙接菡菡放學、再帶菡菡去吃飯的。」
「什麼?青卉生病了?」秦碩差點沒抓住她的肩搖蔽。「她在哪家醫院?有誰陪著她?」
「還能有誰陪著她?我人都在這里了。」她翻著白眼道。
他愣了一下。確實,青卉自畢業就嫁給他,以前的同學幾乎都斷了聯絡,再加上她沒有就業,也沒認識幾個新朋友,如珊算是少數屈指可數的朋友了。
也就是說,根本沒人陪著他老婆,她在撐著病體、委屈了一整天之後,現在還得自己孤零零躺在冰冷的病房里?
天啊!他究竟是多失職的丈夫?
冰如珊見他面色灰敗,輕輕吁了口氣,「青卉在聖彼得醫院的急診室,點滴大概快打完了吧。」
「我馬上去。」抓起錢包、手機和鑰匙,秦碩馬上就想沖過去,但才踏出家門一步,又想到什麼,面有難色地回頭,「那個……如珊,菡菡還在家里……」
「我已經答應青卉今晚會幫她顧,因為誰知道你今天會不會回家?」郭如珊揮揮手,「快去吧。」
「謝謝。」他尷尬又焦急地沖出家門,連門都忘了關好。
冰如珊看到這一幕,只能嘆息搖頭。
「嫁給這種男人,青卉真是倒了楣了。」
等秦碩沖到聖彼得醫院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他心急如焚地在急診室里尋找著,終于看到被安排在一角的于青卉。
他松了口氣慢慢靠近,發現她皺著眉頭睡著了,但慘白的臉色以及不安緊繃的神情,加上淺眠時微微顫動的睫毛,在在可以想見她究竟有多麼難受。
他想喚醒她,又心疼她身體不適,希望她能多休息一會兒,正天人交戰時,護士走了過來,利落地開始拆解她手上的注射針頭。
「你是病人的家屬嗎?」得到秦碩點頭響應,護士面無表情地說︰「打完這瓶點滴就可以回去了,直接到櫃台繳費,再到領藥處領藥就可以。」
「護士小姐,她看起來還是很不舒服,真的沒問題了嗎?」他不安地再問。
堡士小姐瞥了他一眼,「她這是流感,因高燒不退才需要打針退燒。你看來是她丈夫,該好好關心她,弄到這樣才來看病實在很夸張,再晚一點就要住院了。」
雖然對方語氣平平,但他就是有種被責備的感受。不過這也是他罪有應得,所以只能尷尬又客氣地道︰「謝謝。」
堡士小姐走了,秦碩低頭一瞧,這才發現于青卉早已醒過來。
然而,她的目光森冷,也少了過去看到他時的那份熱烈。
他頓時覺得有些慌,彷佛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可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于青卉自己下了床,像是沒看見他一樣,拿著皮包,徑自走到繳費處想付錢。
「我來。」秦碩搶在她前頭,心想就算被她斥責,也遠比現在的冰冷要好。
想不到,她還真的退了一步,轉身就往領藥區走去。
顯然一句話也不想跟他說了。
秦碩急忙結完帳,拿了領藥單,快步跟到她身後。在等領藥時,他試圖引導她開口,「青卉,我不是故意這麼晚回來,我打了你的手機但不通,直到如珊帶著菡菡回家,我才能找到你。」
于青卉很想冷笑,但虛弱的身體讓她笑不出來。
這是重點嗎?他忽略他們母女多久了?是這麼簡單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帶過了嗎?
「我知道我忘了菡菡的開學,但我會補償她的。青卉,你說我送她芭比女圭女圭好,還是小熊維尼的布偶?」
她只是淡淡望了他一眼,終于開口了,「菡菡已經很久不玩布偶了。」
「啊?」踢了塊大鐵板,他只能苦著臉不恥下問︰「那菡菡想要什麼?」
「她想要個守信的父親。」她扔下一句話堵住他的嘴,便自顧自地領藥走了。
秦碩討了個沒趣,卻明白都是自找的,在接老婆到車里、開車回家的一路上,他像往常絞盡腦汁、插科打諢地想引她說話,可她卻不再像以前那樣被他逗笑,而是凜著一張臉,不發一語。
看來,這次她真的氣得不輕啊……
就在他幾乎無計可施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來,听了一陣子,卻越听越不妙。
電話掛斷後,原本一直說個不停地他,突然也沉默下來。
于青卉注意到他復雜又苦惱的神情,心里有數地問道︰「公司?」難得她主動開口,卻是一擊直中要害。
「是公司同事。」秦碩苦笑。這時候打給他,簡直就是想害他被判死刑。
「你去啊,反正工作比什麼都重要。」她微諷的說,心頭的火氣又慢慢升起。
「我……」兩邊都放不下,秦碩只能思索著怎麼做才能兩全齊美。「青卉,我先送你回家,然後再去處理點事情好不好?」
他暗自期待以她這麼深明大義的個性,知道他被公事綁著、分不開身的困境,應該能體諒他一次吧?
他甚至有些無恥地想,說不定她還能替他哄住小菡菡,屆時他再回家,可愛的女兒就會對他盡釋前嫌,又開始黏他不放了。
可惜,這次于青卉並沒有如他所願,反而話說得更重。
「你連我病成這個樣子、菡菡對你余怒未消的情況下,都能丟下我們母女倆去工作?」這約莫是她從離開醫院以來,對他說過最長的話了。
「我下屬這時候打來,不知道有什麼事……」
「好,那你處理完事情後,什麼時間能回來?」他們飛揚科技是二十四小時營業,永遠不能下班,永遠沒有假日嗎?
若不是在氣頭上,于青卉幾乎要悲哀地笑出來了。
這下,秦碩徹徹底底無言了,因為他也答不上來。
冰本上,此時要拋下她們母女他已經很心虛了,萬一這一去又是三、五天不回家,連他自己都很難向自己交代。
「一星期?還是一個月?我問你,菡菡的新制服是什麼顏色的?」她突然話鋒一轉,提出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什麼顏色……秦碩為難得冷汗都快滴下來。當如珊送女兒回家時,那小女娃向他跺了跺腳就躲到房間去,他心里急著老婆的事,根本也沒時間看清楚。
「紅色?還是藍色?」他只能尷尬地猜測幾個最常見的顏色。
「是白色上衣,搭配粉紅色和咖啡色的格紋短裙。」這一瞬間,既使冷靜如于青卉,也不禁涌起一陣鼻酸的感覺。「你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知道,究竟置我們母女于何地?」
連續幾個尖銳的問題,他全答不上來。她似乎也不打算再和他開口,沉著一張嬌美的臉蛋,車子就這麼默默開回了秦家。
可到了家門口,于青卉下了車,但秦碩卻沒有下車,連車庫的門都沒有打開。
她幽幽地望著他,明白他在掙扎什麼,或許她也在賭,賭自己和工作,究竟在他心中哪個比較重要。
也許這比較很幼稚,但她的容忍已經到了極限。她不吵不鬧、不祈不求,並不代表她就該理所當然被忽視、被冷落。
結婚那麼久,就讓她任性一次吧,就這一次,她希望能給自己一個繼續容忍下去的理由。
可惜,秦碩下定了決心,降下車窗、面帶愧色地對她道︰「抱歉,青卉,我放不下心,還是去看一下。我保證一下子就回來。」話說完,他升起車窗,飛也似地驅車離開,將她留在原地。
于青卉心寒地望著他的車燈消失在巷口。這就是她丈夫?相戀三年、嫁了七年的丈夫?她有沒有看清楚過他?
他究竟是責任感太重?還是一點責任感也沒有?
秦碩早已揚長而去,沒有看到于青卉憔悴的臉龐上,落下滴滴淚水。
明明是個夏日的夜晚,為什麼會感覺寒冷到令人受不了呢?
餅了三天,秦碩才回家,而且這次回家,他可說是丟下公司,不顧一切才能做到。
他去談的銳盟科技代理權,美國那邊有了良好的響應,他花費許多精力想說服公司高層,但沒日沒夜的工作、搜集資料、和美國開會,卻只得到一個不上不下的結果。
「等董事會開完,再給你結論。」
這是高層給他的回應。距離董事會還有將近一個月,他只能痴痴的等。
這三天在公務繁忙之余,他不斷地打回家,卻也不斷被掛電話,害他成天提心吊膽。偶爾想要出個小差兜回家看看,卻又馬上被公事綁住。
親親老婆病懊了嗎?還在生他的氣嗎?小菡菡的氣也該消了吧?這幾天,他對家里的情況完全不知,但偏偏公事纏身,也只能干著急。
他疲憊更甚,精神狀態也越來越差,他知道自己身體出了很大的問題。或許真該看醫生的人,是他呢。
可是他真的沒空,除了陷在一堆公事中,其他的事都沒空、沒空、沒空。
終于在第三天時,于青卉接了他電話,卻只是冷冷撂了一句——
「你現在不回家,以後就不用再回來了。」
秦碩嚇得什麼也不管了,準備挑燈夜戰的視頻會議就這麼擱著,撥了通電話給美國致歉,便匆匆忙忙地拿著車鑰匙就飄回家,連公文包都忘了拿。
必到家里,看到屋里的燈是亮的,他松了口氣,但一進家門,卻沒有听到菡菡可愛的童言童語,只見到老婆繃著臉坐在沙發上,沙發旁還擱著一只皮箱。
他心想,這回「代志」可能比他想象的還大條了。
「青卉,你……這是干什麼?」他勉強嘻皮笑臉地走過去,試圖緩和凝重的氣氛,「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我準備和你吵架,你不回來,我一個人沒辦法吵。」她說得開門見山,一點也不給他求和的機會。「如果這次還不能吵出個結果,我打算帶菡菡離開一陣子,讓我們彼此冷靜一下。」
「有這麼嚴重嗎?」看來這次她是玩真的。
秦碩慢慢收起笑臉,開始他屢試不爽的第二招——裝可憐。
「因為我最近在談一個代理的案子,等這個案子過去,我就比較有時間陪你們了。」他想靠近她撒嬌,卻被她閃過。
「你這種話說過多少次了?‘等我談好這個案子就有時間’、‘等我升上經理就不會那麼忙’,你已經談成多少案子?經理也升上去一年了,怎麼沒見你真的閑下來過?」她毫不領情地瞪著他。
在這當下,她真的覺得他的態度很過分、很敷衍,她想好好的談,他卻總是想打混過去。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縱容他太久,讓他覺得她太好搞定,所以才不懂得珍惜吧。
「話不能這麼說,因為新的事情會一直來。」她的推拒讓他終于正經了起來。
「我現在是經理,所以更要負起我的責任,不能像以前那麼輕松,而且我今天還是丟下和美國的視頻會議回來的呢……」
「是啊,美國少了你,道瓊指數會崩盤,華爾街會地震,所以你才要天天留在公司。」于青卉的話很酸,已然帶著怒氣,「可是,你從來也沒有輕松過啊!從你開始工作之後,我們一家三口有幾次一起出門散心?一次都沒有!菡菡從一歲到七歲的照片,甚至沒有一張是我們三個人的合照。」她瞪著他,眼眶都泛紅了。「你能不能好好看我們母女一眼?」
見她似乎快哭了,秦碩慌了手腳。十年來,他第一次看她這樣,心都快揪起來了。「對不起,青卉,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永遠都不是故意的,那究竟是誰故意了?是我故意找你麻煩,讓你無法全心全意工作嗎?」她終于爆發了,在眼淚溢出眼眶的同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當家里需要你時,你總是不在,我不知道自己這麼辛苦持家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我努力工作,是為了讓你和菡菡過更好的生活……」他仍想解釋。
但于青卉完全無法接受,這種話她已經听到麻木了。「已經夠好了。你現在的收入,已經可以養活四、五個小家庭,你只顧一味的往前沖,從來不管在家里苦苦等待的我們,你究竟要沖到什麼時候?」
她擦去自己的淚痕,但新的淚水卻一直落下來,她討厭自己這麼無助、討厭失去理智,可不讓她發泄一下,她怕自己就快撐不住了。
「我不希望你這麼忙碌,忙碌到忘了家庭、忙碌到不顧身體健康,如果你真的嫌錢不夠,我也說了要出去工作減輕你的負擔,你卻又不願意……」她說到哽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你不曉得我很擔心嗎?」
從沒面臨自己心愛的女人哭得這麼慘,秦碩急急忙忙抽了幾張面紙給她,想擁抱她,卻又怕被拒絕,只能進退兩難地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但我工作上的事,真的一時還放不下……」
「你的下屬們都是死人嗎?不會分擔你的工作?你的上司都是白痴嗎?把所有的工作交給一個人,公司少了你就會倒閉?」她搖頭,無法接受他的說詞。「因為你的一句‘放不下’,造成你答應我們的事從來都做不到。如果你的功能只有賺錢,那我也可以啊。既然這個家有沒有你都無所謂,那還要你做什麼?至少,我找的工作一定要讓我能兼顧家庭,也不會讓我忙到爆肝。」
他壓根忘了她為這樁婚姻犧牲了什麼——沒出過社會、沒受過歷練、沒和朋友一起瘋過玩過,甚至連加班是什麼感覺都不知道,成天在家里做他的黃臉婆,期待著他哪天想起家里會回來看一下……
大老婆當得像小老婆,有像她這麼可悲的妻子嗎?
「當局者迷,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已到了過分地步。出海捕魚的都還有個歸期,你卻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心情不好就完全失聯,我甚至還要忍受你和別的女人眉來眼去、打情罵俏,只因為這是你的風格、你謀生的方式!」她一古腦說出自己的怨氣,能把理智的她逼得這麼崩潰,也算是他秦碩夠狠。
「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啊……」他也很無辜。一直以來,他和女生都是打打鬧鬧的,她雖偶爾會吃味發脾氣,卻總是很快就過去,誰知道她是真的在意啊?
「但你已經結婚了啊。婚姻這個承諾,不能讓你收斂一點嗎?」她用面紙擦去淚痕,好不容易平靜一點,才能比較緩和地繼續說話,「我過去沒有逼你,是因為我知道以你的個性,用逼的也沒用,只能不斷提醒你,希望你能自己悔悟。可惜我的苦心你並沒有感受到,說不定還以為我放任你這麼做,所以才為所欲為。」
她完全說對了……不愧是他老婆,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
秦碩胸口像壓著大石,有些喘不過氣的感覺。今天發生太多事,公司里的事、家里的事,都令他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而她的淚水更是燒灼著他的心,偏偏他一樣都無法解決,只能放任無力感深深涌上心頭。
「好嘛,那從明天起,我盡量改過……」他試著承諾,雖然現在腦子十分混亂,還想不到好的對策,但來日方才,先穩住她再說,以後總會想出辦法的——
等他工作沒那麼忙、比較空閑的時候,他真的會想的!
于青卉含淚的眼瞅著他,試圖看出他的真心,但此時一件致命的事情發生了,讓似乎有些好轉的氣氛轉眼又掉到冰點。
秦碩的手機響了。
他不太自然地接起電話,才講沒兩句,就見他眼楮一亮,聲音也大起來。
「什麼?董事會要提前?那時間就不能再拖了,我們要馬上擬好對策。美國那邊還在在線嗎……」
直到他電話掛斷後,于青卉覺得自己的心也死了,她望著他為難的表情,冷冷地說︰「公司又有事了,對不對?」
秦碩無奈地回道︰「這關系到我剛才提起的代理權,如果搞定了,我想我應該能有多一點時間和你們相處。」
「你真的很忙,連吵架的時間的時間都沒有。」她嘆息。他根本沒搞懂她說的話。「我是希望你在工作與家庭之間尋求一個平衡,而不是要你在工作百忙之中撥空關心家里。」
「我這幾天一直有撥電話給你,是你不接啊……」他也有點委屈。
「是啊,只有這兩天,而且那是因為你知道我在生氣。如果是平時,就算我狂叩你,你十通也只會接個一兩通。你現在知道我打電話給你,而你不接時,我的感受了吧?」她承認自己是故意的,這兩天她都還在氣頭上,卻病撅撅的沒力氣和他吵,因此才會在自己有點精神時,選擇接起電話說要和他攤牌。「如果我現在結束我們的談話,你又要出門了嗎?」
「我還在考慮,我現在真的會以為你重……」話雖然是這麼說,但秦碩的手機又再次響起,像在催促著他。
于青卉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看出他的焦慮,突然淡淡地笑了。
她淚眼摻雜著笑花,看起來好淒美、好哀婉,卻隱著濃濃的悲哀。
「你去吧。」她嘆息的說,「你已經忘了你的初衷。你工作原是為了家庭,但事到如今,你卻是眼中只有工作而犧牲家庭。將我和菡菡傷得好深……這真的是你要的嗎?」
秦碩沒有回答,而她也沒有等他回答,便轉身離開了客廳。
這次,他難得有點不太想去公司了,即使刺耳的電話鈴聲一直響,他也再沒有接起的興致。
他听出了她話中的絕望,想和她多說一些,但她卻已緊緊鎖上房門,再也不理他了。